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跟阴萝年幼相识,被她骑过凤凰羽,也吃过她剩下的小甜糕, 要是追究起来, 脸颊也是被她亲过的,四舍五入就是她半个人儿, 玩伴的份量占得极重,在她面前总是忍不?住流露真实的性情。
这时见阴萝出了一记昏招,神天禁忌急得眼?眸都红了, 活像一头被逼急跳穴的兔子。
“不?成, 不?成, 她这样猖狂索要, 得被众生打死, 我得救她!”
赤水伽婴这样想着,刚踏出一步。
冷刺刺的剑锋划破苍穹。
“东南!列阵!我主入巽宫!”
在那最末的龙尾之处, 少年掌君单掌抱着一座黑漆的灵牌,另一只手持着寒光湛湛的颂宜剑,是凌峻飞扬的黑墨短发?,额心配着白孝带,那猫瞳浮着寂灭的碎光,有一种?死了师兄又抢了师嫂还被师嫂始乱终弃的凄美?与无奈。
黎危潮是有些心灰意冷的,她竟跟那很该死的异种?厮混了数百年,竟也不?来度厄寻他!
他年少青俊,又是一派掌君,哪里比不?得那异种?!
但在她需要的第?一时间,黎危潮还是掠衣飞了出去。
“请太上应我——”
“护法神王!安镇大道!鬼魅精妖!丧胆亡形!”
黎危潮朝着阴萝冷冷摆腰,“此尾门关我与师哥替你?守!走!”
不?过是一程轮回,他跟师哥都送得起!
阴萝却不?急,歪着头遥遥看着他,“你?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呀?猫猫没有好?好?喝奶吗?你?不?乖喔。”
小师弟闻言,顿时羞红了双颊,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趣味,自己?喜欢喝奶不?算,还强迫别人喝奶,都说他受不?得那种?臭臭稠稠的奶腥味儿,她还乐此不?疲挑着兽奶喂养他,好?似他真是一头被她豢养的小狸奴。
“谁说我没有喝,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很想你?。
夜里妒火翻腾,又翻来覆去的,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儿,可他偏偏又是个传统正派出身,做小炉鼎已经是顶顶出格的了,是怎么也做不?出来手冲这等发?泄之事。
小师弟又恨恨咬着唇,闭口不?语。
“只是什么?”
不?远处又响起一道阴寒的声音,却是那魔宫少主练星含,很素很长的白练衣,腰间配了两条鹧鸪樱桃色的丝绦,雌雄莫辨的阴柔艳丽,“元幼平,你?又同他说甚么?你?是不?是又想——”
阴萝指根点了点他那殷红的唇色,透着一股撒娇的意味,“西兑位,乖乖,替我守嘛?”
被她碰一碰,又叫一声乖乖,身心都陷入了温软,哪里还记得她的不?好?与冷落,练星含眼?尾也泅出一抹湿红,挨着她,像是一朵小花秘密开在她的身上,眷恋吻了吻她的指尖,“元幼平,是不?是我乖乖守了,你?就去我的泣露宫?我们,我们——”
他委屈咬着唇圈,他怎么能说得出口,说他们好?久没做了?
她不?教他弄,他都生涩了!
他又没有自己?玩自己?的特殊喜好?!
练星含眼?底掠过一丝杀气,又迁怒到她的新欢上,“那贱种?是异界来魂,你?将他放在枕边,万一他反咬你?一口怎么办?”
阴萝玩着他的唇,湿湿软软的玫瑰色,倒是很衬她的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魔种?身上那一股奶腥味淡了去,颇有几分?严肃小父亲的模样。
于是阴萝随口调侃,“他是要死不?活的,是缺了点活儿,你?怎么像是瞒着我偷偷在外?头生了崽呢?”
偷听的大母魔碑:“……咳咳咳!”
阴萝眯眼?,掐住魔种?的脸肉,“哎唷,我的乖乖,你?真瞒着我孕了嗯?”
黎危潮的目光瞬间凛凛杀了过来。
这家?伙竟想带球上位?!
