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灵沉默了下来,然后问:“猞猁的资料呢?”
“资料有,就在床尾,和病历本挂在一起。”
沐灵拿起那个资料翻看起来,看完资料又看病历。
半晌后,沐灵再次看向宛如惊弓之鸟一般的猞猁,缓缓道:“我怀疑,它应该经受过很长时间的虐待。”
佟少将一愣:“虐待?”
两名护士也十分错愕:“可我们检查过它的身体,它没有受伤痕迹啊。”
沐灵道:“精神虐待,恐吓,威胁,之类的。”
两名护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佟少将则面露为难。
沐灵道:“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退役战兽精神有问题,本来就神经兮兮,怕这怕那的,但是自己吓自己和别人吓自己,反应是不一样的,你们兽医怎么说?”
其中一名护士道:“胡医生说,资料显示它本身性格就很胆小,神经受损后,很可能加强了这种胆小,所以才变得草木皆兵……”
沐灵摇摇头:“我还是坚持它是受过虐待。”
佟少将沉吟片刻,道:“这个我们之后会再查,沐园长,它损伤值已经过90%了,还有救吗?”
沐灵抿了抿唇,最终保守的道:“我试试吧,它吃药了吗?”
护士道:“输了液,昏迷的时候输的,醒了就挣脱了。”
沐灵道:“药给我吧,再准备点吃的喝的。”
护士去准备了,没一会儿,她就推了个推车过来。
沐灵接过那推车,然后用营养水泡软了冻干,又将肉块撕成碎末一样的丝丝,全部抛到床上去。
猞猁并不吃东西,哪怕食物近在眼前,它也仍旧蜷缩着,冲沐灵哈气,不肯吃一口。
沐灵也不着急,就在旁边静静的陪着它,期间不断的给它抛食物。
外面的人也不知道她这么做是否就能打动猞猁,也只能看着。
这时,少将的通讯突然响起了,他去外面接听,一接完,脸直接黑了。
总统来战兽医院了!
这祖宗,不是说去陆军医院看望伤兵吗!
佟少将赶紧下楼去接,到了下面,他就看到总统穿着一身简朴的衣着,身边被警戒司的人保护着,后面还跟着两队士兵。
佟少将立刻上前:“阁下。”
总统刚刚才从陆军医院过来,他摆摆手,面色严肃的问:“472受伤的战兽怎么样了?”
佟少将指着电梯:“重伤的不太多,都在二楼。”
他们一路上了二楼。
而此时,项别他们也回到了监控室。
监控室里一个人都没有,项别以为沐灵还没醒,结果白鹤的主人回房间拿了一下东西,出来就说:“沐园长不在床上了。”
项别立刻看向她,皱起眉:“是不是去洗手间了?”
白鹤的主人本来打算坐下了,却见项先生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她被盯得整个人都有些僵硬,只能说:“那我去洗手间看看。”
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就摇头:“没在。”
项别便去问门口的士兵,士兵倒是如实说了,项别听说沐灵是去了中心区的战兽医院,脸色变得不太好:“我是她的助手,我不在,她不方便。”
士兵听懂了项别的意思,他有些纠结,只能上报。
此时,另一边的佟少将还陪着总统在视察,听到下面的上报,随口就道:“那就把他也带来吧。”反正他们都是一起的。
又过了十来分钟,二楼的战兽看完了,索性的是,说是重伤,但其实也不算特别重,医生说了,都能疗养得过来,不会造成神经受损。
只要不会神经受损,总统也就放心了。
不过刚才一路上来,一楼,二楼的战兽都看了,总统就道:“再去上面看看吧。”
他们又上了三楼,结果刚上去,总统就看到两个小护士站在某个病房门口,正对着里面张望。
总统慢慢的走过去。
两个小护士看到来人是总统,吓了一跳,赶紧站到旁边去。
总统则站在门口,蹙着眉,看着病房里,那正坐在地上的女孩。
这不是那个沐园长吗?
总统偏头问其他人:“她怎么坐在地上?”
其中一个小护士小心翼翼的道:“沐园长说,她要跟猞猁共情。”
总统:“?”
另一个小护士有些激动的道:“我们好像可以亲眼看到沐园长治疗战兽了耶……”
这位沐园长的神奇之处,很多人都听说了,但是从没亲眼见过,莫非他们今天就要开眼界了?
