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韩群的解释,韦棠野心里道了一句“果然”,怪不得神父表现出来那么熟悉港城的设置,还带她去一个被水淹了大半的仓库,进行对曼戈拉的召唤。
因为蒲白以前就生活在港城,他父亲的公司就开在港城里面。
韩群又打量韦棠野一眼,意味不明地说:“看来蒲白告诉你挺多东西了。”
“小野妹妹,我想问你,你对蒲白这段过去有什么看法,你觉得他父亲是真失踪了,还是被蒲白杀死了?”
“毕竟蒲白小时候过得那么惨,很大原因是他父亲导致的,蒲白不是心软的人,他应该时时刻刻都想杀死他父亲吧。”
韦棠野摇头,心里闷闷的,她道:“我不知道。”
“但他为什么不能杀他父亲?这种人,杀了也好。”
韩群吃惊地看了眼韦棠野,“我以为你会厌恶这种事。”
韦棠野嘴角抿得紧紧的,低声认真地说:“不会,换做是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亲手杀死伤害我在意的人……”
韩群瞠目结舌。
韦棠野主动转移了话题:“那你呢,你怎么知道这些,你说的你意外与神父认识是因为赛尔街事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韩群眉毛挑了挑,他安慰:“别急,我正要告诉你这些事,但在告诉你之前,我只是想让你了解背景,你才能明白是什么将蒲白和我推动到一起。 ”
韦棠野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在遇到蒲白之前,我和他毫无交集,只是后来我家里出了意外,父母失踪,姐姐也死了,为了找回我的父母,我这才和蒲白有了牵扯。”
“你家人的事,和曼戈拉有关?”韦棠野反问。
韩群“嗯”了一声。
“我父母在出事之前曾进去过赛尔街,回来后的没几天,家里发生爆炸,除了我在发生事故的前一天跑去喝酒,其他留在家里的亲人和工人都炸死了,但父母的尸体我却找不到。”
“在爆炸现场,我看到了曼戈拉的召唤仪式的痕迹,这也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看清楚这个仪式。”
韩群出神地看着眼前干涸的鲜血圆圈。
“我开始调查这个祭祀仪式,发现原来18年前赛尔街就发生过一系列类似的血腥事件,我拼了命地寻找18年前在那里生活的人,最后找到了蒲白。 ”
“我才知道原来邪恶神秘的宗-教事件原来离我这么近……”
韦棠野想起小英说过华国人几乎都知道赛尔街事件,更是把那个地方当作诅咒,但韩群的父母却故意去了那里,为什么呢?
“你爸妈怎么会去那里的?”韦棠野问。
“也许因为我爸妈,是AIR'新生'计划的研究员。”韩群哑声答道。
韦棠野茫然地重复一遍:“新生计划……?”
“没错,我父母曾为AIR工作,认识蒲白后,他说我的父母很有可能在赛尔街查到了些不该查的东西,才会招来杀身之祸。”
韦棠野连忙指了指身下站立的位置,问:“这里呢?这个商场不是你家开的吗?”
韩群扯了扯嘴角,“这是我死去外公的产业,的确是我家开的,但我现在在外界眼里已经死了,在我家发生爆炸事故的第二个月,我伪装自己出了交通意外,从此我一直躲在这里避开外界的视线。”
“好吧,你已经和我解释了你和神父认识的原因,可赛尔街事件怎么就和神父召唤曼戈拉的性质不一样了?”韦棠野没忘记刚才韩群说的话。
韩群笑了一声:“你还记得我刚说的细节啊。”
“行吧,我可以告诉你,但小野妹妹,只是你别忘了答应帮我忙的。”
韦棠野眉头皱了皱:“你想我帮你什么忙?”
