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嘴疼。
郑夙笼罩在雪山银夜的虚影里,衣袂翩飞,抬起手腕,施展了一方?道场,将万道众神屏蔽在外。
这一尊神祇从万年神台飘落,披着山阴夜雪大?氅,腕掌伸到了阴萝唇边,虎口细窄,嵌着一粒淡红星子,微掐住妹妹的脸颊,很熟练地?挤出一团肉嘟嘟,触感满满溢出指缝。
阴萝瞪眼,倒吸一口冷气。
疼疼疼疼!!!
郑夙淡声,“嘴麻了?过瘾了?我是老?古板,你是什?么,小泥鳅蛇?”
“我是蛟!蛟!蛟!你才小泥鳅!你泥鳅段儿!”
蛇五百年化蛟,千年化龙,不过阴萝更喜欢俏蛇姬的称号,一直以蛇蛇自居。
郑夙:“你想被切成泥鳅段儿了?”
这胡闹货色欠的一如既往,他听得手痒,又忍不住揪起她嫩嫩脸肉。
调虎离山,胡作?非为,真行。
又掐!又掐!掐你个腿儿!
阴萝怀疑自己九百岁了还长婴儿肥,都?是这腹黑混球从小到大?掐出来的。
你别看他人前一副云遮雾绕清冷道君的端正模样,说话亦是疏离淡漠,人后呢,满肚子里都?是黑水汁儿,比她还坏种,阴萝有时候闯祸了,嫁祸到他头上,当场就被拔蛇鳞,收拾得很惨。
后来她就学聪明了,光闯祸,再?撒腿儿跑到他身后,攥他大?袖,做出泫然欲泣饱受外人欺负的模样。
兄长给妹妹收拾烂摊子,那叫天经地?义!得从小培养!
现下也不例外。
纵然没?有血缘关系,阴萝给人当那么多?年的妹妹,什?么狗仗人势狐假虎威都?使过,更是理直气壮当他牛马来用。
不管真的假的,她都?叫了那么多?年的哥,这便宜不占她就是小王八蛋!
阴萝嘴硬支棱起来,“我就说就说怎么了嘛我告诉你啊郑夙你个老?古板姑奶奶好歹也给你当牛做马做了近千年的好妹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跟着他们?一块儿欺负我这个没?爹没?娘的野种咦咦呜呜!!!”
“谁骂你野种?”
阴萝当即气呶呶报了一串神名。
郑夙道,“好,你哥记着了,日后收拾。”
阴萝咧开嘴,露出一排瓷白小齿,意识到自己过于?得意忘形,又蔫了吧唧,委屈巴巴瘪了嘴。
“又怎么了?萝祖宗。”
“蛇有三急!”
郑夙:?
真拿你哥不当外人哪?
阴萝气愤得很,“那老?头子把我关进北玄武天庙,都?不允我带上那个胭脂水釉莲瓣双龙戏凤式样小夜壶,我退而求其次要那个藕荷粉瓜皮绿小碎花的,他还是不肯,甚至还想刮我一巴掌呢,糟老?头子真是坏得很!”
“你日后年纪大?了可不要学他!没?前途的!没?雌龙爱的!”
郑夙:“……”
郑夙又伸出一根手指,戳中?她眉心。
“快去。”
阴萝解了冻,浑身湿淋淋的,像一头跌进泥沼里的小泥鳅,她抖着簌簌雪粒,脚底抹油跑进一处密林,没?一会儿就碰得巨响,传来一声惨叫。
“坏了!冻坏了!我已经是一条废蛇!”
郑夙:“……”
郑夙:“废就废罢,反正也不中?用。”
语气淡轻,很是随意。
“都?怪你都?怪你混蛋郑夙!!!”
