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蛟示意青竹将珠帘放下来?,将里外间?分隔开。
他?好不?容易赢了萧旻珠这么多局,当然?舍不?得中?途放弃,但作为君侯,他?也不?想让下属见到自己现在这副奇怪的尊容。
贺时章站在帘子外面,低下头?道:“贸然?打?搅君侯养病,请君侯宽恕。”
魏蛟在棋盘上落下黑子,让对面的人接着下,他?道:“直接说正事儿吧。”
外间?的贺时章斟酌了下开口道: “恕下官直言,君侯杀张勄之实乃下下策。”
得知魏蛟欲明?日直接将张勄之斩首的消息,贺时章并不?赞同,急忙地?上侯府来?劝说。
听贺时章上门是来?说张勄之的事情,魏蛟心烦意乱地?揉了揉太阳穴,冷声道:“他?惹孤不?高?兴了,孤想杀便杀了,再?说他?蛊惑百姓,留他?有?何用。”
一旁的萧旻珠看眼?魏蛟飞快拉下来?的臭脸,心情复杂,还真是随性自然?。
多日来?关于给张勄之求情的话魏蛟听够了,根本不?给贺时章说话的机会,他?紧接着说道:“行了你退下吧,我头?疼。”
“等等。”
魏蛟震惊地?看向赫然?出声的萧旻珠,萧旻珠抬高?了声音向外面问道:“这么说贺郎君你有?更?好的计策了。”
贺时章听到萧旻珠的声音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上次他?还是萧夫人救下来?的。
贺时章组织了下语言道出自己的观点。
张勄之如今在一些衡阳百姓心中?地?位甚高?这不?假,若直接处死?对方,怕是会让这部分民心失散,间?接引发衡阳不?稳。
莫不?如封给他?个真人的虚号,以不?忍见四方百姓受苦为名,明?为出使实则要挟张勄之及其教?众出衡阳幽州,四处寻访慰问百姓,这样也能向世人彰显燕侯礼贤下士、容人雅量。
另百姓们先前对张勄之最推崇的一点就是他?医术高?明?,并且治病救人分毫不?取,贺时章建议可以用钱银收买贩夫走卒大肆传播此次治理瘟疫的最大功张甫春的医术,宣传盖世医仙美名,盖过先前张天师的风头?。
听完对方的两条计策,萧旻珠不?禁感慨,当初将贺时章留下来?简直是她做过非常正确的事情了。
营销在现代有?多普遍和重要就不?说了。
贺时章说的本质上其实也就是营销。
魏蛟在外面本来?就口碑差,若是还公然?杀掉一个在众人眼?里人设包装得很好的人,残暴这个标签就很难撕下来?了。
给对方一个虚名,好好地?将人送走,就能获得贤明?、识人的美名何乐而不?为,长远来?看,或许将来?还能吸引更?多人来?投靠。
萧旻珠一锤定音,干脆地?道:“就这么办吧,不?过就需要麻烦贺郎君去督促一下了。”
魏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显然?没想到萧旻珠竟然?直接帮他?拿主意。
他?正要开口讲话,萧旻珠生?怕他?唱反调,赶紧捂住他?嘴。
唔唔——
听到帘子后面的声音,贺时章俊脸局促地?一红,不?敢多逗留,应下后便急忙退出去了。
人一离开,魏蛟立马挥开箫旻珠手,气恼道:“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还是一个病人,你要谋杀亲夫吗?”
“我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做一个寡妇呢。”萧旻珠试图和他?讲道理,“君侯若放了张勄之,便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若直接一杀了之,就亏本了。”
走了一个麻烦假神仙,打?造一个自己阵营的医仙,可太划算了。
先前贺时章的一席话,魏蛟虽然?气闷,但其实也听下去了,不?过萧旻珠直接越过他?的意愿这一点还是让魏蛟不?太高?兴,于是他?无了兴致地?将手上捏的黑子往盒里一丢,背过身闷闷道:“头?疼,不?想玩了。”
萧旻珠:“……”
她都要赢了,合理怀疑魏蛟其实是想赖账。
半夜,魏蛟睡不?着,这次生?病牵得他?头?疾又犯了,搅扰得魏蛟无法安睡。于是他?戳了戳旁边的女子,用气音小声地?唤道:“萧旻珠,我睡不?着。”
萧旻珠淡淡道:“闭着眼?睛就睡着了。”
魏蛟皱眉:“我闭着眼?睛也睡不?着。”
黑暗中?,萧旻珠瞪向他?,“那你想干嘛?”
