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泉扶着楚莺的胳膊直起身,眨了眨眼,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嘀咕着抱怨了几句,“这两人,怎么越大越过分了……幸好有你,要是没有你,我可能就摔倒了。”
“楚莺”眨了眨眼,绿眸里泛出古怪笑意,轻声开口,“能帮到队长,是我的荣幸——队长,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靠近一点。”
“什么事?”
祝泉不疑有他,直接凑近,两人间的距离只停留在一指。
“这件事就是……队长大人,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怎么可能!”
“楚莺”刺出的匕首,明明对准祝泉却捅了个空。她心知不好,刚要撤退,一只带着火气的拳头猛地砸向面部!
放在之前,这样的攻击她躲都不会躲,还要称赞攻击者勇气可嘉。可在【镜中花】的影响下,这样的攻击对她也有一定的威胁。
下意识闪过冒着火光的拳头,待她回过神,已然发现错失了逃离的最佳机会。
怎么可能……
“楚莺”还没来得及多想,一道鬼魅般的声音浮现在她身后,“既然你也叫了我几声队长,那么我也教给你一个道理。”
“选择有时候比努力重要,下次可不要再挑选根本战胜不了的敌人了!【囚笼】!”
“该死!”
“楚莺”本来还带着冰冷,但当她发现再也脱离不了这具身体时,神情第一次出现了惊疑不定,“不可能,你是怎么办到的?!”
“怎么,你的伪装很天衣无缝吗?新、宿、三?”
那三个字精准地被祝泉叫出,新宿三心中的侥幸终于消失,她顶着楚莺的脸,神情不善,“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你知道吗?”祝泉看着她叹了口气,“你顶着楚莺的脸摆出关心的表情,真的很惊悚的。”
“这不可能!我都是按照你心中的潜意识扮演的!”
新宿三像是被人戳中了痛脚, 语气比刚刚被识破抓住还要激烈,“我的扮演不可能出错!”
“哎呀。”
祝泉的眼神染上怜悯,“那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是骗你的呢?你从我潜意识里读出来的自然也是假的。”
“不!人类不可能瞒过神明,你怎么可能一直控制自己的想法?”
祝泉激活【镜中花】, 被【器物:囚笼】困住的宿三不可置信地被封印入光球中。
“灾星主教的力量来源于信仰?还是神的恩赐?”
“现在可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杜尔薇娅瞪了一眼叶修罗,才看向对面这个关注点似乎从来都不太对的队长,哼了一声:“刚刚是为了揪出这个家伙才弃权的,可不是我们打不过你!”
“杜尔薇娅,我们该走了。”
腕上的选手手环不断弹出“请已淘汰选手尽快离开核心区域”的消息,叶修罗站到祝泉面前,表情认真:“注意安全。”
目送叶修罗小队的身影消失,祝泉突然来了兴致,在满地瓜子壳中找到李修白,“你之前为什么扮女装骗叶修罗?”
“骗傻子才没有意思呢。”
李修白撇了撇嘴, “只是遇到了顺手逗一逗而已, 虽然他是无趣了一点,但要是能把一个S卡在初试就淘汰掉, 某些人的脸一定会很好看。”
“你可够缺德的。”
祝泉随口吐槽了他一句,注意力全部被光团上的彩色光带吸引。
在封印了新宿三后,代表着被封印的灾星主教数的五条光带上增加了一条浅绿色的光带。就在祝泉与李修白讲话的这几分钟,一蓝一紫两条光带自虚空中浮现,盘旋缠绕在原有光带上方。
“又有两个灾星主教被抓到了?”
“噗——”
卡牌承受不住过载的精神力,崩散成碎片,楚风呕出一口血来,刚抬头,泛着寒光的剑锋唰地抵住了他的下巴,身后传来一声疲惫的“算了”。
“表姐?”
楚风豁然回头,惊喜地看见李清逸捂着伤口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再打下去也就是恶心人,没什么意思。”
不仅能在人数差了一倍的战斗中保持上风,伊丽莎白·卡佩甚至能在两名灾星主一同偷袭的危急时刻下,都能以一对二撑到队友支援。
这样的对手,继续战斗下去也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她冲面无表情握着剑的女人点点头,后者看到她捂着的伤口时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
“这个啊……”
李清逸强迫自己站直,深吸一口气,伤口处的隐痛似乎都轻了几分,“不用在意,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公平的比赛。”
“队长你醒啦!”
