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还是回忆了一下自己原先的想法来回答:“嗯……大家就只是想体验一下嘛,不用那么多时间就可以做很多不同的事,也不用那么多钱。”
“钱,钱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托尼灌下一口酒,“你知道我有个公司吧?我说停止制造武器的时候,股价大跌,那群人就全都针对我;我说我是钢铁侠,股价大涨,他们又都开始阿谀奉承我。”
“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吗?”托尼有点醉了,开始侧躺下,“钱就好像魔法一样,我动动嘴皮子就有了。”
艾彼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和托尼根本谈不来。
这是什么顶级富二代才会有的烦恼啊!
男人托着脑袋,有些放空自己,眼神不知看向哪里:“他们叫我下金蛋的鹅。”
听他的声音,好想他比艾彼想的要伤心一点。
他总是显得很不认真,那她就得听得认真一点。
托尼用手在腹部比划:“他们想把我的最后一颗蛋刨出来,然后随便让我死掉。”
托尼发现了艾彼看他的眼神,便嘲笑道:“对吧,你也觉得这么做很傻吧?我才、我才几岁?我是说,如果我活到120岁的话我能有至少四个媲美钢铁侠的发明,而他们这就想把我丢开了!”
他撇了撇嘴。
“真是。”
在钢铁侠曝光真身的发布会前,托尼曾在斯塔克企业闹出很大动静,艾彼不知道他的难过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发生了什么?”她问。
托尼转过头来,突兀地说:“我杀了看着我长大的一个叔叔。”
艾彼眨眨眼,消化着这个信息。
“现在你必须要跟我签保密协议了。没有其他人——除了你、我、斯塔克公司的应急小组,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你为什么告诉我?”她吃惊地说。
“因为所有人都在看着我!”托尼攥紧拳头,抓狂地锤下,“我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件事!我倒底做对了没有?我是不是应该做一个更好的人?谁会想杀我,在这件事之后?”
“你为什么杀了他呢?”艾彼赶忙问。
“他想杀了我啊!”
托尼喊出最后一句话,喘着气,停下了。
艾彼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说这事了。
他需要一个人来告诉他,他做的是对的。
杀自己身边的人,和杀中东的劫匪,感觉是不一样的。哪怕都是复仇,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那是他本来十分信任的人。
“一个人能戴多久的面具?”托尼问,“五年?十年?一辈子?”
他疑惑地皱眉:“为什么这种坏人能隐藏这么久都没人发现?”
艾彼站起身,把电视关掉,手柄收好,等托尼心情平复了,才说:“也许不是没有人发现,只是他从不在你面前做坏事。”
艾彼蹲到他身边,从他手里拿过空酒杯:“你就是那个他为什么要伪装的原因。”
“我?”托尼问。
艾彼点点头:“你想想,如果没有你,他是不是早就在公司随心所欲了?如果你不是一个好人,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可以狼狈为奸了?他还伪装到现在做什么呢?”
她拍拍他的手背:“所以,幸好有你,对吧?”
艾彼拿着空酒杯在茶几边收拾,托尼醉眼朦胧地看着她。
她的身影,就像是自然而然地在表达“其实没事的”。
自从爸妈去世以后,他的身边就多了几百双眼睛,每个人都想看看悲惨托尼是什么样子。但现在,他将自己的悲惨摆开到一个人面前,那个人却只是看了一眼。
然后说,你很好呀。
你是让这个世界,没那么糟糕的原因。
托尼·斯塔克,人生中第一次涌起一丝名为感激的情绪,但还没等他察觉,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身下的软枕上,有着令人安心的味道。
之后托尼经常来拜访艾彼。
而艾彼一直口嫌体正直,实际上连一次也没能拒绝。
速度单位为马赫的外卖员很难不得到好评。
而托尼也对艾彼的品味表示了高度的欣赏。
他刚结束一场不怎么样的约会,对方对他精心挑选的廉价快餐难以遮掩地露出“和阔佬约会就吃这个?”的奇怪神色。
尤其是在发现炸鸡里面根本没有黑松露或金箔的时候。
别提多尴尬了。
托尼:哦,当然是对方比较尴尬。
他咽下另一道快餐,将自己带的蔬菜汁一饮而尽,打开手里的幸运饼干。
“在你没有任何期待的时候,会从天而降一个你会喜欢上的人。”
托尼开心地把这张纸条戳到艾彼面前:“看,这不就是说的你!”