不?愧是魔宫出身的,竟如此卑鄙!!!
练星含盯着她,“那你?会要吗?元幼平,你?会要我们的孩儿吗?”
不?管过了多久,他仍记得铜星台那一日,尽管是假孕,但那惨烈的丧子之痛,直至今日依然贯彻他的心扉,让他对生孩儿都成了一种?执念。
“不?会啊。”
阴萝说得散漫,“神魔血脉,惯是个搅天搅地的,说不?定还会杀母杀父,它一生下来我就会掐死他——”
魔种?的双眸激出一层朦胧的水雾,遮掩的是阴狠的恨意,但很快,她擦过他的颈,轻轻撩了一句,“但我们的孩儿,它会坐拥神阙万重,魔宫万座,它生来就是神天魔窟之主,搅天搅地都随它,若它敢杀母杀父,我就先杀了它!”
“再让你?这小尖肚儿高高隆起,堆满我的龙蛇卵,沉甸甸抱着,走都走不?动——”
“嘻嘻,沉沉肉肉的球儿玩起来肯定很爽。”
她坏得很,还恐吓他。
“直到你?一直生,一直生,生出个不?那么坏的家?伙为止!”
想到这种?好?光景,练星含双腿有些发?软,他恨意消散,连带着那沉沉的阴霾都成了新的爱意,又热熏熏靠着她,用小腹抵着她的手臂,“……哪有这样顽人家?孕球的,元幼平,你?才是个那个坏种?。”
但元幼平口味实在特殊,他假孕期的那会儿,她情动的确热烈,老爱啜他那小珍珠米粒,黏得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他又低声道,“你?不?介意……女儿们从我肚子里爬出来吗?”
元幼平占有欲这么强,在登真的时候,别的女官不?小心挨到他,她都要训他一顿,他的身体若是孕育她的母系血脉,她会因此嫌恶吗?
阴萝顿时用一种?小脑残儿的目光瞅着他,“想什么呢?它们本就应该从你?的肚子里爬出来,难道还能从石头蹦出来的呀?那也不?是我的种?呀!”她傲然,“那我可不?给?孵蛋啊。”
蛇蛇偶尔也是有一些为母的责任心的!
“孵蛋……你??”
练星含吃了一惊,实在难以想象这诸天小坏种?会摆着龙尾,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盘温她的蛋,元幼平素来霸道阴厉,初为龙母的样子又是怎样的呢?
但想着想着,这漂亮的小龙母将孕肚高高的他盘在怀里,他脸颊又奇异地烧了起来。
等去到了西兑位,练星含仍有几分?失神,好?似那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大母魔碑禁不?住出声,“小子!她哄你?呢!就想骗你?送死!这西兑腹关可不?是好?守的!”
大母魔碑苦口婆心,试图挽救它这恋爱脑的魔种?,“你?瞧她那样子,一副长不?大的、四处讨哄的小观音模样,就噘这嘴儿,等着众生爱她呢,哪里肯做龙母的?龙女的嘴,骗魔的鬼!咱们都被骗了两千多年,可不?能再骗了!”
“我的好?乖乖,咱们就不?淌元幼平这趟浑水了啊?每淌一次就湿身一次,咱们是半点便宜都占不?到,还得赔上半副身家?性命进去,你?说何必呢!”
它叨叨半天,这恋爱脑愣是半点没听进去。
“龙母……”练星含也咬了咬唇,春心荡漾,“元幼平若肯为我作龙母,我却是愿意为她多生几个。”
大母魔碑:“?”
行了,老子知道了,这恋爱脑小子果真没救了。
继西兑龙腹关后,南离龙心位也有了新的镇守者。
“蛇宝,我没来迟吧?”