总统这时倒也来了点兴趣,他也想知道,这位年轻的战兽专家,是怎么个专家法。
他便也站在那里看了起来。
而此时,病房里,沐灵敏锐的察觉到,在经历过长时间的紧绷之后,猞猁好像终于有了些许的放松。
她现在就坐在猞猁床边的地上,她在用这种方式,让猞猁觉得,它和她是平等的,甚至因为她坐在地上更显矮,所以她还要比它再弱一截。
效果不错,这样的视觉区分,让猞猁察觉到了沐灵对它有所臣服,也是这种臣服,让它终于有了松动。
沐灵感觉时机差不多了,她就弓着身走到门口,然后推着门口的人出去,问护士:“有棍子吗?”
护士想了想:“有扫把……”
“也行。”沐灵道:“你去拿扫把过来,然后打我。”
护士:“……”
众人:“????”
打……打你?
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沐灵解释道:“不是真的打,就是用棍子吓唬我,做出要打的样子,然后我就很害怕这样,我说了,我怀疑猞猁被虐待过,我要跟它打成一片,就要经历它所经历的,你们就打吧,试试看它的反应。”
总统在旁边沉沉的注视着沐灵,问:“这就是你……治疗战兽的方法?”
这么怪?
沐灵也没看这人是谁,随口道:“每只战兽的情况不一样,针对不同的情况,就用不同的方法,我一直是这样,因情施策。”
“因情施策……”总统沉吟了一下,道:“去拿扫把。”
护士赶紧去拿了。
扫把拿过来后,护士却怎么都不敢真的打沐灵,装打她也不会,她把扫把塞给另一名护士,另一名护士吓了一跳,塞给佟少将,佟少将拿着一脸为难,干脆塞给柴云岳……
柴云岳:“……”
柴云岳也不知道关他什么事,他之前就因为这个沐园长背负花名,现在还要打她?回头别人还不知道怎么造谣他呢!
他才不干!
他想把扫把给下属,可下属们立刻把头转开,死都不接。
柴云岳:“……”
总统这时倒是笑了笑,他无所谓的拿过柴云岳手上的扫把,对沐灵道:“如果你的方法真有用,那我算不算,也帮了忙?”
沐灵看他们跟击鼓传花似的,本来都有点不耐烦了,现在看这个有点眼熟,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的中年大叔这么说,直接就道:“当然算!”
总统道:“那我来吧。”
沐灵便带着人进了病房。
一看到人类又进来了,刚刚才放松下来的猞猁立刻又弓起背,咆哮起来:“哈!”
沐灵直接蹲在地上,两手抱头,道:“打吧!”
总统反握着扫把,在掌心捏了捏,而后扬起手,正要挥下……
“你想干什么?”阴森冰冷的男音,猛地从身后传来,总统瞬间觉得自己半个身子都被冻住了。
脖子有些迟疑的往后转去,当看清身后是谁后,总统脸上闪过一些不自然,他解释道:“这个……”
“他在打我。”沐灵贴心的解说道。
瞬间,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又骤冷了十几度。
这下好了。
总统全身都冻住了。
总统却是一副“你看吧你看吧我就说吧”的表情, 十分理直气壮。
项别抿了抿唇, 最后道:“哦, 那你们继续。”
说着, 他就站到了一边。
沐灵看了看项哥,又看了看那大叔, 道:“请开始吧。”
说完,她把头又埋下了。
可是总统现在却有点下不去手了,他捏了两下扫把, 最后转头, 把扫把塞给了柴云岳。
柴云岳:“………………”
到底!关他!什么事!!!
不过这次是总统亲自授意的, 柴云岳也不敢推脱了,只能顶着那饲养员凉飕飕的目光,硬着头皮上前, 一咬牙就挥了下去。
“啊!”棍子从沐灵的眼前晃过, 沐灵适时的叫了一声, 然后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床上的猞猁见人类挥舞棍子,立刻吓得疯狂后退。
“哈!哈!”它哈气的声音越来越大,很快,它小小的身体就缩到了枕头和床头柜的缝隙中间,耳朵也成了飞机耳。
不过,柴云岳毕竟没有打它,猞猁虽然害怕, 但也没像之前那样吓尿了。
“啊!”
