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厂里就有保卫科的人在,这些红袖章对李如兰还算客气,没有直接要用强。
本来李如兰是不怕验的,她知道自己上过环根本就不可能怀孕。
可这会儿周围气氛这么紧张,加上那俩来拉她的红袖章来之前可能刚刚才抽过烟,一靠近,那股残余的烟味儿顿时扑鼻而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闻着那股烟味儿只觉得无比呛鼻,那一瞬间,一股恶心反胃的感觉猛地就涌了上来,她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来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一捂,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朝着李如兰看了过来。
李如兰的脸,也突然唰地一下白了。
这一瞬间,她的脑中有一根弦突然断了,她蓦地想起来,好像当年她怀殷钊的时候,也是闻不得烟味儿。
而且,她的例假,好像确实推迟了几天没有来。
李如兰的心里顿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眼中都不自觉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色。
她下意识地就朝着人群里看去,想要找杨文昌求救。
可杨文昌早在听到消息之后就跑远了,生怕沾边,又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露头?
李如兰没办法,只能一遍遍在心里疯狂祈祷,希望她不要这么倒霉中招,然后硬着头皮跟红袖章走一遭。
等李如兰被带走后,缫丝厂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都在打听这个叶立军跟李如兰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以及好奇李如兰的奸夫到底是谁的。
杨文昌那边也在找人查叶立军。
因为知道李如兰戴环了,加上平时两人在厂里走动很少,装得就跟陌生人差不多,所以这个时候的杨文昌还是很笃定的,并不担心这把火会烧到他的身上。
但李如兰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女人,有人这么欺负他的人,这不是跟打他的脸差不多吗?
所以杨文昌很是恼火,当即就决定要拿这个叶立军开刀!
当天叶立军请假不在厂里,大家都觉得叶立军是知道红袖章要来拿人,故意躲出去了。
杨文昌自然也这么想。
他倒是也不急,反正只要叶立军还在厂里上班,那就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总能找着整人的机会。
于是,等隔天上午叶父来厂里后,没过多久就有质量检验小组来找茬,寻了个错处就把他的工作给叫停了。
在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去给厂领导告密,说叶立军的儿子因为私藏违禁书,毁坏伟人出版物而被革委会抓走了。
厂里保卫科马上就把叶立军给叫了过去,表示儿子犯了这么大的过错,他这个父亲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样的事在缫丝厂影响很坏,所以厂里面决定要对这件事进行严肃处理,这样才能以儆效尤,起到警示的作用,让厂里的其他工人都回去好好约束自己的家人!
然后叶父就被厂里面撤掉了技术组组长的头衔,并且还罚他去扫半年厕所。
撤职外加处罚太过迅速,叶父甚至根本都来不及反应,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在公共厕所了。
他举着那把笤帚立在厕所门口,闻着熏天的臭气,一时间只觉得悲愤异常,立马就想要去找厂里的领导说理去。
可还不等他有所行动呢,之前那个同事就拉住了他,并且偷偷告诉了他一个内幕消息。
“你还不知道吧?李如兰昨天被革委会带走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听人说是真被验出来肚子里有孩子了!”
叶父这下真惊着了:“什么?!”
那同事却露出了一副“举报信都写了你装什么装”的表情:
“你也是真厉害,一举报一个准,李如兰之前在采购部那叫一个牛气轰轰,就差没横着走了,这回可完了,能不能囫囵着从里面出来都是未知数呢,这个女人是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整人家?”
叶父立马就解释:“这举报信真不是我写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可这话有谁信啊?
那同事看叶父被针对,同情之余又觉得这家伙实在太蠢了。
你说你知道了内幕消息,暗戳戳报复一下不就行了,干嘛要实名举报,这不是站出来给人当靶子吗?
纠结了一下,这位同事还是决定告诉叶父一个秘密,免得这老小子都被撤职了还蒙在鼓里:
“你晓不晓得,你把李如兰给搞了,你自己也要完蛋?你以为那李如兰为什么能进厂后勤部还能当上采购部组长?我听说她跟厂里不知道是厂长还是副厂长有亲戚关系,人家后台背景硬着呢!你一封举报信把人给害了,厂里领导能饶过你?”
