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来的是辖区派出所民警,但最后还是得刑侦大队接手,不如从现在开始就接手,便于掌握第一手资料。
岳渊对夏木繁说:“你们重案七组接手吧。”
夏木繁抬头挺胸:“是!”
吃个饭就遇到人命案,这运气,也是没救了。
夏木繁环顾四周。
饭店的顾客都惶恐无比。
亲眼看到一个人口吐白沫、抽搐倒地,一眨眼就没有了气,任谁不害怕?
只不过出来吃个饭,想和家人、朋友享受一下周末时光,谁知道会遇上这么晦气的事情,肯定个个糟心。
纷纷乱乱的吵闹声中,夏木繁对冯晓玉说:“靠A12桌最近的五桌人留下,其余顾客可以离开,不过要把姓名、年龄、单位、联系方式留下。”
冯晓玉利落应声:“是!”
龚卫国问:“二楼、三楼的顾客呢?”
夏木繁挥了挥手:“让他们走。”
“是!”
岳渊正要张嘴说话,没想到夏木繁竟然开始指挥起他来:“岳队,麻烦你和顾法医一起,对饭桌上的三菜一汤,还有这猫狗粮进行取样,送回去做检测吧。”
第一次被手下安排活,岳渊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顾少歧却推了他一下:“拿几个食品袋来。”
岳渊只得认命,看向站在一旁的柯麓。
柯麓倒是会看人眼色,拿来五个食品袋,他刚想动手,却被顾少歧阻拦:“你不要动,我来。”
顾少歧要来一次性的塑料手套,依次取样,最后才拿起放在桌上的白色纸盒。
纸盒入手很轻,看着像一个鞋盒,没有盖,目测大约30*20*10cm的尺寸。
顾少歧抓了一把纸盒中的棕褐色颗粒。
虽然顾少歧戴了一次性手套,但毕竟毒鼠强是剧毒,夏木繁说了声:“小心。”
顾少歧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嗯,我会加快检测进度。”
所有取样完成,顾少歧将碗筷、盘碟、纸盒归位,保证没有破坏现场任何指纹与痕迹之后,和岳渊一起离开。
柯麓看岳渊离开,转而走到夏木繁身边:“那个……”
夏木繁抬了抬眼:“我姓夏。”
柯麓笑了:“夏警官你好。”
柯麓笑起来露出雪白牙齿,看着阳光灿烂,很有亲和力,这让夏木繁多看了一眼。发现他有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零碎的刘海搭在额头,有点像某一个眼熟的港市歌星。夏木繁没什么艺术细胞,五音不全,也不追星,可是架不住有一个大学室友特别迷这名歌星,宿舍里常放他的磁带,连带着夏木繁也认识了这名歌星。
柯麓察觉到夏木繁的眼神有异,问:“夏警官,是不是还要拍照留痕?”
他竟然还知道要拍照留痕?夏木繁将心神从大学时光抽离回来,迅速进入工作状态:“你负责哪一块?”
柯麓:“一楼大堂。”
夏木繁目光锐利:“那你怎么连三楼的事情也管?”
柯麓对答如流:“一楼出了事,我们总经理今天正好又不在,我打电话请示,他觉得我的意见不错,就暂时让我负责这件事情的紧急处理。”
夏木繁明白了。
饭店总经理不在,又或者是觉得事情棘手,便让柯麓这个大堂经理进行紧急公关,难怪他一直跟进跟出。
想到柯麓先是封锁现场,不让顾客离开,现在又询问自己需不需要拍照留痕,夏木繁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丝审视:“你什么意见?”
柯麓道:“我觉得这件事必须谨慎处理,至少要摆脱顾客对饭店的负面评价。毕竟当时那么多顾客亲眼所见,如果传成食物中毒那对我们的生意肯定有影响。所以我向经理汇报的时候强调了这一点,务必将顾客都留下来,等待警察来了之后,一切听警察的。”
夏木繁“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要拍照?”
柯麓的笑容愈发灿烂:“不瞒你说,我是个侦探迷,最爱看警察题材的小说和电视,这些流程我比较熟悉。”
夏木繁问:“有谁动过现场?”