“啊!!”
沐灵一次一次的叫,边叫边悄悄看猞猁的反应, 看了一会儿后,她突然往地上一趴,这次叫得尤为大声:“啊!!!!”
猞猁让她的惨叫声吓得一抖,门外的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
他们齐齐看向柴云岳,心想你还真打啊?
柴云岳都懵了,他就是跟刚才一样空挥啊,他哪知道这女园长会往地上趴,他真没打到她!
沐灵这时道:“你大声说话。”
战兽除了指令外,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它们只能通过语气判断情绪。
柴云岳不解:“什么?”
沐灵道:“就大声说话,说什么都可以,做出很凶,像骂人的样子就行。”
柴云岳十分为难。
沐灵又道:“继续打啊。”
柴云岳:“……”
柴云岳只能继续空挥,然后一边挥一边“骂”:“你确定这么做真的有用?”
“还要打多久?”
“这么做真的不会反而吓到战兽?”
沐灵都是计算好了的,她道:“放心吧。”
说着,又“啊”了一声,然后开始在地上打滚!
柴云岳:“……”
其他人:“……”
沐灵皱眉:“继续继续!”
柴云岳一咬牙,再次追着沐灵打,直到就这么打了十分钟后,沐灵被从门口打到了窗边,猞猁则始终缩着脖子看着他们。
见时机差不多了,沐灵突然倒在地上不动了,她道:“你停下吧,然后生气的丢下扫把,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出去,把门关上。”
柴云岳一看总算是结束了,赶紧照办。
直到病房门关上,门外的几人还在透过玻璃窗,往里面看。
他们看到沐灵睡在地上始终不动。
时间过去了五分钟,里面没有任何变化。
时间过去了十分钟,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佟少将开始频频看时间,有些等不下去了时,终于,里面的沐灵动了。
她也不是怎么大动,就是“唔”了一声,然后手臂挪了挪,做出一副要撑起来,又摔下去的模样。
沐灵刚才被“打”的时候,猞猁躲在角落发抖,沐灵后来躺在地上不动,猞猁就也蜷缩着不动了。
而沐灵现在又动了,猞猁立刻紧张的看着她,一瞬不瞬的盯着沐灵的一举一动。
猞猁以为人类会爬起来离开,可是它却看见人类挣扎了一下后,就彻底爬不起来了。
猞猁犹豫着往前伸了伸脖子,努力往那个方向嗅闻。
它的耳朵始终贴在脑袋后面,它嗅闻了很久后,然后听到了那个人类嘴里发出哀伤的哭声。
猞猁谨慎的又缩了回来,半晌,它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的又走了出去。
它走得很低,比起走了,更像是在匍匐前进。
曲着四条腿走到床边,然后东张西望一番,确定房间里真的没有其他危险后,它轻轻一跳,从床上跳到地上。
虽然麻醉效果已经过了,但大概是紧张,它落到时还是摔了下,发出“咚”的一声。
起身站稳后,它又继续匍匐着往沐灵那边走,走着走着,走到了人类的头颅旁边,见人类还在难过的悲鸣,猞猁再次小心的嗅闻对方。
嗅闻了片刻后,确定人类真的爬不起来了,猞猁又离开,它跳上床,叼起之前沐灵给它撕的肉丝和冻干,再跳下来,把那些食物放到沐灵的面前,用鼻子拱了拱,把食物拱给她。
沐灵虚着眼睛看到了猞猁的举动,但她没有任何反应,仍在悲伤的假哭。
猞猁有点发愁的围着沐灵绕了两圈,然后它鼻子靠近沐灵的后颈,在那个地方又嗅了嗅。
最后,它张嘴,叼住了沐灵的后领,把人类费力的往后拽。
沐灵立刻配合的往后蹭,假装是猞猁叼动的她。
终于,猞猁把人类叼到了墙角,它似乎觉得人类太大了,不太好藏,它看了看周围,然后又回到床边,叼住床单的一角。
把床单从床上扯下来,它拉着床单到墙角去,用鼻子拱着,用嘴叼着,用爪子刨着,把沐灵完全盖住了。
盖完了后,它又把食物叼过来,放回沐灵面前,但是也用布把食物遮起来。
做完这一切,猞猁就钻到床底下去,自己也躲在了阴暗处。
房间里到这时彻底安静了下来。
门外的几人全都沉默下来。
佟少将是普通军,对战兽的事所知不多,他安静了一会儿,不确定的问:“猞猁是在,保护沐园长?”