阴萝哭哭啼啼跑回来,对着她哥一阵拳打脚踢,连掐带薅,狂风暴雨。
郑夙动也不动,眼风闲闲,任由她发泄,等萝祖宗闹得累了,缓过气来,就会像小时候那样,瘫在他边上滚来滚去,耍赖卖痴,
张嘴就是狮子大?开口,要他许诺大?把好处,否则休想得到她珍贵友善的原谅。
阴萝踢得腿软,冷不防栽入兄长的衣襟。
郑夙忽地?掐住她一脉腕心,手掌里凝聚着一团还未成形的癸水阴雷,他清淡至极撂她眼尾。
“这什?么?”
阴萝被当场抓包,摆出无辜小脸,“咦?怎么有这玩意儿?定是大?宝乖宝玩儿时藏我手里的。”
双头墨蛇:“……”
爷就知道!这损色净会栽赃!
郑夙不置可否,“我教你的紫霄雷法,你用来对付我?”
“名师出高徒啰。”阴萝也不装了,得意扬唇,“不可以嘛哥哥?”
“可以,尽管试试。”
阴萝瞬间翻脸,掌中?阴雷织出一片幽蓝蛛网,倾覆连绵威势。郑夙伸手一接,长指流水般游动,似同她翻着小时候的花绳,他懒散嗯了一声,“高徒还行,这段时间没?有松懈修行,难怪能?一举开天。”
阴萝撇嘴,“当然,我又不是你们?那心肝肉肉,不勤快些得被他们?宰了喂锦鲤。”
“除了你这翻天的泼猴,你哥哪里来的心肝肉肉。”
说到这里,这位兄长还挑了下眉。
郑夙很少挑眉,这一下颇有种破开禁制的冰消雪融,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是那高冷彻骨的神台明光,他道,“放心,我既回来,他们?不敢再?动你。天尊天后,咎由自取。”
阴萝竟然听出一种安抚的意味。
她哥一贯不爱管事?,现在居然安抚她?!
这就是不追究她开杀戒啦?
“可是哥哥——”
阴萝手指交织着雷光花绳,被映得寒气森森。
“我不甘心,我已经被他们?宰了第三轮了!他们?怎么吃进去的,现在都?得给我原原本本呕出来!你要是真疼我,你就不该插手!哥哥,之前你要我太阴瞳,我给了,可那不是结束,而是……永无止境的羞辱开始!我就不该听您的话!他们?没?有吸干我最后一滴血前,是不会满足的!”
杀气很重,不像玩笑。
郑夙默然须臾,睫芒折出一线雪光,“萝祖宗,你还想做?”
“不可以嚰?”
萝祖宗表情?轻俏,晃下俏白梨似的脚踝。
郑夙视线上移。
她颈项的一只祭坛蛇环,不见了。
“哗哗叮叮——”
仰山雪道场之外,响起了惨烈的哭嚎。
郑夙当即挥散了雪雾,便见那坍塌的宪章神龛之上,悬浮着一道窈窕影子,她那脖颈套着一枚流光溢彩的蛇环,是被它生生勒住颈肉吊起来的!
“呜、呜呜!哥救——”
江双穗抓着蛇环,使劲挣扎,脸色发紫。她嘴巴不由自主往外翻着,绝望至极踢起两条纤细小腿,这场景惨烈得让弹幕都?不敢再?看,他们?是可以氪金保穗宝不死,却不能?精细到左右任何一个发展动向!
“穗穗姐姐!!!”
练星含忍着喉间腥甜,“神主,她不是你妹妹吗?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袒护另一个假货?!”
只恨开天之下,皆为蝼蚁,他无法左右战局!
“狗杂种,您这样说话,可就没?有意思啦。”
阴萝出现在江双穗的身后,赤足络着一条条青痂。
姑奶奶踩着一块白碎宪章,小拇指扒拉着眼皮,吊着一截软软弹弹的小血信,分?明是天真无邪的眉眼,偏要做出一副乖戾鬼脸,“星含弟弟祭炼四千万人的复生大?阵时,不是还说过什?么,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你看姐姐我不是做得极好吗嘻嘻。”
“怎么,只管你阴毒狠厉,不准我斩草除根喔?过分?啦。”
萝萝晃着小腿,极为娇俏的少女蛇姿态,她的手里垂下一只祭坛玄武蝉,随着它飞快振翅,江双穗脖子外的蛇环就越收紧。
“呃!呃啊!!!”