柯麓很坦然:“我。还有负责这个区的服务员何丽霞。”
夏木繁抬眸盯着他的表情,目光炯炯,这让柯麓有了一丝压力,他赶紧解释道:“那个人一倒地,旁边A11号桌、B12桌的客人就看到了,大声叫服务员。何丽霞跑过去查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把他扶起来。但那个时候他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样子很吓人,何丽霞有点害怕,就来叫我。我当时在后厨,听她一说立刻跑了过去,碰到了他的后背与头,先前以为是癫痫,马上打了120,后来看他没有呼吸,害怕是中毒,便又打了110,然后向经理汇报。”
消除了内心疑窦之后,夏木繁指了指孙羡兵:“你去他那里做一下笔录,把刚才你说的再复述一遍。然后,就配合做好顾客的安抚工作吧。”
柯麓应了一声好,便走到孙羡兵那边做了笔录,然后配合冯晓玉那边与顾客打交道。
中毒男子已经被120抬走,现场顾客没有谁感觉肠胃不适,基本能排除饭店食物中毒,听到警察说可以走人,巴不得马上留下联系方式离开。
柯麓一边道歉一边送上酒店小礼物,顾客们刚才的烦躁也被抚平,离开酒店时一个个喜笑颜开,不满情绪烟消云散。
被留下的那五桌客人,正在接受孙羡兵、虞敬以及三名民警的询问。
“有没有发现隔壁桌的异常?”
“有谁接触过那名男子?”
“有没有留意过放在桌上的纸盒?”
听到民警的询问,食客们七嘴八舌地回答,慢慢将男子毒发的过程呈现出来。
“他一个人坐了半天,点了菜也没看到上菜。清茗人多,外面等位置的人还有不少,服务员过来催了几回。”
“他一直在那里看BB机,脸色好像不太好。”
“我老婆看了他几回,说这人真怪,吃饭还带个鞋盒子。”
“哦,对了,他最后一次看了BB机之后,狠狠地扒了一口饭,然后把左手伸到鞋盒子里,也不知道掏了什么出来,往嘴里塞了一大把。然后,他就开始抽风,吓死人。”
“除了服务员,好像也没谁和他说话。”
“点菜、催菜、上菜,都是服务员。”
“他坐的位置靠边,好像没几个人会经过他那桌。”
“他又是抽抽又是吐白沫的时候,服务员把经理叫过来,后来都是那个经理在处理。”
从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旁边桌的顾客并没有太大问题,和那个男子接触较多的是服务员与柯经理。
点菜、催菜、分放餐具的服务员分餐区服务,负责A12桌的名叫何凤霞,今年二十三岁,模样俊俏,言语爽利,她回忆着A12的客人,也提到对方表情有些奇怪,时不时将挂在腰间的BB机取下查看,不过她很忙,并没有留意到他抓猫狗粮吃。
上菜的服务员名叫乔蕊,今年十九岁,刚打工不久,见到警察有点害怕,捏着衣角,说话像蚊子一样小。她说自己只负责从厨房取菜,按照桌号上菜,她根本没有注意哪一桌有哪些人,对A12也一点印象都没有。
夏木繁问:“你送菜途中有没有停留?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人?”
乔蕊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夏木繁看她目光闪躲,继续追问:“真没有?你好好想想。”
乔蕊再次摇头,缩着脖子,眼圈有些发红。
夏木繁盯着她的眼睛:“你怕什么?”
乔蕊吓得一个激灵,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我,我没……我没犯错啊。”
夏木繁看实在问不出什么,只得罢了。刚从农村出来的女孩子不熟悉环境,做事畏手畏脚,总怕被人批评,这样的表现也能够理解。
虞敬赶了回来,完成现场拍照。
所有餐具、鞋盒、桌面、椅子都提取了指纹。
肥胖男子周边脚印错乱复杂,没办法做足迹检验。
夏木繁凭着记忆,将男子倒地的位置画上粉笔人体轮廓线,拍照记录下来。
将所有现场勘察、问询工作完成,已经差不多晚上十一点。
饭店已经歇业,顾客全都离开,只剩下服务员在收拾桌椅碗筷、拖地板。
夏木繁长吁了一口气,感觉喉咙发干。
一杯菊花茶出现在眼前。
漂亮的玻璃杯,茶汤浅黄,里面盛开着一朵金丝皇菊。
夏木繁抬起头,正对上柯麓的笑脸:“夏警官辛苦了,喝杯茶吧。”
夏木繁没有客气,伸手接过,一口气喝了半杯。
茶水润喉,干涩的感觉顿时舒缓不少。
看着往龚卫国等人手里递菊花茶的柯麓,夏木繁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这个人看着比自己没大几岁,但处事周到,接人待物礼貌而热情,到底是从事服务业的人。
柯麓看得出来夏木繁是这群人的头,给大家都倒上茶之后笑着问她:“夏警官,这个案子对我们饭店应该没影响吧?”