那名同事压低了声音告诉叶立军这个秘密,但看叶立军的眼神就宛若在看一个傻子一样。
叶父如遭雷劈,他有如醍醐灌顶一般,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
一定是有人发现了李如兰怀孕的秘密,又跟他在厂里存在竞争关系,就假借举报李如兰的事儿来陷害他!
把他给干下去,那人正好渔翁得利!
这么来算的话,那能做这事儿的,就只能是其他那几个车间的技术组组长和他那个车间的副组长。
可叶父对此也仅仅只是怀疑,缫丝厂七个车间就有七个嫌疑对象,他并不能确定到底是谁干的。
但现在厂里所有人都认定这事儿是他干的,他根本百口莫辩,这让叶父觉得憋屈又惶恐,他不知道经此一事,他在缫丝厂还能不能待得下去。
同一时间,堰塘老街那边也发生了一件震惊整个街巷弄堂的丑闻。
叶母在得知叶红被胡家那小子甩了之后,异常气愤和不甘,还把自己给搞得当场中风,躺在床上吊了一大瓶药水才缓过来。
给她挂水的大夫临走前再三叮嘱她不能再激动再受到刺激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可叶母怎么可能不激动,只要一想到大女儿这好好的亲事就这么黄了,她就气得根本睡不着觉。
于是在思考了一晚上后,早上叶母从床上爬起来就要去胡家闹事。
叶红心情不好,头一天很晚才睡着,所以根本不知道叶母自作主张要去找胡家栋算账。
她跟胡家栋分手的原因是她身在曹营心在汉,明明在跟胡家栋谈对象,却还惦记着心里的白月光,这事儿她自己都心虚到难以启齿,当然不可能跟叶母明说。
于是叶母就单方面认定是胡家栋耍了她大女儿,她不能容忍胡家这么欺负人,当然要去胡家替叶红讨一个公道了。
她在胡家的巷子里站着,把门拍得邦邦响不说,还插着腰泼妇骂街,不光骂胡家栋,还把整个胡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骂进去了。
她这一闹事,满弄堂的邻居都跑出来看戏。
胡家到底还是要脸,没过多久胡自强老婆就黑着脸出来了,问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
叶母一听胡家婆娘这话,还以为她是怕了,顿时态度更加放肆,竟然嚣张地威胁道:
“要么你们家给我家闺女五百块作为补偿,要么你就想办法去把我家大儿子叶志高从革委会捞出来,否则我就让我闺女去革委会举报你家胡家栋耍流氓,你自己看着办!”
本来胡家夫妻俩都商量好了,打算先让儿子吃下这个哑巴亏,等这事儿过去之后,再找机会慢慢整治叶红的,可叶母这番威胁的话,当场把胡自强老婆给惹毛了。
“看着办?呵,我会让你知道,我是怎么看着办的!”
胡自强老婆脾气暴躁,也不是个好惹的,一听叶母这话,冷笑一声就一转身就回了屋,没多久就从屋里出来了。
手里拿着一碗糨糊和一摞纸,当着众多街坊邻居的面,她就开始往墙上贴。
叶母一开始还不明白胡家婆娘这是在干啥呢,一直到有邻居把胡家婆娘贴上去的东西念了出来。
不堪入耳的话一句句落入叶母的耳中,叶母站在人群中听得分明,等弄清楚胡家婆娘贴墙上的那些纸都是什么后,顷刻间她只觉得自己就是那马戏团的小丑,难堪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天旋地转间,她又一次倒在了地上。
但这一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叶母二次中风,当场就出现了手脚僵硬,半边脸面瘫的情况。
等筒子楼那边的叶红听到消息赶过来阻止时,早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满弄堂张贴的那些日记,又感受着周围人群中幸灾乐祸的嘲笑,不怀好意的打量,那赤|裸裸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就好像要将她当场扒光一般。
如此巨大刺激,令叶红情绪彻底崩溃,当场她就跟疯了似地冲上去抠墙上那些纸,眼神都变得癫狂起来,又哭又笑又叫的,没过多久就开始神经错乱,整个人都不正常起来。
变故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等意识到叶家母女俩出了事,这群邻居们才察觉到大事不妙,就是胡自强老婆都慌了神。