江双穗再?度受到了濒死命运的召唤,她眼珠暴突,额头破碎的神徽愈发衰败,沁出一滴血泪。
救我救我救我救救我她个疯子啊啊啊!!!
【观众“救救孩子”打赏了“不死不灭与你同在”*500】
【观众“小镇路过那个它”打赏了“不死不灭与你同在”*200】
【观众“脱掉面具全都?脱掉”打赏了“不死不灭与你同在”*350】
庞大?的、壮观的能?量再?度涌入了江双穗的身体里,她发青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甚至能?扯松颈环。
“穗穗姐姐!”
练星含表情?欣喜,但下一刻又被全然恐惧淹没?。
“元幼平你又要干什?么——!!!”
尾腔撕裂到破音。
阴萝颊带笑痕,口吐天阴珠。
“干什?么?让你这个小杂种痛失所爱啊。”
“——堕祭!!!”
献祭之后,从发梢到额心,抽走了所有生机,阴萝成了名副其实的小白毛。
惨白发,雪翳瞳,子午佛旗松松垮垮垂落,支起奶白羊油似的双肩,它充盈饱满,肌肉韧劲,明晃晃袒露人前,从腰后绕至腹前,绞缠着一条活生生的双首大?蛇,菱形乌鳞,紫黑血信,披着锐亮粗壮的锋光。
娇小、邪恶、美艳,又有一种随时迸发、震碎诸天的力量悍感。
小佛皇仿佛想到了什?么,小声对小师叔说,“难怪你口口声声说不太喜欢嫩的,到头来还是老?牛吃嫩草,这嫩草的确威风啊。”
容雪诗:“……师叔我,也没?那么老?吧。”
“可人家哥哥比师叔你小两万岁诶!”
“……”
而在阴萝的身后,周回三万里,鬼神宫室错落其中?,魂幡,梵音,幽河,裸骨,以及一盏盏飘忽不定的血红灯火,山内山外,二?十四阴宫鬼影重重,而在其中?主宫,骤然降落一座庞然森冷的拔天宫殿。
九阴之域,三炁之天,纣绝阴天宫!
冥京上下六宫的第一宫!
阴萝手中?也多?了一册黑雾缭绕的玉简。
学名:冥京黑律。
俗名:手把手教你坐好冥界第一把交椅以及与二?十四宫冥妃们?贴心相处事?项。
阴萝:???
她好奇翻了翻,全是不可,不行,不能?,不准,她看得蛇头都?肿大?了一圈,随手扔到一边。
玩儿去!
“这,神主,这是什?么?”
神臣皆是不安,不自觉朝着神主靠拢。
他们?长久居住平和神界,鲜少踏足那阴气森森的冥世。
有苍老?的神族见多?识广,也曾受邀参与过好几场册封帝侯的中?廷盛宴,骇然道,“神主,神主,这是……冥天子,奉诏入京?!”
前身冥天子是个浑身漆黑的糟老?头子,他从鬼神宫室咕噜噜滚了出来,破口大?骂,“谁啊???是哪个混球啊???趁老?子蹲坑时篡位夺权的啊修真大?界讲不讲武德的啊???”
“啊,是你吧,你个小娇娃,模样怪水的,只不过成日里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呢!!!”
“臭老?头儿瞎嚷嚷什?么!闭嘴会不会?姑奶奶还没?摆够威风呢!要还想继续飘着蹲坑,就滚回你棺材板睡去!”
前身冥天子:!!!
“好的,姑奶奶,您请。”
老?头儿欺软怕硬,又咕噜噜滚了回去。
“……”
“…………”
众神官是崩溃的。
你说这一幕惨烈至极吧,是挺惨烈的,神道崩毁,死伤无数,可是姑奶奶玩得太轻飘飘了,就连堕祭也跟玩过家家似的。
“元幼平!”率先忍不住的是魔世少皇,说出了众神的心声,“你当你是在玩过家家呢?!”