两个人面对面侧躺着,相隔不?过两个拳头?的距离。
魏蛟:“你给我唱首歌好不?好,听完我就睡了。”
“现在?”萧旻珠反问。
“嗯。”
被人搅眠让萧旻珠心烦,但看着魏蛟可怜兮兮的劲儿,回想他?前几日照顾自己也挺细心地?,终究还是她太善良,于是萧旻珠咳了咳嗓子,压着声唱:“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
萧旻珠一开口,魏蛟便忍不?住皱了眉头?。
蓝精灵?
什么玩意儿。
魏蛟:“不?好听,换一首。”
萧旻珠又唱:“小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在岸上走~”
“你这唱的都是什么啊?”
“我就只会这些,君侯爱听不?听。”
听完,魏蛟觉得头?更?疼了,“算了,睡觉吧。”
虽然?魏蛟没再?折腾她,但萧旻珠就是觉得魏蛟欠欠的找打?。
第62章 入戏
不?过两日, 燕侯封张勄之?为玄羽真人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全城,不?过目前大街小巷,街坊茶馆也都在议论一个人的名字——张甫春。
饭馆吃完饭, 有人坐着?闲谈:“你们?知道吗, 这次治疫症的药方就是张大夫研制出来的。”
“这位张大夫是什么来头?,医术如此?高明,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嗐, 张大夫不?是咱们?幽州人,先前在东平开了家药馆, 妙手回春医术是出了名的厉害, 半年前才从东平过来追随君侯。”
“我姨父就是东平搬来的,好像是说过有位姓张的郎中手到病除,连一脚踏进?鬼门关的人都能拉回来。”一个路过的年轻人道。
“真有这么神, 比张天师还厉害?”
有人笑着?道:“瘟疫来势汹汹, 最初死了多少人,你们?也清楚吧, 张大夫救下?这么多人还不?足够证明吗。”
一些受过张勄之?的百姓在得知他今日出城的消息, 自发地聚集在城门送别。
张勄之?还是坐的那把刻青莲的抬辇, 身上穿着?燕侯特赐的深蓝绣金边的道袍, 头?戴精美莲花冠,只是面色看着?没之?前那般神采奕奕了,眼神中透露出一抹沉重和郁闷。
张勄之?确实是个如假包换的道士,但实际上并未有传的那么神乎,医术也只是小有所得, 他不?安一辈子只做个道观里打?坐诵经的道士, 便开创了青莲教,到处宣传自己的教义, 靠着?能够治病救人的符箓,他也逐渐被一些百姓和教徒高高架起,成了张天师。
他获取百姓们?的信任,不?单单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也是为了进?入地方诸侯的视野,然后在其他州郡时张勄之?也只在一部分底层人心中小有声望,事情?的转机是这次横行的瘟疫,他才迅速地收拢了大批人心。
却不?曾想到,幽州的主人燕侯从未有过笼络自己的心思,他还差点丢掉性命。
此?次魏蛟封他个真人的名号,也不?过是为了稳定和收买民心罢了。
“张天师,一路保重,日后再回衡阳看看吧。”
听到百姓此?起彼伏的祝好声,张勄之?脸色更难看了,恨不?得当街道破魏蛟那小子的阴谋诡计,只可?惜身旁两侧随行的兵士让他不?得不?审视自己岌岌可?危的处境,离开了好歹能活,若真的说出来,恐怕下?一刻兵士手中拿的长戟就会戳穿他的肺腑,命丧当场。
张勄之?带着?一肚子气,忍耐地离开了衡阳。
现在天气渐渐转热,人们?也逐渐换上了偏薄的衣衫。
萧旻珠很开心,她的体重已经恢复到和原来差不?多的水平,可?以穿漂亮的裙子了。
她将去年做了还没穿过的裙子一件一件地都摆出来供自己挑选。过几日就要去洛阳了,她总要选几身换洗衣裳出门。
萧旻珠转了个圈儿?做出一副娇俏的模样?,问一旁的魏蛟:“君侯,我穿这身衣裳好看吗?”
