但这是他自己的决定,所以时青寻没有阻止,只是在他眼露疲态之际,伸手托住了他的手腕搀扶着他。
“寻寻。”挨得很近,她听见少年几乎是贴着她的耳际轻声道,“我们走吧。”
她的指尖贴着他的脉搏,灵力发散,感受到他并无大碍,主要是一下失了太多灵力导致一时尚虚,放下些心来,应了声。
篱笆围院外,孙悟空和白鼠精还在等。
见两人出来,孙悟空立刻看出了哪吒脸色不好,啧了一声,“小莲花,你没事吧?”
“无事。”哪吒抿唇淡道。
白鼠精也是一惊,小心翼翼看了眼哪吒的面色,没有任何关心的意图,几乎是贴着哪吒的身躯就要往屋子里头钻。
少年虚虚搭在时青寻身上的手蓦地一紧,神色冷下,他下意识就往时青寻身边躲,不想挨着白鼠精。
时青寻险些给他撞了个踉跄,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事一下散了个干净。
“怎么了这是?”她看了眼跑进屋子里的白鼠精,又看了眼一副“我差点被别的女人碰到”的委屈小哪吒,一时凝噎,只好安抚他,“来,你过来点。”
孙悟空:……
“啧,娇气。”猴哥看着方才还对着他拽一脸“与你无关”的哪吒,犀利阴阳,“你就装吧你。”
哪吒无视。
不多时,白鼠精白盈又从屋里跑出来,鼠精走路无声,直到伏地叩拜,才弄出动静。
“多谢哪吒三太子与仙子、还有齐天大圣的救母之恩!”白鼠精还算个老实鼠,虽然先前讲起话来有所隐瞒,此刻却算十分坦然,“我心愿已了,却当真捉了金蝉子长老,犯了罪过,之后要如何处置我,我绝无异议。”
哪吒无动于衷。
他刻意避开的目光很明显,因而也能很明显理解为避嫌,时青寻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
是救母,还是救一个孤苦无力之人,无论怎样,这个少年都在做着善心的事。
可他此刻却是这般疏漠的态度,只缘因一些很小的事,还因此干脆不愿去欣然承认自己做了好事。
他真的一路基本没和白鼠精说过一句话。
孙悟空倒是眼睛一转,看向时青寻,“小妹,你说呢?”
“我?”时青寻本来下意识想摸头,但她还牵着哪吒,手没抬起来,于是只有嘴巴动,“我没什么好说的。猴哥,唐长老是你师父,你说吧。”
白鼠精是没作恶,但的确捉了唐僧,这一难看似和哪吒有关,实际此刻来看,也没有太大关联了。
孙悟空眨了眨眼,他本来看着哪吒这副唯恐与自己扯上关系的模样,想调侃一句但毕竟是你们义妹嘛,但见少年难得是真的有些憔悴,而且时青寻好似看出了他的意思,她在摇头,于是他止住了这句阴阳。
“俺老孙也没什么好说的,师父没事儿,这事便了了吧。”他只道。
意思不追究了。
时青寻觉得猴哥真的是善良的猴,又听见猴哥看向白鼠精道:“你还得照顾你义母,念你此心,俺老孙饶你这回。”
神仙耳聪目明,时青寻还有要和孙悟空商量的事,哪吒却忽然无意识松开了她的手。
屋里传来了殷素知略显疲惫的咳嗽声,白鼠精一听不处置她了,复又飞奔回屋里。
哪吒便在门口处平静望着。
时青寻没有打扰哪吒,只对孙悟空简单交代了一下玉兔的事。
“玉兔下凡了,与西行取经有关,他本该在天竺国,此刻却好似不见踪影。嫦娥忧心他,我晓得你事忙,八戒和玉兔是朋友,可以让八戒事先去看看。”
“你怎么不去?”孙悟空随口问道。
时青寻摇头,“我不去,我没空。”
她这事和哪吒避嫌的事还不一样,白鼠精对哪吒无意,可玉兔先前是真对她表明了心意啊,所以她真得避嫌。
这种避嫌,对她自己好,对哪吒也好,对玉兔更好。
不过由于她始终平静,孙悟空没看出什么端倪,只应了好。
哪吒已然转回了目光。
说这事,时青寻没有刻意避开他,此刻向他看去,没有看见他眼中有什么不虞,反而是仍有因为忽然被她盯住,而显出的一丝慌。
慌什么呢?