“被弟弟发现了呀。”
“嘻嘻。”
姑奶奶很浮夸捂住肉粉小圆唇,她腰间那两颗伟岸狰狞的蛇头同时歪了歪,嘶嘶吐舌,竖瞳清澈得愚蠢。
阴萝扬起一抹蜜津津的笑。
“那你们?,要好好陪我玩过家家喔,不遵守游戏规则的,都?得惨死哪嘻嘻。”
阴萝踏足阴涧,双蛇的蛇尾盘得很紧,迭出一朵朵贪婪诡艳的红花,似乎要融化在白冷细腻的羊脂膏里。在淋潦森寒的夜间,金油,红彩,白瞳,泼墨,交织成一面阴鸷又美艳的诡神壁画。
“祭鬼道!炼诸神!我乃天厄九命天子,诸位大?尊何不随我,崩毁神道,同享这一方?泼天运道?”
她背后的二?十四阴宫轰然应诺。
“尊,天子令!”
“尊,天子令!!!”
“吾等遵从天子盟约!!!”
江双穗脖颈的咬蛇环骤然套紧,噗呲噗呲,从她心□□出一道道血虫。
众神:?!!!
又来?!
那只凤凰说的没?错,人家狡兔三窟,这姑奶奶三千个窟都?不止哪!
阴萝又放大?招,弹幕反而很松弛。
【这郑阴萝上跳下窜的真是小丑啊啧啧啧】
【哈哈不然怎么说作?精本色呢?不作?就不会死】
【也怪穗宝倒霉,遇上这样的小疯子,妈妈心疼!!!】
【我打赏已经上限了可恶!!!穗宝不哭!!!你还有千千万万的哥哥姐姐们?】
说是这样说,观众的资金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估计这一次又是雷声大?雨点小,稍微意思意思了下。
【观众“在下平平无奇”打赏了“不死不灭与你同在”*90】
【观众“草草草木”打赏了“不死不灭与你同在”*70】
【观众“看到这条弹幕叫我睡觉”打赏了“不死不灭与你同在”*5】
阴萝眯眼。
女主生命值20%,而打赏物品跌到了个位数。
就是现在!!!
阴萝结起手印,头顶悬起一座纣绝阴天宫,而其余二?十三阴宫被她围住江双穗,确认她入了阵眼,插翅难飞。
阴萝勾唇一笑,得意叉腰。
可装死她了!
没?想到吧,傻了吧,姑奶奶预判了你们?的预判!
她早就知道这江双穗有榜一榜二?榜三榜四等大?哥撑腰,只要她还喘着一口气,正常的办法就杀不死她!
那能?怎么办呢?
耗死她,磨死她,一点点弄死呗!
她们?蛇蛇心眼儿多?,也不缺狩猎的耐心!
阴萝之所以没?有速战速决,就是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她坏心眼得很,每隔一阵就制造逃跑漏洞,跑一个,杀一个,耗一个,一点一滴蚕食江双穗的生命值,消磨玩家们?的耐心跟警惕,不就是为了这一刻,趁他们?不注意,将这气运之女炼做祭坛中?心?
她终于?要完啦哈哈。
祖宗娇娇软声,“小废物,你拿走我那么多?次,又是眼珠子龙脉骨,又是太阴神徽,萝萝厚道,拿你一次心,不过分?的吧?”
练星含炼过祭阵,哪里还不明白,当即双目赤红,暴喝出声。
“元幼平你疯了!!!”
“听见啦小弟弟!你姐姐要死啦!要死啦!要死啦高不高兴啊嘻嘻嘻嘻!”
俏蛇姬伸出两根指头,撑起眼皮,做了个荒诞滑稽的白眼。
“万道祭坛,开解!!!”
“啊啊啊啊——!!!”