“嗯。”项别语气淡淡的。
柴云岳问:“可之前打她的时候,它也没反应啊,怎么突然就……”
项别侧眸扫他一眼。
柴云岳让这人用不善的眼神盯着,莫名气闷,辩解道:“我真没打到她,你瞪我干什么!”
项别突然道:“你进去把扫把拿出来。”
柴云岳:“……”
还真把他当打杂的了,谁都能使唤!
别开脸,柴云岳懒得理这人。
总统这时问:“现在进去吗?可那孩子没说能进去。”
项别道:“拿扫把不影响。”
总统沉吟一下,回头看向柴云岳。
柴云岳:“……”
“进去拿吧。”
总统都开这个口了,这就等于下令了。
柴云岳气得要命,但再不情愿,他也只能烦躁的把那饲养员推开,自己开门进去。
扫把就丢在床边的地上,柴云岳弯腰正要捡,突然,床底下的猞猁猛地直射出来!
柴云岳反应快,察觉到危险时,立刻侧身躲开,猞猁没扑到柴云岳,它跳到另一边,全身的毛炸开,愤怒的呲牙,凶狠的对柴云岳摆出进攻姿势:“哈!”
柴云岳脸色难看,他不可能跟这么虚弱的一只战兽搏斗,他手掌撑在床上,跳过床铺,出了房间,又把门关上。
门一关,柴云岳立刻质问项别:“你故意的!”
项别平静的看着里面,道:“做个测试。”
“你……”
“什么测试?”
总统问。
沐灵在动物园开班,项别就算不是她的学生,看多了,听多了,对沐灵的一些行为逻辑也大概了解了,他道:“在看到园长挨打时,猞猁紧张害怕,在园长一动不动时,猞猁出于对人类的警惕,依旧不敢行动,直到沐灵开始假哭,开始挣扎,它终于感受到了这个生物的脆弱,无助,所以才有所行动。”
项别问护士:“这是只B级战兽?”
护士立刻道:“对。”
总统问:“你怎么知道是B级。”
“看行为能看出来,S级或A级战兽多为进攻型或侦查型战兽,B级战兽则有防御型战兽,S级A级战兽对不熟的人类不会有太多的关爱,唯独B级战兽,因为受过防御保护训练,它们对待弱小,会产生保护情绪。”
就像红盏猴烈焰会在外面打架时,默默抱住沐灵的脑袋。
就像高甲鹿顶天会因为保护一个小孩而受伤,自己被迫退役。
B级战兽会更温柔些。
“当园长足够弱小时,比起警惕她,猞猁本能的选择了先保护她,但从它遮掩行为这么熟练来看,类似的事,以前应该也发生过,或许经常有人在它面前打过其他动物……园长对它的诊断是什么?”
佟少将皱着眉,把沐灵之前说的,猞猁疑似受过虐待的事说了,说完又道:“不过医生确实没在它身上找到过受伤的痕迹。”
“嗯。”项别冷冷的道:“视觉威胁也是威胁,精神虐待也是虐待,从它刚才的行为中也能看出,园长的猜测不是毫无道理,这件事要彻查。”
“已经吩咐下去了,在查了。”今天去挖庆安动物园兔馆里航空箱的小队,就会顺便调查整个动物园。
总统在旁边看着项元刃那副冷静分析的模样,眼底忍不住闪过欣慰。
饲养员的生活似乎并不是一味的苦,他似乎也在这份朴素辛勤的工作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乐趣。
总统很感叹,孩子大了,不光对退役战兽的行为和动机产生了兴趣,而且,还学会打扮了。
是的,虽然味道不是很浓,但是总统还是闻到了,这小子还是故意喷了香水才来的。
真是年轻啊,吸引女孩子注意的方式,也这么直白青涩。
就是这个香味太像厕所香薰剂的味道了,以后还是得让他姑姑多教教他审美,至少得喷正经的男士香水吧,不能拿厕所的熏香凑合……
总统心里想着侄子的变化。
那边柴云岳又问:“所以我刚才进去拿扫把,它从躲着我,变成攻击我,也是因为保护弱者的本能作祟?”
