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自己教得太好?
至于足袜嘛——
阴萝:不穿。
她极其讨厌被束缚,别说是足袜了,就连肚脐眼这一尊白油蚌佛下,也只披着一条流光灼灼的琥珀玉露锦,里头没有任何内衬,凉快得很。
赤无伤伏地的余光看见,小混球裙摆缀着朝霞血鹤,以及她神徽的金箔旋覆花,每一朵都如碗口大,沸腾的金皇色,蓬勃多情,盛开到了极致,从那旋覆花的蕊丛里,露出半边脚趾瓣,它们慵懒舒张,如一颗颗打磨圆润的粉珍珠,热热闹闹挤入了他的手指。
仿佛注意到他的着眼,还使坏往缝隙里钻。
这什么啊?!
人家是牵手十指交扣,他扣仇人的脚趾头吗?!
少年帝子胸腔剧烈起伏,那小霸王还笑嘻嘻道,“我三天没洗脚了噢。”
……?!!!
赤无伤给恨的,“你给小爷闭嘴!”
阴萝耸肩。
既然男四都出场了,那么就不得不隆重介绍下小凡女的绝色后宫了。
她哥,郑夙,峻厉威严,法度化身,勇夺男一宝座!
清冷寡欲,恋爱后又是心软的神,决赛圈必有他一席之地!
她的道侣,九条尾巴的骚狐狸,玩得花,皮相顶,腰也顶,阴萝每次都被他夹到腿软,她年轻不懂事,给迷得不要不要的,就爱那浪荡上天的骚劲儿。你哪里知道,人家还有两副面孔呢,到心上人面前,就是纯情狐狐的深情人设。
阴萝还有俩活眼珠的时候,每次他俩同框,周围全是嗷嗷直叫给我使劲doi的字条儿。
阴萝:?当我这个正主不存在?
而且阴萝行走之间,被弹幕手动p上一顶五彩斑斓的小绿帽,还配字:
喜闻乐见。
她:“……”
就很服气。
就连她的神仆也没落下,混了个男三当当。
阴萝依稀记得,那是个戴着白象面具的大胸男?
原本呢,阴萝跟骚狐狸合契前还想玩玩,后来嫌他腋毛很浓,又不肯摘面具,面具顶得她胸口发疼,就将他踹下了床,扔进人堆儿里不再理会,没想到这大胸人气还不低,涩到弹幕全是口口口口的禁词。
大家记不住也没关系,反正这些股都是小凡女的,跟我们没有一块灵晶的关系!
阴萝:是的,我只是他们play的一环而已。
惨还是我惨,我要是绝世美少年,也不至于成为行走的身体器官。
阴萝腰下夹着一块被炭火煨烫的巨石,不舒服抬高脚跟,嘟囔道,“怎么你腰僵得跟石块似的,没有小时候那么软?”
她震声谴责。
“赤无伤,你都不好玩儿了,你反省下自己呢。”
赤无伤:?!
气、气死小爷了。
小爷都被骑得跟窝囊废似的,还得反省下自己的腰太硬,没有让祖宗您的深夜骑马游体验到极致舒服?!
死对头的腰身渐丰厚,如刀剑,亦如鞭,那种蓄势待发、要将她撕裂的劲儿冲得很,烧得她都微微发汗。阴萝暗想,果然软趴趴的小马驹成长了,若是放到人世间,也是汗血宝马级别的。
阴萝玩心渐起,抓住他的一把高马尾,充作缰绳。
她小腿绷紧发力,夹住细硬灼烫的马腹,“小马乖乖!不对,大马飒飒,驾驾!”
死对头被她玩弄到丢失了凤凰母语。
“大马飒飒,动起来呀。”
祖宗催促。
大马飒飒攥紧拳头,将匣具捶得梆梆响,从牙齿缝里挤出气音,“郑阴萝,你最好祈祷,你不要落下我手上,否则小爷我——”
“否则什么?你难道还敢当着我哥的面骑我?”
