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根据我的经验,服务不好却依旧有很多人排队的饭店,一定是宝藏饭店!”
光彦探头瞄了眼女员工说得上糟糕的表现,默默点头。
“咦,餐车上的菜单,招牌菜色的第一行为什么被黑色胶带盖住了?”选择餐点时,步美好奇道。
阿笠博士瞥一眼走神的灰原哀,掩饰般代替回答:“哦,那可能是之前制作的菜单,后来销量不好或材料缺失之类的原因下架了,担心客人再误点才这么做的吧。”
三小只果然没再纠结这件事,热烈讨论该点什么,招牌菜色第二的通心粉和店长推荐的柑橘混合果汁看着都很不错的样子。
许久,灰原哀才恋恋不舍地将眼神从佐仓小姐身上移开,听着同伴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视线转向菜单。
半晌,她垂眸轻笑,“原来如此……胆大包天的家伙们。”
“什么?”阿笠博士一头雾水。
“招牌菜色第二名的通心粉英文是macaroni,与餐车名【SAKURA】重新排列组合后,就是【KARASUMA】【CARONI】。”她悄声解释,“前者是乌丸的罗马音,而Caroni则是一款顶级的朗姆酒。”
“通心粉是招牌菜色第二名,对应朗姆是组织中的二把手,如此说来那个被胶带贴着的招牌第一理应代表着二把手之上的人物了。”
这样的文字游戏实在太熟悉了,灰原哀知道是谁的手笔,“换而言之,就是乌丸莲耶——组织幕后的那位先生了。”
看餐车后还放着的推车来看,应该才刚刚运来没多久。
不再对组织的接近感到颤栗恐惧,甚至能用轻松揶揄的口吻谈论组织成员从不提及本名的“那位先生”,她何时也有了这样的勇气来直面曾经的阴霾。
大概是因为,重要的人都在她身边吧。
顺便一提,店长推荐的果汁,看下面小字的配料表就知道和鸡尾酒辛蒂瑞拉一模一样,毕竟辛蒂瑞拉本来就是一种无酒精的柑橘混合果汁。
到处都是怪盗小姐设置的彩蛋,仿佛她每次都分给粉丝和警察的大量糖果,惊喜又带着甜味。
阿笠博士消化了好一会儿才领悟到其中的意思,不可置信道:“难道说,那个将你和新一变小的组织头目,就被关在那个……里面?”
他边说边隐蔽地指了指餐车。
“没错。”灰原哀背着手跟着队伍往前一步,“我想让我们来到这里,就是打掩护的,任谁都不会想到老人和小孩会来看守这种重要角色吧。”
在场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武力高强的青壮年或是具有代表性的智囊角色,换了任何人都不会放心让他们来干这种事,却也无疑最容易令敌人忽视。
阿笠博士擦了一把冷汗,尤其是看到元太因身高不够而爬上餐车的取餐口,鞋子梆梆踢着下面铁板的时候,直接倒吸一口气。
“冷静点博士,你要假装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像那些孩子一样。”
阿笠博士:好希望回到十分钟前,我一定不会好奇暗号的答案!
“咻——砰!”