项别道:“它以为你捡扫把是还要打她。”
柴云岳咬牙切齿:“你果然就是故意的!”
“好了。”总统打圆场,又问:“那接下来呢?”
项别没再说话,只是看着房间里面。
房间里,沐灵还被埋在床单下面,她的呜咽声慢慢变小了,半晌后,她掀开床单的一角。
外面,黑背猞猁就坐在她前面,正看着房门的方向。
听到后面的动静儿,猞猁回过头来,一双橘黄色的兽瞳,直直的看着沐灵。
大概是知道沐灵比它弱,所以它没有夹着尾巴和背着耳朵。
它的耳朵已经立了起来,耳朵尖尖上,两簇黑色的尖毛,宛如两根自带的天线。
它伸着脖子,靠近沐灵闻了闻她,然后仿佛是安沐灵的心一般,它又起身,坐得离沐灵近一些。
沐灵再次趴下来,用头蹭了蹭猞猁的后腿。
猞猁挪开一点,它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趴下来,舔了舔沐灵的头毛。
它以为沐灵是害怕才蹭蹭它,在猞猁眼里,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人类臣服了它,依赖了它,所以它舔舔她,也是很正常的。
沐灵就这样在里面陪着猞猁,直到她假吃了一口那肉丝,然后把其他肉丝冻干,和药推到猞猁面前。
猞猁用鼻子拱回来,让沐灵吃。
沐灵又推过去,让它吃。
猞猁其实也饿了,大概是觉得自己如果不强壮起来,就不能保护弱小,猞猁最终还是吃了。
药是治愈神经的,带有助眠效果。
吃过药大概又过了十分钟,猞猁就趴着慢慢睡着了。
沐灵轻轻的摸了摸它黑色的背毛,而后小心起身,去了外面。
等到将房间门关上后,沐灵才面色沉沉的对几人道:“我现在更坚持它被虐待过了,我还想看看那家动物园的其他动物,包括另外两只战兽,可以吗?”
佟少将道:“当然可以。”
说着,他就让两名护士带路。
两名护士带着众人往前走。
沐灵一边走,一边解释自己刚才的那些行为:“它一开始对我挨打没反应,是因为我当时还不够弱小,B级战兽对更弱小的生物才……”
“才会产生保护欲。”
沐灵看着那接话的小护士,点了点头:“对,之后我开始假哭,装作奄奄一息,这个时候……”
“你的哀鸣和挣扎,满足了猞猁对脆弱的定义,所以它愿意靠近你。”
沐灵看向另一位护士,再次点头:“是的,后来它把我藏起来的行为很熟练,它应该……”
“也对其他动物这么做过,所以它应该目睹过不止一次其他动物挨打。”
沐灵吃惊的看着佟少将:“没错,然后你们又进来了一次,这次进来得很好,这更加证明了……”
“猞猁已经彻底把你当成了需要它保护的孩子,你完成了和它的共情,你们建立了初步感情。”
这下沐灵是真的惊讶了,他看着几人:“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
佟少将道:“因为我们提前背过答案。”
沐灵:“?”
沐灵还没搞清楚什么答案,他们走到了另一间病房。
护士道:“从这间病房往前,都是庆安动物园的动物,不过大多麻醉还没过,都还睡着。”
沐灵靠近玻璃窗往里面看去,一路走,一路看,最后发现,六十一只动物,五十多只都在睡,而没睡的那几只状态也不怎么好,都蜷缩在角落,很害怕的样子。
沐灵又问:“它们检查过吗?身上有挨打的痕迹吗?”