马上就有邻居帮忙把人往筒子楼那边送,俩双胞胎没能等到叶母回来做早餐,本来都背上书包准备饿着肚子去上学的,也被这混乱的场面给吓了一跳,这下学自然也没法去上了。
胡自强老婆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后,赶紧去街道办那边找胡自强想办法。
等叶立军听说家里出事,急匆匆从缫丝厂赶回来时,整个叶家都快要分崩离析了。
仅仅两天的时间,老婆中风瘫在了床上,大女儿疯了,大儿子在革委会生死不明,他被撤职成了扫厕所的,还有俩双胞胎根本立不起来。
这个家就跟被厄运诅咒了一样,倒霉事接二连三地来。
家要垮了就算了,工作也成为了泡影,等再回到厂里,还不知道会不会又被领导穿小鞋,未来一片灰暗看不到半点希望,叶父面色煞白跌坐在地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是在这个时候,胡自强带着堰塘老街和宁洲街道革委会的几位领导登门来了。
原来,堰塘老街这边收到了叶家夫妻的援疆支援申请后,就专门开会商讨这件事,决定要将叶家夫妻俩评选为勇于奉献的先进代表,打造成街道的一块活招牌,以此来鼓励引导其他市民们踊跃积极参加支边。
但这事儿才要确定下来呢,忽然就从街道办那边得到消息,叶家大儿子被宁洲革委会那边抓走了。
叶家夫妻俩是要作为老街的正面形象进行大力宣传的,他们的儿子竟然违法入狱成了劳改犯,那这事儿不就笑掉大牙了吗?
堰塘老街革委会怎么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立马就安排人去跟宁洲那边进行谈判协商。
宁洲那边一开始当然不搭茬,毕竟这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抓来的人,你说放就放,那我们岂不是啥好处都没捞着?
而且这人敢私毁伟人出版物,谁知道背后是不是别有用心,会不会是被间谍策反了呢,再往下深挖,说不定就能挖出什么重案要案呢。
堰塘老街革委会这边当然知道这不过是借口,但如果不拿出点诚意来,对方根本不会松口。
所以底下人一合计,干脆就两条街道联合起来,事成之后一起宣传一起拿政绩,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宁洲革委会意识到这里头有便宜可占,权衡了一下两件事里面哪个更能得利后,就不再推诿搪塞了,二话不说同意了堰塘这边的要求。
主要也是那个叶志高被抓回来后,一直不肯承认那本手抄色晴读物不是他的,宁洲革委会这边把那手抄本上面的字迹跟叶志高的字迹进行过比对后,也确认了那本手抄本确实不是他的自己。
叶志高怀疑很可能是他毕业的时候收拾书本没留意,被谁偷偷塞在他的书堆里的,反正就是不认罪,也声称他根本没看过里面的内容。
因为叶志高这边的调查陷入僵局,没法给人定罪,这事儿要结案怕是还有得磨,宁洲这边正为这事儿头疼呢,现在堰塘那边送来了梯子,他们可不得赶紧就坡下驴吗?
于是两家革委会的主任齐上阵,再加上堰塘街道办的主任胡自强,组团上叶家去当说客。
本来革委会的计划,只是去劝叶家夫妻俩配合他们宣传的,哪里晓得在去的路上,这胡自强忽然又提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如果真要大力宣传,光是叶家夫妻俩的影响力还是不够的。
要是能说服叶家全家出动,一家七口人都一块儿去支援国家建设,那这才是真正的大新闻,绝对能造成全市甚至全国轰动,正面宣传效果那才叫杠杠的呢!
两位革委会主任一听这话,对视了一眼后,瞬间都眼冒绿光。
两人能当上革委会主任,当然都是深谙弄权之术的精明人,当然知道胡自强出的这个主意,如果操作得当的话,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好处。
只是两革委会主任有点担心,他们虽然想要政绩,可也不想干那逼迫为难人的事儿,这让全家老小都去支边,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叶家夫妻怎么可能会同意?