数发烟花升空盛开,吸引排队的人纷纷扭头欣赏,多彩的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包括餐车里的佐仓小姐和女员工。
穿着鲜艳多样演出服的乐园演员从四面八方涌入广场,围着中央那个标志性的喷泉开始放声高歌、载歌载舞,并拉着游客中的小孩子一起加入。
灰原哀面朝某个方向,透过烟火望向更远的建筑物。
——今晚的序幕舞曲已经开始了,在谢幕前就遗憾退场的究竟会是谁呢。
晚九点,东京郊区的废弃大楼。
这是半个世纪前的建筑了,原本曾是一家繁荣的百货大楼,但在泡沫经济后迅速破产沉寂下去,早已无人问津。
去年这一带被规划进政府基建,准备建造公路和公园,所以附近居民都搬走了,周围只剩下一片荒地和还未拆迁的房屋。
有个拾荒的流浪汉每晚都带着铺盖来大楼里睡觉,这里至少有抵御寒风和阵雨的屋顶窗户。但今晚他还没走近,就眼尖发现大楼里时不时闪过重重的阴影,鬼魅般在每层楼出现。
这种鬼地方有影子,不是驱赶流浪汉的警察就是鬼。
他立刻头也不回地跑了,在密集一户建和违章建筑的遮挡下很快不见踪影。
大楼六层窗口探出的狙击枪口收了回去,基安蒂嘁了一声:“跑的真快。”还差一秒她就扣下扳机了。
反正这地方死了人,最快也要明早才能被发现,她可受够了畏畏缩缩地执行任务。
“不要为了小老鼠分心,基安蒂,”伏特加警告了她一句,“大哥今晚的目标是怪盗辛蒂瑞拉。”
基安蒂耸耸肩,在暗处朝科恩翻了个白眼,“西哈呢?”
“在外面哪个人家里的车库,说是他在这里很容易被误伤,只提供技术支持。”伏特加说完一看时间,连忙跑到楼顶去找琴酒了。
楼顶风很大,停着一架小型直升飞机。
组织第一杀手的黑色长款风衣和金色长发随风大力摆动,香烟的白烟刚冒出就被吹散,末梢的红光时亮时灭,头上的帽子却神奇地稳如泰山,营造出一种电影中极具压迫感的氛围。
他的脚边躺着一个两米长的睡袋,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人。
交易地点正是楼顶。
尽管怪盗登场并非千篇一律的从天而降,不过底层有他们的人手看守,稍高点的楼层由基安蒂科恩这对搭档监视狙击,唯一能抵达这栋大楼的办法仅剩没有遮挡的天空。
只要疑似女怪盗的身影一出现,所有人便即刻开枪射杀。
琴酒才懒得去管会不会波及到怪盗带来的“人质”,在他看来既然西哈讨要人质的目的是为了炸死她,那么带回去的是活人还是尸体并没有区别,不差这一会儿。
顶多给她留口气撑到明天凌晨罢了。
“大哥,九点了。”伏特加凑近低声道。
琴酒没有开口,将烟蒂狠狠踩灭后示意伏特加回收,眼神阴鸷地望着无云的夜空。
对讲耳机忽然响起:“这里是一楼,突然响起了脚步的回声,但并未发现人影。”
“这里是二楼,回声到我们这层了,正在往三楼走去!”“这里是三楼……”
伏特加看向身旁男人,“怎么办,大哥!”
“装神弄鬼。”
琴酒半点没有被干扰,架起狙击枪凝视四周环境,在视野中出现第一个飞行物体时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
那东西远远地被击落了,不过从下坠速度看没有搭乘任何人,只是个幌子。
但这一枪仿佛捅了飞行物的窝,许多大小不一的漂浮物体从四面八方一齐朝废弃大楼聚集。
这些东西接近后他们才看清,虽然形似女怪盗的南瓜滑翔伞,但颜色图案五花八门各不相同,铺天盖地地飞来扰乱视线。有的图案是水晶鞋,有的是鬼脸、小丑、禁酒标志等等,充分体现了嘲讽之意。
许多滑翔伞被打了下去,但它们源源不断。
组织成员们意识到这是在消耗他们的弹药,大部分都跑到楼顶前去支援,企图从那些花里胡哨的幌子中找出真的那个,原先的布置隐隐乱了套。
一张扑克牌从滑翔伞中凌空飞出,击倒了一名组织成员,后者的武器脱手时,被一架纸飞机托起顺走了。
琴酒飞快朝扑克牌出现的方向射击,对手却转瞬间再次不见踪影。
随后又挑衅似的连发三张扑克牌,前两张分别击倒了两名组织成员。最后一张则瞄准了琴酒的眼睛,被他本能后退一步躲过,只划破了他的薄唇。
苍白的嘴唇渗出了些许鲜血,被男人狞笑着舔去,舌尖的血腥味没有让他心生退意,反而使狠厉的杀意更加凛然。
在某个瞬间,他忽然在众多滑翔伞的间隙中清晰地捕捉到了怪盗辛蒂瑞拉那张戴着黄金面具的面孔,“伏特加,启动直升机!”