容雪诗领着他那一群圣君好?友,极其招摇过市,这红衣纤腰,冷香狸毛,华奢又艳绝地来到她跟前,手上的黑折扇也换成了那一柄诗集红伞。
圣狰落到最后头,他避开阴萝的目光,有意无意遮掩着自己?的身形。
妖狐指腹捻着她的耳垂,再也不?是那一副橘肉天珠耳坠,而是一小捧的白狸毛,配着小金珠,小把红珊瑚,华彩耀耀,“这个好?看。我近日做了一把不?夜珠,佩耳也是好?看的,下次带来给?你?。”
阴萝扬了扬下颌,“你?这什么情况?还带一串儿的?”
容雪诗温和道,“都是瞧着你?长大的哥哥姐姐,来送你?一把,有何不?妥?这龙心位,除我之外?,单是他们是守不?住的。”
阴萝知道,这妖狐在幽冥间赫赫有名,几乎是用一个名字镇压了整座诸天,还喰食了一座菩萨顶佛国,那上万的舍利子锻成了他的七尾。
“你?就一尾,能行吗?”
她怀疑看他。
“蛇宝,守关,靠的还有这里——”
妖狐皙白的指腹点了点太阳穴,颇有几分?荡荡劲劲的慵懒气儿。
“狐狸,少说废话,时辰要到了,速入龙心宫。”
清冷黑发?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的身后,黑睫也飘着一层碎雪,唇息并不?稳定,还在微微地喘。
阴萝一看就炸了,丢下这赤耳狐狸,揪住她的爱兄。
“你?跑哪里去了?怎么喘成这样?你?是不?是跟小妖精鬼混去了?!”
郑夙:“???”
容雪诗最爱干的就是落井下石,绕着郑夙走了一圈,啧啧不?已,“可不?是,瞧瞧,瞧瞧这凌乱的道袍,这带水汽的呼吸——”
郑夙:“骚货,闭嘴。”
容雪诗:“哼……兄长不?骚,兄长清高。”
郑夙:“总好?过比某狐狂修长夜多情经,却一篇都没写出来。”
容雪诗:“怎的,兄长没修?”
郑夙:“没修。”
容雪诗:“呵,兄长果真高风亮节。”
郑夙:“呵什么?没你?那么虚。”
容雪诗:“呵呵!”
阴萝发?现这两位总有一种?特殊的气场,大概是舅哥跟妹夫之间,天生的水火不?容。
果然郎舅不?和的问题,全?诸天都是存在的!
“快去。别误了时辰。”
郑夙落在了龙心之上的龙颈关,微微眯眼?,落在尽头那一处龙神上殿,“我替你?扼住这一处的要害!”
刚转头,那家?伙还是在直勾勾盯着他,仿佛在控诉他的鬼混。
郑夙:“……”
“真没。”郑夙无奈,两指挟开了颈边那一段黑璇玑带,松松露出一片雪地,颈筋,胸线,都是淡的色,“你?看,没有吻痕,也没有抓痕,一点痕迹跟体味都没有,爱爹,放心了没?”
爱爹埋头,东嗅嗅,西闻闻,后知后觉抬头,“不?对,叫我爱爹,郑夙,你?复苏了?”
郑夙:“……”
要说他早就复苏了,会不?会被她打死?
郑夙只得含混嗯了一声,又见她瞅着自己?的脸,“怎么?”
“郑夙,我想亲亲。”
她闻到他的体味,又想起那一段中断的光阴,情欲就轻轻燃起,何况郑夙的唇本就生得诱人,薄淡,唇心却有一抹软熟的梅红,阴萝喜欢吸狐狸的蜜唇,但更喜欢咬郑夙的淡唇,把那清正的,薄冷的色,都咬成熟透软烂的模样。
她踮脚亲过来的时候,被掌心挡了挡。
阴萝不?满皱眉,郑夙无奈哄她,“祖宗,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你?要是偏爱我,你?众生情道就要失衡了。”
阴萝娇哼一声,“失衡就失衡,我自己?去也是一样的。”
要不?是那一次中途失败,她还没想借爱神之天钻空子的呢。
郑夙捂住她的嘴,防止她再把人得罪,旋即扬首,看向那神宫仙阙,“老师,郑裙裙今日渡古神至尊劫,您不?来襄助一把吗?龙首大神关,非您莫属。”
高台之上,仙圣俯眼?,那淡紫色的藤萝帽纱也随风飞扬。
“却祸,这样有些欺负人了。”
张悬素向来很少出手,纵然是阴萝将祂囚在二十四宫,祂也没想着挣脱出去,哪怕祂可以。作为首道圣师,祂的法力通天,轻易就能改变无数命线,于是从万古荒漠,祂已习惯了沉默静守,与月宫融为一体,不?插手众生命数。
祂要是镇守龙首关,可以说,阴萝这一趟登殿是压倒的赢家?通吃。
郑夙又低头,似乎有些不?甘心,又有些纠结地问她,“笼夜山……你?还没拿下这老古板儿吗?”