江双穗浑身滚烫,血线在肌肤外游走,几乎爆开这一具伤痕累累的躯体。
【警告!警告!女主即将死亡!!!】
【警告!警告!女主即将死亡!!!】
游戏系统又一次如法炮制,想要借观众之手拯救女主,然而阴萝这次一出手,就毫不留底,等观众反应过来,她捏碎了指尖的玄武蝉。
“刺啦——”
诸天飞过一只九千丈的黑蝴蝶,它绒绒蝶翅一扇,周天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连游戏系统也发生了卡顿。
【警告!警告!女主即将死死死死死死死——】
江双穗喉间的蛇环顿时活过来,蛇头一伸咬死她的颈脉,从那一块皮肉开始,苍白蔓延到各处。
噗哧一声,她的全身爆开,魂块混着血块,落到各域,万道祭坛血芒大?绽,吞吃掉了那些还在蠕动的血肉瘤子。
女主“穗宝”生命值低于?9%……0.9%!!!
阴萝咬破唇珠,白发飞扬。
即刻!归零!
【本游戏发生***错误,***异常无法排除,即将***关闭,是否***报告****】
【本游戏发生***错误,***异常无法排除,即将***关闭,是否***报告****】
【关闭%#888】
【***玩家**下线***】
“轰——!!!”
原本挤满阴萝头顶的弹幕,流沙般崩裂一片,各种表情?符号错乱崩坏。
【观众“作?精都?去死吧”打赏#%&??!】
【观众“??!23444”】
【本游戏发生***错误,***异常无法排除,即将***关闭,是否***报告****】
【好痛好痛ahrfe要被吸走了!!!】
【啊啊啊?ww疯了¥(&*全疯了这什?么%!~】
【***玩家**下线***】
【***玩家**下线***】
凄嚎、哭喊、混乱交织一片。
阴萝梗了几百年的恶气,这一刻全部出尽。
她身上的血气疯狂流失,神采却是前所未有的丰茂。
“萝祖宗?”
几粒冰凉玉片打在她的脸颊,当黑蝶翅遮蔽诸天,无光的暗夜里,阴萝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块硬玉质地?的喉骨,她记得,这里的黑金丝绦编织洛书九宫,佩着一方?寸阴尺璧,往常此处最是禁欲镇静,连气息也不曾紊乱一分?。
那么多?纷乱的、要至她于?死地?的杀机里,也只有这一道中?正凛冽。
是来救她的。
阴萝虽然是个没?心肝的坏胚子,但嘴上说的甜话那是一套一套的。
“哥哥,别生气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萝萝就算开了祭坛,堕了世,你的功行不会受损的。”阴萝手指好玩似地?,揪着那块喉骨附着的一块光滑冷白薄肉,又被对方?箍住手指,这清冷的年长者?难得疾言厉色,俨然回归到了峻厉神主的作?风。
“你竟敢开万道祭坛,是真不怕天道极罚?”
下一句就是。
“冥京黑律给我。”
萝萝:?
萝萝:??
她张开小唇,像是露出水面冒泡的鱼儿,还有些呆,她许久才啊了下,唇口的水汽啵的一声破碎。
阴萝当即顺杆子往上爬。
“哥哥要替我顶罪?!”
仰山雪神主幽幽叹息,“谁说的,一日长兄如父,终生当牛做马,黑律呢?”
阴萝双手高举头顶,乖乖奉上黑律。
郑夙专注翻看替罪律条,轮廓清淡,侧脸垂下一条金银线的暗饰玉,凝如清水,凛如寒冰。
阴萝摇着一头厚扑扑的小白毛儿,唇儿禁不住凑近,软软热热地?问,“哥哥哥哥哥哥,咱们?是不是,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呀?”
这小混球只有闯祸让他收拾烂摊子时,才会乖得不像话。
郑夙眼皮都?没?撂开,疏淡嗯了一声,他抬起淡青手背,两枚冷润的日月珠挡住了她过分?钻挤过来的脑袋,挨着那软肉脸颊,绒毛细细软软好似桃子毛毛,“极罚将至,你找个地?儿,刨个坑,把自己埋好,没?事?别出来。”
阴萝忽然口出狂言。
“下次哥哥要挑道侣,可以跟蛇蛇一块儿玩吗?”