虽然从天而降的是他。
这件事真的很玄妙。
托尼喜欢一边说话一边拧螺丝,艾彼喜欢一边听人说话一边拧螺丝;托尼喜欢买自己一眼就看上的东西,不论那个东西是贵是贱,艾彼喜欢收到免费的东西,不论那个东西是贵是贱。
他不缺朋友,也不缺愿意全天陪伴他的人,但他们互相认可对方是自己最好的“酒肉朋友”,事情就变得异常简单。
一顿饭吃完,随时都可以散伙。
艾彼在收拾沙坑里挖出来的东西,她提着一个大塑料桶,里面放满了乱七八糟的玩具。
要是早知道里面东西这么多,她就应该找点小孩来挖宝,还能收门票钱。
抱着塑料桶进门的时候,托尼路过,突然呆立原地。
“你要、你要干什么?”
艾彼一时没在意他的反应,只是回答:“把沙坑收拾收拾,看看能不能种西瓜。”
虽然已经过了时节,但种瓜得瓜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托尼跟了一步,有点拦住了她的去路:“不是,我是问这些东西……”
艾彼觉得他奇奇怪怪,但还是真实地回答:“拿去清洗一下。”
“清洗一下?”他犹犹豫豫地问,“然后拿去卖二手?”
听起来像她会做的事。
“不是,”艾彼很坚定地回答,托尼看起来放心多了,“怎么了托尼?”
他这样,她想看不见也不行了。
但托尼没有回答她,于是艾彼准备绕过去干自己的事。
没想到托尼又开始一惊一乍:“我打算买下它们!”
艾彼被他吓了一跳:“什么!为什么?”
“他们给了我一些灵感……对,虽然它们只是塑料玩具。但!就像苹果能给牛顿灵感一样,我从它们之中看到了、看到了……”
托尼仔细瞅着这团沾满泥沙看不清原样的儿童玩具,适用年龄绝对不超过3岁。
“相对论的大一统!没错,就是相对论的大一统!”
你看它们,多么像混沌的宇宙啊!
托尼说着,就要接过艾彼手中的“大一桶”。
艾彼没放手。
“托尼,你跟我说实话——”艾彼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托尼心惊肉跳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话,难道他不小心暴露了?
“——这些是不是你的东西?”
在艾彼的注视下, 他不好意思地假咳一下:“咳,你看出来了。”
“挺明显的。”艾彼面无表情地说,“你比我还清楚这个房子的结构, 你随手就把电子管家安装进了房屋应答系统, 你喜欢躺在沙发上睡觉明明沙发的长度都快容不下你了……”
“咳,”这次托尼真咳了一下, “这沙发是短了点,不知道我妈当初是怎么想的。”
艾彼瞪大眼睛:“所以那个匿名富商真的是你!”