这些动物并不是这两名护士全部负责的,其中一名护士跑到护士台去,看过办公光脑里的资料后,才跑回来道:“除了战兽,大部分动物身上确实都有伤。”
沐灵道:“那就没错了,这家庆安动物园一直都在虐待动物,他们不敢打战兽,但对其他动物就有恃无恐,我就说昨晚看监控的时候,觉得这家动物园不对劲,怎么动物全都在叫,极有可能是因为长期遭受凌虐,这些动物们产生了抱团心理,所以当一只动物惨叫的时候,其他动物都会跟着叫,算是一种集体的抗议。”
项别沉声:“动物园埋了异兽,三只B级战兽肯定最早发现,它们叫是因为有异兽,但其他动物不知道,听到它们叫,就一起叫,最后变成我们看到的样子。”
项别说到这里,看了总统一眼。
这家庆安动物园是家老牌动物园,如果一直有人虐待动物,那不可能这么久都没人发现,极有可能这种情况是近期才出现的,或者说,是从努尔哈星被反叛军挑选为战场时才开始的。
项别那一眼,总统自然看懂了,项元刃这是提醒他,可以从这个方面进行调查,如果能查到反叛军是什么时候接手的庆安动物园,那么也就知道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再结合他们当时的进出星球记录,来往航线记录,或许,能顺藤摸瓜,查到更后面的东西。
心里沉思着,过了一会儿,总统道:“既然这些动物情况都不好,那接下来,就麻烦沐园长多多照顾了。”
沐灵一愣,有些惊讶的看着对方。
项别也皱起眉:“我们还有战兽要照看。”
总统道:“不耽误,不在监控室,也能看到你们的战兽,只是沐园长,这些动物的现状你也看到了,尤其是三只B级战兽,另外两只还没醒,但猞猁那个样子,确实也没办法把它交给别人。”
沐灵想到刚才猞猁用心遮盖她的样子,沉吟了片刻,问:“我在这里真的也能看到麒麟它们?”
总统承诺:“可以。”
沐灵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好。”
看沐灵答应了,佟少将也松了口气,坦白说,现在战区的兽医根本不够用,针对这种有心理问题的退役战兽,兽医们也是真的没时间像沐园长那样,一个一个的突破心防,而且这方面他们也不是专家。
现在沐园长愿意留下,那确实帮了他们大忙。
总统已经出来超过两个小时了,他在外面多呆不安全,于是又跟佟少将交代了两句,他便先走了。
之后佟少将也得去忙了。
两名护士因为负责照顾猞猁,倒是还在这里,沐灵便让她们多盯着另外两只B级战兽,如果醒了,就立刻通知她。
两人应下后,这才离开。
等到周围没有人了,确定这附近也没监控,沐灵便凑到项哥身边,小声问:“没事吧?”
项别一顿,看着她。
沐灵打量了项哥两眼,见他神色平平,并没有难过或者伤心的情绪,便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沐灵一开始确实没认出那位中年大叔就是总统,直到她注意到那位柴司长,她这才反应过来总统的身份。
之后项哥过来,沐灵当时心里还紧了一下,害怕项哥会穿帮,不过看项哥始终镇定自若,沐灵便也放下心来了。
现在总统已经走了,显然在这场短暂的会面里,他并没有认出项哥是谁,这原本是件好事,可到底亲人相见不相识,沐灵也怕项哥心里会难受,所以才问问他。
既然项哥也没往心里去,沐灵也就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了。
总统所说的在医院也能看到的监控,其实就是给沐灵和项别各自准备了一份军用光脑,光脑里能随时点开那面监控墙。
拿到光脑后,沐灵就先看了一眼,确定麒麟它们都好好,她也就放心的进了猞猁的病房。
病房里,猞猁还在睡觉,沐灵干脆坐到它旁边,静静的陪着它。
又过了两个小时,护士过来说,另一只B级峭羊醒了。
沐灵连忙过去查看,一过去,她就看见那长着浑身棕色长毛,头顶长着两只弯曲羊角的雄壮公羊,正在愤怒的刨着蹄子,要一角把医护人员全部撞翻。
好几个医护人员都在躲避,他们犹豫着要不要给峭羊打镇定剂,可峭羊才刚醒过来,用完镇定剂肯定又要昏睡过去,总不能一直让它睡吧。
就在他们焦头烂额的时候,小护士也在问沐灵:“沐园长,这怎么办?”
沐灵沉默了一下,道:“拿根绳子,绑着它的角,把它带到猞猁的病房去。”
沐园长是领导们亲自留下来的,护士自然无条件信任她,她去找了个床单,拧成一股绳,让里面的人想办法套住峭羊,带去猞猁那边。
大家最后忙了半天,可算把又大又凶,长得跟狮子似的峭羊,拖到了猞猁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