胡自强却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保证他来劝,肯定能让叶家夫妻松口。
然后,等登了叶家门,胡自强就率先给叶父道歉,表示他家婆娘性子冲动,办事不考虑后果,把叶红的日记贴墙上给大家围观,结果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他觉得非常抱歉,并表示愿意给予金钱补偿。
两革委会主任也在旁边跟着附和,都在替胡家说和。
叶父到底是个小市民,骤然见到革委会和街道办领导这么亲和,顿时就有些飘飘然,立马就摆手表示错不在胡家,是自家婆娘跟大女儿无理取闹在先,全然忘记了自家那婆娘半边身体都出现轻微偏瘫了,他那大女儿这会儿还疯疯癫癫神志不清呢。
胡自强不愧是在街道办当了这么多年的官,最擅长的就是跟街坊打交道,这会儿他也没摆官腔,就站在一个父亲关心孩子的角度,跟叶立军“推心置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叶志高这个情况,要是革委会那边追究,肯定是要被判刑劳改的,等服刑结束回来,他那些事儿早传得整个街道都知道了,留下了案底,他肯定找不到工作也娶不到老婆,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叶红呢,日记的事儿一出,等于身败名裂,加上如今精神状态也出了问题,继续留在堰塘肯定没好处,不如走远一点,去别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把疯病治好,到了外地别人也不知道她的情况,以后病好了再找个婆家一嫁,这个坎就算是迈过去了。
叶家出了这些事,周围人肯定会指指点点,既不利于俩双胞胎生活学习,更不利于叶立军升职加薪,所以哪怕只是为了孩子们考量,叶家如今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快搬离堰塘,最好是走得远远的,去了外乡,没准对他们而言反而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胡自强这番话,前面那些叶父其实都没听进去,什么不利于儿女的成长之类的,他根本不在乎。
但有一点却是直接说到他的心坎上了,那就是如果他想要升职加薪,就必须得“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觉得胡自强说得没错,他在缫丝厂如今已经等同于半个边缘人,想要再回到车间当技术员甚至是技术组长怕是绝无可能,而且遭受到领导记恨,以后厂里面等待他的,只会是明里暗里接连不断的麻烦,他若是不想被羞辱被磋磨,就只有跳出缫丝厂这一个办法。
可如果从缫丝厂辞职,他又能上哪儿去呢?
所以胡自强这话是对的,他在申城已经没有出路了,还不如破釜沉舟,带着妻小勇闯大西北去。
没准到了那边就有他施展抱负的机会呢,反正再怎么样,也比留在缫丝厂扫一辈子的厕所要强!
于是,叶父也不挣扎了,很顺从地就答应了两边革委会的要求。
配合革委会做宣传,携全家远赴边疆,成为大家口中的奉献标兵五好家庭,挽回叶家摇摇欲坠的口碑名声!
是以,兜兜转转阴差阳错,叶青等来的,就是在弄堂里的这场离大谱的锣鼓喧天表彰暨欢送会。
她虽然意外听到了俩红袖章的谈话,对这件事有了一点大概的了解,但没法获知更多具体的细节。
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殊途同归,她终于看到了叶家人得到报应,并且一家人齐齐整整去援疆,她对这个结局还挺满意。
之前这帮人不是还喊着原主娇生惯养吃不得苦,自私自利没有大局观吗?正好,这一回算是如了他们的愿,一家老小都把格局打开,集体去苦寒之地团建,看他们谁还叽叽歪歪!
叶青吃了瓜就撤,走远了都还能听到记者在台上问:
“不是说这家还有个报名下乡插队的闺女吗?人呢,也出来亮亮相,一块儿来照一张!”