魏蛟这些时日在鹿苑养病,公文也搬进?房间处理,人都快待得发霉了,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已经将侯府各个池子养了几条鱼都数清楚了,本身他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完全好了,但张甫春复诊时说最好再修养两天。
犟不?过那老头?和萧旻珠,魏蛟只得忍耐着?性儿?再在待家待两天。
目光中,女?子穿着?一袭流云般轻盈的织锦长裙,领口微敞,露出一段细腻脖颈,衣襟上镶嵌了细小的珍珠和宝石,随着?她走动?的动?作,流光溢彩,贵气逼人。
魏蛟目不?转睛地看了好半刻,才道:“好看。”
萧旻珠莞尔一笑,微微侧身,裙摆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下?一刻,萧旻珠便稳稳当当地坐到了魏蛟腿上,她圈住他脖颈,凑近耳廓柔声问:“那是这件好看,还是刚才那身好看。”
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魏蛟短短一愣,不?过手比脑子反应快,她一坐下?来,魏蛟的手就已经自然地环住纤细的腰肢。
魏蛟不?假思索道:“都好看。”
大概男人只能分清衣裳好看和不?好看,要让他们?分个级别怕是有点困难。
萧旻珠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君侯就不?能说个具体吗?”
魏蛟想了想:“这个有珠子,显得贵气,衬你。”
萧旻珠对于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勾勾唇道:“那我把这套带上。”
“都行,到时候再买新的也成。”魏蛟含含糊糊地道,他的注意力早已经被其他事物转移。
魏蛟将头?埋入细腻温白的颈侧,仿佛被那里散发的淡淡幽香所吸引,流连忘返,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而炽热,每一次呼吸都拂过敏/感的皮肤,将要碰到却又未碰到,宛若隔靴搔痒,带起一阵阵酥麻的触感。
萧旻珠觉得痒,笑嘻嘻地躲来躲去,顺便调侃他道:“君侯不?看公文了?”
魏蛟一手勾住膝弯,另只手环住腰肢,轻松抱她起来,往床榻边走去,声音绷得紧紧地:“这会儿?天色晚了,剩下?的明天再看。”
宛若被妖妃勾引不?理朝政的昏君。
萧旻珠自是瞧出了这厮意图,只是假装天真无知地问:“君侯要做什么啊?”
魏蛟养病的前些日子张甫春特意叮嘱了不?能行房事,萧旻珠也相当配合,她要也行,不?要也能忍,不?过魏蛟却是个忍不?住的性子,这会儿?仗着?身体好些了,便要为所欲为。
魏蛟垂眸,见女?人作似一脸纯情?无辜地望着?自己,眼眸更加深幽了几分,反问她道:“你说我能做什么?”
他将怀中女?子抛到了床上,随后人便低身覆了上去。
然而他还没挨到,原本看起来格外配合的女?子却扯开嗓子惊呼一声,还伸腿胡乱瞪了几脚,接着?十分“害怕”地缩到了床角。
无缘无故被踢的魏蛟先是惊滞,后是愠怒,“你踢我干什么?”
萧旻珠并没有接他的话,反而是满面惊恐地双手交叉环胸往里躲藏,一边泪光涟涟地质问道:“君侯,我夫君为幽州战死,你就这样?欺负我一个未亡人吗?”