“清逸!”
看着那位骑士十分干脆地离开,李清逸绷紧的肩膀才骤然松懈下来,表情有些无奈:“我之前受过更大的伤都没事。”
“刚刚疼晕了的人是谁?”
李清逸边叹气边松开捂住伤口的手,“好了好了,现在可以到赛场边缘等待比赛结束了……咦,伤口好像真的不怎么疼了。”
“怎么可能表姐你别逞强了……毒素消失了?”
楚风看着李清逸的小腹,瞪大了眼睛。伤口虽然还没有愈合,但一直止不住的血此时却止住了,凭卡师强大的自愈能力,说不定不用等到救援李清逸就能自己好个大半。
“好像真的快痊愈了……”楚风挠了挠头,想不出原因来,“这应该是好事吧?”
最初的欣喜过去,李清逸反而皱着眉,心头莫名涌出不祥的预感,没由来地抬头看向伊丽莎白一行人的背影,走在最后的人手臂抬起,似乎摸了一下腹部?
“……但愿吧。”
“现在还剩下两个灾星主教,干掉他们就能回家了。”
祝泉只需要瞥一眼积分榜上暴涨的积分,就知道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淘汰了两个灾星主教。
“不,是一个。这本来是加密资料……算了,说不定出去后你权限比我还高。每五年灾星主教都会轮流选出一位去贴身侍奉教皇,这段时期的应该是白皇后。”
“就是说在对上教皇的时候才能遇见最后一位灾星主教?”
祝泉摸摸下巴,再次点开地图,琢磨了片刻,“从之前选手的轨迹来看,中央大峡谷基本都探索过了,除了最里面的核心区域。伊丽莎白她们的前进方向也对着那块区域。”
祝泉哼笑一声,神情中不见丝毫惧怕,“只要赶在那群疯子谋划完成前结束比赛,他们准备得再多又有什么用——最后一战了,可不能让对手等太久了。”
作战长靴踩过地面的声音每隔几秒就会出现,均匀得像一首精心编排却十分无趣的乐曲。
“咔。”
单调乐曲中骤然出现一个不和谐音符,短暂的滞塞后整首乐曲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突然停下的伊丽莎白身后,左一方和右一圆同时皱起了眉。
“有情况。”
“不对劲。”
越接近峡谷中间,生物就也是稀少。葱郁的绿色被嶙峋怪异的裸露出地表的黑石覆盖,行走其间常常会产生被吞噬了般的错觉。
不知什么时候,脚下的黑石表面似乎分泌出了什么液体,踩在上面无比黏腻,如同行走在血泊中,四周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雾气很稀薄,还没到能遮挡视线的程度。但雾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如鲸鱼般往外喷吐着雾气,几个呼吸间雾气就浓郁了近乎一倍!
“左,检测雾气成分。”
伊丽莎白唰地拉下作战服头盔,启动氧气自循环系统。做完这一切后身侧却没有传来队友的声音。
她心一凛,一直握在剑柄处的手指紧了几分,向前跃了几步才猛地回头,血剑出鞘,泛着寒光的剑锋没有映照出事物。
她的背后空无一人。
幻觉?敌袭?陷阱?
一瞬间多重思绪涌上脑海,伊丽莎白银眸微眯,视线一寸一寸扫过周遭,直到耳边突兀地传来几声碎碎念:
“没有精神力残余,也没有声音,怎么做到的……”
与这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古怪的,像是大型猛兽在激烈运动中抑制不住的粗重喘息的声音。
眉头微皱,伊丽莎白大步走向声源处,握着长剑的手腕微沉,只要稍有异动就能将敌人劈成两半——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尽管多年的训练让她不会在战斗中愣神,但看清眼前画面的一瞬间,她的眼底涌现出了些许惊愕。
祝泉皱着眉站在大坑的一旁,掌中卡册翻开,自言自语地说着没头没脑的话。在她旁边,盘踞着一个漆黑的毛茸茸的……屁股?
“呜汪!”
那团可疑的毛茸茸径自跳入坑中,几秒后三颗鼻头沾着黄泥的巨大狗头探了出来,中间的那个冲祝泉欢快地叫了一声。
哦,这三头犬应该就是祝泉资料中常用的那张生物卡。只不过资料中显示速度极快、高智能性、危险性极高的生物此时正像一只普通的大型犬一般,正欢快地挖着坑。
“你在干什么?”