“帮我找到我的父母,他们是生是死我都要确定清楚。还有我想你能帮我查清楚AIR财团他们的计划有什么,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韩群郑重地说着。
“行,我可以帮你这些忙。”韦棠野连忙答应下来,“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韩群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赛尔街会发生一系列的祭祀事件,并不是蒲白那样与神明进行交易,它的用途是一种召唤。”
“这个用鲜血浇灌的仪式,是为了召唤某些东西出来。”
“我和蒲白还怀疑赛尔街事件其实是人为控制的,这些死相惨烈的人,在用自己的性命召唤某种可怕的东西出来。”
“而这个人为控制的实验,我们最初怀疑过是一个名叫神路的狂热宗-教组织制造出来的,但当我父母作为AIR研究员卷入这个事端,我们研究得越来深,越将怀疑的目光移向AIR财团。”
“因为追溯事件的起源,是仪式中用血液绘下的'MGL'引起的,蒲白父亲第一次使用禁书,就是在AIR垄断资本,逼到公司倒闭后开始的,一群悍匪也是在初次蒲天使用禁书后,来到蒲白的家中……”
“一切都像是在设局,逼迫蒲白他们交出禁书。”
“但当我们还没查得足够多的东西时,游戏降临了,游戏的出现令到我们的调查,驶向更加不可测的方向。”
韦棠野听到这里,内心闪过一丝不安和惊愕,“召唤的东西是什么?是游戏吗?”
“不确定,因为那都是18年前的事了,但游戏今年才出现。可问题是,如果当年只是为了召唤游戏,为什么当年没有出现游戏,而是等到了现在它才现身……”
“所以我和蒲白怀疑召唤出来的不是游戏,而是别的东西。”
“名为曼戈拉的神明?但要是曼戈拉真出现了,为什么这18年来没有特别严峻诡异的事件发生?所以我们也不敢确定是什么东西出来了……”韩群自言自语着。
在韩群的喃喃自语中,韦棠野的心跳却咚咚地加快,她忽然想到自己的初始属性板。
第一次让蒲英看见的属性板,描述过“她”的现居地是在——华国寻州市4区赛尔街72巷,这和神父他以前的家在同一幢公寓楼;
奇怪的是她在这里不叫凯琳·斯卡恰托,而是叫韦棠野;
她的出生日期在属性板里更改成2332年6月12日,今年却是2350年,换言之,18年前,“她”在这个时代诞生了。
神父说过她是从中世纪而来,也有越来越多的证据在证明,她以前生活的年代与现在相隔了千年。
但为什么她会有一个属性板内容,清晰地写着这个年代的信息?
这个属性板是用来迷惑外人的伪装吗?
还是说……它本也是真实。
真实地记载着一道名为“韦棠野”的幽魂,在这个世界游荡的18年?
而这个幽魂,却是由人用生命献祭,召唤来到这个世界……
韦棠野为自己这个想法不寒而栗,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真实的。
所以谁在人为控制这件事的发生,幕后者原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召唤“韦棠野”出来吗?还是原想召唤别的东西,譬如曼戈拉出来?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她不就是与曼戈拉有联系了么?
难道她就是曼戈拉?
可她怎么会变成邪端了,她一直都在荒原上行走啊,她一直都是正常的啊,怎么她会同时出现在未来世界中?而且她真的是邪端神明的话,她又是怎么变成邪端的……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韦棠野脑海中闪过,她的大脑被这些问题搅成毛线团,不知道该从哪里理起。
她觉得自己需要蒲白帮忙了。
“小野妹妹?你在听我的话吗?”韩群的声音忽远忽近地在耳边响起。
韦棠野抬起头,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韩群以为自己说的事吓到了对方,对方才会走神思考。
韩群低声提醒:“小野妹妹,我今天跟你说的事情,你要假装自己不知情, 蒲白不喜欢这些事被人知道。”
韦棠野心慢慢沉下去, 她原还想找蒲白帮忙, 可是她又是未经他本人同意,就从韩群口中探听他的秘密, 这让她一瞬间不知所措。
刚好在这个时候, 蒲白的声音出从另一侧门出现, 他打开了门,脸色看起来苍白, 神情看起来也有些疲惫, 就像是在韩群与韦棠野交谈的期间, 他独自在其他地方承受了非人的折磨一样。
韩群看到蒲白虚弱得快要站不稳的模样, 连忙跑过去扶住了他。
韩群紧张又担忧地说:“蒲白,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找梅医生?”
蒲白摇头, 推开韩群的搀扶。
“还行,身体有比较大的反应,待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韦棠野听不明白他们在讲什么,她脚步探出半尖,又因为脑子混乱的情绪而顿了下来。
“神父,你怎么了?”她顿在原地,担心问道。
蒲白仍在朝召唤使用的血圈走去,并没有回答韦棠野的问题。
韩群看着前面的蒲白,甚至能看到对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双手慢慢攥紧。
这怎么可能没事呢?