阴萝漫不经心,说得百无禁忌。
赤无伤噎住,这家伙死到临头都是这副死样子。
当然,阴萝从出生时起,就是出了名的小奶蛇。
脸极乖艳。
但扎手扎脸扎嘴,扎得人心肝脾肺都疼。
她个头小小,脸盘白釉,头发炭块一样黑浓,小蛇般卷卷绕绕,厚扑扑堆到腰臀,坠到脚踝,其他地方却发育得很庞然,翘着一双腴润秀拔的小玉山,颤耸耸的,肌肤如同熬煮后还未凝固的大碗白羊油。
如此姣好身躯,其他的神女都要紧紧束缚起来,小心翼翼藏在罗衣下,免得招惹来风言风语。
她偏不。
银金色抹胸绣得最是华丽夺目,天上地下霸道无双,那片珠玑烟霞照得三千里都看得见。
赤无伤谴责:多看一眼都伤小爷神魂!
赤无伤深深吸气,决定从她最痛的地方揭她伤疤,“那是你哥吗?别不要脸了,你如今坏事做尽,神主才不会认你呢。”
阴萝闻言阴阳怪气,“不这样的话,你穗穗哪能更加心安理得享用坏孩子的眼睛根骨呢?”
赤无伤反唇相讥,“那本来就是穗穗的,你不过就是替她保养了九百年,你恶毒骄纵,还爱欺负人,你不配!”
从那一块蒙眼的软绿绸缎里,雪珠子簌簌坠落,跌到那一颗圆润唇珠,碎成雾蒙蒙的细瓣。阴萝裸出两条皎白玉臂,套上了一枚枚澄净臂环,随着动作拨出脆玉声。
赤无伤忽觉肩头濡湿,他有些不敢回头。
“喂,小母蛇。你少给我装可怜,小爷可不吃这套。”
怎、怎么说哭就哭啊,往常她也只有陷害我的时候,才会勉为其难掉一两颗珠珠。
阴萝双肩小幅度地颤动,似乎想要隐忍克制。
也许是压抑太久了,在死对头面前乍然泄落出一丝异样,就受不住地嚎啕大哭,“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假的,所以你们理所当然都爱她,连你也爱她,可是凭什么呀,你才是我的竹马哥哥,是我陪你吃好睡好玩了九百年,你怎么可以站在她那一边!”
赤无伤:“?”
姑奶奶,您是真敢说,是您玩了我九百年吧?!
赤无伤被她哭得发急,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却是心跳快了一瞬。
往日威风八面的家伙,如今被挖眼抽骨,惨兮兮地缩在着蛟龙匣里受罪,她衣衫凌乱趴伏在他身上,仿佛窝进了两片水汪汪的湖泊,几缕乌丝和辫发捆进那块绿缎里,他喉骨微微耸动,破天荒生出一股怜惜感,踌躇半天,别别扭扭。
“你还有脸哭,小爷被你骑得还没直起腰呢。”
泪水从小奶蛇嫩生生的颊肉滚过,滑不溜秋的,还布满纤细、柔软的桃毛,被自然的月华映出一点尖尖的光亮,他声息愈发和软。
“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
小奶蛇抽噎着,热烘烘俯下身,额头滚进他肩窝,泪珠就滴进他锁骨的一块凹槽。
少年帝子一阵不自在,他们是天生对头,时时刻刻都想痛下黑手,弄死对方,哪里被这样投怀送抱过。他正恍惚着,两瓣软热的唇在他脖间蠕动,吓得他双膝一软,手肘卸力,直接趴下,“你你你干什么?!”
她却是哭着,宛若爬回洞穴的蜜花小蛇,在他身后兴风作浪,
“我不管,父尊不肯原谅我,哥哥也是,他们定要杀我,让那捡漏的取而代之,我就要死了,我一定要同你好一次,我要你记着我,永永远远记着我。”
赤无伤被她得了逞,热唇从脖颈横到了脸颊,她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重重亲上了他唇口。
赤无伤:“……?!”