然而她的肩背已经抵到了床角,退无可?退。
女?子娇小的身影可?怜又无助,就如同待宰的羔羊只知流泪哀泣。
听到夫君和未亡人两个字眼,魏蛟早已像是木头?人一样?立在那儿?,今天之?前他都没有接触过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他这方面的所有实践经验几乎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角落里的萧旻珠入戏正深,见魏蛟站在原地佁然不?动?,便带着?泣音道:“朋友妻不?可?欺,更何况我夫君与君侯是结义弟兄,君侯怎可?如此?待我,求您放我家去吧,婆母与幼儿?见我久久不?归怕是会担心。”
魏蛟站在那里正愣怔着?,听她说起朋友妻不?可?欺和幼儿?,顿时表情?一变,脸和眼睛都开始发红,他咬着?牙道:“你是我的妻子。”
好,现在男演员也开始入戏了。
魏蛟上前握住两只细白脚踝,不?顾踢打?,将她拖到身下?。
萧旻珠惊呼抓乱了床单,
“君侯,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呢,求求你放过我吧。”
魏蛟将她两条腿拉至腰间,将她两只手交叉着?桎梏于头?顶,另只手慢条斯理地解他自己的腰封,落在萧旻珠面上的目光,带着?实质性的占有和侵略。
他声音是冷的,气息确是灼烫的,“只要你乖乖做孤的女?人,金钱,权力,孤都可?以给?你。”
啊啊啊——
心想要不?要这么刺激啊。
如果?是真的,萧旻珠多半已经同意了,但她现在扮演的是坚贞不?屈的小白花寡妇。
腰封、外袍接连被人丢到地上,
萧旻珠害怕地推搡身上覆盖的人影,带着?哭音喊道:“你这样?就不?怕遭报应吗,你对得起我夫君吗?”
“报应?”魏蛟脸抬起来,哼哼一笑,“若是能与夫人在一起,日后便是遭报应,我也认了。”
接着?魏蛟又凑近了下?方女?子的脸,两只瞳孔的眼眸通红,眼神是阴湿的黏腻,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宛若情?人的呢喃:“至于他,你说他会不?会就在房间某个角落看着?我们?。”
萧旻珠顿时起了鸡皮疙瘩,羞恼道:“你下?流无耻。”
上方魏蛟不?似作假的嗜血目光,让萧旻珠一瞬间生?出了一丝畏惧,疑心她是不?是逼得太狠了。
魏蛟就像是一个戏耍小动?物的猎人,不?知疲倦地和她玩着?猫抓老鼠的把戏。
他轻轻摩挲她后颈那一小片皮肤,接着?往上一提,完全将命门暴露,萧旻珠此?时觉得自己脆弱得像只引颈受戮的羔羊。
半道,魏蛟一边喘息着?,陷入了癫狂的自证:“你说这儿?会不?会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儿?,给?孤也生?个孩儿?。”
生?个锤子生?。
萧旻珠极没安全感地立马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肚子,用抖得像波浪线的声音道,“君侯我们?不?玩了好不?好,现在这个时间该睡觉了。”
魏蛟垂眸看她的目光和平日完全不?一样?,他嗤声道:“睡觉,还早得很。”
之?后的萧旻珠变成了一块煎饼,被翻来覆去地折腾。
魏蛟这家伙一入戏就跟没套绳子的狗似的,完全不?听人说话。
结束后,萧旻珠完全累瘫,不?能动?弹分毫,同样?汗湿的脸凑过来亲她,这会儿?知道来安抚了,刚死哪儿?去了,萧旻珠想将他拍开,但又提不?起力气。
她决定以后再也不?想和魏蛟玩这个游戏了。
三日后,魏蛟和萧旻珠从衡阳启程,去洛阳拜贺熙帝的寿辰。
第63章 洛阳
离开?幽州的领土, 行了几天,萧旻珠在路上渐渐发现拖家带口或往北走,或像东奔的百姓。
并且这种现象随着越往南走, 遇到流民数量越多, 境况愈加困窘,他?们衣衫褴褛,神色灰败没了人样。
魏蛟面无表情地看着路边的流民:“这些都是平潭一带的百姓。”
对于?魏蛟来?说打仗会?死人, 战败方的百姓会流离失所是很正常的事,这也是近些年来?大沅的常态。
前段时?间曹平所率的义军接连攻破了平潭、南平多个城池, 义军虽有一个义字, 但?本质上是由一帮农民流匪组成的军队,许多义军队伍军纪不严,时?常会?对乡民采取抢掠行经, 并诛杀异己, 寻常百姓见之无不畏惧,背井离乡也只是无奈之举。