夏木繁道:“等明天出检测结果吧。如果饭菜没问题,那就没事。不过,我们可能还会过来调查,请你们配合。”
柯麓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好的,随时欢迎。”
夏木繁将手中菊花茶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看向队友:“收工。”
龚卫国转了转酸痛的脖子:“唉,终于可以回家了。”
冯晓玉弯腰捶了捶腿:“站累了。”
孙羡兵做笔录写得手指头酸痛,甩了甩手,苦笑道:“今天写的字,加起来怕是有一万多了!”
夏木繁与柯麓道别,和大家一起走出清茗饭店的玻璃旋转大门。
夜风吹来,带来阵阵凉意。
这是和饭店空调不一样的自然凉风,吹在身上舒爽无比。
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夏木繁叹了一口气:“唉,又多了一个冤死的鬼。”
孙羡兵问:“不是被120抬走了吗?说不定能救回来呢?”
夏木繁:“你没看到顾法医摇头了吗?”
龚卫国一听,立刻回应:“那完了。”
冯晓玉也接上:“我们都怕顾法医摇头。他一摇头,代表又是命案一桩。”
虞敬与孙羡兵感觉有点受伤:“为什么我们俩不知道?”
他俩一起看向夏木繁:“为什么你知道?”龚卫国与冯晓玉到底和顾法医相处了几年,了解这些可以理解,夏木繁明明和他们一起进的刑侦大队,为什么她也能如此了解顾法医的习惯?
夏木繁看了他俩一眼:“用心,观察。”
龚卫国与冯晓玉听完,同时笑了起来。
孙羡兵咬了咬牙:“我觉得顾法医对你不一样,你看他还为你争取了一套房!”
一说到房子,顿时挠到了夏木繁的痒处,她从口袋掏出钥匙,美滋滋地看了又看:“我也觉得顾法医对我不错,感谢得很实在。今天太晚,我明天一早就带我妈过去看看房子。”
虞敬拍了拍孙羡兵的肩膀:“莫眼红,顾法医这个案子到底还是小夏立了大功。”
想到夏木繁那严谨的推理、惊人的观察力,孙羡兵打心眼里佩服,翻了虞敬一个白眼:“谁眼红了?我的意思是顾法医对小夏不错。”
夏木繁拿着钥匙晃了晃:“我帮他破了案嘛,对我不错不是应该的吗?”
冯晓玉看她对感情真是半点没开窍,不由得笑了起来:“是是是,夏夏说什么都是对的。明天你几点去看房子?我跟你一起去。”
五人慢慢往停车场而去。
背后传来柯麓的声音:“夏警官,请等一等。”
大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小跑而来的柯麓。
柯麓将一个包装精致的袋子送到夏木繁手里:“夏警官,今晚真是辛苦你们了,这是我们饭店做的点心,送给你们尝尝。”
听说是吃的,夏木繁伸手接过袋子:“谢了。”
柯麓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我,可以去刑侦大队找你吗?”
夏木繁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找我做什么?”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等明天检测结果出来自然会通知饭店,如果需要调查她自然会带人上门,不需要柯麓到刑侦大队。
柯麓轻声道:“我很佩服你们当警察的,所以……想和你,你们交个朋友。”
夜色有些暗沉,看不清楚柯麓的脸色,只觉得他那双微圆的眼睛有点像煤灰,当时它求收养时,也是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
夏木繁回了句:“刑侦大队不让进。”便和队友们一起离开。
留下柯麓站在原地,夜风吹起他的刘海,露出额角一个浅浅的十字形凹痕。
上了车,夏木繁打开点心盒子。
奶香味、黄油味、糖香味混杂在一起,整个车厢里都飘着一股甜腻腻的味道。
大盒子里放着六个小盒子,每个巴掌大小的小盒子上面都印着漂亮的水果图案,有的是凤梨,有的是樱桃,有的是苹果,有的是桔子……
冯晓玉凑过来一看,欢呼一声:“唉哟,水果酥啊。”
夏木繁给大家每人分了一个:“正好,每人一个,剩下一个我留给我妈。”
点心的香味太浓,忙了一晚上的众人都觉得肚子饿,拿起点心就往嘴里塞。一时之间,车厢里没有了其他声音,只剩下咀嚼的声响。
咔嚓嚓……
咔咔咔……
孙羡兵吃东西最快,抹了抹嘴边的点心渣子,第一个开口说话:“这个柯经理有心了,还知道送点心我们吃。”
冯晓玉一听,扑哧一笑,喷出一口点心渣子:“你真蠢,他这是看上我们夏夏了。”
不等夏木繁表态,孙羡兵瞪大了眼睛:“好大的狗胆!”
