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险些摔倒,兰絮扶住。
翠翠:“不要打架,我们要健康成长!”
燕燕:“啊!兰兰,小虎拿土块砸我!”
兰絮:“……”
救救我,救救我,她可以把话梅糖还给院长妈妈吗?
盗墓团正内讧混乱之时,突然,大头踩到旁边一块刨得松软的土,土地下陷!
“啊”的一声,大头摔了下去。
还好坑不深,也就一米七八,不到两米,但对一米二三的大头来说,足够深了。
大头灰头土脸,哇哇大哭:“救命!”
燕燕吓得往后跑,兰絮叫翠翠:“你先去看着燕燕,让她别乱跑。”
然后叫小虎:“你去叫林阿姨来。”
小虎认路,立刻回去。
大头还在哭,兰絮趴在上面问他:“有哪里受伤吗?”
“有!”大头把手臂大腿的擦伤,给兰絮看。
还好没伤筋动骨。
兰絮:“已经去叫大人了,你别哭了。”
大头哇哇哭:“兰兰,我好害怕!”
兰絮:“没事的!”
八月雨水多,又极其容易蒸发,土地松弛,他们又可着劲挖,这才导致小山坡塌了一小块。
裴延轻拉了下兰絮的袖子,拿下脖颈上的水杯,小声:“用这个,给他,上来。”
小富哥用的东西,质量当然不错。
兰絮:“那试试。”
她倒不是觉得,裴延和她有力气把人拉上来,只是什么也不做,怕大头崩溃,怕大家心里不好过。
所以做点无用功当安慰剂也好。
于是,鸭鸭水杯和升降机似的,出现在大头面前,大头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水杯。
兰絮和裴延各自抓着水杯的杯带,用力。
下一秒,“哧”的一声,裴延也随着土地一松,掉了下去,兰絮拉都拉不住。
兰絮:“……”
她还以为,杯带会先断。
兰絮赶紧问:“你没事吧?”
裴延摇摇头。
小男孩摔到坑底,不哭不闹,只是起来拍拍尘土。
兰絮看着,倒是觉得挺可怜的。
这时,林阿姨也赶了过来,惊叫:“哎哟我的小少爷!”
终于把俩小孩薅上来。
大头还好,皮糙肉厚的,哭得大声,但伤得比裴延轻。
裴延生得白白净净的,膝盖窝、手臂上血淋淋,浑身都是泥土,看着实在可怜。
平日裴爷爷裴奶奶,哪里让他受过这样的伤。
如果知道是和他们一起玩,惹出这种伤口……
裴延预感到,以后爷爷可能不让他出来玩了。
林阿姨要背他,他用力摇头,林阿姨自己也心情不好,就没坚持。
她没看好小孩,恐怕要失去这份香饽饽工作了。
一时,氛围很低迷。
眼看就要回裴家,裴延压低声音:“我、我还想和你出来玩。”
兰絮也想起这段时间,在裴家吃的好东西。
呜,比福利院的好太多了。
这样优质的生活条件,可能随着开学,也没几天了,多一会儿是一会儿。
她附在裴延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小葵花,大人也会做错事,你看林阿姨。”
裴延顿了顿。
他知道了,林阿姨那唉声叹气,也是在懊恼,怕被爷爷奶奶责骂。
那么,只要把林阿姨,拉入小阵营就行。
裴延走上前几步,对林阿姨说:“林阿姨。”
林阿姨低头。
裴延:“我是,跑步的时候,自己摔的。”
林阿姨回过神:“……对啊,就是跑步的时候,自己摔的。”
其余几个小孩:“没错!”
只要是裴延自己摔的,不是大家怂恿着说要挖古墓,又要救人。
那裴爷爷就怪不了他们了。
葵花小阵营,顿时又充满了活泼的氛围。
果然,裴延的伤口,让裴爷爷奶奶心疼不已,因为小孩跑跑跳跳,难免摔倒,但看着乖孙日渐开朗,还弄得浑身泥巴,又好笑又无奈。
因为小孙子从来干干净净,从没弄成这样,他们还让人多拍了几张照片留念。
这事就轻松翻篇了。
下一回,却没那么简单了。
起因是大头提出过家家。
大头和裴延的伤口结痂都脱落了,小孩们在河边玩耍,大头道:“我们刚好三个男的,三个女的。”
“来玩爸爸妈妈的游戏吧!三对爸爸妈妈!”