普通的询问中似乎压抑着快要压抑不住的疑惑,祝泉拍了拍小黑的头,抬头看向远处沉默着注视自己的伊丽莎白。
“这场雾似乎能压抑精神力感知——你靠这么近我才发现。不过小黑嗅觉比较好,它说底下似乎有东西。”
“有什么东西?”
伊丽莎白下意识追问后默然片刻,在竞争激烈的联赛中向对手询问信息往往不会得到结果。
但她莫名有种预感,虽然是敌人,但祝泉会回答她的问题……
“发现了很有趣的东西。”
祝泉捻了捻三头犬鼻头沾染上的黄土,像是曾经替许多人解答过问题的老师,十分自然地回答道:“峡谷里的黑石只会在干燥的环境中出现,可岩板下的泥土却非常湿润,这非常不符合常理——就像现在本不该起雾。”
伊丽莎白明白了祝泉的言下之意,决赛赛场的各种地貌都是基于真实环境模拟的,不会出现这么基础的常识性错误。
“幻觉?不。”
猜测刚提出就被祝泉自己否定,她在越来越浓郁的雾气中眯了眯眼,这种既不是现实,但又无比真实的虚幻感,她只在……
“滴滴滴滴滴!”
祝泉和伊丽莎白手腕上的选手手环疯狂震动起来,两侧的红色指示灯闪烁的频率几乎要超越人眼所能识别的极限,自动调到最大音量的提示音突兀响起又突兀消失,一道边缘泛着血色的光屏弹到眼前。
【恭喜祝泉、李修白、楚莺、兰因、加西亚·诺曼、伊丽莎白·卡佩,左一方、右一圆、莱昂·诺曼、莉迪亚·方汀等十名选手进入特殊比赛区域,触发隐藏副本-迷雾迷鹿! 】
【你是在雾气中迷失的可怜小鹿,还是追求胜利的逐鹿猎人?血雾降临的时刻,一切自有分晓。哦,可怜的小鹿,活着,或是死去? 】
语焉不详的提示在屏幕上来回闪动,祝泉在“迷雾迷鹿”四个字上视线停顿了片刻,手指一划,完全变了样的地图出现在光屏上。
早在队友失踪时祝泉就打开过地图,可是每隔一小时显现出选手实时位置的地图像出现了什么错误一般,只显现出一片深浅不一的白色——就好像地图也陷入了迷雾之中。
此时随着古怪提示语的出现,地图中终于再度出现线条——十条深浅不一的血线浮现在白色中,如树状最后汇聚在地图正下方的一个意义不明的红团上。粗略一看真像一个顶着漂亮鹿角的麋鹿头颅。
像是应景般,祝泉与伊丽莎白脚下的黑石各自衍生出一条红色的小路,两条血路在前方汇聚成一条——一条宛若真理的明悟浮现在心头:一条路只允许一个人通行。
祝泉求证般再看地图,毫不意外地发现每两条血线相交的附近都有两个小黑点,黑点附近用简笔画般的幼稚笔触标注了名字。
祝泉认出队友的名字后松了口气,随即身体一寒,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般危机提示疯狂预警。
银发银眸的骑士举起剑,行了一个非常古朴的骑士礼,随后剑锋向前,血剑光滑如镜的表面映照出伊丽莎白肃穆的脸。
“来战斗吧,祝泉。”
“比起斗卡我其实更喜欢研究卡牌。”
瞥了眼地图上移动的黑点,祝泉两颊鼓了下吐出一口浊气,嘴角勾起,挥臂在空气中抓出顶端泛着星光的深蓝魔杖。
魔杖顶端的辉光增强的一瞬,祝泉另一只手捧着的卡册哗啦哗啦停在一页,下一秒开始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涅槃流星雨】!”
“你是猫吗,为什么见到我就跑?”
楚莺呼吸微粗,反手握住短刃横在胸前,恼人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飘散在白雾中判断不出源头。
努力平复呼吸,楚莺点开地图,绿眸垂下片刻后抬起,不断翻滚的白雾侵吞了大半部分空间,唯一可感的是靴底摩擦黑石时粗粝的触感,除此之外一片虚无。
她在虚无中握紧了匕首,冷静的语气近乎笃定:“你在拖延时间。为什么?”
“哦?”