平潭的原主人陈侯四处求外援无门,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义军离自家家门越来?越近, 这次熙帝寿诞, 不知他?会?不会?来?。
一次, 萧旻珠没忍住分了几个看着脸黄肌瘦的小孩干粮,路旁其他?的流民瞧见了,竟像许久没食肉的饿狼无视马车边驻守的黑甲兵,一个二个争相往马车里爬。
这件事以魏蛟砍杀了两个带头?闹事的流民告终。
萧旻珠便不敢再给出粮食。
她或许能救下几个人,几十个人, 但?只要战争的根源不消失, 饥饿和?流血就会?一直存在。
自从来?到这里,萧旻珠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生活在和?平年代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一件多么奢望的事。
魏蛟发现自发现流民扒车事件过后,萧旻珠好像一直都闷闷不乐,经常长吁短叹。
又一次,萧旻珠吃了几口饭菜就放下碗筷。
魏蛟轻轻掐了掐她瘦下来?的脸蛋:“害怕了?”
“我觉着,这几日你好像瘦得比前段日子练那个什么瑜伽还快。”
魏蛟并没把那群流民太放在心上。或者说,这种?事司空见惯,对于?他?们这些掌权者已经不足为奇。
只要不是他?们治下的百姓,他?们都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甚至那群义军给中原诸侯找麻烦,魏蛟还乐意?之至。
萧旻珠摇摇头?。
魏蛟猜测:“可怜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
萧旻珠点点头?。
“原是为这件事。”
马车很宽敞,魏蛟姿态闲适地靠坐在垫了软被?的座椅上。
最开?始掌权时?,从前的魏家家将许多都不服魏蛟,甚至谋划着作乱,魏蛟以铁血手段一举将不服从自己的声音覆灭。
平定内忧,又开?始解决外患,一步步地扩大势力,让其他?人都不敢再小觑他?。
一年到头?,魏蛟私下没休息过几天,连军队修生养息时?,他?都在谋算下面又攻占哪个人的地盘。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除了打仗还能做什么。
但?是现在,他?知道自己多了件需要做的事。
他?不想看到萧旻珠不开?心。
接连几日都看到萧旻珠那张愁云满布的脸,魏蛟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我去信旬翊,让他?开?仓放粮,好生待逃去幽州一带避难的流民。”
萧旻珠抿唇一笑:“君侯大义。”
魏蛟可不是想听她一句赞美,他?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让萧旻珠心情好些罢了,然而直到他?们的马车踏上洛阳的官道,她还是那副样子。
每当魏蛟想亲亲抱抱她时?,萧旻珠也是兴致不高的样子。
魏蛟有些气了:“你到底怎么了。”
萧旻珠看着热闹繁华的洛阳街道,喃喃道:“我只是在想,君侯或许可以庇护一时?,但?其他?地方的百姓每天都有人受伤和?死亡,这样的乱世何时?才能结束。”
萧旻珠不能像开?关一样控制不自己的心情,说她矫情也好,但?见到这样的场景,她确实?是惆怅和?感慨,君主修道无为,诸侯势力兴起,义军当道,受苦的都是普通百姓。
魏蛟缄默不语。
宫中的使者安排他?们暂时?歇在洛阳城北专门招待达官显贵的府邸,晚上会?有宫宴接待此?次进洛阳的各州使君。
房间被?褥什么的都是实?现准备好了的,一路舟车劳顿,萧旻珠身?上疲乏得很,晚上还要进宫赴宴,梳洗擦身?后便拉着魏蛟去床上躺会?儿,恢复恢复元气。
一旁的萧旻珠闭目安睡,魏蛟眼神望着头?顶房梁没有丝毫睡意?。
见日头?偏西,魏蛟侧身?将萧旻珠唤醒。
虽说皇帝召见,但?这次宴席谈不上多正式,不需着公服翟衣,两人略微收整了一番,乘坐专门的车辇进宫参宴。
洛阳宫殿气派又森严,和?萧旻珠从前在电视上看到的皇宫建筑特色略有不同。
宴席设在九华殿。
萧旻珠与魏蛟并肩而入,正厅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她还看见了叔父萧平和?卞夫人。
他?们也看见了她。
萧平领着卞夫人大步走过来?,笑着问:“阿绵何时?到的洛阳?”
