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看到老板如此匆忙的模样,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黄总,怎么了?”
黄金凤指挥大家去找猫:“看到那只灰猫没有,赶紧把它抓回来。”
煤灰动作太快,员工们根本就没有看到它的出现。不过一错眼的功夫,煤灰已经顺着半敞开的玻璃门飞快地奔向停车场。
天高任鸟飞,地阔随猫跑。
停车场那边传来一声呼哨,煤灰跑的更快了,像一道闪电一样,一头扎进了夏木繁的怀里。
夏木繁也有几天没有见到煤灰了,抱住它软软的身体,笑靥如花,两人亲密腻歪了一番。一旁蹲在夏木繁肩上的八哥鸟看着眼馋,也凑了过来,刚准备伸出小嘴儿碰碰煤灰的小脑袋,就被煤灰一爪子摁了过来。
【可逮住你了。】
【小样儿,还敢跑?】
八哥吓了说起了人话:“救命!救命!”
夏木繁笑着将发财从煤灰的爪子里捞了出来,扬手让它飞开:“乖啊,一边玩儿去。”
发财绕着夏木繁飞了两个圈儿,嘴里叽叽呱呱的诉着苦。
【夏夏不要我了。】
【夏夏喜欢煤灰,不喜欢我。】
煤灰扬起头盯着发财,得意洋洋地咧开了嘴。
【夏夏最喜欢我,你今天才知道?】
一人一猫一鸟闹腾了一番之后,夏木繁问煤灰:“怎么样?”
煤灰这才安静下来,将今天听到的一五一十的告诉夏木繁。
夏木繁越听,神情越严肃。
没想到黄金凤的手伸的那么长。
买家在港城,交货点在深市,签合同、收钱在星市。亲子鉴定,验血查性别,收养手续……她竟然有这样的能量?
现在的亲子鉴定还没有商业化,B超不允许查婴儿性别,领养婴儿也有严格的规定与流程,她这是在公安、医院、社会保障等部门都有内线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黄金凤这条产业链铺得真开。
夏木繁看向虞敬:“想办法把那两个港城人给留下来。”
虞敬心领神会,点头应下。
紧接着,夏木繁抱起煤灰:“邱雪在哪?我去和她聊聊。”
新希望家政公司里,正因为找猫而闹得鸡飞狗跳。
黄金凤抱着如意,指挥着自己的手下:“就是这几天我一直带过来的那只灰黑相间的猫咪,它叫煤灰,你们赶紧找找,公司里要是没有,就到外面去找找,多派点人手,谁找到了奖他100块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之间家政公司里不管是管事的、行政的、前台还有一些正在接受培训的新员工,都纷纷走出公司,在附近寻找着煤灰的身影。
“找到了,找到了。”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姑娘清脆的声音。
正准备往公司安排的集中宿舍去的邱雪,怀里抱着一只不知道从哪儿窜来的猫咪,惊喜万分地叫了起来。
而依在邱雪怀中的煤灰此刻正悄悄伸出爪子,往邱雪的口袋里塞了一张小纸条。
煤灰终于找到。
黄金凤松了一口气,从邱雪怀里接过煤灰,奖励了她一百块钱之后,便将注意力转到煤灰身上。
她拍了拍煤灰的小脑袋,嗔怪道:“你这小家伙,再可不能乱跑了,要是你不见了,我怎么和小夏交代?”
煤灰喵呜喵呜的撒着娇,仿佛在说:我下次再也不会乱跑,一定乖乖的。
黄金凤抱着猫上了楼,新希望家政公司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可是邱雪看到口袋的那张纸条时,内心再也平静不下来。
——那张纸条上写着一行字:想知道两年后你的命运吗?到停车场来。
邱雪左右看看,不知道到底是谁往她口袋里塞的那张纸条,难道是知道内情的小姐妹,又或者是一直对自己释放善意的管事大姐?
邱雪观察着公司里的每一个人,看谁都像那个塞纸条的人。
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是。如果是公司里的人,直接跟她说不就行了,何必约到停车场见面?
邱雪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会不会是她的竞争者故意找事儿,想要顶替她的名额,接下这个单子?