而这时,一个被气球绑住的睡袋飘了上来,落在角落屋顶。
睡袋里有轻微的活动痕迹,很明显就是这次准备交换的“人质”。
但琴酒压根没去管,握住直升飞机的把手升空,在伏特加的驾驶追赶下单手狙击那个躲躲藏藏的大盗。
其他人同样无暇顾及人质,因为在直升机离开后不久,空中又飘来了一批滑翔伞。
PS:这回是载人版的。
“喂喂!发生什么了?”楼顶混战时,基安蒂一直试图用对讲耳机与成员取得联系。
一颗子弹猝不及防地打破窗户,射中了她的肩膀!
“怎么会……”她捂住鲜血潺潺的肩膀,忍着剧痛往死角一滚,心想这附近根本没有适合伏击的建筑啊。
她用瞄准镜一看,果然在漆黑一片中对上了一点反光。
是信号塔吗?!那距离这可是有一千多码啊!
到底是谁……!
扫视到对方深邃的脸孔,基安蒂不由惊呼出声,“赤井秀一!”
怎么会,他不是已经被杀死了!
眼前这个难不成是从地狱爬出来复仇的恶鬼?
这样的念头只存在一瞬便被抹去,基安蒂很快明白,既然赤井秀一没死,那么当初组织派去杀他并录下影带的基尔就是叛徒了。
“有人进入大楼了!”守在另一边的科恩低喝。
“可恶,被算计了!”基安蒂顾不得伤口疼痛,架枪对准漆黑的楼内,守住楼梯口不让人上来。
可悄无声息的,某个东西抵住了她的脑后,是冷冰冰的枪口。
“我劝你最好别轻举妄动,”晦暗不明的阴影中,诸伏景光眯起风眼,“否则,我可能一不小心就会射穿你的脑袋。”
废弃大楼几百米外某处一户建的密封车库,
一辆全黑的进口车中,西哈戴着口罩,右手臂绑了绷带,百无聊赖地靠在副驾驶座上,瞥了眼手表。
都快十点了,琴酒他们在搞什么,光是从这开车到神社就要一个多小时欸,别到时候来不及了。
想是这么想,但要西哈亲自出去看看战况也是不可能的,谁知道外面有多混乱,他可是很惜命的。
这时,车窗被叩了叩,一名戴着黑色帽子,身上冲锋衣、长裤和皮鞋全黑的年轻男子俯身站在外面。他肩上扛了一个大型睡袋,稍稍抬起帽檐露出脸孔朝车内示意。
“哦,终于来了,”西哈降下车窗探头,“给我瞧一眼。”
男子似是不耐烦般轻咂一声,把睡袋解开一段拉链,让他自己看。
睡袋里的女孩沉睡得很深,月光斜斜地从车库棚顶的天窗洒进来,照亮了她半侧脸颊,浓密纤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显得娴静又美好。
西哈很满意,伸出手想摸女孩的脸,男子唰地就把拉链系上了,生硬地砸下几个字:“后备箱打开。”
市区可是因为女高中生小林夕失踪而加强了巡逻,要被人看见后座有个疑似人形的睡袋,估计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男子把睡袋搬进后备箱关好,转身就要走,被西哈喊住了,“等等。”
“咔擦。”
对方一下将手枪上膛转过来,“少废话,我要回去支援了。”
西哈眯眼打量了下他的手枪款式,指了指驾驶座,“留下帮我开车啊。”
“这并不是日本车。”意思是即使常年在国外的组织干部没有日本驾照也应该会开。
虽然是组织干部,但西哈的直系上司朗姆已确认失踪,又不和目前算是最有话语权的琴酒交好,完全就是放养状态。
再加上他是中途“跳槽”加入的,没有类似公司中的同期或亲自栽培的下属,所以哪怕是没有代号的成员也不愿意讨好他。
跟错上司站错队,对晋升加薪来说可是致命的!