时青寻又想叹气又想笑,敢不敢拿出他前夜的气势来啊。
“我们也走吧?哪吒。”她询问他。
哪吒应了声嗯。
临时捕鼠小分队就此解散,这一趟耗时并不长。
时青寻琢磨着今日瑶池没什么事,哪吒的脸色仍旧苍白,她可以陪着他回云楼宫。正想着,腾云间,天上一丝云雾正从眼前划过,稍稍迷蒙了双眼,她偏头,见哪吒正在看她。
“寻寻……”
“有话要说么?”本来她觉得这事他没什么好对她解释的,可他能渐渐学会去解释,本身也好,于是她引导他开口。
哪吒抿了抿唇,果然和她想的事一样,“我当真与白鼠精并不相熟,没有任何干系。”
云卷云舒,午后的日光不再灼眼炽热,倾洒在云雾间是柔丽平和的淡金光晕,在这一片云烟朦胧间,时青寻看着他急于解释到慌张的眸子,轻笑着嗯了一声,“我清楚啊。”
她的态度很平和。
回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急得想哭的时候,父母就是这样情绪稳定地、含着笑容地告诉她“没有关系”。
何况哪吒都没做错事,他怎么还慌上了呢。
“我清楚,你不必惶恐这种事,你对我的心意我看得很清楚。”她拍了拍少年的手,温和道,“白鼠精只是外人,你也让我看得很清楚了。我不会因此怀疑你什么,哪吒。”
他给到她足够的安全感了,她亲了亲他的唇角。
“我对你的心意,你也一定看得很清楚了吧?”她道。
一个人的性格要有所改变,是需要很漫长的时间的。
毕竟俗话说“本性难移”,这需要足够的耐心去等,好在现在他们都是神仙,时间就变得不再那么漫长了。
而一个人要真的学会爱己且爱人,也是需要更稳定的内核去支撑的。
哪吒惶恐她会离开,也惶恐自己会被误解、被抛弃,乃至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扰他,难怪他总是浅眠睡不好!无魂无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恐怕就是他老爱胡思乱想吧。
“感谢你的偏爱,我感受到了。”时青寻看着哪吒略显错愕的眼神,呆愣愣的样子看上去很好欺负,她好笑地去推他的肩,结果被他下意识反手捉住。
时青寻:……
微凉的手掌心抚过她的腕骨,摩挲着,轻捏着,动作逐渐变得暧昧起来,又在下一刻点到为止,他眨了眨眼,松开了她的手。
“寻寻。”他道,“如此就好。”
“我还没说完呢。”
“……”
“我们真不必去为了这种事烦恼的,不管是你,还是我。”时青寻眉眼含笑,好啊,他不牵手了,那她也不牵。
可还是想去牵他的袖角,是她在千年前的东海没能捉住的袖角,所以最后还是把他牵住了,“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是坚定的,也相信你自己的魅力好吧!”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要笑出声了,有个这么漂亮的男朋友,她觉得是挺赚的。
“我都夸你是天下最好看的小莲花了,舍不得离开你的。”她只是扯住他的衣角,立刻就被他重新将手捉回他手心。
少年轻眨眼眸,隐藏在眼底的那丝惶恐终于淡下,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澄然起来。
“寻寻,我看清楚了。”他主动拥抱住她,他知道她不会拒绝了。
俯身在时青寻耳畔,他轻声道:“我还看清楚了……你才是世间,最好看的小莲花。”
被夸了。
时青寻瞬间感到脸热,下一瞬又被他抚上耳廓,含着凉意的指尖在她耳际流连,略微施力叫她偏过头来,他啄吻上她的唇。
彼此再松开唇瓣时,时青寻唔了一声,想了想,坦然与他道:“……虽然一开始我说别去比,但此刻,你夸我是最好看的小莲花,我真的很开心。”
应该没人被夸会不开心吧,还是被自己喜欢的人夸。
哪吒真的一直在给她偏爱,她也想学会和他一样的偏爱。
然后,去偏爱他。
少年笑了起来。
白日里浅薄的霞光映在他清亮的眸间,却越发澄然。白衣若雪,又胜过雪色,如此温柔的模样,只为她一人展露。
时青寻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他这样的温柔所感染。
她也变了,曾经因为长大变得锋利、不愿让人靠得太近的一颗心,又因为他而变得坦然柔软。
她也可以又一次向他人去坦露她的善意与爱了。
“哪吒……”她张手,想要又一次的拥抱,并且仰头在他耳边轻道,“你先前说你在跟着我领悟何为感情,我觉得…我在你身上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什么?”