翠翠和燕燕也喜欢:“好啊!”
兰絮点头。
大头:“我和兰兰一起,小虎和翠翠,裴延和燕燕。”
小虎:“我才不要和翠翠,我要和兰兰!”
裴延也看了一眼兰絮。
兰絮:“……”
翠翠燕燕也说:“你以为我们想选你们啊?”
眼看又要吵起来,大头:“猜拳吧,赢的那个人可以和兰兰一起!”
翠翠:“对,这样公平点。”
一阵剪刀石头布后,裴延反应慢,第一个出局。
裴延看着自己小小的拳头,沉默。
他明明可以赢的,是手没有跟上脑子。
最后,赢的是大头。
大头威风凛凛,鼻子都要翘天上去了。
很快,妈妈们要去“买菜”了,也就是在田间路上找一些野草。
她们走远了,三个“爸爸”也有事,大头走到桥上,头头是道:“咱们去找酒喝!”
裴延觉得不太对,他慢吞吞地说:“爸爸,要工作的。”
大头:“就是找酒喝!”
小虎没有爸爸,只是道听途说,说:“不,爸爸还要抽烟!”
裴延:“……”
他突然想起兰絮干净的眼眸,低低说:“兰兰,不会喜欢喝酒,抽烟的爸爸的。”
大头不服气:“你怎么就知道了?你现在又不是兰兰的老公!我才是!”
说到这,小虎更不服气。
他指着底下的河,提议:“谁敢跳下去,谁才能和兰兰当夫妻!”
跳下去,就可以和兰兰当夫妻。
虽然二者不存在必然逻辑,但对小孩子来说,很多事本来就不讲逻辑。
只要能证明勇气,证明自己是男子汉。
可是,南浦的这条河,不能说多深,至少站在桥上,是看不清水底的。
大头还不会游泳。
大头略一犹豫,小虎就笑了:“你看看,你不敢!”
大头反驳道:“我当然敢!但是你敢吗?”
裴延小声:“别、别跳。”
小虎:“我也敢!”
裴延:“不能跳。”
大头:“我看你就是不敢,不然为什么自己不跳?”
农村的小桥没有栏杆,小虎干脆站在桥沿,对大头比了个中指,大头满脸赤红,也站到桥沿。
只要再跨一步,就掉下去了。
裴延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脸上浮现几分茫然无措。
小虎还在挑衅大头:“哼,我看你就是不敢,只是学我而已。”
大头胸口起伏。
裴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脑中突然浮出个想法,如果兰絮回来,发现自己没能劝住他们……
他得劝住他们。
他一只手拉了下大头胳膊,一只手拉住小虎:“不要吵架了……”
话音未落,大头用力拽了下自己的手,小虎也搡了下裴延:“还用你管我们!”
结果两人这齐齐用力,裴延没站好,一头往前栽——
“噗通”!
也就这么一瞬间,小男孩就一头掉进河水中,溅起好大的水花!
裴延不会游泳。
他咕咚喝了几口水,在水中扑腾:“……咕噜噜……救……”
大头和小虎都看傻眼了,还是听到不远处兰絮一声“找棍子”,他们才慌里慌张,下了桥。
土腥味的水,一股脑涌入鼻子、眼睛里、耳朵里,刺激得五感又酸又疼。
就像当时,妈妈挡住了一根横插进车里的钢材,然后,有什么润了自己一张脸,他像泡在水里,泡在血里。
呼吸不过来。
妈妈死了。
眼前是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红的,黄的,白的。
慢慢的,所有颜色,融合成浓稠的没有任何反光的黑,那是棺木,是骨灰盒,是黑色的伞,黑色的人,黑色的车。
妈妈死了。
小男孩第一次深切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被自我保护之下模糊掉、屏蔽掉的痛苦,尖锐地插进他的大脑,让他赤.裸.裸地,直面现实。
“咳……”
眼前的景色,缓缓清晰。
他眼睛睁开一条缝隙,他看到了,看到了慌张的小虎和大头……他们原来是长这样,大头的头确实很大。
哭泣的翠翠和燕燕,以及……
拍着他的脸颊的女孩。
她轻轻皱着眉,看他恢复意识,眼底却没有放松,只问:“小葵花?你还好吗?”