黑衣组织里怎么可能没有权力斗争!
“但我没法开车啊。”西哈似乎习惯了被冷待,举起绑了绷带的右臂。
男子迟疑了片刻,才勉强收回离去的脚步,将车库的卷帘门打开,上车启动发动机和车灯。
黑车在黑夜中疾驰,西哈一开始还试图聊天,看男子一直不回应才放弃,转头和妹妹发起了简讯。
开车的男子冷漠握着方向盘,内心则松了口气。
——或者说,是怪盗辛蒂瑞拉假扮的组织成员。
虽然黑桃A忙着起飞引开琴酒,但会易容的也不只他一人啊。
比如某位此刻正在游乐园餐车中扮演冒失的女员工,演技出神入化的传说中的女演员,滕峰有希子小姐。
这把趁乱用纸飞机顺出来的枪也很有辨识度,并不是侥幸才没被西哈发现异常。
毕竟是红方多位智囊联手写的剧本,简直是降维打击。
他们唯一没料到的大概是——怪盗辛蒂瑞拉没有驾照,且这辈子唯一开过的车是一辆暴走的公交车。
或许有人隐隐猜到她马甲下的真实身份,但因此改变这个风险最小的计划又没有根据,才最终被采纳了。
辛蒂瑞拉表面稳得一批,实际满脑子都是以前考驾照时背的口诀。
不同的是身边坐的不是会骂她的坏脾气教练了。
为了符合人设她还要故意开得风驰电掣,这不是难为马路菜鸟么!
好在她得知计划后偷偷看视频教程,云驾驶了大半个月,又向有经验的黑桃A咨询了未成年开车的注意事项。半夜郊区的马路上更是没几辆车,给了她极大的自由发挥空间。
不过黑衣组织成员开车姿势……能参考的演技模板太少了,她只好回想身边人开车的神态。
最后选定的自然是很有反派气质的松田阵平,这三年来自己坐他开的车都记不清次数了,座椅调整的角度、打方向盘的速度、踩油门的力度这些细节习惯,自己闭着眼就能模仿出来。
因为她一直都在看着松田警官啊。
何况心甘情愿当怪盗小姐棋子什么的,这家伙怎么总是不经意间耍帅。
辛蒂瑞拉腹诽着警官先生,心里把想象出来的卷毛小人戳来戳去吐槽了半天。
最后越想越气,简直想在这荒郊野岭把西哈就地解决。
她不留痕迹地瞄了下身旁老仇人的口罩,下定决心这回要把这口罩后面剩下的半口好牙全砸了,让他和老得掉光牙的组织BOSS一起当无齿之徒去吧!