阴萝瞪眼?。
可恶!这厮自己?就是老古板儿,竟敢质疑她合欢小老祖的狐媚之气!
阴萝当?即掐腰,冲着神天那边泄恨,“师尊老祖,这次你?不?帮我守关,日后我见了您就撅起小翘臀,我掉头就走,再也不?亲亲您,不?吃您的红豆小甜汤,也不?睡您的七宝床!再也不?跟您说话!”
很是小孩气性。
但她是会说到做到的。
师尊老祖:“……”
郑夙听着听着,齿根有些发?痒,虎口掐了掐这小爱爹,都背着我做了什么好?事呢?
“干嘛,干嘛,要亲不?给?亲,人家?变心啦,现在最爱的是师尊老祖,你?个过气儿子少来碰爹!”
郑夙噎住。
天边传来一声清音。
“吾知了。这就来。”
于是,在那最为险峻的龙首大关上,稳稳降临了一座旷古疏冷的月轮大宫。
四界众生:还能这样?!
从龙骸尾骨到龙骸头首,镇关要害的,全?是这诸天大世的绝顶人物。
众妖小声道,“没想到,竟然是来真的,妖君宁可送死,也要成全?那祖龙小帝君,这便是多情一道的霸道吗?”
当?真可怕,连妖魔两圣朝都蛊惑了!
不?是他们诋毁自己?,是妖魔两道,大部分?都是贪生怕死的,极其惜道,也极其惜命,基本不?会发?生为爱献祭这种?蠢事,除非为了哄到手的猎物,他们装一装,演一演重伤难愈,再多的就不?可能了。
他们正说着,又听得一声脆亮的笑?声,“姐姐,这等证道好?事,怎么不?叫我!”
却是那登真大仙朝,玄冥白女盟的小九王姬,执着一条软鞭,骑着一匹天马,烈烈笃笃驾到了龙翼关,“昔日姐姐助我等王朝登仙,今日就让妹妹也送姐姐一程至尊天下,你?说是吧,月妃姐姐?”
练月妃也浅笑?扬唇,“好?了,快快布阵,事后再邀功也不?迟!”
“小薰神……不?,小帝君,我等,也祝你?一臂之力!”
十四小圣教,以姬婵的天师道院为首,带着八神观,星罗庙,葬花冷蛇府等年轻众修,落在了另一侧的龙翼小关,是本界年轻战力的天花板。
少院主姬婵撸了撸他们的长命当?康小猪猪,“牙豚,今天能不?能好?好?干,我们可都指望你?了呢!”
牙豚对吉祥物的身份理解透彻,当?即蹦出一句,“牙牙!牙牙能干!牙牙吉利!”
“时辰已到!新荒第?六代修真大世,月府素曜太阴皇君,郑阴萝——”
“上殿来!!!”
是第?三声!
也是最后一声,夹杂着警告与催促!
阴萝还没动,她依然睁着一双光华流转的冷翠蛇瞳,金绿色的华贵竖线若隐若现,她俯着一双细黑柳枝咬开的眉,从云天凝望着她的众生万象,这一瞬间,那种?山呼海啸般的狂浪冲破心头。
阴萝很清楚,她修的众生情道,不?止是纯粹的爱恋,还有崇拜,仰慕,爱戴,敬畏,向往追随——
整个世代,倾山翻海,都在呼唤她的名姓。
“小帝君助我等从异界脱险,今日助她一程不?也是应当??!”