黄金凤曾经说过,这个单子是大单,两年就能赚到农村人一辈子才能赚到的钱。机会难得,必须想办法争取,否则错过了可能要等很久。
可是现在邱雪家里因为母亲生病欠下了一大笔钱,家里面那几间破瓦屋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一下雨,屋子里、地面上到处都是水。
再加上大哥定了门婚事,对方开口要一万块钱彩礼。家里处处都要钱,光靠邱雪在星市打零工当小保姆,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更重要的是邱雪想读书。
邱雪是个很聪慧的女子,从小学、初中到高中,根本不让家里操任何心,年年都是班级第一名。学校老师都说她是个读大学的好苗子,村里人也都劝邱家人:虽说是个女孩子,但如果将来能够考上大学,将来找个好工作,挣的钱肯定比打工要多,不如现在咬咬牙继续供她读书。
现在因为家里出了变故,邱雪只得辍学出来打工。机会就在眼前,她必须在短时间内赚到一大笔钱,才能够改变家里所有人的命运。
黄金凤说过了,公司会把她送到深市去,那里和星市隔得天远地远,不会和家乡人有任何联系,她在外边替别人生孩子的事情谁也不会知道。只要她能顺利生下那个曲先生的孩子,她就能拿到十万块,这么大一笔钱,可以解决她面临的所有困难。
想到这里,邱雪将纸条撕碎扔进门口垃圾桶里。不管是谁传来纸条她都不想见,现在她除了钱什么也不愿意去想。
扔掉纸条之后,邱雪似乎是卸下了什么重担,推开公司大门,穿过马路,来到公司为参加培训的新员工准备的集体宿舍。
宿舍住宿条件比较差,一个十平方米的小屋里住着三个姑娘。今天和邱雪一起被挑选的另外两个正坐在床边说悄悄话。
看到邱雪走进来,其中一个圆脸的姑娘没好气的说:“哟,你不是被挑中了吗,怎么还回我们这破屋子?我听说公司那边会给你安排更好的宿舍,是单人间哦,每天吃香的喝辣的,穿漂亮衣裳,日子过得可舒服呢。”
另一个瓜子脸的姑娘脸上却没有喜色:“算了吧,被挑中了不知道是好是坏。我听说呀,到了深市那边就像是坐牢一样,哪儿也不能去,像养猪一样天天关在屋子里,有什么意思?我都不想做了。”
圆脸的姑娘推了瓜子脸一把,压低了声音警告她:“嘘,别说了,要是让张姐听到,你又得挨骂。我们的身份证被公司扣一下了,还签了保密协议,哪儿也去不了。既然已经决定了,就老老实实地听公司安排吧。”
瓜子脸长叹一声,侧过身去,将自己刚刚洗好衣服折好放在枕边:“他们说得天花乱坠,可是我这心里面却慌的很。两年挣十万块,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很害怕,我怕两年之后钱拿不到手,怕他们不放我走,更怕我死在医院里,我们村里有个女的,就是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家里不肯送她去医院,就那样死在床上,孩子也憋死在她肚子里……”
听她这一说,圆脸的姑娘也打了个寒颤。
邱雪再也听不下去了,从宿舍里跑了出去。
她眼前浮现出曲先生那张好色猥琐的脸,耳边一直回响着黄金凤说的:要是女孩就把它打掉。
同伴的话,让邱雪忽然意识到,这十万块钱并不好挣。
她能顺利怀孕吗?会不会打医院打各种针?那些针会不会影响身体?
怀孕几个月才能做B超测性别?万一是个女孩难道真的要流掉?流产伤身啊。
流产后多久才能再怀孕?公司为了节约成本,肯定不会给她太长的时间休养,到时候怎么办?
真的只需要两年时间就能回家吗?万一她怀了几个都是女孩,怎么办?
一次又一次怀孕,她明明是个人,可是在这单生意里扮演的角色却是只母猪!
一想到瓜子脸说的被圈养在屋子里哪里也不去,邱雪便不寒而栗。
更何况,谁知道两年之后家里会是一个什么情况。
妈妈病得那么严重,等不等得到她回来?自己还能不能再继续进学校读书?父亲和大哥他们会不会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未来她恋爱、结婚,如果被对方知道她生育过,会不会看轻她?