赤无伤惊得要跳起来,又被她强压下去。
他张开手指,骨节分明,猛地攥紧了蛟龙匣封口的墨条,留下水洗般的墨色指痕。
他后膝盖纳进来一个软绵绵的身子,根本合拢不紧,仓促之际还把她掐成窄窄一条,“你、你不是讨厌我么,亲亲,亲我做什么,还要跟我好,小母蛇,你,是不是又想捉弄小爷?!”
他越想越有道理,阴着脸厉声呵斥,“……滚出去!”
“笨胚,笨凤凰,我喜欢你才捉弄你,偏你不懂,老惹我生气!”
阴萝不管不顾地亲他,气恼得拧眉,“你倒是张嘴,不然我怎么进去,你个木头!”
“嘭!”
挨星盘从他腰间滑落。
阴萝没有继续镇压他,赤无伤本可以脱困而出,然而指骨捏着的墨块碎成齑粉,他依然老老实实趴在匣里,当她的坐垫,暗夜里那一块桃肉在她嘴里弹动,喂入他嘴里,渗出一点鹿梨浆的甜味儿。
赤无伤没有绑着护臂,袖口空荡荡的,被她摸着腕心,滑了进去。
肌肤相触那一瞬。
细微的茸毛拂动都是一场惊天动地,他喉结灼烫般滚了好几下,听得她娇娇怯怯说,“先前你说的话,还作不作数的?”
少年帝子呼吸发紧,衣衫掩藏里的每一根肋条都泛着粉意,他觉得自己被这样没出息的摆弄,实在是异常恼羞,又不想让她小看自己,故作镇定贴着她的肉粉唇儿,用气音说话。
“什么话?”
“就是,就是满足我死前愿望呀。”
赤无伤缓缓闭起眼睫,认栽般颔首。
“……什么死不死的?待我回去,就同我父尊说,让他求一求情,对你从轻发落。昆吾神庭,嗯,若不要你,你来我赤望,做……”他将那房中小蛇姬说得很轻,透出一股小雏鸟的硬涩,“这,这种可以吧?”
姑奶奶娇嗔,“人家要的不是这个。”
赤无伤哪里经受得住她鼻尖的一点撒娇浓音,这家伙能猖狂到把他眼泪弄去研磨,连亲个嘴儿都快要把他头皮薅掉,还不知要的是什么奇珍异宝,总、总归他凤凰族的哥哥多,他要是放下身段求一求,没有寻不到的。
赤无伤尾骨寸寸酥掉,沙哑绵软开口。
“那你要什么啊?我都给你。”
这祖宗骄奢淫/欲惯了,左右不过是一个至高凰后之位。
她笑盈盈,指尖划过未来凤君的肩颈,悄无声息写了一道替身的阴敕,“大马飒飒,你肯定舍不得萝萝受苦是不是?”
“那你做郑阴萝好了,我让你——”
做这恶毒女配。
替我受尽百般折辱。
赤无伤悚然睁眼,却发现一片漆黑,后背涌起骇然的疼痛。
他们交换了身体?!
阴萝侵占了死对头这一具青涩却修长结实的身躯,睁开双瞳的瞬间,久违的月光疯狂涌进,那快感刺得她刹那流泪。
这重见光明、得以掌控身躯的滋味棒死了她快。
阴萝小拇指头沾沾眼泪,含进嘴里,她惊奇道,“……是甜的欸!你珠珠比我的还甜!!!”阴萝又遗憾道,“早知道该尝一尝,做砚水却是浪费了。”
你还想用小爷的凤凰泪来做什么?!
赤无伤暴跳如雷。
“郑阴萝你个天生坏种!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
阴萝反而兴致很高,从散乱的衣裙里,昂头叼起一条孔雀蓝的明净丝绦,指尖从鬓角梳到脑后。
另一只手看也不看,虎口精准箍住祭品的颈子。
也许是含着一根冰凉丝绦,这天生坏种说话结尾的余音黏黏糊糊的,如同那一弯小巧精美的刀尖划破软丝绸,正湿漓漓滴着蜜水。
“哪,甜乖乖,替人家去死,好不好嘛?”
“郑阴萝你到底想做什么?!”