叶青赶紧加快脚步,生怕被后面的人群发现,至于拍照,敬谢不敏,她可不想跟叶家这帮玩意儿同框出镜,再冠上什么“先进标兵五好家庭”的头衔,她觉得臊得慌。
回了学校,叶青继续她的行程计划。
先是拎着她带回来的山野果子去跟几位钓鱼佬告别,顺便给吴老头送他要的饵料。
饵料叶青就是搞了一点从供销社买回来的饼干,还有一个国营饭店买的没吃完的馒头,都给碾碎和在一块儿,再往里面掺了点木系异能催化的青草碎末,调和调和就是一份“独门鱼饵”了。
她也没去别的地儿,就去了人民公园,果然几个老头都在湖边坐着呢。
叶青把那些山果子均分成了几份,每个人都塞了一袋子。
又趁几个老头不注意,偷偷把那饵料交到吴老头的手里,还冲着吴老头狡黠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吴老头顿时会意,立马把那饵料揣进裤兜里,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叶青也没在人民公园多耽搁,因为她还有事情没做完。
革委会都把锦旗送到叶家了,记者又拍了照马上得登上市报,这就意味着一切尘埃落定,不会再有什么变故。
所以叶青没了什么顾忌,直接就把她挎包里揣着的那封曝光缫丝厂李如兰和杨文昌通奸的举报信塞进了革委会信箱里。
李如兰还指望杨文昌找关系来捞她,做梦呢,害了研究所专家团队那么多科研人员,渣男贱女死多少回都不够解气的,赶紧直接锁死,一块儿完蛋吧!
再之后,叶青还是去了一趟医院。
考虑到上次险些被那位警察大哥抓包,叶青这次学机灵了,不但变了装,小辫改梳成了丸子头,还戴上了医用口罩,挎包也不背了,衣服都换了一套,走路姿势都故意大开大合,这样总不至于被发现吧。
她去了特护病房,再次找那位护士要求见陈惠珍老太太,还给了护士一个红富士苹果。
那护士记得叶青,这次态度竟然没像上回那么严肃:
“是你呀叶同志,陈老太太的家属昨儿还跟我提起你呢,说你要是再过来,让我直接领你进去呢。”
叶青并不意外,因为她跟陈友德认识,陈老太太那个儿媳妇廖芸对她的态度前倨后恭,哪怕再不喜欢,对她也是笑脸相迎。
但这并不会改变叶青对这位廖女士的看法。
陈友德是好的,但他这个外甥媳妇儿,叶青不喜欢,既然不是一路人,那就完全没必要打交道,所以她得把这人送去叶家的那笔酬金还回来,免得将来在这个事儿上落人话柄。
叶青去了特护病房,终于再一次见到了那位陈老太太。
这时候的医疗技术还比较落后,没有办法进行支架手术重建冠脉血运,再加上陈老太太年纪又大,这个冠心病也有些年头了,只能进行一般的基础治疗,慢慢调养。
所以老太太的病症恢复得有些慢,这还是因为叶青当日急救的时候偷偷给渡了一口木系异能过去,不然这老太太怕是早没了。
虽然叶青不喜欢廖芸,但是她跟陈友德关系还不错,所以她还是来探望老人了,并且拎来了一袋山野猕猴桃。
老太太对叶青还是很感激的,一看到叶青来了,就招呼她那个儿媳妇儿赶紧给叶青搬椅子坐,还要给叶青泡麦乳精喝。
廖芸撇了撇嘴,磨磨蹭蹭半天也没动。
好在叶青又不是来蹭吃喝的,所以也不在意,她凑到老太太跟前查探了一下后,略微寒暄几句就要走,临走前不忘叮嘱老太太,她拿来的那袋猕猴桃是易克化的水果,富含丰富的维生素,让老太太多吃。
那猕猴桃里面也蕴含了木系异能,对老太太的病情有帮助,但这话叶青不能明说,她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了,至于病人和病人家属听不听,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
等离开病房后,叶青冲着廖芸使了个眼色,廖芸就跟了出来,然后叶青直接把她事先数好的二十张大团结塞回了廖芸手里。
“你们的谢意我心领了,但我说过,我救人凭的是我的良心,而不是求什么回报。钱你拿回去,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也只管放心,明天我就下乡插队去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拿这件事说事!”
说着叶青就径直离开。
生怕再跟那个警察碰上,叶青提心吊胆地下了楼,在经过上回那条楼梯的时候,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结果在那个警察所在的楼层时倒是无事发生,却在下到第一层的时候,在楼梯拐角处,她不小心跟另一个匆匆上楼的大高个撞了个满怀。
“哎哟——”
这一撞,叶青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堵墙,整个人都往后跌,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没事儿吧?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光顾着看信,走得太快没注意看路……”
那人挠着头连忙道歉。
叶青抬起头来,待看清这个人的模样后,表情不由得微僵。
这好像就是上次那个警察所在的病房里面跑出来追她的男人,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个警察的同事!
