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慨了下，猛地刹住车。
前面的路封住了。
“这路不通。”一个保安打扮的人走了过来，“你们换条道走吧。”
陈烁看了下保安的胸牌，看向保安，“我们是78所的编外人员，在追踪救护车移动鬼域，麻烦行个方便吧。”
“78所的？身份证明呢？”
陈烁哑了，但是顾淮和颜夏飞快打开华电工的app，把他们电子工作证调了出来，递给保安。
陈烁目瞪口呆。
保安看完指着陈烁说，“那他呢？”
顾淮说，“他是提供救护车线索的热心市民，没他我们也找不到它。”
保安也不再说什么，但是他说，“那你们进去吧。我们也在处理那辆车，但是我们没法把它开回去。所里也在派人过来，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你们能帮下忙最好了。”
他们点头应是，就这么进去了。
陈烁开了一段路，忽然爆炸了，“你们怎么还有工作证？老顾！你这是背叛了革命！”
顾淮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拜托了，我们这大半年帮华电工办了那么多事，不把工作证办下来可能吗？有个证做事方便多了。钱都打快一点。”
“那我呢！”
“行了，热心市民，看路吧你。”
他们最后在一个叫湴坡村的地方停了下来。这个村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亮光，还被围了起来。
一辆救护车停在村外，四周放置着四个仪器，两个戴着眼镜的工作人员站在旁边聊着什么。
他们看见颜夏一行，同样把他们拦住了。在顾淮和颜夏再次出示工作证以后，他们态度好了起来。
颜夏看了眼竹尾指向的方向，正是那个什么湴坡村里，顾淮已经和那两个工作人员聊了起来。
他们是省城07所的工作人员，本来是在看守湴坡古村鬼域的，可是突然发现有另一个移动鬼域高速接近，还好这个鬼域作为试点应用上了最新设备，好险把这个移动鬼域拦下来了。
“这辆鬼车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司机不见了，它怎么过来的？”一名工作人员说。
“司机？”顾淮问。
工作人员说，“对。是这样的，这辆车必须有个司机才能开。”
他介绍了下这辆车的情况。一开始这辆车出现以后，会到处乱跑接鬼去省城的仁和医院鬼域。
当然，有几次差点接到了人。
经过研究发现，这个鬼域必须配备司机才能移动。这个司机是救护车鬼域出现以后捕获的鬼。
出现的时候，这个司机鬼就是普通鬼，所以随心所欲地移动，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后来他们把这个司机鬼驱除，这辆救护车就停了下来。但是24小时后，它再次出现一个司机鬼，不知道从哪里捕获的。
然后，它就再次动起来了。
因为这个鬼域不大，他们试过把所有鬼魂清除，但是它依然会逮到新鬼进来。只是医生鬼、护士鬼和担架工鬼，能明显看出是外来的，但是过了一两个小时后，他们会逐渐穿上工衣。
“因为它肯定能捕获到新成员，所以后来我们尝试让天鬼当这个司机，让救护车在安全路线行驶。但是我们所的顾问说，这个鬼域有同化能力，天鬼待的时间长了也会被同化，所以这辆车每天要出车两趟，他们找来的天鬼每次都只出车一趟，还有轮换的，四天一次吧。”
“自从我们实行这个天鬼驾驶方案以后，这辆车就没出过什么问题。真不知道怎么这次突然就跑了，拦下来还没有司机。你们在夷安见到它是吗？竟然还跑了那么远，上次也就到了隔壁市而已。”
顾淮安静地听完，忽然问，“你们能见到鬼？”
工作人员指了指眼镜说，“不是我们能，是这副眼镜能。今年各地灵异事件频发，总部那边的研究有新突破，这副眼镜就是成果之一。这个月刚配发下来的。你们所应该也快了吧？你们不是换了个所长吗？应该能用上新设备了吧？哎，我听说你们以前那个杨所长是个很有背景的王八蛋，他出现重大决策错误，把锅甩到死人身上，还继续在那里称霸到退休，是不是真的？”