阴萝看向墨匣内,乌发辫子彩环披散,赤无伤喘息急促,不由自主压了压心口,却发现是过分翘耸的触感,脸颊似血玉一样晕开淡红。阴萝眨着厚密的睫毛,“作为替我去死的代价,可以随便摸摸看喔。”
姑奶奶腔调软甜又恶劣,“别当着我哥的面就行。”
赤无伤:?!!!
赤无伤没好气,“谁会蠢得当舅哥的面摸他妹妹啊小爷又不是嫌命长?!”
阴萝意味深长喔了一声,笑嘻嘻,“是舅哥呀。”
赤无伤:“……”
又被她摆了一道。
赤无伤憋着气,不跟她说话,但脸庞忽然湿湿热热,她吻下一记,“饯别礼,我收下啦。”
赤无伤猛地仰头,嘭的一声撞上她额心,“什么意思?你要离开这里?!”
阴萝揉着额头血印,恶狠狠地说,“老娘不跑还等着被你们一锅煮了吗?你看我哪一根头发丝写着蠢货的呢?”
但她实在会装乖,发泄完了怒火,又亲亲热热哄着她的大马,诱他心甘情愿为自己挡罚,“好凤凰,你皮糙肉厚,挨几顿打肯定不妨事的,你先装我几天,等我在神洲外脱了困,你再来寻我,我把你的身体换回去,到时候呢咱们再做一对快活的野鸭子!”
看到我这饼了吗,趁热的,快吃!
“……什么野鸭子,小爷才没那么跌份呢。”
“那就说定了,快躺好,别露馅儿!”
阴萝嘴上说得热切,却捎走了他破阵的乌金挨星盘,脚步飞快跑出了黑匣。
回头是不可能回头的!
这蛟龙匣原是一具镇棺,被祭炼成一处神弃之地,周围中鸟影都没两只,要不是死对头趾高气扬要来看她的热闹,也不至于着了她的道。
姑奶奶的热闹是那么好瞧的?
赤望神族全是一群挑挑拣拣的单身老凤凰,新出生的第六帝子同样眼光很高,没有开过荤。虽然她跟死对头青梅竹马快千年,但男角色的第一血怎能不为小婢女留着呢?
阴萝之前高气傲,不屑于用那种手段对付他,否则这九百年她早就把他骑哭了!
哪里轮得上别的雌性享用他的初阳!
她的神魄附在这一具少年帝子的身躯上,阳气勃发,恶地仍在阴森高耸,挟得阴萝赶路奇慢,她边走边骂边掐,恨不得断了他后代香火。
“淫凤!荡夫!不守男德!”
“你竟敢馋女主以外的女人你脏了!!!”
小淫凤被她骂得蔫了大半,哭噎噎的,抬不起头来。
阴萝不敢耽误。
游戏女主待的地方,对主角团来说是洞天福地,对自己那叫是非之地!
剧情随时都会席卷而来,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值在-1-1-1。
阴萝狂奔到了新地点。
浊地蛟川,解锁新地图!
它是神洲道场通往凡间人世的入口,一册青绿色的锦罗挽着两端崖头,黑浪滚滚的江河对面,耸起一面玉崖,嵌着大大小小的蚌珠,有的米粒般小巧,也有的硕大如人头,在黑夜恶雨中晕开昏黄的光芒。
玉崖珠壁供奉神洲的三千座王朝,阴萝准备挑一个不起眼的钻进去。
都挖眼挖骨扇巴掌关禁闭了,天知道下一步等着恶毒小boss的是什么?
阴萝只想溜之大吉,逃开那稀烂的剧情!
我恶毒小boss的命也是命啊!
阴萝刚踏上那一册丝帛桥,瞳孔震动。
这样都能误入两男抢一女的调情现场?!