萧旻珠:“上午到的。”
萧平目光看向侄女身?旁穿玄色直襟长袍、气场冷傲的青年,心想这便是燕侯魏蛟了。
虽说先前萧旻珠出嫁时?,魏蛟只派了下属来?接亲落了萧家的脸面,让萧平深感不满,但?借幽州的势成功牵制张玖那厮让对方不敢进犯,就连刚才瞧见张玖他?底气都足了些,萧平便将心中的不忿都转为了对魏蛟这个侄女婿的满意?。
萧平笑容满面地看着魏蛟,朗声道:“早盼着能与燕侯见上一面,先前阿绵出嫁时?君侯在滁邱抽不开?身?,当时?还觉得有些惋惜,如今可算是见到了。”
萧旻珠扯了扯魏蛟袖子,凑近了些小声道:“我叔父。”
魏蛟并未与萧家其他?人见过面,方才听眼前中年男子脱口唤出萧旻珠闺名?,他?下意?识地有些气恼。
身?为丈夫的自己都还没有光明正大叫过阿绵这个名?字,这人怎么好意?思的?
即使知道了夫妻两人是萧旻珠的叔父婶母,魏蛟看起来?依旧不是很热络,只淡淡地应了几句。
在魏蛟看来?,萧平完全也比不上他?的老丈人萧烨,萧烨在位时?,扬州兵强马壮,水军兴盛,战船艨艟数千,何惧张玖之辈,现在扬州上下,怕都是些贪生怕死的鼠辈。
垂眸间见萧旻珠头?顶的簪子有些歪了,他?顺手好心地帮她拨正。
尽管魏蛟表现得意?兴索然,大部分时?候都是萧平在抛话题,萧平也能聊得不停歇。
萧平这种?人,只要地位比他?高的人同他?多说几句话,他?都会?十分得意?欢喜。
萧旻珠左右看了看,问卞夫人:“我在幽州听闻姐姐嫁给了崔使君为妻,怎不见他?夫妻二人来?参宴。”
先前得知萧家和?崔琰结亲的消息,萧旻珠还十分意?外这个世界真是小。
卞夫人面色瞧着不太好的模样,眉目间始终凝着一片忧思,看了她与魏蛟两眼,嘴角勉强抿出笑意?道:“先前青雁说身?体不适,你姐夫在馆驿陪着她,应该会?稍微来?的晚些。”
之前听闻魏蛟性情暴躁桀骜不驯,相貌怪异,今日一看也不尽如是,只性子稍稍冷了些话少而已,至于?外貌,除了眼睛外,五官端正,也是位相貌极佳的青年郎君。
昨日卞夫人抵达洛阳与萧青雁母女相见后,听完女儿大道这段时?日的苦水,如今再看萧旻珠和?魏蛟两人相处,卞夫人有一瞬愣怔,她和?女儿当初的决定,真的正确吗。
萧旻珠自不能探知卞夫人心中所想,她莞尔道:“姐夫是个体贴人。”
席宴上的人萧旻珠几乎都不认识,但?她也能感觉到气氛之玄妙,先前打来?打去的两人,同处一室饮酒作乐,比如萧平和?张玖,魏蛟与刘元宗,心里想的不清楚,但?面子上勉强过得去。
董叙也在今晚宫宴的受邀名?单内。
他?瞧着约莫不到四十,下巴蓄了短髯,双目炯炯有神,鼻若悬胆,相貌端肃周正,在官员们的簇拥下大步走进来?,意?气激昂。
众人向他?行礼。
“董公。”
“太尉大人。”
董叙面露和?色,笑道:“诸位大人远道而来?,不必客气,快快请坐。”
不远处坐着的萧旻珠不禁惊叹,董国舅在朝中竟如此?有声望,外地诸侯还好,洛阳一干官员简直恨不得对他?低头?哈腰,鞍前马后了。
当然也有例外,就比如她对面坐着的一个面容清癯的青衣官员,浑身?仿佛都散发着刚正之气,他?偏头?口气不屑道:“一帮只知溜须拍马之徒。”