头脑一热就捐赠了一处房产的托尼:“我当时一定是喝醉了。”
他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承认自己会喝醉酒了。
然而世界上有个人永远能拆托尼·斯塔克的台:「先生,没有您的清晰指令我不会更新房屋的认证系统……」
“咳嗯!”托尼大声地咳嗽起来,伸手按掉扬声器。
艾彼叹了口气:就不能在这种事上坦白一点嘛。
“我一直想向你道谢来着。”她说着,但没有很郑重其事, 就像随口聊天, “但你匿名一定有原因,可能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拥有这处房产吧,毕竟让我使用就等于半公开地址了。”
托尼跟在她身后走进洗衣房。
“嗯,这里是我爸妈度假的地方, 不过我们三个只来过这里一次——我出生之前他们有没有来过就不知道了。”
“哦, 所以你来的那次年龄还很小?”艾彼边问边打开水龙头。
“是啊。”托尼不自觉地陷入回忆。
当时他还不到三岁,也可能是不到四岁, 总之非常小,还是个小屁墩。
但他智商超常,又非常早熟, 那次度假也是他人生中少有的温馨时光, 所以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夏日的阳光照进洗衣房,就像现在这样, 水龙头的水柱清透明亮, 妈洗着碎花手帕, 爸嫌他跑来跑去把他夹在腋下。
那时候他们两个都还很年轻,托尼突然意识到。虽然不是什么青涩的少年少女,但也是新婚夫妇,所以会在繁忙的工作中,找一些时间只和家人在一起。
他一直以为父母的年纪会永远定格在他们死去的那一年。
但他竟然还能回忆起这么美好的一幕,连他自己都感到很惊讶。
人类可真奇怪,明明这些画面一直都在记忆里,却要看到纪念品才会想起来。
艾彼用水灌满了桶,挽起袖子,把小玩具一个个捞出来。
冲掉沙子后,托尼的玩具们显出了原样。
小火车、小兵人,集成电路、晶体管,还有不知哪来的睫毛膏,可能被他用来当胶水了?
这些东西曾经是他的宝贝,虽然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玩了,但要是扔掉感觉也很不对劲。
艾彼看着那管神奇的睫毛膏的时候,托尼找出一条毛巾,把她捞出来的东西一一擦干净。
接下来,艾彼一边捞,托尼就在一边擦。有两个人干活,一大桶小零碎不一会就弄干净了。
他们找了个藤箱,把托尼的玩具都倒到里面,把艾彼捡到的通讯器也放到里面,然后把藤箱推进小托尼的床下。
就好像它们本来就在这里。
华盛顿,“钢铁侠”听证会。
数百人挤满了座位,等着托尼·斯塔克交代自己的秘密武器。
距离钢铁侠现世已经三个月。
这三个月间,托尼·斯塔克是当之无愧的流量之王。他是第一个敢于摘下面具的超级英雄,他的性格又张扬自信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低调不存在于他的字典。
他也给了很多人新的希望,在大都会陨落后。
“人们——爱我。”托尼对着上方的军事委员会议员说,似乎这样就可以说服他们,“你能听到墙壁那边的欢呼声吗?”
听证会的石砖墙壁隐隐传来外面人群的声音,而这已经是隔音后的墙壁了。
托尼做了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摊手。
但委员会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他。
“您必须证明您有必要保留‘钢铁侠’装甲,否则就是在市区内驾驶杀伤力巨大的武器。”
托尼静了一下,很明显是急中生智:“我有,我需要义肢,而‘钢铁侠’是我发明的先进外骨骼。”
旁观席笑了起来。
“你需要证明你的身体条件差到了需要使用义肢。”议员语速缓慢地讽刺般地说,很明显并不相信他有这个条件。
但托尼打了个响指:“哈皮。”
“是的,先生。”托尼的保镖走上前去,递交一份文件,“请各位看一下这份健康报告,斯塔克先生的心脏条件不允许他进行剧烈活动,所以‘钢铁侠’能够帮助他显著改善生活水平。”
托尼在桌子下面向哈皮竖起大拇指。
议员不可置信地拉长声音:“你是在说钢铁侠的那些义警活动不会对他的心脏造成更差的影响?”
“不会,”托尼向他打包票,“里面可平静了,真的,你在里面甚至都能睡觉。”
议员很快抓住他的破绽:“你说‘你’,那么你是打算把这项技术交出来喽?”
托尼笑了笑,环顾这群议员:“不。”
“不?”
“我能用钢铁侠制造和平,而你们只会用它制造战争。没有人喜欢战争。”
旁观席爆发出一阵掌声和口哨,众人纷纷附和他。
议员还想说什么:“那是……”
但托尼已经玩够了。
他直接站起身,面对人群与镜头:“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我能带来什么好处,对吧?我能避免核战争,我能保护人民,保护国家!”
他转身看向一个个油头粉面的主审议员。
“我知道你们不在乎其他地方的和平,那就这么说吧,看看数据,钢铁侠出现后,哪里变得更加和平了?就是这里!”