阴萝目光触及,实时弹幕轰然爆开。
【四臂赛高!!!我宣布黑皮就是yyds!!!】
【蒋哥这个仪态是真实存在的吗?不愧是首席人族男模斯哈斯哈】
【啊啊啊啊路过被抠我好无助】
从江双穗的身后,探出一双漆黑雄壮手臂。
“不准走。”
江双穗胸脯被男人勒得喘不过气,面容涌上阵阵红晕,挣扎着,“你还要我怎么说清楚,我,我跟蒋公子,我们清清白白,没有发生事情,我第一次都还在……”
说到后一句,她整个脖子都变做了粉杏色。
阴萝瞅眼。
左边,是她的四臂象神仆奴皇!
右边,是她的人族跟班蒋松庭!
阴萝:修罗场打起来打起来!
说起后者,阴萝满肚子怨气,蒋松庭作为她的狗头军师,她煽风,他点火,她杀人,他埋尸,把阴萝舔得相当舒服,常常被委以重任。哪里知道这一次,她就叫他假装爬个床,他就肉包子打狗,不但一去不回,还转头就卖了她!
果然不管是男的老的少的,只要跟女主贴过,翻脸比翻书还快!
“唰——”
蒋松庭手心里则是坠下一枚昆火玉珏,形状精美。
“啊,我的耳环,怎么到你手里了?”江双穗回想起那天的失态,耳根发烫,有些不好意思,伸手要拿,浑然忘记她还被四条胳膊抱在怀里,这拉扯间碰到了敏感部位,她又羞又气,双眼沁出一点水雾。
男人们都有些不自在。
阴萝:?
不是,我的耳坠,怎么又成你的了?
这昆火耳珏原是一对儿,阴萝有一回去人世降服魔种,路途颠簸就给弄丢了半只,她还发了一通脾气,怎么兜兜转转,又跑到这邪门小婢女的身上了?阴萝悻悻地想,该不会是又是什么狗血泼天的认错救命恩人情节吧?
姑奶奶我运气总不能差到这个份上吧?!
“原来真的是你!”蒋松庭轻笑,眼波如脉脉细流,“你还记不记得,登真大国,恶鬼涧,你救了一个浑身脏兮兮快要饿死的小乞儿?”
阴萝:?
救!命!
这剧情怎么那么熟悉呢!
阴萝试着回溯,她那时化为登真大国的公主,外交归来的途中,路过恶鬼涧,当地正闹着疫病,碰上她心情好,挥一挥手让随行医官放药。她前头刚施恩,后头她就失了一匹汗血宝马、一副巨弓以及数箱珠玉首饰,其中就包括她那半只昆火耳坠!
阴萝恼火得不得了,以为是难民盗窃,哪里想到,原来是出了内鬼!
“呀!”江双穗低低惊呼,掩住粉唇,“原来我那一世救的小乞儿居然是你啊。”
江双穗九世历劫归来,记忆仍如昨日栩栩如生。记得那一次,她也是个命数卑微的婢女,成日看跋扈公主的脸色过活,很是如履薄冰,但她也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救治了无数人,就凭这一点,她救世神女之名问心无愧。
她眼眸转动,“你差别太大,我认不出来。”
那死人堆里的小乞儿衣衫褴褛,面容枯黄,怎似今时今日这般,鬓角如刀裁磊落,笑容明朗舒缓,长发束起一根蒹葭白鹤墨青丝绦,那一袭法门龙象劲装更是流光游走,衬得身腰沉实,自成一派坤仪。
蒋松庭也感叹,“我一直以为救我的是……总之,托你的福,我靠那一马一弓,闯出了些许名头,这才能入神洲,再次与你重逢。”
他顿了顿声,又扬起笑,将灼灼的昆火递到她掌心,指尖似有若无摩挲下,“物归原主。”
江双穗双眼水润,脸又红了。
阴萝脸也绿了。
难怪这跟班登了神洲后,费尽心思入她门下,对她死心塌地,绝无二话。
阴萝以为他惦记着自己的美貌,原来是跑来报恩的!