世界的链接,在这一刻被打通。
隔在他的大脑与世界之间的雾气,瞬间散了。
裴延感觉自己眼角、鼻子好烫,有什么滚滚落下。
再抑制不住,他嚎啕大哭起来。
他没有妈妈了。
而这一刻,还好,有人陪伴他接受这个事实的,就是葵花师父。
他紧紧捏着女孩小小的拇指。
就是被大人开车送去医院时,他手上也一直捏着她,不管大人怎么劝说,就是不肯放开。
“还好,咳了一下,肺部没有积水,身体各项体检也没问题。”
“就是可能吓到了,着凉了,现在低烧……”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和裴爷爷说着话。
裴奶奶坐在病床旁,抚摸着裴延的脑袋,老人哭得眼圈红红的:“小延啊,都是奶奶不好!小林根本就没看好你,那几个孩子那么野,把你推下去,奶奶却不知道……”
裴延轻轻摇头,这个动作,蹭了蹭奶奶的手。
他说:“奶奶,是我和大头他们没站好。”
声音不快,口齿却很清晰:“不是他们推的。”
和医生说话的裴爷爷,连忙绕过来病床,裴奶奶一愣,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那你读几年级,在哪个学校,班里都有谁?”
裴延:“二年级,新图实验小学,班里有……”
他列了几个平时和他玩得好的名字。
然后,突然记起什么,他有点羞耻,脸色微红:“兰兰他们呢?”
裴爷爷裴奶奶面面相觑,都从脸上看到欢喜。
裴爷爷激动:“好了,好了,全好了!”
之前,裴延什么反应都无法给外界,后来和向日葵福利院的小孩一起玩,才能给出一定反应。
但是,面对有关自己的过去,他总保持沉默。
心理医生说,这是孩子在试图构建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的联系,但是每次构建,都绕不开裴妈妈的死亡。
没想到,掉水一回,他缓过来了。
当下,裴家人先去联系以前的心理医生,顺便叫兰絮。
兰絮也在医院。
这是南浦的私立医院,很贵,病人并不多,略显清静。
她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小鸡啄米似的打盹,直到裴奶奶叫她:“兰兰,你进来。”
兰絮揉揉眼睛。
敞亮的病房里,裴延一小团躺在床上,他手上还插着吊针,许是有点低烧的缘故,他平时白皙的脸颊,红红的。
兰絮:“你还好吗?”
裴延:“唔。”
裴延脸颊更红了。
他知道他控制不好自己,哭得惊天动地,还非抓着兰絮一起来医院,在车上,好像还把眼泪抹在她手上了。
小男孩非常羞耻。
他小声:“谢谢你,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兰絮:“没关系。”
小孩嘛,个小可怜。
如果有相机,她一定会把从落水到这一幕的镜头,全都拍下来,固定成高清黑历史。
如果十年后,二十年后,她混得不好,就去敲诈他。
裴延只觉得兰絮看自己的目光,好像更……“慈爱”了点?
裴奶奶在一旁,也说:“这次多亏你了,兰絮,真谢谢你。”
兰絮摇摇头,又说:“没关系的。”
裴奶奶削了两个苹果,一人给了一个,那苹果是高档货,又大又圆,脆甜脆甜。
不一会儿,裴奶奶被医生叫出去。
兰絮手中苹果啃了一半,腻了。
她就是嘴叼,也不是吃不完剩下的苹果,就是一直吃同一个滋味,没意思。
但是,浪费是不可取的。
看着也还在努力啃苹果的裴延,兰絮缓缓地,把吃剩的苹果递到他面前:“小葵花,你还吃得下吗?”
裴延:“……”
那天,裴延吃了一个半的大苹果,撑得肚子圆鼓鼓的。
隔天,裴延就出院了。
大头和小虎,昨天分别被院长妈妈打了十下手心,罚抄课文十篇,他们哭得稀里哗啦的,再一起去跟裴延道歉。
此时,他们都在裴家院子里。
道歉完,大头和小虎也不说话,两人搞起了冷战。
不过包括裴延在内,三人都没说出站在桥沿的原因,只说是玩。
因此,兰絮也没管他们冷战,自己和翠翠燕燕玩起跳方格。
翠翠:“兰兰你作弊,你只跳了一下!”