刑侦大队那么多大好的单身青年,哪里轮得到一个酒店经理来追求?
夏木繁看了冯晓玉一眼:“你想多了。”
冯晓玉咧开了嘴:“真的,夏夏,这人肯定是看上了你,想要追求你。你没看他眼珠子一直盯着你,走了还追出来说要和你交朋友?你别说,我挺佩服他的眼光,一般人听说我们是警察,都有点怕,偏偏他第一次接触就敢主动凑上来。”
夏木繁若有所思。
难怪觉得他的眼神像煤灰,原来是看上了自己。
只不过,收养一只猫容易,收养一个男人太麻烦。
煤灰性子野,有自己的社交圈子,白天到处晃悠晚上归家,平时只要喂点小鱼干,准备个棉垫子当猫窝就行。
男人么……
想想母亲,既要照顾男人的情绪与需求,还要做家务、生孩子,搞不好还得侍奉公婆,太麻烦。
她现在有了房子,还要男人做什么?
想到这里,夏木繁摇了摇头:“我有煤灰就够了,多养一个太麻烦。”
这话一出,车身一震,车子突然熄了火。
所有人都看向开车的虞敬。
虞敬嘴里还吃着点心呢,一下子被夏木繁的话惊到,差点噎住,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震天动地。
坐副驾驶的龚卫国死命拍着虞敬的后背,一边拍一边笑:“你慌什么慌!”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虞敬发动车辆继续前行,一个字没说。
龚卫国却狂笑起来:“小夏,你真的是!古代男人养家,现代男女平等,哪里轮到男人让你养?”
冯晓玉也忍俊不禁,抿着唇笑个不停:“夏夏,你的思想……哈哈!男人又不是猫猫狗狗,怎么能和煤灰相提并论?”
夏木繁嘟囔了一句:“男人有什么用?”
投毒要害王丽霞的,是她亲爱的丈夫周耀文;
母亲失踪,恨不得马上将她销户另择高枝的,是父亲夏满银;
鲁成济有老婆孩子,还想将沈奕彤据为已有。
接触的案子越多,夏木繁便越不想结婚,更不想和男人有牵扯。
更何况,柯麓只不过是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孙羡兵摸了摸后脑勺:“小夏,不要一棍子打倒一片人呐。”
龚卫国附和了一句:“对啊,我不是男人?小孙、大虞顾法医、岳队不也是?”
夏木繁摆了摆手:“你们是同事,是朋友,是队友,那不一样。我说的是,想求我收养的那些男人没什么用,还不如煤灰呢。”
冯晓玉第一次听到“求我收养”这个词,越想越好笑,笑得喘不上气来:“唉呀,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在夏木繁看来,男人追求=求收养。
众人在心里默默为所有夏木繁的追求者默哀。
第61章 家属
第二天一大早,徐淑美高高兴兴起床,煮了一锅鸡蛋青菜面,撒上葱花,淋了点香油,母女俩香喷喷地吃完,就一起去看新房子。
一楼带个小院子,因为没有人住,院子有些荒凉,杂草丛生、落叶满地。
不过这不是问题。
徐淑美一看到这个院子,眼睛就亮了:“太好了,这个院子好,可以种点菜,沿着院子四周还能养些花,等明年一定会很好看。”
农村孩子谁不爱土地?