郑夙掀眼。
小姑奶奶,别太离谱,诸天都?不够你玩耍的吗。
连你哥都?要耍。
可这离谱的小姑奶奶没?了在他跟前的刺头样儿,竟朝着他羞涩咬唇,脸颊红扑扑的,双眸迷离,“不行吗?是我就不行么?”
“萝萝就……不能?爱哥哥么?”
第22章 第一个火葬场
小佛皇:“小师叔, 你说得不错,这世间人心叵测,小僧总算是见识到了!”
容雪诗:“?”
小佛皇痛惜不已, “谁能想到, 这水佩风裳、渊清玉絜的男菩萨, 竟是个黑心阴毒的,口口声?声?当你好友贵客,还挖你墙脚, 简直不把我圣陀天宫放在眼中!!!”
他们圣陀天宫全员孤寡, 只有小师叔最争气,坑蒙拐骗到一个娇小美艳的道侣, 四舍五入下?, 也就是他们圣陀天宫的唯一道侣了,算是自家?人,如今阴萝转头就跟她哥哥贴贴, 怎么?不让小佛皇为之扼腕呢?!
容雪诗:“??”
这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厚实的小金刚语气愤慨、激动、还幽怨。
不像是演的。
容雪诗斟酌下?用词,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那?小蛇腻了你师叔, 想要移情别恋?”
小佛皇:“?”
小佛皇顿时以一种奇异、惋惜的目光注视过来,语重心长教训小师叔,“小师叔啊, 这就是你不对了, 小僧虽然没到过那?种好地?方, 也知道话不是那?样说的, 女施主的移情别恋能叫移情别恋吗?定是你年?老珠黄, 又素来吃斋,清减了些许迷人腰身, 才留不住女施主的身心!”
容雪诗:“所以?”
小佛皇理所当然:“所以错的都是这个男菩萨!净学?些狐媚招数,连妹妹也不放过。”
本?体狐狸魁首的容雪诗:“……”
好像被?骂了。
又好像没有完全被?骂。
本?体跟狐狸一点都不沾边的郑夙:“……”
郑夙指根还挨着阴萝的脸颊,本?想收回来,听见那?蠢光头的话儿,曲起指骨,夹住阴萝面部最软最肥润的那?一块婴儿肥,仿佛揪了一块毛茸茸的嫩桃肉,“你同这老畜生厮混多了,净学?些不干不净的狐媚招数。”
阴萝:“???”
不是,这么?旖旎的氛围,她哥不“眼神晦暗”、不“心潮涌动”、不“唇舌焦躁“,反而正经严肃得跟个老古板似地?训她。
连她过去都得无辜挨上一脚!!!
不是都说好不追究她偷吃狐狸不擦嘴了嘛怎么?又翻旧账!
双蛇:“???”
蛇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在神主面前,过错最大的,永远都是带坏小主人的家?伙们!
【本?游戏发生***错误,***异常无法排除,即将***关闭,***已报告****】
【报告85%……报告85%95%96%……】
【**登*录**67%87%……】
“嘀嗒。嘀嗒。嘀嗒。”
诸天昏暗潮冷,倏忽下?起了一阵黑云猛雨,万道祭坛的中宫泛开一股浓郁粘稠的血腥味,气氛沉闷且压抑。
“滴滴嗒嗒啪啪嘭嘭——!!!”
雨声?渐大。
“不对。”
一滴黑雨似鲤鱼跃池般跳过眼前。
郑夙手指用力?拧起小块桃肉,凝视这枚雨滴,神色略微沉思。
“疼疼疼疼啊啊啊郑夙你放手!!!”
姑奶奶憋不住要破口大骂。
“不对。这雨不对。”
郑夙轻抚阙廷法印,法眸掠过一阵雷煞飞火,“这不是天道极罚,诸位,若不能自保,速来我处!”
神主当即抛出了那?一册冥京黑律,律条重新立下?,二十四阴宫被?他一手排成了晦涩繁复的洛书飞盘,天河星象为之逆悬。危机勃发之际,这黑心男菩萨还不忘张臂,腋窝清瘦,紧紧挟住了阴萝的一颗白毛小脑袋。
萝萝:?