顾淮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真的，那就是个老王八。”
顾淮看向救护车，“你们是要找个天鬼把车开回去是吗？有没有什么要求？应该不需要驾照吧？”

顾淮吹了龙角三声，唱了起来。
“三声鸣角胜何何，召请上界张头陀、中界黄头陀、下界李头陀，千里开吾角声，请飞云走马赴龙坛……”
他唱到这里，颜夏打开一个打击乐app，开始按照仪轨规定的节奏敲锣打鼓。
陈烁和两名07所的工作人员都觉得这一幕有点太赛博了。现在法师敲锣打鼓这一步还能用app的吗？那你们伴唱的以后是不是直接播放录音都行？
他们再看顾淮，他的面前已经站着三个看着脏兮兮的、长得一模一样的僧人打扮的天鬼。
顾淮问，“坛中锣鼓闹哄哄，今日何人到坛中？”
三个头陀天鬼答道，“我等是三十三天头陀。”
顾淮又问，“今日下凡有何事情？”
一个头陀说，“不知道，你还没说。”
陈烁和两名07所的工作人员一阵闷笑。颜夏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下，继续兢兢业业地敲锣打鼓。
顾淮说，“你是李头陀吧？”
那名头陀却是大惊失色，“这还没开始查验身份，你怎么就认出来的？”
顾淮说，“除了你，还有谁每次都对不上台词的？”
李头陀说，“那是因为是你找我们啊。你让你爷爷来，看我能不能对上！”
另两个头陀抓住李头陀，跟顾淮说，“说吧，你要我们做什么？”
两个头陀的动作就像镜像一般，说话也是齐声，顾淮见状也严肃起来，“想请你们将这辆车送回省城。”
三名头陀到救护车旁边看了下，三鬼不说话的时候一模一样，颜夏都有点分不清谁是谁了。
三名头陀一起抬起头，齐声说，“可。请查验身份。”
顾淮开始和三名鬼头陀一问一答起来。
这三名鬼头陀是与旃然派有合作关系的天鬼，严格来说，是被夫人打怕了的天鬼，实力中等。
这三名头陀不知道具体来路，只知道很喜欢让别人猜他们谁是谁。猜对了，他们可以为游戏者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在被夫人打怕以前，这种猜鬼游戏要是输了，轻则倒霉一段时间，重则大病一场。现在么，猜错了顶多是出工不出力，或者三倍酬劳才能干活。
顾淮并不是很喜欢这三个鬼头陀。可是这辆鬼车要求必须是成年人型鬼魂驾驶，并且要求能塞进驾驶座里。
所有鬼进这辆救护车里就是会变成类实体的存在，所以他们没法变形。
因为夫人的微小爱好的关系，她交好的动物型天鬼特别多，接着就是儿童外表的例如雪山和尚，有些关系比较好也算好说话的又太大了，进不去，例如阿修罗王。选来选去，竟然还是这三个鬼头陀最适合。尤其是这三个特别擅长的就是出远门。以前在县城作法让下乡搜索逃窜厉鬼的时候，一般也选择他们。
顾淮成功把他们辨认出来，三个鬼头陀一瞬间流露出极其失望的表情。
顾淮给他们上香，他们享用完“订金”，待07所工作人员把仪器挪开，他们就上车离去。
颜夏看着救护车一个闪烁就消失，知道车已经进入阴路。她问07所的工作人员，“现在能让我们进去古村里面了吗？我五哥还在里面。”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就给他们开门。
“你放心，湴坡古村的情况比较特殊，里面的鬼都看不见人，你哥哥应该没什么事。”
林初弦跳下车后，护着头在路上滚了好几圈，但奇迹地不疼。
难道他成了超人？
林初弦跳了起来，发现自己好手好脚的，竟然没有半点损伤。
那辆救护车竟然也刹住了车，他赶紧打量了下四周。远远地，一个方向有亮光，他立刻往那边窜了过去。
救护车似乎犹豫了下，只是一会儿，林初弦就窜远了。
林初弦觉得自己奔跑的速度非同寻常，快得他觉得这个世界有点超现实。
里世界的物理常数都跟现实不一样的吗？
那个有亮光的地方他已经看得清楚了，那是个村子。他有些惊喜，有人了。
就是这个村子怎么有墙？他想着，从村口窜了进去。
林初弦舒了口气，但他回头一看，救护车也距离村子越来越近，他急忙朝最近的房子跑了过去，但他在外面一看就发觉不对。
这地方……太不现代了点。
门开着的，但是这一瞬间，他不太敢进去了。
但他再回头，救护车已经停了下来，一个黑影从驾驶座下来了。