跑出宿舍楼,冷风吹过来,邱雪觉得脸上冰凉一片,抬手一抹,满脸都是泪。
想到那张莫名其妙出现了纸条,邱雪心中一动,要不然就去看看?
到底是谁神不知鬼不觉的往她口袋里塞了一张纸条?他们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让她知道两年之后的命运?
就这样,邱雪在自己都还没有回过神来之时,已经来到了商业中心的停车场。
她有些惶然地四下里张望着,到处都是小汽车,不知道找她的人到底在哪里。
“邱雪!这边。”
夏木繁从吉普车里伸出头来,冲着邱雪招了招手。
看到找她的是名眉眼清朗的年轻女子,邱雪微微松了一口气,走到车边,看着夏木繁问:“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虽说夏木繁和韩莹到新希望家政公司去采访过一次,但平时邱雪要么在宿舍里,要么在培训室里,并没有和夏木繁碰过头。
夏木繁亮出了警官证:“我是警察,我姓夏。”
警察?邱雪的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声音略显颤抖:“夏警官,你找我有什么事?”
夏木繁态度温和,微微一笑:“邱雪,上车说吧,不然让你们公司的人看到,总归不太好。”
想到自己和公司签的保密协议,还有管理她们这帮姑娘们的张姐那张严肃的脸,邱雪犹豫片刻之后便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夏木繁没有带其他人过来,车门、车窗关上之后,在这小小密闭的空间里,只有邱雪和夏木繁两个人。
邱雪一坐下,便迫不及待的问:“你是警察,为什么要找我?我只是一个打工妹。”
夏木繁说:“我们盯新希望家政公司很久,在你们那里有内线。今天从香港来的客人挑中了你,你是不是很紧张?”
听说公司被警察盯住,邱雪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警察竟然连港商挑中了自己都知道,他不知道警察到底知道些什么,死死咬着唇,看着夏木繁一言不发。
看着眼前稚气犹存的18岁姑娘一脸倔强,夏木繁在心中暗自叹息:她以为她走的是康庄大道,却不知那是一片深渊。
可是,就连韩莹都差点被黄金凤那套言辞感动,更何况是这个刚刚走出山村的小姑娘,恐怕她早已被黄金凤那一套歪理洗脑成功了吧?
——只要两年时间就能赚到一大笔钱,这对一个穷怕了的女孩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要是结了婚给丈夫生孩子,你一分钱都拿不到,还不如现在拿钱生孩子,更能体现自己的价值。
——反正这段经历你不说我不说,谁都不会知道,怕什么。
在没有取得邱雪信任之前,夏木繁没打算和邱雪讲大道理。
夏木繁拿出两张照片摆在邱雪面前:“这个女孩叫樊灵薇,这个女孩叫做舒兰,她们和你一样,也是18岁就进了新希望家政公司,被送到了深市。三年时间里她们没有和家人联系,家人以为她们失踪,到公安局报了警,直到三年后,她们才回到家。”
邱雪认真地看着夏木繁手里的照片。
这两个女孩朴实青春,眉眼间透着对生活的憧憬。
一刹那之间,邱雪想了很多。
虽然公司内部严禁讨论其他送出去的女孩,但是当黄金凤对她们透露实情,是为港城有钱人生孩子赚大钱之后,女孩们私下里也曾悄悄议论,不知道这些女孩有没有受苦?拿到钱没有?现在生活过得怎么样?她们的人生会不会有影响?
本就对前途感到惶恐不安的邱雪,眼见得警察拿出了两个活生生的例子,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
她完全忘记了黄金凤反复不断嘱咐的话,两只手抓着前排座椅,身体前倾,目不转睛的看着夏木繁:“那,她们现在怎么样了?拿到了多少钱?家里人是不是特别感谢她们?现在她们家里一定盖起了大楼房,日子过得很好吧?”
夏木繁放慢了语速:“这些问题,不如你亲口问问她们?”
邱雪愣了一下:“我怎么问她们?”
夏木繁抬眸看着她,眼神坚定:“你相信我吗?”