他喉头哽了起来,声带含着一丝惶恐。
“蒲白,你再这样胡闹下去,真的会死的……”
蒲白却心有所料,他偏首看向后方,应道:“放心,不是死于外界因素的死,我怎么折腾自己的身体,都能苟着一口气,韩群你是知道的。 ”
韦棠野困惑地看向韩群,她在想对方是不是跟她说少了一些秘密了。
韩群有些慌张地避开韦棠野的眼神,他道:“我知道,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就算我真死了,你也能找其他人帮你,不是吗?”蒲白平静地说。
他偏回头,目光落在韦棠野身上。
韩群却因这句话,后背冒出冷汗,他知道蒲白猜出来他会毫不犹豫在对方出事后找上韦棠野,或许蒲白已经怀疑他刚才在寻找韦棠野帮忙了。
韩群越想越深,忽然惊醒过来。
蒲白过往从不带外人来火锅店,但韦棠野出现后,却数次带她进来,原因不止是她和赛尔街也有关联,更有可能是……
蒲白知道韦棠野的能力,这是为韩群他本人留的后手。
蒲白早已摸清和预测他的心思。
并且为他安排了退路。
这让韩群心情复杂,他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盯着蒲白的背影,真诚地说:“蒲白……对不起,我之前在诊所不应该这么说你,是我狭隘了。”
“蒲白你比任何人更懂得,怎么去帮你的合作者。”
“谢谢你这么帮我。”
“但蒲白……我是真心不希望你会被副本打倒。”
韩群只留下这句莫名的话,便默默转身离开密室,留下私人空间给蒲白和听得糊里糊涂的韦棠野。
韦棠野看着面前沉默又苍白的蒲白,想起刚才听回来的一切关于神父的过往。
她嗫嚅道:“神父……”
韦棠野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自己此刻可以说什么。
蒲白不知道她的想法,他眼皮微阖,鼻音喷出一声“嗯”,权当是回应了对方。
他从韦棠野边上越过,一步走进干涸的血圈中。
“看这次能不能解开你的部分记忆。”蒲白没将刚才韩群的话放心里,专注在接下来的事情中。
他熟练地拿出小刀,开始割破自己的手指头,鲜血瞬间滴落在地板上。
看到这一幕,韦棠野犹豫道:“神父,今天要不不要尝试看记忆了,明天可以吗?我看你的身体好像快支撑不了……”
蒲白垂下手掌,指头的血仍在滴滴答答地坠落在石板。
“明天?明天就是距离上次我离开副本后,7日休息周期的最后一天,韦棠野,我是要强制参加副本的。”
“如果我这次不小心死在副本里,谁能帮你解开记忆的封锁?”
“就今天吧,能解开一部分,就能帮助我们更了解这个游戏的一部分……”
韦棠野听到蒲白这句话,眼眶慢慢酸了起来,她无视蒲白之前让她不要进入血圈的警告,径直地跨步进入圈子,蓦地牢牢地环抱住蒲白。
蒲白愕然,他感到自己身前多了一团热源。
一时间竟然忘记挣脱。
只听见韦棠野埋在他身前,声音瓮瓮地说:“神父,谢谢你这么帮我。”
蒲白想自己帮了她什么了?
他解开记忆,也是帮助他自己了解游戏,他和韦棠野的关系不过是互帮互助的合作者。
这样她就感恩戴德了?
真是单纯愚蠢的家伙。
但心里飘过这些想法的蒲白,至今还没推开韦棠野的拥抱。
韦棠野慢慢将力量注入蒲白的身体,温和地修复滋润他破损的内脏。
她扬起头,终于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神父,让我来当你的止疼包吧,我不想听你的秘密了,我想用这个要求,作为和你交流情报的交易条件!”