夏木繁也很开心:“好,种点辣椒和白菜吧,我喜欢。”
两人打开单元门,走进这小小的两室一厅。
一进门就是客厅,客厅很小,能够摆下的家具很有限。客厅南面是两个卧室,北面有厨房和厕所,虽然小,但功能齐全。
徐淑美看着厨房里的碗柜、水池、灶台、排气扇,虽然上一家住户搬走前没有打扫卫生,显得很脏乱,但她依然很高兴:“唉呀,有自己的厨房真好,晚上你回家来随时可以吃口热的。”
夏木繁挽着母亲的胳膊,笑眯眯地说:“妈妈你对我真好。”
徐淑美亲昵地点了点夏木繁鼻尖:“等我把厨房收拾好,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两人又一起看完两间卧室,主卧室直通院子,归徐淑美住;次卧室朝南,靠近门口,归夏木繁住。
屋子虽小,但母女俩住正好。
家属楼绿化很好,屋前屋后都种着高大的梧桐,枝叶繁茂,将光线遮住,屋子里显得有点暗。不过好在现在是夏天,阴凉点反而觉得舒服。
徐淑美看看四周,满意得不得了,嘴角不断上扬,压都压不住。
“这里摆一张饭桌,两把椅子,正好。”
“还得买两张床。”
“木木,咱们买个彩电吧?”
“我想买个书柜,怎么样?好久没有写过诗歌了,不知道以前那些文学杂志还在不在?等我们安下家来,木木陪我去新华书店转转好吗?”
字字句句,都是徐淑美对未来生活的畅想与热爱。
听到母亲关于书柜的设想,夏木繁有些自责工作太忙,没多少时间陪伴母亲,更没有关注母亲未来的日子怎么度过。母亲有内秀,她的文笔朴实清新,曾在杂志上发表过小诗,现在回归正常,依然掩盖不了那份对文学的热爱。
母亲今年才四十出头,人生还有无限可能,只要她想,依然可以追寻她的文学梦。
想到这里,夏木繁重重地点头:“好,今天我下班之后就陪你去新华书店,你想买什么书,我们就买什么书。”
母女俩正说着话,门外传来喊声:“小夏”、“夏夏”。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孙羡兵他们来了。
他们一来,屋子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恭喜恭喜,夏夏住新屋了!”
“床不用买啊,我回头带你到物资科领两张绷子床就行。”
“对,物资科的家具你可以挑,虽然旧了点但挺实用的,书桌、书柜、衣柜什么的都有领,只要登记就行。”
“等你搬了新家,我们来暖屋!”
趁着说话的功夫,大家手脚也没闲着。尤其是虞敬,整理内务是一把好手,张罗着把屋子里的杂物、垃圾往外清理。人多力量大,不过半个多小时,便把屋子整理得像模像样。
看着时间差不多,夏木繁和组员一起离开,留下徐淑美留在屋子里慢慢收拾。
一到办公室,便进入忙碌的工作状态。
中毒男子送到医院之后,虽然采取了各种急救措施,但最终还是于清晨不治身亡,派出所民警根据对方身上的钱包确认死者身份,并通知了家属。
死者名叫诸升荣,今年42岁,经营一家鞋店,妻子刘彩阳,今年40岁,夫妻俩育有一子,今年18岁,读高二。
刑侦大队重案七组接手此案,夏木繁放下电话,立刻对队友们说:“走,我们去医院。”
同行的顾少歧带来一份毒理检测报告:“三菜一汤都没问题,那鞋盒里装着的棕褐色颗粒主要成分为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维生素、矿物质、水,应该是一种猫粮,表面掺杂大量毒鼠强粉末。”
夏木繁接过报告:“能不能查出是哪种牌子的猫粮?”
虽说现在老百姓日子好过些了,但毕竟整体经济水平与发达国家还有很大差距,家里养猫的大多都是剩饭剩菜对付着,有条件的则加点鱼、肉、鸡蛋之类蛋白质,正经用进口猫粮喂食的家庭很少。
如果能够查出猫粮品牌,说不定可以发现点什么。
顾少歧的回答很简洁:“不清楚。”
夏木繁“嗯”了一声,“那我们到时候去花鸟市场问问。”现在荟市的宠物生意还没有形成规模,大多都在花鸟市场里,与花鸟鱼虫的生意搭着一起做。
来到医院,夏木繁和顾法医兵分三路。
顾法医带着徒弟周炜去太平间验尸,夏木繁与冯晓玉与家属沟通,龚卫国则带着孙羡兵、虞敬去找医院、派出所民警了解情况。
诸升荣的妻子刘彩阳体型微胖,穿着睡衣、拖鞋,应该是半夜里接到警察通知后从家里赶过来的。突闻噩耗,刘彩阳一边哭一边骂。
“大晚上的不着家,我还以为你躲哪里快活去了,谁知道就死了!”