不只是因他而重新变得坦然温和,这只是其中一点而已。
时青寻一件件与他说着,除却方才心中所想,又掰着他的手指,也像是想要捂热他的手心,“……我学会释然了,真正的释然。”
“这些年来,我心觉我已经放下了父母的离世,只要不去提,我便不会难过,只要不去想,一切就只会埋藏在心底。”
有点像高翠兰曾说的,只要不去念,就不会想。
可实际上,人有心,所以总会有那么一点念想的。
“我曾经会想着,要是自己过得不好的话,家人一定会很难过吧?所以要咬牙生活,让一切看起来都是很好的。”
她不会去伤害别人,也不会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哪怕因此将一些对她好过的人推远,拒绝多加了解,拒绝其所谓的好意。因为她身边围绕的人都该是平和至极,没有任何隐患的,这样才足够安全,可以支撑她把生活过得很好。
“后来,我也会想着,现在自己过得很好了,我的父母看到我如今的样子……”云霞又一次落在她眼睫间,有点痒痒的,惹得她轻眨了下眼,却没再因为想到这些事而眼睛酸涩,“也会为我高兴的吧。”
家人肯定会为她高兴的。
但这一日,她忽然又开始意识到——
每个人最终都将要脱离原本的家庭,去学会变得强大。只不过有的人的离别看上去晚,有的人的离别又过早。
而当真正变得强大的时候,其实也就真的会释然了。
哪吒已经变得很强大了,昔年他是被迫脱离家庭,如今是主动脱离家庭。如今她也变得强大了,有了属于自己的新的生活。
她也要开始学会,彻底与从前告别。
“父母的离世于我而言……是太早了,可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她曾经难过的那些日子,恍然想起来,其实都已经彻底远去了。
“我会真正与这些事和解。”她道。
真正与父母的离别和解,与曾经折磨过自己、令自己痛苦过的情绪和解。
或许还会保留那一分念想,在未来遇到更好的事时,告诉自己,家人会为此高兴。
但也只是一分念想而已了。
看着哪吒回望她的眸子,她好似也能从中寻获另一分的支持,她轻道:“因为我已经变得更强大了。”
“寻寻,我会一直守着你,到你心觉足够强大为止。”
时青寻搂紧了少年的腰,拥抱着他。没有刻意去深呼吸,和平日里差不多的样子,因为她的心情的确是平静的,“是一起变得强大。”
哪吒说好。
她又说,好了,我们一起回云楼宫吧。
云楼宫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
时青寻一路都牵着哪吒的手,只觉得他的手还是很冰冷。
一直到了莲池边,被她牵了一路的手仍旧没有什么回暖,是他消耗了太多灵力的缘故。
陪他坐在莲花池前的红木水台边,时青寻坐在台阶更上处,眼见着哪吒有些沉默的样子,她忍不住问:“……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身上,心里?你一下失了那么多灵力,是该好好休养一下。”
能坚定地脱离这段关系是一回事,但回想后心里总会有点小脆弱,那也没什么。
他们俩都这么亲近了,哪吒要向她坦露这点脆弱也没什么。
哪吒偏头看了时青寻一眼,抿着唇,他去牵她的手,眼神微暗,看上去是有些脆弱哀伤。
时青寻环住他的腰身,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哪吒……”
“嗯。”他轻轻点头,转头时呼出的那点薄薄热气,裹挟着清绻的莲香,落在她脖颈上,“所以,需要双修一下。”
时青寻:?