“你们要拿走我的战衣,先证明你们会成为超级英雄,而不是超级恶棍!先回收所有从美国流出的武器,融化所有枪|支!”
议员被气得面色铁青,托尼向他张开怀抱,轻声问:“我做得到,你做得到吗?——为了世界和平。”
钦佩的掌声响起,仿佛一层层声浪,托尼带上墨镜,就这样准备离开。
话筒中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还记得大都会发生了什么吗?你想让纽约也变成那样吗?”
语气近乎诅咒。
托尼停在原地,墨镜下难辨神色。
人群静音了,每个人都不愿提起那个伤痛。
“这个,你问的很好。”托尼在静谧中说,声音无比清晰,“今后,人类将不再需要危险的核裂变能源,斯塔克集团已经研究出了可量产核聚变能源,将会在明天开始……”
接下来的声音已经没有人能听到了。
托尼的嘴唇在镜头中张张合合,最后得意地变成一抹微笑。欢呼声几乎掀开屋顶,不仅旁观席,全球人民都雀跃起来!
明白核聚变意味着什么的人都知道,人类进入了下一个时代——能源无限的时代!
“托尼·斯塔克在听证会的宣言”余波还在扩散,然而,曼哈顿竟然又出现了一场无可忽视的事件,成为所有人心中的噩梦。
没有人会想到,正义联盟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怎样的怒涛。
超人杀人了。
在全世界人的面前。
一个男人被投到讲台中间。
这一幕很像之前曾发生过的一幕,而众人抬起头, 看到的果然就是超人。
他看起来像一个不可被击败的太阳神, 但此时,人们对他的畏惧已经大大减少了。
因为这半年来, 超人非常低调。
就像他惧怕了引起超级反派注意似的。
他忙碌于世界各地,但再也没有接受过采访,他避开钢铁侠的锋芒,从不对他在中东的所作所为发表意见。
没有了大都会这个标记地,超人的行踪变得难以捉摸起来。
他再也没有能被称之为“回去”的地方。
演讲广场上聚满了各国媒体, 而被超人扔下来的人, 仔细一看,竟然也十分眼熟。
是那个超人要求联合国“再教育”的比亚利亚总统。
他面如死灰,对被扔到人群面前毫无反应,仿佛知道再多的人群也无法保护他。
超人直接降落在话筒前。
“我曾经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 希冀于你们可以改造这个杀人凶手。但他在得到联合国警告后, 辜负了你们。”
他看向僵硬在地面,缩成一团的男人。
“他又一次发起了战争, 以联合国认可的一国总统的名义——我知道他是哪个国家的代理人,但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他自己能不能改变。”
超人转向他, 像一名称职的记者般低头问。
“总统阁下, 你杀过几个人?”
比亚利亚总统没想到自己还有对话的机会,惊讶地恢复神智, 但他张口结舌, 说不出任何答案。
超人竟然有十足的耐心:“不算那些在战争中逝去的, 只算你亲手杀害的。”
“……两个。”他用比亚利亚当地语言说,明明他一生都在说英语。
但超人不会放过这一点:“用英语。”
比亚利亚总统看向讲台下,黑色的摄像机镜头像是一个个能吸走人魂魄的黑洞,但如果它们此时真能吸走他的魂魄,他倒要感谢它们。
“两个。”
“哪两个?”
“我的兄弟,和我兄弟的妻子。”
“而你依然能说,那是正义的吗?”
超人的声音,平和、有力,像是一页写着法典的羊皮纸被柔软翻过,比亚利亚总统又升起一丝希望——
也许超人没有疯,也许他表面的正常,是真的“正常”。
可他会给自己怎样的惩罚呢?斩断手脚?投进监狱?
只要不是死亡,他都可以接受……
不论如何,他必须为自己说话!
“当然!”他恳切地说,“如果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
超人听到他的回答,缓缓地点了下头,仿佛承认了他行为的正当性。
“那么现在,试着杀我。”超人说。
“什、什么?”
“因为你不杀我,我就会杀你。”
超人缓步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仿佛在给他机会奋起反击。
但那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能够打败超人的人,根本就没有!