【重逢撒花!!!】
【可憋死了我了他们误会解除总算相认了】
【郑作精终于占不了我蒋哥的便宜了舒服了】
也有人关注清奇。
【呜呜家人们谁懂啊崽崽眼睛美爆了】
【又润又勾人还有点冷感啊啊啊穗宝鲨我不用刀】
【我懂我懂蛇瞳真的涩爆苏感upup的】
阴萝瞧见后两条弹幕,也有些贪婪望着那一道纤细身影。
她长了九百年的龙脉根骨,就藏在那一层白腻的软肉下,还有她用了九百年的太阴眸,也被装进了另一个少女的眼眶,它们许是感应到了主人的渴望,疯狂炙热地跳动。
回归回归回归!!!
江双穗只觉眼珠痛到快要爆开,她体内的根骨蠢蠢欲动,仿佛也要破肉而出。
“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啊——!!!”
“穗穗?!”
众男慌得手足无措。
趁着这个混乱,阴萝看准时机,从阴暗处跑出来。
擦身而过那一瞬间,她内心深处泛起无尽杀意,想剖了气运之女,夺回那一双眼睛,以及那一副神骨!
阴萝生生忍住,她借走了赤无伤的身体,眼看着就要远走高飞,脱离这必死剧情,绝不能任由自己的贪欲跟仇恨毁掉自由!她拼命说服自己,既然享了人家的人生,就当是代价,从此一刀两断,再无干系!
“是她肯定是她!!!”
江双穗面色涔白,模糊窥见了一道影子,她指甲嵌进男人们的肘臂,忍着喉间的腥甜,声音尖得像猫,爆出一声濒死高亢,“快,快抓她,不能让她跑了,我的神徽还在她身上!”她艰难补充,“若神徽跑远,我会,会镇不住这副神骨,会,粉身碎骨的。”
阴萝一听,气得险些破口大骂。
有没有搞错啊?有没有搞错?!!!
眼睛跟骨头被挖走也就算了,你爹的现在连神徽都不能自己修了吗?那你当什么救世神女啊?叫挖人神女算了!
能不能别那么咸鱼???
能不能独立行走???
能不能学学她,内卷个两百年,这玩意儿不就有了吗?!怎么什么都要从她身上挖啊!!!
我是你娘呢还予取予求你个废物小饭桶。
阴萝跑得飞起,四肢头颅,连带着每一根发丝,都使出了毕生吃奶的劲儿,只恨这一册丝帛桥不允许凌空飞渡,忽然腰间横过一道灼灼花色,阴萝眼皮都没撂,指尖迅疾挟住这一抹寒樱枝白。
“小帝姬,果然是你。”
蒋松庭神色复杂,原本悍戾的力度松了两指,换了一个更舒适的站姿,信步闲庭般慵懒。
蒋松庭流亡之前,出身人间巨室,虽然相貌普通,天生仪态气度却是不缺,也许是侍奉阴萝惯了,纵然得知她不是自己的命定之人,朝夕相处的习惯却是磨灭不了,语气不自觉透出一点亲昵,“你怎么用了这一具鸟身?你要离开神洲?去哪?”
这么大的事儿,她竟然没跟他商量。
阴萝腹诽,废话真多,没看见你家小帝姬我在逃命啊。
“呸,谁是你小帝姬,你个墙头草。”
阴萝降下挨星盘,手腕爆出力劲,绞得寒樱枝白剑如藤蔓扭曲,碎光粼粼。
面对昔日旧主,蒋松庭明显是手下留情,可阴萝却是招招致命,蒋松庭一个幽沉吐息,骤然逼近,长剑架住她的腰身,低声安抚,“神洲三万九千域,你又能逃得哪里去呢?我知道你不乐意让出神徽,但形势逼人,你忍一忍!”
阴萝却是冷笑连连。
“我眼睛没了,你们叫我忍一忍!后来我根骨没了,你们还是叫我忍一忍!我忍你个千秋万代废物粪球啊忍!当初这货色偷我马偷我大弓养你,她一个偷儿,倒是落得个救命恩人好处,让你倾心狠了,至今念念不忘,你可知道她害得我回国交不出盟物,落了独吞的口实,还让狗杂种找了莫须有的借口,挑拨了友盟!”
“国灭,家亡,援兵不来,魔种被他人驯服,姑奶奶我同样任务失败,错失了神子原道令!”