蒲白看着韦棠野近在咫尺清澈的双眸,滴血的指尖开始出现发麻的迹象,他感到奇怪。
是身体嵌入电子血细胞的原因吗?为什么应该疼痛的伤口,此刻却是持续发麻。
蒲白一直注意着自己的伤口,却忘记对韦棠野说“不”。
直到韦棠野松开怀抱,退出血圈催促他,“神父,那你快开始吧。”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蒲白灵魂像有些游离一般地完成往日熟练的步骤,直至拿出的小石镜再次发生变化,新的记忆出现,他的灵魂终于落地,一切感知重新变得清晰。
蒲白和韦棠野凝神地看着石镜上出现的新画面:
地点这次切换成开阔的广场,灰鸽与白鸽停留在广场中垂头啄食谷粒,画面伊始对准地上啄食的鸟类,后来,视野慢慢转移到面前高大笔直、修长挺拔的大教堂。
以画面这个视野去看,这座教堂高得惊人,犹如直插云霄,夸张繁琐的柱体与火焰纹玫瑰玻璃彩窗搭配,它们如同紧密的钟表结构,共同搭建出这座造型震撼的哥特式系建筑。
视角的主人——韦棠野理所当然地被这座建筑震撼在原地。
很快,比以往稚嫩不少的声音响起:“父亲,为什么我要来这里?。”
穿着白色长袍的中年男人从边上慢慢走向韦棠野的前方,他的背影在视野中显得格外高大,男人没有回头,令人看不见他模样,只听见他的声音。
“带你去见巴洛夫主教大人,这可是位大人物,待会你必须表现安静,不能到处乱跑,要不然回家不给你吃东西。”
“我知道了,父亲。”韦棠野闷闷地应下。
男人没再说话,安静地带着她往教堂内部走去。
二人走进穹顶高耸的教堂内部,韦棠野的注意一时放在上方的洁白穹顶,一时又放在四周散发绚丽朦胧光晕的彩窗。
光线中尘埃缓慢地浮动,韦棠野在寂静的氛围中,目光慢慢移向前方的平和圣洁的雕像。
此刻教堂没有前来祷告的民众,只有一个穿着红衣、头戴红帽子的男人,对方正站在沐浴在圣光下的雕像的前方。
巴洛夫闻声转身,他长得慈眉善目,温和地看着带着孩子而来的男人。
“米迦勒,这就是阿尔法提及到的颇有天赋的孩子吗?”巴洛夫笑问。
而在石镜以外的蒲白和韦棠野两人,听到米迦勒的称呼时,都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这个米迦勒,正是出现在第二段记忆中,女巫乌丽提及到的已经死了的神秘男人,当时乌丽对韦棠野说过米迦勒死了,韦棠野就获得自由了,可以随心地去干其他事情。
结合现在画面的信息,所以可以确定米迦勒就是韦棠野的父亲。
但也许他不是一个好的父亲。
伴随这个认知在韦棠野和蒲白心中浮现时,石镜中被唤作米迦勒的男人转头看着停下来的“她”,嘴角轻轻勾起。
“是她。”
“孩子,给主教大人问好吧。”
当米迦勒深邃的脸在石镜中呈现时,蒲白丢失的的人像记忆,成功衔接回米迦勒的脸。
蒲白为记忆恢复而皱了下眉。
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而石镜中视角主人韦棠野,正好奇地打量着不远处的红衣主教,听到父亲的要求,她沉默数秒却突然响亮地朝对方问好:“主教大人你好,我叫凯琳·斯卡恰托,很高兴能认识你!”