迷雾之中的声音饶有兴致地反问,楚莺却敏锐地捕捉到一声陡然加快的心跳,“你在等待什么?但外人应该进不来。”
她刚刚试过了, 无论朝哪个方向奔跑, 都会在不知不觉间回到突然出现的血路上。很显然,在没有解决掉同一条道路上的对手前, 这诡异的迷雾不会让自己前进。
对方应该也是如此。哪里有疏忽吗?
“真是敏锐的小猫咪, 我都要忍不住为你鼓掌了。可惜你走错了方面, 竟然敢挡丽兹的路。”
和某个队友一样精神状态成谜的对手话依旧很多,说到最后一句时语调诡异地提高,像被踩了尾巴后尖叫地攻击一切的小型犬。
楚莺脑子里刚闪过这个不着调但十分贴切的比喻,脑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向前翻滚一圈,一条泛着寒光的七彩丝线“铮”地一声钉入地面。
如果楚莺没来得及躲开,被洞穿的将是她的喉咙!
“看来你等的人来了。”
楚莺顺着翻滚的势头向前窜出几步,一手在背后,像是后脑勺也长了眼睛般,接连砍断数根如箭矢般射来的彩线!
同时楚莺前臂一挥,手臂肌肉绷紧,硬是撬出五六块巨石堆在四周,只留下面前一个缺口。
“竟然这么快就意识到了我能力的本质。”
那说话烦人的对手竟然真的开始为楚莺鼓掌,声音不再虚渺,楚莺用了几毫秒就锁定了声源。豆大的汗珠滑过眼角,冰绿色的瞳孔微微缩小,一眨不眨地盯住迷雾中逐渐清晰的一道身……
不对,是两道!
楚莺嘴角肌肉绷紧,心微微下沉。尽管那两道身影相似得像是镜像翻转出来的,她也绝不会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认为是幻象。
“左一方。”
右边扎着七彩马尾的左一方热情地跟她打了个招呼,抓着身边有着同样脸庞选手的马尾,逗猫似地冲楚莺晃了晃,“右一圆,我的姐姐。嘻嘻,也是我的妈妈哦。”
左一方冷不丁丢出信息含量爆炸一句话,对面跟猫一样抓不住的敏攻手眼睛睁大了一瞬,难得出现了一点情感波动。
可那情绪不像是震惊,惊讶,忌惮,更像是……
“没有时间给你胡闹了。”
右一圆在左一方手中抽出辫子,将自己的手放了进去,两只一模一样的手十指交叉地握在一起,本该温馨的画面却莫名染上了几分诡异。
“丽兹需要我们,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既是姐姐又是生理学母亲的女人握着自己的手,和自己声音别无二致的命令声中没有丝毫感情波动。
精神力被大量抽出,与另一股相似的力量融合后均匀地注入两张一模一样的本命牌中,身遭如同信号不好的投影仪,空间在扭曲中濒临崩溃。
虽然是自己的身体,但左一方的精神力已由她的姐姐全权控制。强行觉醒本命卡后动用精神力脑域就会抽痛,左一方在大脑快被撕裂的痛苦中兴奋地回想着楚莺刚刚的表情。
……那到底是什么呢?
不是惊讶,也不是无知引起的羡慕。左一方罕见地茫然了,为那冰绿色的眼眸中一瞬间泄露出的情绪,那是之前的知情人从未出现过的……
不,更不是轻飘又可笑的怜悯了……那更像是——一种温和的愤怒?
感知到精神力被抽出,两张相同的本命牌在振动中哀鸣,无形之处毁灭的力量正在积蓄。左一方兴致勃勃地猜测着楚莺的情绪,忍不住通过脑域骚扰冷静地轰炸对手的右一圆。
【姐姐。小猫咪似乎在生气哦。你说这是因为什么?明明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
【难道是可怜我?可我什么都还没跟她说啊,战术手册写的卖惨六式我一个都还没有用呢……】
【姐姐姐姐……】
“闭嘴!”
右一圆眉心一跳,忍无可忍地开口,原本瞄准楚莺眉心的光线在发射的瞬间抖了一下,打到离楚莺一米远的石头上,惹得后者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
右一圆努力压抑火气,知道左一方又犯病了,通过脑域的链接快速吩咐:
【你是不是又没吃药?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在战斗中分神。比赛结束后自己去关禁闭。 】
【哦。 】
左一方控制脸上的肌肉,从腰包中摸出一个药瓶,随便倒了几颗蓝色的药丸,没数直接扔到了嘴里。
“格朗西林?”