怎么突然开始了。
尚未反应过来,落在他腰腹上的手被他握住,他一使力,明明不算重,时青寻只觉得手腕稍稍被拉扯,却一下重心不稳被他捞进了怀里。
他的身躯比以往更凉,抚摸着她脊背的手也凉得她一激灵,可他的手又极稳,没有一分紊乱颤抖,让她没办法起身,不由僵着腰看他。
可他唇间湿潮的气息却显得温暖,俯身凑去她脖颈间时,唇瓣贴着她的锁骨,荡开一阵绵延酥麻的热意。
“喂……”她想说,你都这样了还不忘——
怎知他好像看出她心中所想,轻眨了眨眼,仰起头正与她对视上,“寻寻,正因此刻很冷,所以格外贪恋温暖。”
“……”
微凉的手已经揽住了她的颈,替她将一丝稍乱的发拨开,见她没反抗,哪吒便也没太迟疑,扣着她的后脑吻了下去。
唇瓣上的冰凉惹人颤栗,热气却又很快渡来,少年身上的莲香与满池的佛莲香并不同,那是更淡,也更幽冷清新的气息。
此刻却变得越发馥郁起来。
时青寻被吻得迷迷糊糊,感觉他黏人得紧,根本分离不开,下意识轻轻咬了一口他的唇,一点刺痛在哪吒唇瓣间荡开,他眼神间闪过一丝暗光,又略微拉开了点距离看她,怕她是拒绝。
满池红莲映在她的清眸间,荡漾着,像一簇浸了水也没有熄灭的小火苗。
“真的很冷?”她问他,语气微哑,听上去不置可否。
哪吒扣在她腰上的手不由收紧,呼吸乱了一分,“嗯。”
时青寻好笑地看着他,去搂他的脖子,她掌心的温度比他身体任何一寸肌肤都要暖和,因此令他十足贪恋。
“双修就会变好了?”时青寻的唇瓣落在他耳际,声音极轻。
少年不由地身体微颤,方才的从容看上去也有些乱了,顺着她的动作俯身,几乎算是依偎在她肩上。
他闷闷地答话,听上去是挺诚实的,“嗯,寻寻。”
稍稍想了一会儿,看他如此乖顺,时青寻又感到受用极了,于是同意了,“行吧,但就是……”
话还没说完,少年将她抱了起来。
他的手太有力,起身的动作也没有一丝虚浮,仍旧那般稳当,乃至时青寻都没觉得一下被抱起来失重感太强。
他这模样,也实在没有太多失了灵力很虚弱的状态,偏偏少年的脸色尤为苍白,连带平日里尚有薄红的唇都失了血色般,瞧着格外可怜。
每回他展露出这样的脆弱,时青寻都不太经得住诱惑,尤其这次从外表上而言,是真的。
“寻寻。”避开所谓“但就是”,哪吒眼帘微垂,“上回答应了我两天的。”
“……”
时青寻正在看他的眼睛。
许是莲池边潮气氤氲,一点湿润凝结在美少年的眼睫上,在光影下流转,泛着潋滟的光。
……上回她的确是想着做这种事能叫他体温变暖些,应该不算草率吧。
就是比她预想中履行承诺的时间,早了点。
而且两天是不是真太长了点。
时青寻一时被噎住了,难进又难退的感觉,又是真担心他体温冰凉会不会觉得不适,于是最终只是靠在他肩上,小声道:“……去房里。”
哪吒答应了下来。
毕竟此刻天色看起来还尚早,青天白日的。哪吒也看出她这点心思,才踏进阁楼,便听见吱呀两声,门关了,几乎贴在屋顶的小窗也倏然关上了。
阁楼里顿时昏暗起来,骤然转变的光线却叫人有一刻不大适应,没办法很快调节视线清晰。
时青寻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咯得她胳膊不舒服,因为她正揽着哪吒的脖子,视线不清,她干脆伸手去摩挲,抵着他略凉的胸膛,感觉到有什么金属质地的东西反而是温热的。
——是乾坤圈。
被他拿出去搜寻白鼠精后,又带回脖子上的乾坤圈。
哪吒也一顿,似乎想了想,反手攥住她的手。
“寻寻。”黑暗之中,他清冽的音色格外清晰,像循循善诱,还有一种“因为我现在抱着你,我没办法伸手”的无奈感觉,“为我取下来?”