他心脏狂跳，一咬牙，往门里窜了进去。
这是典型的南粤三间两廊式民居。所谓三间，就是主建筑是排成一列的三间屋子，中间是厅堂，两侧是居室。“三间”前是天井，天井两侧的房子就是两廊。两廊多数是厨房或者杂物间。
林初弦站在天井里，看着厅堂里坐着的鬼，心都凉了。
那厅堂的大门也是敞开的，里头坐着三个鬼，竟然还点着煤油灯，鬼界科技一秒倒退一百年。
这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林初弦一咬牙，闪进旁边黑漆漆的廊屋里了。
那个黑影走到这家门前，敲了敲门，一只鬼走了出去，也不知道交谈了些什么，黑影试图往里闯，但被三只鬼挡住了。
双方争执了下，黑影终究没有进来，而是悻悻离去。
那三只鬼在外头不知道做什么，过了一会儿，竟然进了林初弦所在的廊屋。
它们进来以后，林初弦才发现这三只鬼都有一只红色的胳膊。
他知道自己要完了。这不是跟那个垃圾桶鬼一样吗？
这时，一只鬼发出一大串仿佛尖啸一样的无意义发音，林初弦一瞬间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了。
接着，另一只鬼也发出了一大串无意义的尖啸。
第三只鬼也发出可怕的尖啸。
尖啸此起彼伏，它们又挡在门口，林初弦只能头疼地连连后退，直到他撞上什么东西，那东西还被他撞得偏离了原本的位置，尖啸停止了。
林初弦的后背一下子冷了下来。
那三只鬼，正死死地盯着他。

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了上来。
莫非……它们根本看不见自己？它们会发现自己，完全是因为自己不小心推动了……石磨？
林初弦看见旁边的石磨，有些不解。
石磨有那么轻的吗？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这东西是鬼用的，感觉轻不是很正常吗？说不定还是纸做的呢，戳一戳就破。
林初弦鬼鬼祟祟地走了几步，见它们毫无反应，干脆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结果他刚一接近，一只鬼就“滋啦滋啦”地烧灼起来。
糟糕！他忘了还有护身符！
林初弦一个箭步冲出廊房，急忙往大门那里扑去。就在他快摸到门闩的时候，他如有所感地抬起头，一只黑影鬼正扒在墙上看着他。
林初弦心脏快速跳了起来。
不能出去。
这个东西比里面三个蠢鬼危险多了。
他往大厅那边跑了几步，回头一看，黑影鬼的头扭了过来。他又走了几步，黑影鬼的头也随之转动。
“……”
这家伙看得见他！
林初弦回头一看，发现那三只鬼从廊房里出来了。
黑影鬼伸出长长的黑色手指，给三只鬼指引他的方向。他一看，就往大厅里跑了进去，并在迈入大门不久，犹豫了下，就把护身符扔了下去。
虽然护身符真有用，但现在这东西反而起到给鬼提示位置的作用，还不如扔下。
林初弦躲在大厅比较空的地方，等着三只鬼进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那只黑影鬼似乎是不能进来的。没有他指示位置，他理论上能和那三只傻鬼周旋。
这波优势在他。
他看着那三只鬼一进屋，就被护身符烧得跟发癫一样，又看着它们试探着护身符作用边缘，最后绕着护身符围成一圈，他就知道妥了。
他都说了，这波优势在他！
鬼域入口处传来一阵波动。
黑影看了眼入口，又看了眼这家大宅，迅速遁去。
颜夏和顾淮迈入湴坡古村的瞬间，就觉得这个鬼域确实有些古怪。
他们的身体明显轻盈敏捷了许多。
是重力作用吗？好像也不对，好像说在月球上跑步比在地球上还更慢一点？算了，量子力学。
物理早就还给老师的颜夏飞快地把理论问题抛在脑后，她看着追魂竹指向的宅子，就过去敲了敲门。
07所工作人员告诉他们的定律之一：大门敞开的时候，人可以随意进去。大门关着的时候，必须由住在里面的鬼开门。可以敲门。这里的鬼好像能懂敲门的意思。
里面传来一声尖啸。
颜夏看了眼顾淮，顾淮给她比了个口型：“在问是谁。”
要不是人类实在无法发出真正的鬼叫，颜夏高低得让顾淮回里面的鬼一句“查水表的”。