进行过数不清的谋杀的男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惊骇地扭头转向人群:“救——”
一道红光穿过他的头颅。
一时之间,现场竟然没有声音,因为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超人把热视线控制到最小,仅仅是穿过了他的大脑,没有引起火焰,也没有让脑浆迸溅。
甚至热视线的灼烧,阻止了血液的流淌。
比亚利亚总统倒在讲台上,额头有两个黑点,冒起微弱的青烟。哪怕他死不瞑目,也没人能立刻反应过来,超人正在所有人面前杀人。
超人如常地走回话筒,通过镜头,面向全世界:“我知道你们之中的很多人看到这一幕会吓破了胆,所以,试着来杀我。我已经没有任何弱点,也没有任何在乎的东西,你们如果想尝试,就只能来找我。”
前排的一名女士终于从眼前的画面反应过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抖如筛糠。
而超人依然义正严辞:“如果做不到,就立刻停止你们的恶行!”
他的眼睛,仿如看守无边宝藏的恶龙,面对贪婪的、觊觎他宝物的渺小众生,发出野兽般的低沉警告。
“——否则,我会帮你们停止。”
红披风离去的那一刻,现场终于爆发出尖叫,无数镜头画面都被惊惶的人群撞倒。只有老道的战地摄影师临危不乱,压抑住心底的惊诧,将镜头转向地面上的尸体,确认死亡。
而镜头之外,世界上的数亿家庭、酒馆、办公室,甚至教室之内,人们更多的反应是沉默。
就好像一件所有人都知道,但所有人都没有揭破的秘密,终于显露出来。
——超人根本就没有回来。
正义联盟的成员从没有到得这么齐过。
不论是创始人还是联盟新发展的成员,大家挤在大厅之中,发现每个人都是同样的惊讶。
不等大家进行全面的讨论,引起惊讶的主角就来了。
超人飞进正义大厅,飞到最前方。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
“你竟然还敢来?!”尖锐的声音响起。
点破了正义大厅中隐隐的剑拔弩张的气氛。
另一个声音响亮地反问:“为什么不敢!”
这两句话道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人们此时才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和自己想得一样——
有人竟然支持超人杀人!
有人竟然想要逮捕超人!
人群面面相觑,逐渐分成两派,昔日的好友站在对面,内心的观念却不会因此动摇。
他曾是他们的领袖、他们的偶像、他们中最好的那一个。
如今亦然。
超人步步沉稳,迈上台阶走到高台。
“你们都看到我做了什么,”他说,像一位威严的国王,“这是第一次,但不会是最后一次。如果你无法接受,我尊重你的想法,你现在可以自由离去。”
阶梯之下,神奇女侠、钢骨、绿灯侠走出支持超人的人群,挡在他们身前。
挡在超人身前。
女侠的手腕轻轻一甩,卷起的鞭尾被掷于地面,流金如火。
“如果有人想挑战我们的能力,也可以现在站出来。”
“……”
没有人会不知道自己和他们的差距,超人已开杀戒,现在上去,等于送死。
对峙的人群渐渐散去。
不论多么懊恼,多么愤怒,这场内战终究是没打成,留下的人也松了口气。
超人低声感谢理解他的人们,绿箭侠叹息了一声,只对他说了一句“节哀顺变”。
众人皆是如此,他们远远看着他,隔着一道阳光带来的阴影。
绿箭走出人群,问闪电侠走不走。
闪电侠搞不懂事情怎么就在瞬间变成了这样!
难道大家一瞬间就能判断出超人的好坏吗?他觉得,这么复杂的事情,难道不应该再调查一下吗?
比如说,超人杀人到底是想做什么?为什么好像每个人都懂了,就他没懂!
请说明白一点吧,超人!