超过夜晚十一点, 这里的氛围与白天相比便天差地别。
在幽昏暗红灯笼的照映下,朱红的鸟居仿佛染上了血淋淋的颜色,路边供奉的神龛里有阴森的绿光一闪而过, 像是有什么东西盘踞其中,阴恻恻地窥伺来往的人。
十点左右下过一阵小雨,潮湿的风吹过神社边上的土地, 露出一块块令人悚然的墓碑。身后时不时传来细微的动静,可回过头后却半个人影都瞧不见。
一道刹车声划破了这种瘆人的静。
黑色的外国车径直驶入茂密草丛,直到完全隐藏后才熄火。
驾驶座的鸭舌帽男人下车将后备箱的睡袋扛在肩上, 与副驾驶的口罩男一前一后从神社后门绕进去。
途中常有同样全身黑的组织成员躲在隐蔽角落投来打量的视线,易容后的怪盗辛蒂瑞拉单手扛着睡袋, 压低帽檐不与他们有任何眼神交流。
跟随西哈踏入主殿,发现内部被布置成了一个小型祭坛。
几百上千盏水晶蜡烛灯被点燃,摆放在殿内的每个角落, 橘红火焰的影子映在墙上燃烧, 宛如一颗正在胸腔中跳动的心脏。
地上堆满了这个季节不常见的温室鲜花,簇拥着中央那张铺盖了毛毯的方桌, 几乎无处下脚。
依照指示,辛蒂瑞拉剥掉睡袋, 将女孩轻轻抱到桌上平躺, 借周边花束遮掩她的五官, 接着不着痕迹地观察殿内布局。
没看到有其他人的踪迹, 回想之前估量的主殿占地面积更不像是有密室。何况日本神社的宫殿大多是木制结构,没有水泥那么坚固,应该关不住松田阵平。
再加上林间神社规模很小, 其他地点的可能性都被白天来调查过的两位侦探排除了。
那么……
她表面维持沉默寡言的人设,不动声色鞋底敲地, 寻找哪儿有地下密室的入口。
话说组织的人都是土拨鼠么,一个个都那么喜欢藏在地下,原来他们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见不得光,只在这种阴暗逼仄的地方打洞安家。
逛了一圈,辛蒂瑞拉目光最终停留在女孩躺着的方桌下,长长的毛毯顺着桌边垂下遮挡了桌角地面,正好盖住了一块木地板。
找到了。
一只气球玫瑰砰地在花丛中凭空出现,在一众真花中浑水摸鱼,趁人不备鬼鬼祟祟地膨胀生长,将毛毯一边顶了起来。
在这黑暗的狭小间隙中,有一点红光以秒为频率不断闪烁,比满屋火烛更有摄人性命的危险。
辛蒂瑞拉眸子一沉。
定时炸弹。
怕是强行要闯入地下密室的话,就会瞬间触发装置引爆吧。
看外观轮廓,倒是跟她当初在百货商场天花板里解决的次级炸弹很像,这么说来地下大概率还埋着其他炸弹装置,不全都拆除时间到了还是会启动。
那么其他设定估计也和两年前一样,必须过了零点才能动手关闭装置。
看来和表现出来的还是有不同,西哈在专业领域不是一般的谨慎。
对讲耳机信号灯亮起,对面的人说了些什么,缓缓牵引起辛蒂瑞拉嘴角的弧度。
很快表情又回归人设,帽檐下的眼眸冷冷一瞥西哈,见他没有其他废话了便转身大步离开,潇洒得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后者了解他是听从组织其他干部指令回到混战现场,在后面挥挥手,还说车技不错,下次还让对方当司机。
无视西哈的声音与出了主殿后四周望来的凝视,辛蒂瑞拉脚下生风,冲锋衣立起的领子在风中飒飒作响,毫无阻碍地离开神社。
守在神社后门的组织成员留意听了一会儿,却没有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察觉不对后立刻出去打探,只是还没到停车的草丛就倏尔停下脚步。
高大鸟居一侧,纤长窈窕的身影静静立在高处,朦胧月光透过随风扬起的裙摆洒落一地,清晰反射出两只水晶鞋异色的光芒,黄金面具下露出张扬且无畏的笑容。
“辛、辛……!”