幸亏叶青戴着口罩,不然她脸上失态的表情肯定要暴露了。
她连忙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儿,弯下腰把刚刚不小心撞落在地上的信捡起来递给对方,然后就闪开位置让了让。
那人接过信,丢下一句“谢谢”就继续往楼上冲,还没到病房门口呢,就扯开了嗓门大喊:“头儿,你老家对象给你寄信了!”
叶青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
大高个这话,应该就是对病房里那个受伤的警察喊的。
头儿?那位警察看着还挺年轻的,最多也就二十出头,竟然还是个带官职的?这个年纪,是公安局里面的支队长之类的吗?
叶青又想了一下刚刚她给那个大高个捡信的时候,目光不经意朝信封上扫的那一眼。
——顾卫东收。
这个顾卫东,是那个警察小哥的名字?
叶青笑了笑,也没多想,急走几步就离开了医院。
回到学校就真的有点晚了,这回叶青真的跟着宋春华去认认真真吃了一次食堂,两人平平淡淡地吃了一顿晚饭后,回了宿舍宋春华就开始帮着叶青收拾行李。
为了能轻装简行,叶青把能不带的东西都删减掉了。
比如棉花被,棉袄这些东西,她都没带。
九月份天气还算好,去了北大荒顶多也就是穿秋衣,还用不上厚被褥子大棉袄子,这些玩意儿又重又占地方,所以叶青都没买。
她原来找叶家要求他们给她准备十斤棉花,是因为这年头棉花难得,家家户户一年都不见得能攒上一斤棉花,所以她故意提这样的要求来为难叶家。
但其实只要是跟植物相关的东西,她就不缺,不管是粮食还是棉花,都是她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东西,她犯不着带着这玩意儿拎上火车给自己的行程添麻烦。
但她这么整,宋春华在清点完她准备的行李后,当场就没忍住开口训她:
“不是让你根据我列的清单来准备吗,你看看你都买了些啥!雪花膏、香皂这些玩意儿华而不实的,你买这么多干啥?有这钱你多买点红糖白糖不行?”
叶青赶紧求饶。
天地良心,她在末世苦了十年,护肤品跟香皂是她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又根本买不到的东西,加上之前在人民公园的时候,陈老头他们给她塞的那些票里面正好就有这个,票据不用掉的话就过期了,带着去外地也不见得就能花得出去,还不如在下乡之前都给用掉呢。
至于红糖白糖,她一个木系异能者,还能搞不定这玩意儿?
总之她准备的那些东西,是被宋春华絮絮叨叨给数落了一晚上。
叶青也不反驳,就这么笑嘻嘻地听着,然后晚上又给宋春华按摩了一回,等宋春华舒服得沉沉睡去后,她才把她从山里带回来的那一蛇皮袋红富士和雪梨都塞到了床底下,又把之前宋春华给她的那一堆粮票,都重新藏到了枕头底。
借着宿舍里不算明亮的台灯,叶青把她这些天攒下来的钱都拿出来整理了一遍。
卖给机械厂的那些干果,是按照一毛五的价格收购的,五千多斤山货,一共卖了七百五十多块钱。
再加上原来叶青手里的钱,一共一千三百二十来块。
叶青把那二十来块零钱和剩余的几张粮票揣进挎包里,剩下的一千三则按照这个时代的办法,都小心翼翼地缝进她明天上火车穿的那套贴身衣物里。
等忙活完这些后,她才安然睡下。
隔天一大清早,还不到五点,没惊动宋春华,她蹑手蹑脚地起床,留下一张纸条后拎着行李袋就往火车站赶。
在路上走了近一个多小时,才有早班公交车开出来,她又上公交车坐了几站路,才顺利抵达火车站。
火车票的发车时间是七点一刻,她得在七点之前检票进站台去等车,等到火车站的时候都已经六点五十了。
一大群拎着大包小包行李的旅客蜂拥着挤进站,叶青脚下都快架空了,完全是被身后的人群推搡着进去的。
等终于来到站台,她才终于有了喘息之机,赶紧放下行李不停深呼吸缓缓。
这时候火车还没进站,叶青目光就在整个火车站四下打量。
主要是七十年代的火车站什么样,她只在电视里面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