还真让他逮着空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时青寻倒也没拒绝,被他抱在怀里,他搂稳了她的腰,让她能借力两只手一起抬起来,一边拂过他的鬓发,一边将乾坤圈从他颈脖间取了下来。
伸手的间隙,却又不小心碰到了他头上的莲花白玉簪子,簪子松动一瞬,令他挽起的墨发倾下,时青寻想去捞玉簪,可惜没捞住。
玉砸落在地的声音顿时在寂静阁楼间响起,如泠泠水响,这么脆的响声,一听就碎了。
“无事,取下乾坤圈便是。”墨发披肩的少年如此道。
柔软的发轻拂过她的手腕,连带着还有略微滚烫的灵气萦绕在手上,时青寻再眨眼,发觉乾坤圈忽然套进了她的手里。
“箍我手里干什么?”并着砸了东西的些许懊恼,此刻又成了一点懵。
哪吒无辜眨眼,“怕和玉簪一样,被你不小心砸了。”
啧,有点心虚,虽然金属做的东西总不会砸碎吧。时青寻没再多想,只道“晚些时候为你选一支更好的。”
视线渐渐复又光明起来时,对方正将她放在莲花牙床间,松了将她扣在怀里的力度,唯有揽住她的手还在收紧。
他的另一只手辗转流连至她的鬓发间,替她也卸下了挽发的碧玉簪。
“这支予我。”哪吒将取下的发簪收回手心。
隐约间,时青寻回想起头上的这支发簪倒是真和刚刚碎掉的那支有点像,也是莲花瓣的模样,很简约的款,她也不大喜欢太繁复的款。
她嗯了声,于是少年顺势倾身而下,只是中途又被她用手抵住肩头,他微顿,“寻寻,紧张?”
“还好。”这回是真没有第一次紧张,但问题是……
时青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余光瞥见的那抹红色,有点哭笑不得,“但是,它能不能先别上来?”
论混天绫为何总这般神出鬼没。
这个法器好像是格外偏爱她一些,起初就悄悄跟着她去了蛇盘山,后来有时与她接触,也表现得特别有灵性。
好几次,还特别积极向她求夸夸。
哪吒捉着她的手,将她抱进了怀里,混天绫顺着他拂袖的动作退下,他在亲吻她的耳垂,话语便带着温热的气息钻进她耳里,“它是最不易伤人,也不易留下什么痕迹的法器。”
这叫什么话。
时青寻只觉得这番话在此时被他说出来有点古怪,细想一下,一时间又想不到怎么怪。
因为哪吒正搂着她的腰,平日里总迟疑不定的少年在这等事上倒是尤为干脆利落,尤其是本得了她的默许,动作渐渐放肆起来。扣在她腰间的手在上移,另一只手原本揽着她腿弯的手也没停下来。
时青寻自觉自己是个接受能力还算强的人,有了上一回,这次并不算紧张,就是身子渐软,哪里都荡开一阵酥麻之意,一时很难集中注意力,反而开始发散着思维,什么都开始想。
混天绫吧,这个法器,不易留痕迹倒是的确,柔韧绸缎比生铁刀刃看上去自然是温柔得多,但要说它不会伤人……那可真不是。
思绪在乱跑偏,跑着跑着,忽然想到了很早之前,自己和哪吒在蛇盘山某一次吵架的事。
彼时,哪吒正在杀妖。
混天绫将妖怪的身躯整个束缚,收紧的力道撕扯着它,场面血腥到她差点当场拔腿就跑。
如此想着,在哪吒冰凉的手落在她肩头的那一瞬,时青寻不由得顺着脑子里的画面,起了鸡皮疙瘩。
哪吒顿时察觉了,指尖微滞,“寻寻,怎么了?”
“……没事。”后来时青寻也想明白了,哪有杀妖不见血的,杀鸡宰鹅都有血呢。
哪吒答应了她不再虐杀妖,事后就当真没那样做过了,除却蝎子精那一次受人控制,其余时候他都是很干脆一剑穿心。
只是……
在哪吒凑到她唇际落在一个略带安抚性的吻时,时青寻支吾开口:“我忽然想到,它、它也是沾染了不少血腥气的,就…就还是先别上来了吧。”
法器毕竟是法器嘛,用以杀敌的。混天绫上回还几乎抚遍她全身,虽说只有淡淡香气和温暖的感受,但此刻这样想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膈应。
哪吒闻言,哑然失笑,“嫌弃它?”