绿箭看到他求救般的看向超人,就明白了他的选择。
他拍拍好朋友的肩:“保重。”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们。
在场的众人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意识到,这不仅仅是正义联盟的内讧,而是一场政变的开始。
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并不全都支持超人,但也有一些,比超人看得还要深远。
其中就有神奇女侠。
她收好真言套索,走上高台。她的领袖看起来又伤心又疲惫,但一切只是一个开始,更多的战斗还在后面。
神奇女侠:“你能做得更多,卡尔。”
像一个真正的英雄那样,你将带领人民,消除邪恶,走向奠基新世界的胜利。
成为旧神无法比拟的新神。
“蝙蝠侠在哪?”超人问。
“不知道,我们没在这看见他。”
超人侧耳倾听,显然在搜寻蝙蝠侠的心跳,蝙蝠侠通常会将心跳隐藏在盔甲下,但这一次,他听到了什么。
视线望向远方。
“你怎么敢!”
天空传来一声怒吼。
那个他预料中会来的人跃向地面,姿态不再如飞鸟般稳定,而是更像一枚射向他的子弹。
布鲁斯站在玛莎·肯特的坟墓前。
黑色的西装典雅肃穆,令他一如既往的平静面容透出一股哀伤。
但超人没有被这点示弱所迷惑。
“你怎么敢站在这座坟前……这座只有一抬空棺坟墓前!”
他咆哮着,从未如此失去理智。
相比之下,布鲁斯则冷静得多,仿佛世界最强之人的怒火在他身上撼动不了什么。
“我应该来道个别的,你不能剥夺我这项权利。”
他平静地说。
布鲁斯找了很久,才找到超人把“玛莎”葬在哪里。
不在斯莫维尔,也不在北极,而是在大都会边缘,他曾放下无数人遗体的地方。
玛莎并没有留下遗体,坟墓也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坟墓。
只是超人将两个故乡合葬的地方。
布鲁斯看着热视线刻出的墓志铭:一位母亲安眠于此。
“如果她还活着,她绝不希望你做出这种事。”
超人被他气笑了。
“你再也没机会向她告状了,而这是谁的错呢?布鲁斯?”
蝙蝠侠缄口无言。
“杀一个小丑可以拯救千千万万, 为什么你看不到这一点?”
空旷的郊野上没有风,但超人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
“有些时候,放弃一个人也可以拯救千千万万, ”布鲁斯看向超人, “但你会那么做吗?”
“你总是能说出大道理。”超人不甘心地说。
布鲁斯摇摇头:“生命不能放在天平两端,你心里是知道的。”
超人像是被他说服了, 看了他一会。
但随即,他哈哈大笑起来:“蝙蝠侠,难道,你以为在我心中,小丑竟然能和其他人平等吗?”
他像听到了世间最大的笑话一样看着他。
“小丑甚至还不如地上的一只蚂蚁, 一根野草!你竟然将他和其他人相提并论, 你不觉得是你对生命价值的衡量有问题吗?”
“我从不衡量生命的价值。”
“那么,告诉我,你为他默哀过吗?”
布鲁斯仿佛不相信他竟然能问出这句话,但超人会告诉他为什么。
“你的不衡量, 与绝对的平等有什么差别?绝对的平等就是相对的不平等。”
“不要再回避问题了, 布鲁斯,这个世界每一天都在问我们:你希望谁活着?你能接受谁死去?我们必须给出答案, 否则它会一直问下去。”
布鲁斯低下头,看向墓地。
“我做不到。如果我给出答案,那么总有一天, 当我没有把握住机会时, 我会安慰自己,‘这一个是可以放弃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我需要让自己保持最佳状态, 我必须每一次都全力以赴。”
这一次, 沉默的换成了超人。
他也看向眼前的坟墓,一个夏天,让它开满了鲜花,但怎样的美丽都无法带回玛莎。
超人:“那么,为什么你要让他对我做出这种事,布鲁斯?”
他的声音,轻轻划过蝙蝠侠的耳朵,却像是化作了勒住脖颈的绸带,给他难以解脱的窒息。
超人做出离去的姿态。
“我们都是孤儿了,布鲁斯。”
“而这世上,本不必有更多孤儿。”
超人回到正义大厅。
绿灯侠和神奇女侠正在商量瞭望塔的排班,他带着一身云层水汽,轻轻落地。
神奇女侠:“你见到蝙蝠侠了。”
超人点头,又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