察觉有一道目光锁定在自己手中,左一方思忖片刻,十分大方地将药瓶扔了过去,“对啊,你也要吃吗……喂!”
“嘭。”
彩线和飞刀几乎同时击碎药瓶后相撞,蓝色药粉随冲击波撒得到处都是。在左一方震惊的目光中,同时出手的楚莺和右一圆对视一眼,下一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又开始了攻击。
“为什么?”
“对手要的东西,不管有没有用都要摧毁掉。”
右一圆猛地后撤一步,空着的手在半空中虚握成爪状,带起虚空中数十根彩线甩向侧方,震退不知何时突进到身侧的敌人。
“我没病自然不用吃药。”
一击不成,楚莺脚尖一顿,在彩线撕裂身体的前一秒退到五米之外,目光沉沉,“而且格朗西林在十年前就已经被列为禁药,治疗精神力过载有了更温和的药剂。”
“那些药在战斗中起效太慢了。”
身旁人吃完药后反应迟钝了不少,右一圆眼珠往左偏了一瞬,语调平平,“这是唯一的选择。”
本命卡等级决定了一个卡师的脑域阈值,脑域阈值越高,能容纳的精神力越高。高等级的本命卡又需要海量精神力驱动,这本来是相辅相成的事。通俗来说就是多大脚穿多大鞋的事。
可凡事总有例外。当卡师的本命卡等级与脑域强度不匹配,还要强行驱动本命卡时,就会出现精神力过载的问题。出现精神力过载的卡师,轻则精神失常,变得极度亢奋,重则过载的精神力会在沸腾中烧穿脑域,让卡师变成物理意义上的傻子。
格朗西林固然是能最快让过载精神力缓和下来的药剂,可是这药不仅有成瘾性,后遗症还极大。在这个年纪就服用过量的格朗西林,之后别说进步,下半辈子不在轮椅上过都要感谢医学的进步了。
“啊、哦哦,你是在,为这个生气啊。”
左一方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秒,她清了清嗓子,发出几道怪声后总算驯服了声带,声音渐渐连贯起来:
“嗨呀,没必要为我担心的啦。我本来就活不了多久。”
“轰——”
左一方语调欢快的解释被一声轰鸣吞没。在她服用完药物后,右一圆与她双手交握处缠绕的彩色光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增了数倍!
如果说刚刚右一圆操纵彩线的攻击像是盛夏突然出现的暴风雨,那么刚刚的漫天彩线攻击对楚莺的压迫感,无异于在荒岛边赤手面对海啸。
以两人为中心放射状飞出的彩线汇聚成数道如巨龙般狰狞的粗壮光柱,漫天的彩光充斥世界,砸向地面的瞬间产生的冲击波一时竟将无处不在的白雾都打得退散了,坚硬的黑石崩散如雨,楚莺原本所站的区域被轰炸出了一个近十米宽的大坑。
沙尘噼里啪啦的下落,右一圆松开了左一方的手,脸上血色全无,但还是执着地盯着烟雾里逐渐清晰的身影。
“呼、呼、呼……”
楚莺粗喘着气,断刃插入地面勉强支撑住身体,黑色作战服耗尽能量失去防护作用,全身遍布了十余道伤口,最严重的左臂上的贯穿伤,看起来如果不是她用什么东西挡了一下,断掉的就会是她的胳膊。
“用武器当做镜子把攻击都折射出去?”
左一方扫过楚莺脚下破碎的卡牌,心里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你这么快就能弄清楚我们的攻击方式,但更令我惊讶的是,你竟然真的用这些武器牌折射了每一道虹光?”
“没有完全挡住。”
楚莺咬着牙站起来,随手给左臂糊了一张看上去就没有用的【液体绷带】牌,握着短刃的指尖微微发颤。
那道贯穿伤一看就是虹光的手笔——但这完全不是重点!
节奏,角度,反震……甚至计算每一道虹光需要用什么等级的牌去抵消,左一方拧着眉,匪夷所思地开口:“你是机器人吗?还是加装了什么新型的辅助计算的义体?”
先不提刚刚的防守到底需要多么可怕的计算力,对面这个怪物的精神状态才是最可怕的。只要失手一次就会万箭穿心的压力下,她不仅丝毫不惧,还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将伤势压到了最低,甚至还给自己保留了战斗的能力!