所以颜夏继续敲门。
门“吱呀”地开了。
颜夏掏出铜镜，一镜子把鬼拍飞出去，迈进了这个宅子里。
这里的鬼还怪有手感的，有点像打球。
追魂竹指向大厅，两个鬼走了出来，颜夏上去又是“梆梆”给了两镜子，顺利进去了。
林初弦目瞪口呆地看着穿着法服的颜夏和顾淮走了进来，打了个激灵。
这两个，必须不能是他妹和妹夫。
他想起最近查的鬼物资料。过去有一种鬼叫奇鬼，会变化成熟悉的人的模样，骗取人的信任，好对人进行恶作剧或者就是干坏事。这种鬼是可以直接接触人的！
他记得志怪故事里有个人，就是被变成自己儿子的奇鬼折磨了一顿，后来为了报复奇鬼随身带剑，把来找自己的儿子误当作奇鬼杀死。
难道，这就是两只奇鬼？门口的黑影鬼呢？还是说那个黑影鬼就是其中一个奇鬼？先前是黑影状态，是因为它跟博格特一样随人心意变化，但当时它还不确定要变成谁？
“五哥，你没事吧？”颜夏关心地凑了过来。
林初弦一个哆嗦，往后退了几步。
颜夏的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转移，林初弦确认了，她能看见自己。
林初弦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夏……夏夏，你……你怎么来了？”
颜夏愣了下，说，“我来救你出去……五哥，我是个法师。”
“啊，是吗……哈哈，你是个法师啊……”
林初弦强笑着，心里却想，这是骗鬼呢。夏夏要是法师，他岂不是神仙？
不对，这是骗人呢。
哼，这鬼还是没常识。要变当然要变可信度更高的，而不是随便找最近的变。这鬼要是变成三哥他搞不好就信了，但它偏偏变成夏夏。更别说还是变成穿着奇装异服的夏夏了。当他没看过鬼片吗？法师都是穿着黄色道袍的！
这衣服一是蓝色的，二是背后根本没有八卦，三是形制也完全不一样，更别说她头上怎么会戴个金冠还戴发网呢？她应该戴顶有棱有角的帽子才对！
林初弦瞥了眼被这两个鬼遗忘在地上的护身符，这个颜夏还在装作很关心的样子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虚与委蛇了下，猛地冲过去捡起护身符，就往外跑去。
可是他刚迈出宅子大门，就被那个跟颜夏长得一样的鬼抓住了。
她的手牢牢地抓住他的肩膀，林初弦面如死灰。
这一定、确定以及肯定不是他妹，他妹怎么能有这个速度这个手劲？！这根本不是人吧！
她还说，“五哥你跑那么快做什么？这样在鬼域里很危险的。”
那个跟他妹夫长得一样的鬼也跟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脸上满是戏谑。
“哈哈……我想早点回去……”林初弦干笑着说。
“顾淮”说，“五哥，你没有我们可回不去，用不着跑那么快。”
林初弦听了，只觉得这鬼越发不加以隐藏了。
他妹夫就没叫过他“五哥”！
“顾淮”在“颜夏”耳边说了几句话，“颜夏”似乎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他反射性地露出讨好的笑容。“顾淮”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就从“颜夏”手上的竹子挂着的包袱里拿出一面镜子、一把尺子，开始做一些奇怪的动作，说些奇怪的话。
有一瞬间，林初弦都信了他真的是法师。但牢牢抓着他肩膀的手提醒了他一件事：背后这个绝对不可能是他妹。
林初弦绝望地看着“顾淮”面前的景象变成一条陌生的路，“颜夏”拽着他就往前走去。他挣扎了下，发觉完全挣不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带上了那条路。
难道，这就是黄泉路？
他小命休矣！

第275章 第59章 在骨髓，司命之所属
颜夏把心如死灰的林初弦拽出鬼域以后，发现他是真的在害怕自己。
难道还真像顾淮说的那样，他把他们当成鬼了？
林初弦离开村庄，来到“黄泉路”，逐渐感觉难受起来。
他又感觉不是很能喘得上气来，见到路边的救护车的时候就更难受了。
颜夏一看他不对劲，赶紧招呼人过来看一下。