组织成员才张嘴吐出一个音节,就被迎面而来的扑克牌放倒了。
辛蒂瑞拉看向神社旁竖立的时钟,指针正好指向十一点三十分。
“到该算总账的时候了。”
神社主殿。
西哈望着躺在祭坛上女孩的脸,露出痴迷陶醉的神色,“我果然没有看错,太像了,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像到某些角度他都乍然失神,要不是妹妹一直有回复简讯,女孩左腕上的电子表也正是改装过的那只,他都要以为躺在这儿的是诺玛了。
他本来想更近一点欣赏的,只是怕破坏了鲜花装饰的完美,神收到礼物会不满意,这才惋惜放弃。
看了看时间,西哈掏出手机,边往殿外走边拨出妹妹的号码。
站在廊檐下等待电话拨通时,没有任何预兆的,他骤然抬眼环顾四周,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
尽管那些伪装成神社打工人的组织成员每晚都会隐藏身形守在附近,看不到人影,但敏锐的人能隐约感知到细微的动静与视线。
西哈好歹是个国际在逃通缉犯,这点警惕是有的。
可这种感觉现在消失了。
他第一反应是退回主殿把门上锁,恰巧这时电话拨通了。
西哈立刻先顾妹妹:“诺玛啊,我是哥哥,意大利那边天气怎么样?”
“我不是诺玛。”
清脆女声的语气包含浓浓戏谑,几乎瞬间脑海中就能浮现对方脸上带着恶劣微笑的画面。
“砰!”身后主殿大门自动合上了,刮来的那阵风让人倒出一后背冷汗。
西哈脸上的惊悚表情无异于成为恐怖电影的主角,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谁?诺玛在哪里?!”
“将将~谜语(冷笑话)时间到!”对面已读乱回,“为了去接一名演奏家,黑衣组织的小Gin特意将他的老爷车车牌号换成了‘7126’,提问:他是要去接谁呢?”
西哈当然不会回答这个谜语。
但这通电话似乎并不是他们的双人连线,不知什么时候,另一道沉稳的男声加入了对话。
“原来如此,演奏家使用的五线谱能用简谱中的数字1-7表示,7126可以转化成‘xi、do、re、la’,也就是谐音的辛蒂瑞拉了。”
“回答正确~”不愧是优作先生。
女声声线一变,侵略感十足:“没错,正是即将送你们走进坟墓,在葬礼献上安魂曲的演奏家本人。”
西哈不可思议地瞥向郊区方向。
“我猜你想说,不可能,怪盗辛蒂瑞拉正在被琴酒追杀?”她喊了一声,“亲爱的琴酒,你能听到吧,或许你能告诉这位先生,你追杀了两小时的究竟是谁吗?”
东京郊区上空,直升机上的琴酒眼睁睁看着南瓜滑翔伞上的人冲他远远一笑,随即抛出闪光弹消失在黑夜中,彻底跟丢了目标。
下一刻,对讲耳机就传来了女怪盗本尊发来的嘲讽,显然其他留守在废弃大楼的组织成员并非没有遇到丝毫突发状况,而是对方全盘控制了他们的通讯设备。
琴酒差点把手里的枪捏碎,反应极快地回头冲伏特加怒吼:“快走,这是陷阱!”
很遗憾,晚了。
直升机的机身和螺旋桨不知什么时候被冒牌女怪盗洒上了荧光粉,现在比天边的月亮还闪闪发光,简直是个再显眼不过的靶子了。
不远处的几栋高楼,一架架直升机平地起飞,包围了两人。
要么弃机跳伞,要么冲撞过去,与这些人拼个鱼死网破。
琴酒立马明白了选择前者的下场,那就是被附近伏击的人射杀,一落地便如同鬣狗的猎物般被瓜分。
“伏特加,扫射他们!”琴酒紧盯着迎面飞来的直升机,扯出一抹深深的狞笑,“想把我当猎物的话,就得先被咬下一块肉啊!”
对讲耳机里的辛蒂瑞拉对此没作评价,只启唇轻吐了两个词,仿佛情人在耳边的暧昧低语——
“Good luck。”
大概是琴酒引发的动静太过刺激,怪盗小姐贴心地掐掉了那边对讲耳机的信号,话头重新对准老仇人,“怎样,现在相信我货真价实了吧?”