“这不应该是我问你吗?”
粘稠的血液带着体力离开,大脑每一个神经元都在尖叫,视线变得模糊,但胸腔中愈燃愈烈的怒火将她钉在地上,不许她轻易倒下。
“用克隆的方式量产卡师,你们到底将人当做了什么?!”
“兰因,你在干什么?”
阖上的训练室门被拉开,深夜灯光亮度调到最低,只给问话者隐隐约约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呼……呼, 队长?你又熬夜制卡了啊……”
兰因努力平复呼吸, 从上到下抹了一把脸,声音慌慌张张中诡异地带了点飘忽?
祝泉眉头蹙起,“啪”地一声打开训练室顶灯,在骤然亮起的大片灯光中和卡在半高处的兰因面面相觑。
“呦,玩攀岩呢?”
兰因脸色涨红,低头摆弄了几下,终于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扣,顺着绳索呲溜滑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额头的汗渍在灯光下闪着水光, “没,我在训练体能。”
“训练体能需要摸黑训练?”
祝泉挑起半边眉,好整以暇地等待兰因的回话。兰因低头搓搓磨得通红的手心, 见瞒不过队长才不好意思地说了实话, “……其实是在训练反应力,我的反应还是太慢了。”
“还在在意楚莺那天说的话?”
祝泉了然地点点头, “她那天说的确实有点过, 我明天让她跟你道……”
“不是她!”
兰因像是被自己的音量吓了一跳,下意识打断祝泉后愣了一下,双手背到身后,手指不自在地蜷缩起来, “嗯……是有那天的话的原因,但其实也不仅是她……”
兰因说着,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话颠三倒四,声音音量越说越低。停顿片刻后沮丧抬眼,对上的却不是意料中的不耐烦的神情。
祝泉抱胸倚在门框边,仪态不能说多么端正,可那双眼睛却认真地注视着她,在她停下讲述后眉头还疑惑地皱起,是最标准不过的倾听的神情。
兰因像是突然丢掉了沉重的负担,肩膀耸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出的声音音量依旧不算高,但平稳又清晰,只在结束时有细微的抖颤:
“不仅是楚莺……从唤醒【焦尾琴】的那天起,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我会成为一个很好的辅助,帮助别人确实也是我自己喜欢做的。
“但也几乎是所有人都说过,我的能力太单一,不适合参加联赛。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提升等级增强卡牌的辐射范围,在战场中听从指挥在合适的时机使用卡牌就可以……但这不是我喜欢的。”
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攥紧,兰因以为自己不在乎了,可被人否定的记忆重新涌现,熟悉的窒息感又悄然攥紧她的喉咙,堵住她的舌头,让她有口难言。恍惚间攥成拳头的手被祝泉拉过,掌心被温热的东西烫了一下。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来点甜甜的东西。快试试我让996改良过后的黑糖珍珠奶茶。”
双手捧住温热的奶茶,温度似乎从掌心蔓延到眼底,兰因眨了眨眼,啜了口队长的新发明,笑了笑,“可能我就是一个任性的人,比起躲在后面,我更喜欢和同伴一起战斗的感觉。楚莺说的其实没错,我一直在拖累大家……我必须更努力一点。”
“这不是任性。”
祝泉正色道,眼神中流露出不赞同,“但训练计划是根据每个人的具体情况量身定制的,你贸然加练,很可能会弄伤自己。”
“况且,你认为自己可以通过几个月的努力赶上别人十几年的辛苦训练吗?”
“我知道,但是能进步一点……”
“所以不如在别的方面多努力努力?”祝泉冲她眨眨眼睛,笑容促狭,“这叫什么来着……差异化竞争?”
“嘭——”
无形的音波集成一束,猛地击穿厚实的黑石岩壁。血路中间一个四四方方的黑岩“盒子”摇晃起来,前端升腾起烟雾,兰因踉踉跄跄的身影逐渐清晰。
“咳、咳、咳……”
兰因未等烟尘散去就冲出黑岩石砌成的盒子,一手抱着琴,一手紧紧捂住鼻子,弓着腰,咳得眼泪都快掉了出来,她的嘴角却不可抑制地扬了起来。
“哈哈哈……队长,我做到了!我成功了!”
兰因欢呼一声,很快收敛笑容,拍了拍脸,“队长设计的琴谱只完成了第一个,不能太骄傲……对了,那个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