“小帝君守得我界门关,我等难道守不?住这龙骨关吗?!”
“诸天老祖都在,我等岂能怯战?”
“说的极是,我等同去!”
“我等同去!”
“我等亦同去!!”
“同去!同去!同去!同去!同去!同去!!!!”
道,佛,法,妖魅,鬼魄,凡武,无数道影子从诸天万界拔地而起,锵锵然落在了古神龙关各处,数百,数万,百万,千万,越来越庞然,越来越激烈!
天穹之上,那四方的淡青玉早就染成了桃花池,是六欲天功的至高境界——
爱神之天。
众生昭昭,其爱烈烈,光辉永灿,我情恒久不?败!
那烧断了色的粉红光霞深深浅浅落在她的裙尾,将那玫瑰色叠得更深,更浓,更艳。
“郑阴萝——”
她旋腰,摆裙,眼?尾闪烁一丛阴媚的细鳞花,耳边荡开狸毛金珠珊瑚,温暖绚烂,又明?艳透顶。
她两手合持,颈段胜雪,眼?波更是闪闪流转。
“谢诸天众生,今日爱我!”
诸天众生很难形容这一刻的华艳无双,只觉为她死也无憾。
再转身,阴萝掌心滑出那一杆嗜血猎猎的银枪,她唇边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而那娇娇懒懒的口吻也变得阴厉万分?。
“郑阴萝!这就上殿!!!”
她提枪摆腰,如同一丛艳艳灼灼的石榴小火,疾驰过龙尾关,龙足关,龙腹关,龙翼关,龙心关,再到龙喉关,龙首关,四界千万众生,诸天神佛妖魔,为她护持,镇守,形成了一种?庞然可观的昭烈声势,冲她瀑涌而来。
天光满洒,熠熠生辉。
爱神之天下,众生多爱她一分?,多敬她一分?,甚至是多畏她一分?,都在源源不?绝充盈她的爱神之国。
阴萝手背的曼荼罗情花也在灼灼绽开,烧着她的手背青筋以及日月珠。
“轰隆——”
阴萝如同一道玫瑰雷电,闯进龙神殿堂,且本身法源不?损一丝一毫。
但没等她彻底踏足其中,迎面就飞来一座乌黑无声的六道磨盘。
“阿萝小心!!!”
六道磨盘被一面淡金色的人皇旗幡裹住,阴萝被抱揽着落到一旁。
英夜弦一贯是鹰犬视角,并没有参与到众生守关当?中,他冷漠谨慎地观察着这一切,直到阴萝遇险,他才急急冲出来,拉着她的手,“你?没事吧?可是伤到哪儿?”
阴萝的眸光泛起一丝奇诡,从他身上掠过。
这寂静无人的殿堂则是降下一道古音。
“月府素曜太阴皇君郑阴萝,你?竟窃众生情道为你?守关,你?可知罪?!”
惊雷炸响。
阴萝抽出了自己?的手,“罪不?罪的,我是不?知的,但亏,我是不?能吃的。”她翘起唇,软厚甜沛的嗓儿,“哪,我的好?古神,您可没说,这龙骸关不?能守,不?能镇,前神做不?得,不?代表后神做不?了,有一句话说得好?嘛,后浪推前浪,前浪死边边。”
她单手执枪,另一只手朝天翻起,做出一个小孩讨糖的动作,“好?啦,人家?都到这里了,该给?的,你?们总不?会小气吧?”
古神殿堂寂静无声。
许久,缓缓响起。
“月府素曜太阴皇君郑阴萝,窃众生情道入帝台神道,念在年幼无知,就此罢殿惩戒,百年后可再入!”
“明?景神武羲皇英夜弦,开拓众生万朝,运象长虹鼎盛——”
“今日入殿,登我等苍墟龙阙帝台!”