邱雪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的内心其实依然有些紧张。眼前这个女子说她是警察,可是万一是骗她的呢?警官证看着神圣而庄严,可是万一是她伪造的呢?外出打工之前,家里人就反复交代过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轻易相信陌生人,免得被人拐走了还不知道。
夏木繁看出了邱雪内心的不安,微笑道:“这样吧,你先回去和公司请假一个星期,就说想在去深市之前回家看看家人,然后到星市公安局刑事侦查处来找我。确认了我的身份之后,我再带你去找那两个女孩,怎么样?”
邱雪暗自思索:眼前这位女警提出让她到公安局来找,显然内心坦荡,身份是真实的。只要不是假警察就好,对于真警察,邱雪还是信任,毕竟从小到大的教育就是有事找警察。
邱雪问:“公司会给我一个星期的假吗?”
夏木繁点了点头:“只要你态度坚决,他们不敢得罪你这颗摇钱树。”
邱雪指着指自己:“我是摇钱树?”
夏木繁:“当然,生一个男孩公司拿150万,只给你10万,难道你不是一颗摇钱树?”
公司在费用这块一直都是保密的。邱雪只知道这一次公司会给她10万块钱的报酬,并不知道公司能拿到多少。
虽说公司运营需要成本,但毕竟生孩子的是自己,冒着风险一次又一次流产保黔轮胎的也是她,可是付出最多的一方只能拿到10%,公司却拿90%,邱雪的内心升起来一种微妙的不平衡感。
邱雪垂下眼帘,有了自己的计较:“行。等我请好假就到公安局去找你。”
下车之前邱雪认真的看了夏木繁一眼,仿佛要将她的面容记在心上,免得到时候找错了人。
夏木繁并不介意她这样的打量:“我姓夏,夏木繁,我在市局等你。”
邱雪离开停车场,回到公司请假。
而另一边,曲先生、曲太太也被虞敬带到了公安局。
虞敬在停车场故意制造了一场车祸,与出租车司机大吵了一架之后报警,曲先生、曲太太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带到了公安局。
曲先生和曲太太带着保镖,一开始趾高气昂:“我们是港商。到星市是来谈投资的,赶紧把我们放了!车祸的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都是出租车司机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我们带到警察局里来?告诉你们,如果耽误了我们的行程,我们一分钱都不不给你们市里。”
龚卫国和孙羡兵负责稳住曲先生和曲太太,他俩端茶倒水,好好的招待他们。只说有些事情需要调查了解,等到双方司机达到和解,保证把他们送到宾馆好好休息,曲先生和曲太太这才稍微安生了一些。
他们虽然有钱,但也知道公检法的威力。既然已经带到了公安局了,看对方的态度也还算和气,他俩便没有再说什么。
龚卫国问:“你们到新市来做什么?”
曲先生态度很傲慢:“我不是说了吗?来星市投资啊。这次过来就是专门考察投资环境的。”
龚卫国问:“考察投资环境怎么跑到新希望家政公司去了?”
曲先生来之前就想好了说辞:“港城那边的有钱人家家都请保姆,保姆大多数来自菲律宾,现在不是马上港城要回归了吗?听说内地的家政服务不仅服务态度好,管理周到,而且收费便宜,所以就想过来考察一下,谈谈合作事宜。”
龚卫国问:“我听说曲先生做的是金铺生意,怎么突然转行了?”
曲太太没好气的说:“这是我们自己的生意安排,难道警察连这个都要管?”
龚卫国表情严肃:“你们要做什么样的生意我们不管,我们需要确认你们在星市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曲先生心一跳,眼神有些游离:“我们是守法好市民,怎么可能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龚卫国问;“既然打算家政生意,那有没有考虑从内地带个保姆过去?”
曲先生总觉得龚卫国意有所指,有些警惕地失口否认:“没有,现在赴港身份不好办,即使是要和黄总那边合作,也得等到明年。”
公安局的接待室在一楼,门口正对着走廊,龚卫国问话的时候故意将门敞开着,曲先生和曲太太的脸正对着大门,可以将每一个走廊上经过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东拉西扯说了一阵,龚卫国挂在肩头的警用对讲机开始呲呲作响,里面传来夏木繁清亮的声音:任务完成。
龚卫国简短的回了一句:“好。”挂上对讲机,站起身来,往曲先生和曲太太的杯子里续上开水。
曲太太喝了一肚子的水,心情烦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们到底要把我们留多久?我跟你们说了,那只是一场意外,车祸也是司机和对方的纠纷,我们只是暂时租用了这辆车,这一切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你们为什么还在这里纠缠不休?如果你们再继续下去,我要向外事办投诉!