陈烁赶紧过来查看，救护车上也有人推着床下来了，急忙把氧给他吸上，然后把他抬到床上。
“我……我……”
林初弦还想说点什么，颜夏一下子把他的话打断了，“五哥你先别说话，吸氧！”
林初弦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上了救护车以后，有人七手八脚地给他上监护，又接上氧气瓶的氧，他们看了下监护，开始给他问诊，又给他做体格检查。
医生的手和听诊器一起伸了进去，林初弦终于觉得有点不对了。
有温度的？
也许是吸了一会儿氧的关系，他感觉呼吸好一点了。他看了看在给他打针的护士，她的手温暖而干燥。他再看了看那个给他做检查的医生，他还在听诊，贴着他的手也是温暖而干燥。
他再看向跟着上了救护车的女鬼，女鬼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问医生，“医生，我五哥怎么样？”
“先回去检查一下吧，右肺听上去不是很好。”
颜夏道了声谢。
她在进鬼域之前就通知了78所，他们得知位置以后，就连他们医院的救护车都派过来了。
见林初弦还在呆呆地看着她，颜夏又露出一个微笑，“五哥，怎么了？”
“没……没什么。”
林初弦安详地躺平了。
绝对不能让夏夏知道他刚刚把她当成鬼了。绝对不能。
救护车呼啸着回到医院。
顾淮和热心市民陈烁还在湴坡村那边处理后续事宜，现在林初弦只有颜夏陪着。
到了急诊，颜夏赶紧去给林初弦挂号，接着陪他去做检查，给他办住院手续，然后签一大堆同意书。
不过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签字到底有没有法律效力，所以也盯着林初弦把字给签了。
办完这些事，已经快六点了。林初弦的呼吸还是有些快，颜夏看着林初弦这情况，觉得今天还是别指望去上班了。就他这样子，指不定什么时候还得抢救。
尤其是，她这个满脑子小聪明的五哥根本不只是肺炎。
护士把三个痰杯拿过来，嘱咐了下怎么留痰液。过了一会儿，又过来把吊瓶给林初弦挂上就走了。
颜夏看着应该短期内没人再来，就准备把雪山和尚叫过来。
可这时，林初弦忽然发问了，“夏夏，你真的是法师？”
颜夏点了点头，“嗯。”
“原来是这样啊，我该早点想到的。”林初弦感慨了句。
想想也是。对三哥旁敲侧击，发现三哥不是高人的时候，他就该想到高人有可能是三哥身边的人的。亏他以为是三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的高人，还想着要自己探索出许多秘密，再在高人面前秀一手，展示自己的智商，好让高人收自己为徒呢。
结果，高人是夏夏啊……
颜夏对林初弦在想什么不感兴趣，她只想把他身体里的标记或者更糟糕的东西给去掉。
“五哥，你待会配合一下。”
“啊？”
颜夏已经抓着他的手念了起来，“雪山圣祖雪门开，雪里和尚降雪来。雪山里内取雪水，收入碗中藏……”
林初弦好奇地看着颜夏念咒，这还是他第一次能这么近距离地观摩真正的法术。接着他就觉得有点可惜。
妹夫应该也是个法师，他能追到夏夏估计也不是单靠脸和厨艺，还因为他是夏夏的同行，而且法力高强。
先前妹夫施法的时候，他应该仔细观察的，说不定能学一手呢。
他听着颜夏念咒，感觉周围气温急降了几度，接着，一名通身雪白的四五岁小和尚出现在他床旁。
林初弦有些恍惚。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周正的鬼，看着还是个挺可爱的小鬼，假如有眼珠子就更好了，只用眼白看人还是有点吓人的。
那个小和尚看了他一眼就说，“祛除不了。”
颜夏问，“为什么？上次小小的标记不是可以去掉吗？”
小和尚说，“因为那条虫子是在她皮肤下，还不是很深，我能拿出来，但是这次不一样。”
颜夏的表情变得很凝重，她问，“有多深？”
小和尚说，“在骨头里，已经长到可以在短期内操纵他行动了。”
林初弦情不自禁地接道，“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
颜夏和小和尚一起看向他，林初弦咳嗽了两声，“那个，我只是背一下《扁鹊见蔡桓公》。”