西哈之前是关心则乱,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稍作思考就很快捋顺逻辑,想通了主殿祭坛上躺着的极有可能真是妹妹诺玛!
他猛地转身,却没等迈开腿就被绊住朝前一扑,重重趴倒在地。
回头一看,瞳孔蓦地收缩。
一只状若幽灵的灰白气球人紧紧缠在他后背,表情与名画《呐喊》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直接贴脸凑上来,冰凉的冷意像是怨毒仇恨的情绪全都化作实质,将要纠缠得他永不翻身。
“不好意思,本来它应该更可爱点的,”辛蒂瑞拉从屋檐上轻飘飘落地,不紧不慢地走来,摸了摸气球人的脑袋,“大概是为了应景吧。”
毕竟西哈把祭坛布置得跟灵堂差不多,“你的审美可真让人……不敢恭维,委屈它了。”
西哈只见一双异色水晶鞋停在旁边,他自下而上抬起头,仰视这位搅得组织不得安宁的怪盗小姐。后者比想象的要更年轻,俏皮的话语下难掩凉薄语气,鱼尾裙摆上每一颗碎钻的光芒都在刺痛着他。
“你!怎么可以让我妹妹代替那个女高中生,太卑鄙了!”他怨恨极了,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双标有什么问题。
小林夕不过一个平平无奇的外人罢了,她的命怎么能和诺玛相比!
西哈下半身被气球人绑架了,双臂还能活动,慌忙从外套内侧取出一个控制器来,然而动作却像玩具没了发条般卡住了。
——因为自负,他根本没有设置中止炸弹启动的控制按键,控制器上仅有的红色按键是用来手动引爆的。
他的手指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怪盗辛蒂瑞拉还在耳边杀人诛心。
“难道只是为了你妹妹这种俗不可耐的理由,就要放弃你计划已久的爆炸美学吗?”她故意用西哈玩弄人命的事反讽,新仇旧恨一起算。
“我们这边可也是翻开所有底牌,为了参与这场无聊至极的杀人游戏而赌上了性命跟你一决生死哦,”辛蒂瑞拉像是突然才想到什么,“不过以一己之力破灭了两个组织,还有没有下家愿意冒着风险接手这可就难说咯,我说得对吧,西哈?”
“或者说曾经的神本教二把手,这么称呼才有对得起我们之间孽缘的亲切感,不是么?”
辛蒂瑞拉猝不及防地伸出鞋尖,将西哈手中的控制器踢飞到半空,小心接住,“既然你不打算继续玩了,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由我来保管比较好。”
西哈望着脱手的控制器,合眼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镜片后狭长的单眼皮微眯,不再是那副好好青年的模样,多了几分毒蛇的致命阴冷。
他放松地趴下,单手撑起下巴慢条斯理道:“我承认这回棋差一招,但怪盗辛蒂瑞拉,眼下距离炸弹倒计时归零仅剩不到十五分钟了,如果不想你重要的松田警官死无全尸,就必然需要一个懂爆处的人帮你解决掉危机。”
“只要在这个前提下,不论是让我还是其他人去拆除,我妹妹都会平安无事……何况,我的游戏可不是区区几人能够结束的,要是你现在立刻带诺玛离开这里,让我糟糕透顶的心情好一些,或许会不计前嫌给你一点提示也说不定。”
这话可信就有鬼了。
辛蒂瑞拉呵呵:“真的吗?我不信。”
他无所谓地摊手,“那么劳驾,现在几点了?请具体到秒。”
“我看看……十一点五十分三十八秒。”
“好吧,口头承诺太过虚无缥缈,大概眼见为实才能让怪盗小姐相信我了。”
两人在神社主殿前的石阶上面对面等待了十几秒,期间除了树林的沙沙作响、夜间动物的鸣叫、供奉箱上的铃铛风吹叮铃,就只有小山雀呼啦啦飞来落在怪盗小姐肩上的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