“你这一死,让我们娘俩个怎么办呢?”
“亮亮还在读高二啊,你怎么就忍心把他丢下?”
夏木繁来到刘彩阳面前:“刘彩阳?”
刘彩阳头发披散着,听到自己的名字便抬起头来,抹了一把泪,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是我。”
夏木繁出示了警官证:“刑侦大队重案组,我姓夏。”
刘彩阳一把抓住她的手,使劲地摇晃着:“我们家老诸是个很好的人,是哪个要害他?警察同志,你们一定把凶手抓起来。”
夏木繁点了点头:“好。”
夏木繁的笃定与冷静,让刘彩阳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夏木繁开始询问:“昨天你丈夫有没有异常?”
刘彩阳想了想,皱起了眉毛:“不只昨天,这一段时间都不太对劲。我和老诸分工,我看店,他管家。老诸平常做饭洗衣拖地任劳任怨,可是从上个月开始,我一回到家就看到他拉长着一张脸,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好像有什么心事。我问他,他又不肯说,让我别管他。”
夏木繁:“为什么不让他看店子?”
一说到这个,刘彩阳的语气里便多了丝埋怨:“是说撒!别人家里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偏偏我家不是。老诸性子闷,不爱说话,让他看店生意根本就不行。没办法,只能我这个老婆上。”
夏木繁:“你看店很辛苦吧?”
刘彩阳叹了一口气:“可不是?早上九点开门,晚上九点关门,有时候碰到有客人还得把关门的时间往后拖。鞋店就是小本生意,请人划不来,只能自己做。”
夏木繁:“你们夫妻感情怎么样?”
刘彩阳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刺耳,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我们感情挺好的。老诸虽然话少,但做事细致、体贴,每天中午、晚上给我送饭,旁边开店的哪一个不羡慕?”
夏木繁:“你最后看到你丈夫是什么时候?”
刘彩阳:“昨天晚上他送来晚饭,比平时早一点。等我吃完之后拿着碗筷就回家了。当时隔壁的小姑娘还夸他是贴心好老公呢,谁知道……”
夏木繁:“平时几点送饭?昨晚几点?”
刘彩阳:“平时都是六点左右,昨晚五点半吧。”
夏木繁:“你昨晚几点到的家?”
刘彩阳:“九点多吧,到家发现家里冷火冷灶的,我脾气就来了,打他传呼也不回,就先睡了。”
夏木繁看了她一眼:“他平时经常夜不归宿吗?”
刘彩阳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声音拔高了几度:“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了,老诸是个好人,他对我、对儿子都很负责任,你们警察应该赶紧去找害他的凶手,总问这些问题有什么意思?”
夏木繁的声音变冷了几分:“希望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诸升荣在清茗大酒店吃猫粮而中毒,其中疑点实在太多。
有没有可能他用鞋盒装着猫粮前往酒店,是想在生前享受一顿大餐然后自杀?
或者,他有某种怪癖,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吃猫粮,可是这一回却不知道为什么猫粮里下了毒鼠强,然后被误杀?
当然,也可能是被人是谋杀。
刚刚接触案件,什么头绪都没有,任何一条线索都不能放过。
丈夫出了意外,枕边人自然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刘彩阳虽然和诸升荣夫妻一体、育有一子,但也不能排除她的嫌疑。
夏木繁再一次重复:“他平时经常夜不归宿吗?”
她眸光锐利、声音冷然,态度中透着的强势让刘彩阳心下有些惴惴。
刘彩阳垂下眼帘看着地板:“儿子读寄宿高中,平时家里就我们两个,他知道我看店赚钱辛苦,晚上一般都会在家。”
夏木繁觉得有些蹊跷:“他昨晚没有在家,你没出去找找?”
刘彩阳冷笑一声:“找什么找?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能被人拐了去?他身上只有十几块钱零花钱,能玩出什么花样?”
夏木繁:“你把他的钱管得很紧?”
刘彩阳面露烦躁:“是的!男人有钱就变坏,不能让他有钱。我辛辛苦苦守店子,赚的钱都捏在手上,每天给他一点买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