说这话时,他正引导着她褪去他身上的衣物,今日他最里头穿的一件倒是最轻薄,隐隐透出精致的锁骨与有力的腰腹。他怎么还一层层剥开有惊喜啊,时青寻心想,早上走之前她都没注意。
“嗯……”
“无事。”哪吒又点点头,没有拂她的意思,多数时候他只引诱,鲜少否决她的提议,“它已在床下,我不会叫它上来。”
最后一件衣裳被她施手脱去,少年环住她的腰身将她整个搂在怀里,唇拂过她的耳际,掀起一阵暧昧温热,“只是混天绫本是灵物,如神仙无尘,并无什么血气。不必怕,寻寻。”
害,也不是怕,等她再酝酿下情绪接受吧。
被哪吒吻得七荤八素,呼吸都有些不稳,时青寻一时再说不上什么话,她也攀附着他的脖子,由他将衣裙自肩上褪下。一切都很水到渠成,除了被吻得有些缺氧,心跳快了些,倒没有额外因为紧张而身体紧绷。
倏然间,却听到一旁有响动,像是矮凳被什么东西撞了下。
时青寻顿时侧头看去。
只是帷幔浮动,并不大能看清。哪吒好似没太在意,他现下里很专心吮吻着她的锁骨,摁着她的腰肢还想一路往下亲。时青寻心里忽然生出点莫名的羞赧,抵着他的额头,叫他先去注意动静再说。
“是混天绫在闹。”埋首在她脖间,哪吒的声音还有些闷哑。
时青寻:……
“它、它怎么还有脾气的呢?”时青寻更想仰起头去看帷幔外的动静了,又被哪吒找准时机作乱,惹得她身子微颤重新躺了回来。
“它有灵性。”哪吒解释着,但看起来并不大想管,专心致志做着自己的事。不过看出她想去注意,于是手穿过她胳膊搂稳她的背,让她起了身,又轻哄着,“不碍事,不必多管它。”
时青寻的手够着了帷幔,稍微抬手一拨,又被哪吒的手掌覆住,昏昧光线下,少年的凤眸里浮跃着盈盈的光,一时间叫时青寻不知该看外头,还是看他。
她还是选择看外头。
只见混天绫正缩在阁楼一处角落,红绫三丈有柔丽晖光,是灿然的红晕,能看到它像站直了一样靠在墙角,绫边垂落一角,金边绣线绣制的重瓣莲花耷拉着,看上去像个委屈极了的小朋友。
哪吒没能吸引到她的注意力,现下箍着她的腰在存心作乱,时青寻忍不住想缩起身子,又被他捉住了脚踝。
把她整个搂稳在身上,少年才贴着她去瞧外头的动静。
时青寻瞧着混天绫那委屈巴巴的样子,想问哪吒,可是才开口,又被他弄得话语有些支离破碎,只好捏了捏他的手,他才老实点,“它…它有灵性,是不是还有自己思想啊?”
那就更羞耻了,时青寻心道,坚决不要它上来。
哪吒莞尔,似乎觉得她的想法也很有“灵性”,但可能笑得有点太明显,惹得时青寻作势要去捏他的腰。
“没有。”他的声音还带着闷笑,在舔舐她的耳廓,“寻寻,它只是能察觉出一些灵力波动。”
哪吒说灵力除却自己有心收敛,一般都会不自觉往外扩散,尤其是情绪波动之际,灵力也会有不同的波动。
混天绫有灵性,于是能捕捉到不同灵力中表达出的区别。
言罢他还自己践行了一回,搂着她的腰不让她逃,又在她耳边暧昧流连着说像这样,不知到底是谁身上的莲香骤然馥郁起来,在鼻尖弥散,时青寻红着脸哼吟一声,让他别乱动。
“它听不懂人话的。”哪吒的唇还流连在她鬓发边,抱着她轻哄。
时青寻又去看混天绫。
红绫原本灿灿然明亮,此刻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这法器自带的晖光都黯淡了些,耷拉着垂地的模样,瞧着超可怜。
——果然法器随主人,主人是什么样,法器就是什么样。
脑子里又闪过混天绫每次撒娇一般和她贴贴的模样,时青寻最终仰头,无奈小小声道:“我没嫌弃你啊,别乱想,混天绫……”
哪吒又在笑了。
指尖勾起她手腕上的乾坤圈,少年将她拉回春意正浓的榻间,似乎笑她在哄法器,又像恳求她多疼疼自己,时青寻觉得他这会儿真的特别黏人,帷幔之间的热意由此不断攀升。
“你还觉得冷么?”过了很久,浮沉之际,她问哪吒。
哪吒抱着她,轻轻摇头,“有你在,不冷了……”
时青寻呼出一口气,算是放心了些,又觉这场情.事到这个程度恰是正好,她安安心心地去搂他,“那就好。”
亲吻才落在少年眉心,忽然感觉温暖的绸缎裹住自己的腰身,惊得她睁开眼睛,“哪吒……”
才被她吻过的眉心微微蹙紧,哪吒也正在皱眉。
“真不是我。”他喃了一声,抬手要去捉混天绫,却被灵巧的红绫极快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