她本来能杀魔种,毁魔道,借此登进神子庙!
结果被小婢女搅合,混得可惨死她了!
也是从那一次失败开始,阴萝的运道埋下了败坏的暗桩,不管是争人,争道,争资源,总比他人要差上一步!
江双穗忍不住开口,“我那是——”
“那是什么啊那是你闭嘴你个黑心烂肺净会捡漏!!!”
阴萝恼恨,什么都顾忌不得了。
她每每想起这桩陈年旧事,都呕得吐血,难怪姑奶奶我屡战屡败,合着一个两个搅屎棍拖我后腿,趴在我身上吸血呢。借我的光,做你的好人,事后还要我背锅?!怎么这么能呢怎么能!
江双穗被骂得狗血淋头,无措咬着唇。
蒋松庭面露心疼。
阴萝眼底翻涌猩红戾气,倏忽抓住他头发,森冷阴俊的面孔逼到眼前。
“你还心疼了?!哈哈如今这偷儿说得好听,还不是要我的神徽,她成天到晚都要觊觎我,怎么不去死哪?!若我料得今日这个地步,当初我经过恶鬼涧,就该扒光她华服首饰,丢进你这小乞丐的怀里,让你们俩抱着一块在疫病里腐烂!”
“姑奶奶成全你们的花好月圆同日死!”
那一枚昆火耳珏,是他流亡生涯里为数不多的亮光。
他在无尽的寂寞里反复怀念,堆砌出一种崇高近乎完美的心象,尽管他第一眼见到昆吾神庭的中廷帝姬阴萝时,她与那时的娇怯坚韧不同,而是在极尽奢靡的宫阙宴廷游刃有余。
双阙连甍,翠管银罂,周围一派觥筹交错的浓艳富丽。
她更是占尽了宴廷风光。
当时他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人族修士,托了贵人的福,作为随从附庸入了宴,听得旁边有人诋毁她,他忍不住反驳了句。
哪里想得正主就站在他身后,听个正着。
他转身,随着天光刺痛眼瞳的,还有她额心埋着的一枚金瓣圣花神徽。
中廷小帝姬腕缠一截紫金蟒蛇鞭,气势极盛,鞭得那背后诋毁者皮开肉绽,面无血色,淡绿蛇瞳似倒刺一样,寒浸浸钩着他的肌体。
“人族,你跟人了吗?”
“小子尚未。”
“那你记住了——”
中廷小帝姬耳系一轮极为磅礴璀璨的波月翠海,腰下铺着一袭丝光游走的青莲帝典裙,她离他不足一臂,用那浸足血腥的蛇鞭倒扣住他的下颌,上面的刺芒锋棱深深抵进他颈肉。
殷红炙热,好似某个专属的颈圈烙印。
“神世,昆吾,郑阴萝!”
“郑帝姬——”
她鞭刺入骨,露出小巧笑痕。
“我叫主人。”
“……主、主人。”
“乖啦!”
蒋松庭虽然觉得她真身与想象有些出入,却更加符合他那崇高烈艳的心象,此后更是一心一意,侍奉她足前。
阴萝眯眼。
好家伙,跟姑奶奶对峙还敢走神?
不搞你都对不起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掌心阴雷轰然塌进蒋松庭的腰腹,绵密不绝的银芒淹没视线。
“蒋公子?!”
“撕啦——!!!”
蒋松庭对她的偷袭根本不设防,身躯一个趔趄,坠落青绿玉锁丝帛。
在混乱失控的惊呼中,他眼疾手快,拽住了阴萝的一截红袖,绣着半卷元气淋漓的白银桐花。
腰后悬空,铺着万丈深渊,罡风凌厉切割万物。
而腰前,雷气消散后,逐渐显露一张剑眉星目的少年脸庞,长长的孔雀蓝金丝绦被飓风挑飞,伴随乌发垂落一侧胸前,从那漩涡般的眸星中,蒋松庭隐隐窥见当初中廷小帝姬艳绝宴廷的影子,骄横又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