曲太太声音很大,惊动了从门口经过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身穿警察制服,身段高挑,正是夏木繁,另外一个体态苗条、眉清目秀,正是请好了假来找夏木繁的邱雪。
听到曲太太那熟悉的声音,邱雪转过头来,与曲太太目光相对,两人同时一惊。
曲太太的瞳孔一缩,脑子顿时就炸开了。邱雪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会被警察带到了公安局?难道是她向警察告密?一想到自己真金白银带着100万港币来到内地就是为了给丈夫买个孩子,而这一切在内地是不合法的,曲太太便有些慌了。
难怪警察要把自己留在这里问东问西,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不会是黄金凤那个贱女人早就被警察盯上了吧?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就那自投罗网的倒霉蛋?
越想越慌,曲太太转过头来,冲曲先生使了个眼色。可此时曲先生比她还慌,脸色煞白,呆呆的看着从接待室门口走过去的邱雪,嘴里反复不断地嘀咕:“放我出去,我不要留在这里……”
看到曲先生和曲太太的邱雪浑身一颤,双腿发软,差点走不动道。
夏木繁伸出手,扶住邱雪,关切的询问:“怎么了?”
邱雪现在脑子很乱。
曲先生和曲太太不是港商吗?为什么会被警察带到这里问话?看来夏木繁没有说错,他们已经发现了新希望家政公司的问题,现在自己会不会也被警察抓起来?
黄金凤反复不断的叮嘱在邱雪耳边响起:“想要赚钱,就得脸皮厚、心肠黑,咱们做的这个事情虽然造福千千万万女性,但却不被世人理解,不能让警察知道。如果被警察知道,这门生意就黄了。而你们也会以卖淫的罪名抓起来。”
越想越怕,邱雪死死地抓着夏木繁的手:“夏警官,你,你们要把我抓起来吗?”
夏木繁一只手托住邱雪的胳膊,另一只手轻拍她手背:“别怕,跟我来。”
说完便将邱雪带离走廊。
眼睁睁看着邱雪被一个女警察带走,曲先生和曲太太两人颓然坐回椅中,心乱如麻。不知道警察到底知道多少,不清楚邱雪会交代些什么,他们会不会被强行羁留在星市。
恐惧,往往来自于未知。
一时之间接待室里突然沉默了下来。
龚卫国主动打破了这份沉默,指了指空荡荡的走廊:“那个女孩,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
“认识。”
曲先生和曲太太两人口径不一致,对视一眼后又同时改口。
“认识。”
“不认识。”
龚卫国提高音量:“到底认识还是不认识?”
曲太太终于理清思路,老老实实回答:“只是在公司见了一面,知道她叫邱雪,其余的我们都不清楚,所以也说不上认识或者不认识。”
龚卫国冷笑一声:“等邱雪交代完,恐怕你们就走不了了。”
孙羡兵在一旁也接了一句:“虽说你们是港城人,但既然到了我们这里,就得守我们的法!我建议你们最好老实交代,到星市到底是因为什么?”
曲先生和曲太太再一次交换了一个眼神,曲太太说:“两位阿sir,能不能给我们夫妻两个一点时间,我们商量商量?”
龚卫国点了点头:“可以,我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你们放心,不会错过一个坏人,但是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龚伟国和孙羡兵离开接待室之后,贴心地帮他们掩上门。
曲先生和曲太太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我早说了,内地人不靠谱,你看这钱刚刚给了,就把我们送到了警察局,说不定就是黄金凤想的坏招,专门骗我们港城人。谁知道黄金凤和警察是不是一伙的?”
“我看不太像是一伙的,倒像是警察早就盯上了黄金凤,说不定邱雪都是警察的内应。你没看到吗?那丫头和警察关系亲密的勾肩搭背,交头接耳的。”
“唉,你说的也是啊,我看邱雪和那个女警察关系好的很。只怕她会一五一十把我们和黄金凤商量的事情都交代出来。我们合同也签了,钱也给了,警察只要一搜黄金凤的屋子,什么都藏不住。”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真要把我们的打算都说出来?”