颜夏却看向那个小和尚，“他说得对吗？尤其是最后那部分。”
小和尚沉默了。然后，他点了点头。
颜夏长吁了口气，“我就知道。”
林初弦听得迷迷糊糊的，他听见颜夏又问，“那有什么办法吗？”
小和尚说，“只能用斩杨刀了。”
颜夏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宋初雪把自己又添加了许多内容的邮件设置了定时发送，这才把电脑关了。
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那东西到现在还没回来。她用的是薛云廷的电脑，邮箱是在海外新注册的，不需要手机，理论上是发现不了的。但也只是理论上。
其实还有一个“理论上”，就是收信人可能直到死亡都发现不了这个邮件。
现在可没几个人还有定期查看电子邮箱的习惯了。
宋初雪裹紧了睡袍。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许只是想让人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些什么，好让别人记住自己，不至于白来这世界一趟。
但实际上……没什么意义。
她没有意义，她妈妈没有意义，薛云廷没有意义，其他女主没有意义，其他男主更没有意义，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这么一想，宋初雪心里好过一些了。
反正，这个世界没有意义。所以，谁谁最后怎么样了，也无所谓。
反正，对于一些夸夸其谈的人来说，五彩斑斓的黑也根本不是难题，不是吗？

薛云廷起来的时候，宋初雪已经离开了。
别墅里只有他一人，他莫名地觉得有些焦躁。但看见桌子上的早餐和留言时，他又有些被安抚了。
宋初雪确实比较忙，但是在这个时候，她还回夷安给他过生日，可见她对自己的重视。
虽然，他还是……但至少比之前毫无动静要好得多。可见治疗还是有效的。
薛云廷心里又是甜蜜又是苦涩，宋初雪却是内心毫无波动地在机场里等待着。
她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它还没回来。
真是奇了，难道是太享受虐杀那个团宠文男主的感觉，都陶醉得不想离开了？
林初弦呼吸还是逐渐困难起来，护士看完医生看，又是推针，又是给个不知道怎么称呼的东西，让他含进嘴里吸雾状的药物。
但还是没什么用。
林初弦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要走马灯一下了。
他勉强发了一小段遗言给林玉弓，就觉得脑子太慢，想不出更多的遗言了。
怪不得东瀛人都提前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先把辞世之句写好，等要死了再让人拿出来。因为这个时候真的做不了什么高端思考。
他扭头看向旁边，颜夏焦急地站在那里，然后医生把她带了出去。
很微妙地，林初弦竟然有些被安慰到。
看来，法师也不是万能的。至少对着他，夏夏就束手无策。这样，没学成法术好像也不是很可惜。
过了一会儿，颜夏红着眼睛回来了。
林初弦想，啊，完了，他竟然死在老头前面了。那他的钱岂不是要给老头老太继承？到时候这笔钱岂不是又要进林仪景和林娇娇的口袋？
林初弦握着颜夏的手，说，“夏……夏夏，我……我想，找……找……”
颜夏擦了擦眼泪，“啪”地贴了张符到他身上，林初弦顺口就说完了，“找律师，我要立遗嘱，我的财产全部留给林玉弓！”
一说完，林初弦就愣住了。
他气不喘了，说话也利索了。他低头看看贴在自己身上的符，顿时觉得这是神符啊！
然后他妹，点了点头，就啜泣着又把符给揭了。
林初弦瞬间又蔫了。
他喘不过气来！他不能呼吸！
他立刻抓住颜夏，努力指着她手里的符。
颜夏摇了摇头，说，“治邪符只能暂时压制你的不适，不能治好你的病的。这符能维持的时间也不长。”
医生和护士又进来了，还推着个机子。他们把机子接了一通，又调了一通，拿起面罩就往他脸上一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