董叙当然也听到了,从鼻腔哼出口气,用冷嘲热讽的语气道:“听闻许司徒前儿个向陛下谏言又被?驳了出来?,若在下记得不错,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吧。”
许司徒遂罢袖冷哼,不再言语。
过了小半刻,终于?有太监高呼“陛下驾到”。
众人纷纷弯腰行礼,“参见陛下。”
熙帝登上龙椅,用平淡声音道:“众卿与各位夫人请起。”
世道不好,许多人都将希望寄托到求仙问道上面,皇帝也不例外,熙帝最近两年已经不怎么亲手打理朝政,将更?多精力倾投到炼丹修道。
修道之人大多长得仙风道骨,萧旻珠有些好奇熙帝长什么模样。
她小心地抬眼打量。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上方人的印象是瘦,甚至说是不健康的瘦,皇帝的身?躯瘦削而修长,没有半点赘肉,龙袍像是套在身?上一样,脸色偏蜡黄,没有半点血色。
都说道士追求修得身?形似鹤形,但?这也太清癯飘逸了。
仿佛刮阵大风人就吹跑了。
萧旻珠心中腹诽,难道陛下平日练得仙丹其实?是掉秤丸。
贵妃如今正处在双十年华,生的美貌动人、举世无双,不然也不可能在后宫独得熙帝宠爱。
董贵妃甫一入殿,便让在场众人觉得连九华殿的烛火都亮堂了不少。
贵妃一袭华贵宫装,头?戴点翠嵌珠凤冠,眉目如画,灼灼其华,眼神顾盼间竟让人不敢多看,丝毫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女子。
她走到熙帝面前,微微蹲身?,声音也如黄莺般动听,“臣妾参见陛下。”
熙帝笑容随和?,亲手执她起身?,“贵妃请起。”
随后又问起六皇子。
三个多月前,董妃在宫中产下六皇子,熙帝龙颜大悦,封其为贵妃。
董贵妃柔笑道:“先前哭闹不止,臣妾一时?不能脱身?,才来?得这般晚,现下由乳母哄睡了。”
熙帝点点头?:“那便好。”
一旁端坐的太后见到二人这般情景,冷冷地哼了一声。
她不是皇帝的生身?母亲,始终隔了一层,先前便将母家的侄女,也就是王皇后嫁给了熙帝,但?半年前王皇后因为在后宫行巫蛊之术被?熙帝所废,至今软禁在未央宫。
皇帝近年来?对修道长生之术感兴趣,信赖董氏兄妹,朝堂一些事务竟也交给了董叙处理,这让王家等一干太后党十分不满,谏言陛下又不听。
王皇后多年来?未生下一子半女,便将一生下来?母亲就暴毙而亡的二皇子养在膝下,太后党便站在了二皇子身?后,想扶他?上位。
熙帝现在共有四子两女,六皇子虽年幼,但?背后却有董家的支持,太后党尽数是文臣,武官职位低微,无兵无将,董叙却手握洛阳六成军防,还有兖州这张底牌,这一点让太后颇为烦忧,王丞相,也就是太后的哥哥遂提了一个主意?,借此?次诸侯入洛阳,拉拢地方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