哥啊你真不把我当外人哪。
神主单手凝出一支紫薇诀,腕心冷青青的,平常温和潜伏的纤细筋骨陡然拔肉而起,如同一支支凌厉无双的太阿剑。
剑意?冲天!蓄势勃发!
太一!游宫!
诸神被?姑奶奶收拾了一顿,气息萎靡不已,即便神主有召,也不敢离姑奶奶太近,远远绕着兄妹俩,谁料想就是这么?一个疏忽,神躯连带着魂魄,被?一滴毫不起眼的黑雨彻底洞穿!
血肉蒸发!
烟消云散!
?!!!
这什?么?邪恶玩意?儿怎么?比姑奶奶还要邪性?!
萝萝:?!
还是杀得太轻了!
诸神都被?镇住了,紧接着疯了一般挤进神主笼罩下?的洛书真图。
有的逃过一劫,有的却是魂飞魄散。
他们驱策着法器,骇然观望。
“噗哧噗哧噗哧!!!”
黑雨滴穿了千万神灵的头颅,竟钻出了一条血溜溜的、蜷蜷曲曲的腕足,无头无眼,却像是活的一般,它们吞噬着,蠕动着,遇到同类之后?,竟也疯狂相互吞食,仅仅两三个吐息,那?一根腕足就变得膨胀、肥厚,体表冒出了一枚枚硕大的腕螺,甚至在血水四溅中,分裂出新的根足。
当它们侵占诸天,就像覆盖下?了一层粘稠血红的触丝,细缝裂开,就是一张张畸形的小嘴。
“这、这是什?么??!”
“不妙!它们在吸走我们的灵!”
阴萝先?前为了开大,吐出了一枚道珠,此时也被?腕足们觊觎,不怀好意?地?包裹住,冷意?都渗进了珠子里。
阴萝:“呕呕呕。”
她被?恶心坏了!
阴萝叉起两颗蛇脑袋,就要冲出去,被?郑夙挟住了颈肉,“你被?盯上了,别乱来。”
阴萝跺脚,“那?可是我的鬼珠!被?腐蚀了老娘也得陪葬!!!”
话音未落,她下?颌就被?哥哥掐住,对方的拇指精准压在阴萝脸颊一侧的酸肉上,略微滚了滚,指头用力?深压下?去,她酸得嘴里自动分泌口水。
可恶哪。
这腹黑混球大难临头还有心思玩她脸肉肉!!!
阴萝张嘴就要骂他个祖宗十八代?,脸颊碰到了那?一根苍凉古旧的暗饰玉,向来是要她仰视的疏淡眉眼,此时跟她平等?到了同一个视线,在阴萝的记忆里,她哥的确是好看的,但这种好看不是老狐狸那?种一眼万年?异于红尘的绝世惊艳,也不是练星含那?狗杂种印象深刻的阴毒惨白美艳。
他是淡的,凌厉的,清正的,似旧时的战场月光,永远都覆着一层薄冷的剑芒。
有那?么?一瞬间,她也不在祂的眼底。
阴萝张了张嘴,万般脏话,很识时务地?吞下?去。
姑奶奶这么?日天日地?还能活得这么?滋润,全靠她那?出神入化?的察言观色!
该装乖的时候阴萝比谁都会。
她哥:“张嘴。”
她:“……?!!!”
阴萝当即闭紧嘴巴,拼命回想起她刚才哪一句话羞辱了龙哥哥的自尊心。
“啪唧。”
那?大拇指又摁下?了另一侧的脸颊酸肉,阴萝腮腺酸涩裂痛,猝不及防被?刺激得张了嘴,她呜呜痛哭,“你都是当大哥的怎么?能心胸狭窄……啊呜?唔唔唔嗯???”
阴萝嘴里塞进了一枚凉丝丝的圆珠子。
?!!!
正是从她哥那?一张矜贵薄软的神唇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