响亮又大胆的童音回荡在硕大的教堂中,久久才散去。
巴洛夫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他朝韦棠野招招手,示意她走过来。
“过来吧,凯琳,我想认真看看你。”巴洛夫道。
韦棠野看了眼没有阻止她的父亲,慢慢地朝前方走去。
巴洛夫的大手放在韦棠野乌黑的头发上,闭眼感受。
韦棠野抬起头,瞪着闪烁不解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这位红衣主教。
过了片刻,巴洛夫睁开眼,他垂眸与看着他的小女孩对视,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更轻了:“凯琳,你是个很棒的孩子。”
“主教大人,她……”米迦勒紧张地上前数步,急切地想知道结果如何。
“我发现她的时候,她才八、九个月大,船上其他人都死了,漂泊那么多天,就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她还是个黑发黑眸的孩子,主教大人,我怕她是邪恶的象征。”
米迦勒特意说清楚她的来历,只是听起来却不像是好话。
韦棠野还听不出话中的善恶,但巴洛夫听清楚了。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如果不是看中她的异常,你怎么会一直收养她至今;然而她今天能来这里,说明她已经帮你处理不少事了。”
“米迦勒,所以你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米迦勒听出巴洛夫的不悦,他连忙低下头,诚恳地解释。
“主教大人,我只是想再确认一番,毕竟选使徒一事,事关重大。”
第112章
巴洛夫叹了口气,他目光落在还在仰头看着他的小女孩,说道:“她没有问题,我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邪恶的气息。”
“我帮她完成仪式, 你不用太担心。”
“是,主教大人。”米迦勒直起身体。
巴洛夫挥了挥手,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地方主教从阴影处走上前。
“主教大人。”地方主教恭敬道。
“带她去受洗堂。”
“是。”地方主教应道,随即牵起韦棠野的手,带她往边上走去。
韦棠野茫然地扭头看着米迦勒,不安地呼唤:“父亲……”
“凯琳,你乖一点,我会在外面等你。”怕她会闹腾, 米迦勒又加了一句,“守规矩才能今晚加个肉菜。”
“好!我会听话的!”听到这句奖赏,韦棠野连忙回身,雄赳赳气昂昂地往着陌生的地方走去。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巴洛夫和米迦勒的交谈声。
“米迦勒, 我知道你们这些年的动作, 你因此获得的财富已经不少了,对待孩子的方面你可以再大方一些, 毕竟……”巴洛夫欲言又止。
最终他还是只是叹了口气, 并在自己胸前画了个十字忏悔。
巴洛夫看着前方沐浴在圣光下的雕像,语气复杂地说:“主啊,邪端频繁出现的时代,你的踪影究竟在哪里,我们如何才能沿着你的足迹走下去……”
主没有说话, 也没有回应。
巴洛夫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继续这样下去是否正确。
米迦勒瞥见巴洛夫的悲恸,上前一步,垂首道:“巴洛夫大人,主不会责罚我们的,谁也不希望那些东西从地底下爬上来,目前只是牺牲小部分人… …”
巴洛夫嘴角抿紧,终究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后面的话音量越来越小,像一场遥远的梦被拖远,韦棠野再也听不清,她跟在陌生又冷漠的黑袍主教身后,缓缓往侧边的长廊行走。
她的目光不禁落在两侧绚丽细腻的油画中,她沉浸在圣洁平和的氛围中,最终抵达比刚才空间小了不少的小礼堂中。
带路的主教消失,礼堂只剩下韦棠野一人,她仰头直视前方。
巨型的十字架雕像立在前端,上空的天窗吝啬地只投下一道光芒,它直直地落在十字上,当光线触地后,才像砸碎的水袋泄向一边,流到了韦棠野的脚下,而她相反一侧则是昏暗。
矮小的韦棠野站在光与暗的交界线,在尘埃漂浮的空间中,怔愣地看着安静伫立的十字架,胸口内跳跃的心脏速度渐渐加快。
“这是神迹吗?”她喃喃地自语。
身后传来脚步声,巴洛夫温和的声音响起:“对,这是神只为你降下的神迹。”
韦棠野吃惊地转身看着他。
“主教大人……”
巴洛夫摸了摸她的脑袋,“孩子,告诉我,你站在这里,身体哪个位置感受到了神迹?”
韦棠野迟疑地抬手,指向自己的心脏。
“心脏吗……这可是个了不起的位置。”
“孩子,我接下来会为你念诵经文为你清除灵魂的污浊,在此之后,会有一些东西进入你的心脏,过程可能有些难熬,你有勇气承担神赋予你的痛苦吗?”巴洛夫一语双关地说着。
那时候,懵懂的韦棠野不知道自己日后会经历哪些苦难,她一心只想完成父亲的任务,回家多吃一顿肉菜。
她坚定地点头:“愿意啊!”
巴洛夫笑了起来,怜悯地说:“真是个好孩子……”
巴洛夫往前方的十字架走去,轻轻扭转十字架的方向,很快雕像旁边弹出一张长约4米,宽约3米的长方形石台,里面陈列着数列奇怪的东西,这些陈列品用了当时最上等的玻璃封着。
韦棠野不禁上前认真观看,她看见了里头人的骨头、染血的铁链、装着十诫法版的柜子、碎裂得只剩下枪头的铁枪……
而放在最中央的是一杯盛放了鲜红血液的金色杯子,此刻,阳光落在血液上,仿佛在上面点燃了亮火。
韦棠野目光不禁落在这个杯子上。
她呢喃道:“火……里面燃烧着火……”
巴洛夫自然没有错过这句脱口而出的呢喃,他视线跟着看向石台中的圣杯,在他眼中,里头的血液平静无波,并没有火焰出现。
巴洛夫心中知道一个合适的使者出现了——她能看见神的足迹。
他凝视着韦棠野,轻声问道:“凯琳,你觉得哪件是你的东西?”