英夜弦身体倏然一紧,他瞳孔微微发?颤。
第?一时间,他猛然侧过脸,看向阴萝,她仍是眉眼?弯弯,唇角翘翘,很快她也转了脸,声调更是黏得发?稠,“位面气运之子,天命钦定的主角,真好?哪,好?到总把我衬得,好?似你?们说的那种?跳梁小丑呢,不?管多费尽心思,都比不?过这泼天气运——”
她吐出字,“好?到我,现在就想杀掉你?。”
不?是想。
阴萝的长枪已经横锋,在他颈侧擦出一抹血线,“当?初就不?该把你?捡回来,以为是个顺眼?的,没成想,是个碍路的,就当?是我养了一条会反咬一口的狗,哪,你?该暴起咬人了,你?哭什么?哭的不?是我?”
英夜弦怔怔看她,他张了张嘴,声带痛涩,“不?是……不?是的,我从未想过,要与你?相争!”
他连忙跨步过去,哪怕被长枪擦破血骨,也在所不?惜。
他的鼻息紧张又急促,不?知道是该牵她的手,还是该吻她的脸,急得又是逼出了一片泪,“我,我入殿,只是怕你?伤着!你?是我主妻啊,我只听妻的话,什么都听你?的,妻,你?知道的,你?知道的啊。”
他在私底下会叫她妻。
起先只是在床笫,在她最愉悦之际,悄悄咬一句耳。
后来随她去了星际,他就有些得意忘形,成了口头禅,回到诸天之后,才略略改了口。
青年人皇慌急勾住她的手,“妻,阿萝,阿萝,你?看我,你?看看我,不?要——”
她讥笑?道,“我呢,运衰,总是那么倒霉,总有一些小废物,小锦鲤要压我一头,好?不?容易得了诸天送我一程,自以为能十拿九稳,可谁知道,你?这条狗呢,也是养不?熟的,哈哈,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滋味,真好?,好?得很啊!”
阴萝指骨顶了顶他下颌,眼?锋凌厉泛着猩红。
“你?知道的吧?今日,能从这座古神殿堂,从这帝台之巅走出来的,只有一个,气运之女在我手里是什么下场,你?也是知道的吧?”
英夜弦愕然,沉默,黑夜潮水般的窒息将他淹没。
他喃喃道,“知道……我知道……”
那气运之女,原是他的女主,也是她哄骗着他,将她碎魂裂魄。
英夜弦更低声了,“我知道妻最想要什么,我会,会……成全?妻的。妻……阿萝……不?要忘了我。”
古神殿堂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连忙提醒,“明?景神武羲皇——不?要被她迷惑!”
“闭嘴!闭嘴!闭嘴啊!!!”
青年人皇骤然发?怒,他握着阴萝的银霜长枪凛冽杀进自己?的胸腔,鲜血喷溅的同时,他的双眸愈发?阴冷歹毒,冷冷看着这神圣的古神殿堂,溢血的喉腔爆发?出最后的渊深仇恨,“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要选我?该死,你?们都该死!!!”
他不?怨阴萝,都怪这古神殿堂,都怪这该死的天意!
他不?能与妻长久,都怪它们!!!
青年人皇撑着胸,一寸寸吞过她的枪身,直到与她胸膛贴着胸膛,他终于又抱紧了她。
“妻……我做得好?不?好??我,我是能养得熟,你?会……会爱我的吧?”