“现在这个情况,恐怕不说不行了。虽然说我们是打算找个内地姑娘生孩子,但一切都没有发生,那只是个想法,不是吗?说出来最多就是个批评教育,即便是犯法了,我们也可以反过来当污点证人,减免罪罚,考虑到我们的港商身份,最多就是批评教育之后遣送返港吧?就是那一百万,怕是拿不回来了。”
“黄金凤害惨了我们,这次绝对不能放过她!”
两人又细细的商量一下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等到龚卫国和孙羡兵回到接待室,曲先生便站起来,笑容可居地说:“阿sir,我们有个事情要汇报一下。”
曲先生口才倒不错,将自己夫妻俩听说有一个新希望家政公司开始说起,再到两人动了心思,到星市来打听情况和黄金凤交流一五一十地交代完。
曲太太补充道:“我们只是好奇,其实到了星市之后就有些后悔,毕竟那个孩子不是我亲生的,谁知道以后和我亲不亲,还不如想办法到M国去做试管婴儿。”
听完他们的话,龚卫国沉下脸:“你们不知道代孕是违法的吗?”
曲先生陪着笑脸:“是是是,我们错了,不该动这个心思。不过,这不是还没有发生吗?我们也算是主动交代、将功赎过,是不是?”
曲太太说:“对。我们完全就是被黄金凤给蛊惑了,我们也是受害者。给了她100万港币,还和她签了一个合同,你们赶紧们去抓她吧,我们可以当污点证人。”
夏木繁将邱雪带着接待室,给她倒上一杯热茶。
邱雪双手捧着热茶,热气透过玻璃杯传到手上,刚才的惶恐才慢慢的平息。
邱雪并不傻,回想起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她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既然夏警官想办法让人给她传纸条,约她在停车场见,又让她到公安局来,说要带自己去看另外两个女孩,这么大费周章,应该不会为难自己。
想到这里,邱雪壮着胆子看向夏木繁:“你把我叫来,是为了什么?”
夏木繁微微一笑:“我叫你来,是为了帮助你。”
邱雪怔怔地看着夏木繁:“帮我?你们怎么帮我?我妈妈病了,借了一大笔钱治病;我们家房子快要塌了,需要钱盖新屋;我哥订婚了需要钱,付彩礼;我交不起学费辍学了,需要钱才能继续读书。这一些你们能帮我吗?”
夏木繁听完邱雪的话,沉默了片刻。
邱雪现在所有的困境似乎只有钱才能解决。但是,是不是拿到钱了,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
这些问题夏木繁回答不了,但或许樊灵薇和舒兰能够回答她。
夏木繁说:“在停车场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过你,黄金凤我们已经盯了很久,这一次曲先生和曲太太与黄金凤签了合同、谈妥了代孕条件,他们的证词足够让黄金凤坐牢。我之所以通知你,就是为了把你从这滩混水里抽离出来。”
一听到黄金凤会坐牢,邱雪感觉心口发冷,低头喝了一口茶,热茶进入肚子,稍稍暖和暖肠胃。如果黄金凤坐了牢,那公司肯定得关门,到时候自己也得抓起来接受调查。
邱雪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夏木繁,颤抖着声音问:“黄金凤坐牢了,那我怎么办?”
虽然知道警察是在帮自己,但邱雪依然六神无主,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尽数涌了上来,十八岁的她完全不知道前路在哪里。
自己曾经仰望、羡慕的人,就这样倒台了?
猥琐好色、财大气粗的曲先生面对自己时那么肆无忌惮,可是被警察带到公安局问讯时,变得像鹌鹑一样老实。
美丽自信的老板黄金凤,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给姑娘们做培训时侃侃而谈,描绘美好蓝图时整个人似乎带着圣光。可是,她即将坐牢。
代孕赚钱的路被堵死了,她以后应该怎么办?人在穷途末路之时,除了出卖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快速赚到钱?
夏木繁似乎看穿了邱雪的复杂心理,温声道:“你现在面临的人生选择,我不能帮你做决定。不过,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如果你跟着黄金凤走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邱雪感觉到了夏木繁对她的尊重,渐渐直起了腰:“你,不审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