巴洛夫不是用“你想拥有哪件东西”,而是用“哪件是你的东西”来问韦棠野,将她完全置入物品主人的位置里询问。
韦棠野听着他的话,顺其自然地回答:“血……”
巴洛夫心道一句“果然”,他认真地说:“我将血液还给你,你想要回来吗?”
韦棠野眨巴眼睛,迟疑片刻后点头,“想要。”
巴洛夫露出一道欣慰又悲伤的笑容。
“好,那我待会就将它归还给你。”
“凯琳,你是个好孩子,我已吩咐米迦勒好好照顾你,但日后你若是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你都可以来法国找我,我已经追随教皇的脚步,驻留在阿维农,也许未来还会在那里度过剩余的人生。”
巴洛夫平静地说道:“这本是个混乱的时代,神权染上世俗,黑暗污染大地,一切事物都被裹挟迈入失控的轨道,无论在哪里,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过,但我想……只要心中怀揣着对光明的追求,主就不会放弃我们……”
韦棠野看出长者话中的茫然,她主动牵起对方的手,问:“主教大人,你是不开心吗?”
巴洛夫怔忡了片刻,看向安慰他的小女孩。
“没关系的,只要多吃几口美味的食物,你就会开心了。”
“以后我会带着美食找你,你不要不开心,阿维农是吧,我会过去找你的,你到时也要记得我哦!”
韦棠野咧开嘴笑,露出里面漏风的门牙。
巴洛夫失声笑了笑,他轻轻地回握住她的手,“嗯,我怎么会忘记你这位可爱的天使呢?”
石镜里的画面慢慢恢复平静,最后如往日一样,映出蒲白和韦棠野的脸。
韦棠野怔愣地坐在地上,蒲白收起石镜,侧首看着她。
“看来这次的记忆,蕴藏不少信息。”
韦棠野按下心中的迷茫,她问:“ 我的事待会再商量,神父你身体怎么样,有觉得疼痛难受吗? ”
说完话她就自动伸手放在蒲白肩上,将净化的力量灌入他体内,那些能令内脏碎裂的力量消失,新的力量游走,飞快地修复他的身体。
蒲白苍白的面色恢复正常,看起来不再虚弱得随时要倒下。
“我没事。”蒲白感到身体变好,将韦棠野的手拿下来。
“你可以不用当我的止疼包。”蒲白还是平静地说出拒绝的话,“顾好你自己就行。”
说完,蒲白站起来离开血圈,经过韦棠野的身边时,手已伸出又收了回去。
韦棠野没察觉到他的动作,她皱眉问:“为什么?”
蒲白垂眸,他想起刚才记忆中韦棠野自小就对别人好的举动,数秒后他答道:“没有为什么。”
“我们还是专注讨论你的新记忆。”他神情恢复平日里的冷清,凝望着韦棠野。
韦棠野搞不懂神父那别扭的性子是怎么养成的,刚才还默认的交易,现在又反悔了,真是让她烦躁。
“那你帮我分析吧,我不想动脑子了,累。”韦棠野没有起来,直接坐在地上,看起来像是在耍赖。
蒲白扫了一眼,没有管她,自己走到边上的墙壁,略疲惫地依靠着。
密室里灯光昏暗,蒲白靠在陈旧的墙壁上,阴影遮盖了他大半面容。
蒲白静静地看着韦棠野,忽然道:“我想吸根烟,不介意吧?”
韦棠野听不明白什么是烟,她嘟囔一句:“随便你。”
蒲白得了允诺,他从口袋里拿出细长的烟,打开打火机点燃,星星点点的火焰瞬间在烟草里燃烧。
新世纪的烟已经去除有毒的气体成分,只让吸烟者本人产生微量的上-瘾依赖。
韦棠野从未见过神父这副落拓的模样,她定定地看着对方抬手便将一根和手指长短的东西放进嘴边,只见他吸了一口,鼻间喷出浓白的烟,他修长的手指夹着烟身,又自然地垂落在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