阴萝没说话,他捏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妻,好?冷,好?冷,你?摸摸我,你?摸摸我。”
带着哭腔。
直到头顶那只手动了动,揉起他的发?根,他长长地舒服地喟叹一声,双唇吻着她耳,“阿萝……家?,家?里的大将军们,毛乎乎,还有扁扁,要劳你?照顾了。”
他将那一座小院买了下来,养了一群威风凛凛的毛花鸡,一只好?吃懒做的猫儿,还有一头脑袋不?太灵光,总把他当?妈妈的扁嘴鸭,鸡留着下蛋,做花椒鸡,猫留着捉鼠,抱到她膝上讨欢,至于那扁嘴鸭,纯粹是用来玩儿的。
这个时节,那院落墙角的花椒应当?熟了,做金汤是最好?喝的,可惜他再摘不?了。
英夜弦口鼻渐渐蔓延出了血,恍惚之际,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
带她私奔的那一天。
那神天恶姬双耳娇嫩,系着一对绀蝶色的绵长丝帛,冷风呼啸,猫瞳闪烁美?丽的流光。
她像诗篇一样,坠落到他的怀里,他将风声、危险、命运、未来,都抛在了身后。
他们私奔出了游戏,又私奔出了诸天,再也不?受游戏与天意的捉弄。
他们长长久久,永远都好?。
英夜弦眷恋般轻轻蹭着她的脸,“妻,我们的世代,我们的故乡……会久盛不?衰的。你?也会……长生昌盛不?败的。”
“妻,我先归家?了,归我们的故乡,你?一定……一定……要来多看看我。”
他渐渐没了声息。
阴萝抽枪出来,他从她身上逐渐滑落,血迹蜿蜒一路,染得她半边脸颊都是殷红。
古神殿堂寂静得可怖,那道古老残破的声源透着一丝冷意,“月府素曜太阴皇君郑阴萝,你?本是劫罪之身,杀父杀母,杀友杀夫,杀尽一切阻你?之人,可众生待你?至诚,今时今日,你?可后悔?”
阴萝轻轻抖枪,滴落数瓣红梅。
“后悔?是该后悔的——”
“我后悔的是,这天为何不?早从我!这万界为何不?早拜我!这世代,为何不?早呼唤我的名姓!”
她再度横枪,这一次对准的是古神殿堂。
“今日,我在帝台之巅,弑了所谓的天命之子,脆如薄纸,也不?过尔尔。您不?是清清楚楚,看见了吗?”
古神沉厚道,“你?这是谋逆天意。”
阴萝噗哧一笑?,越笑?越张狂,越笑?越阴寒,殿堂传说篇篇,偏压不?住她的烈,颈间那颗灵俏可爱的猫儿眼?都镀了一分?悍戾的暗芒。
“是!您说的不?错!我是谋逆!亦是天命!天意逆我,就让天意——”
她从唇齿里弥漫出覆盖诸天的浓郁杀意。
“亡!于!今!日!”
第242章 最后修罗场
天穹风起云涌, 又生?异象,漫射出一道华光灿灿的白虹,托举着万国气?象, 转瞬之际, 它被爱神之天吞没, 万国芒光褪去,只剩下一尾残色。
天地法相消散亡败!
众生?一眼?就认得出来,这是天遗族白羲皇的白虹法相!
更是帝陨!
天遗圣族当即震动, 恸哭不已。
“是谁?!是谁弑了我帝主?!!!”
“我等定叫他血债血偿!!!”
天遗国师拿出一面溯镜, 脸色奇异难看,“帝主……帝主是主动赴死……死前还启动了心?鳞旨意?, 让我们不要?追究, 另择新主,归顺……神天!”
众臣皆惊。
他们的明景神武帝主并无国后与后妃,当然也无子嗣, 一度让他们怀疑帝主中意?的是少年男子, 为此还闹了不少的笑话?。
他们都是男臣,怎么能看不出帝主年轻多欲?
那周身阳火浓郁得都要?烧起来, 他们都担心?这会影响帝主的功行,偏偏帝主竟也忍着,不肯碰各地使?臣献上的女色, 要?不是一番阴差阳错, 宫人们捡到了一件掖藏在龙塌之上的女式珍珠兜衣, 那烂烂茸茸的碎块儿?, 还洗得发白, 可想而知对着它帝主泻火得多狠。
这一件宫闱秘闻也让臣属们彻底放下心?来。
虽然他们不介意?有一个天阉帝主,但能正?常生?育, 传承后代的总归是更好的。
只是那兜衣究竟是何人的,他们用尽一切办法,都没有探听出来,现在帝主为了那小祖龙帝君赴死,一切疑团就都可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