兰絮:“哦……”
好累哦。
那边女孩们叽叽喳喳,这边男孩格外安静。
裴延看看大头,又看看小虎:“我们……”
大头站起来,叫裴延:“我们去丢石子玩,不跟小虎一起,都是他害你生病的。”
小虎也说:“裴延,我们一起玩,不跟大头,他根本就没种,都不敢跳下去,他根本不是兰絮的老公。”
裴延:“……”
他声音弱弱的:“但是,只有我下去了。”
大头小虎:“?”
裴延:“所以,你们都没赢,就不要吵架了。”
如果说,谁跳下去,谁就能和兰兰当爸爸妈妈的话。
只有他满足了这个条件。
大头小虎:“……”
虽然还没到情窦初开的年纪,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却又说不出来。
而不远处,翠翠和燕燕推着兰絮:“轮到你跳方格啦,快点快点!”
兰絮软软地靠在翠翠身上,长长的“唉”了声。
小女孩察觉裴延几人的目光,立刻指着这边,跟翠翠说:“他们在说悄悄话诶,我们去偷听吧?”
反正走近了,有地方坐就好。
燕燕:“你好懒啊……”
兰絮:“嗯哼。”
裴家院子上空,又传来小孩们玩闹的声音。
这阵欢笑,持续到8月30日。
裴延穿着背带裤,拿着个网兜,兜着几只萤火虫。
如果不是他长得精致好看,很难看出是个城里孩子。
他把萤火虫放进罐罐里,贴着罐子观察它们,眼睛一眨,小男孩长长的睫毛,几乎快戳到罐子。
突的,他透过罐子,看到新保姆王阿姨拿着个天蓝色的行李箱,上面还有个天使兽的贴纸。
那是他的行李箱。
他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过两天,就要开学了。
裴延从六月就没去学校,回学校,代表裴延走出阴影,对此,裴爷爷奶奶很期盼,
裴延很舍不得。
大头小虎也舍不得,裴家多好啊,他们要是有裴延的爷爷奶奶就好了。
翠翠燕燕也舍不得,裴延长得好看,除了最开始呆呆的,后来可比大头小虎聪明,又有礼貌。
兰絮也舍不得,以后就没有好吃的东西了。
小孩子还不懂如何处理分别。
夜半,裴延睡不着。
他起来去客厅,老人家浅眠,也起来了,就看小孙子神色惆怅。
他说:“爷爷奶奶,我要留下来。”
裴爷爷:“可是你爸爸也很想你。”
裴爸爸工作是很忙,这段时间,电话却也没落下,得知裴延好转,他心里也好受很多。
裴延也有一点想爸爸了。
但是他可以以后周末去看爸爸,就和爸爸以前对他和妈妈一样。
想着,裴延说:“我想去向日葵,兰兰他们都在那里,我想和他们一起读书。”
裴爷爷惊讶,然后反应过来:“小延,你知道向日葵是什么吗?”
裴延:“不是学校吗?”
裴爷爷说:“是福利院……就是孤儿院。”
裴延愣了愣,所以,他们没有爸爸妈妈。
兰絮也是一样的。
小男孩心里一酸,问爷爷:“我们家可以领养她吗?”
裴爷爷笑了下,说:“小延你回去好好读书,我们就领养他们,明年暑假,你回来找他们玩,怎么样?”
裴延用力点点头。
但他不清楚,依裴家这一辈的情况,光是几个叔伯,分财产时就闹僵了,爷爷奶奶也是因此,才在乡下养老的。
何况到裴爸爸这一代的财富,只会更多。
裴家怎么可能领养小孩,分出继承权。
不过,他们会帮他们留意好的领养家庭。
8月31日,裴延从抽屉里,找出那颗话梅糖。
思来想去,他把话梅糖放到行李里,还是没有还给兰絮。
不过他给她准备了别的零食。
裴家门外,裴延穿着白衬衫,小马甲,以及西装小短裤,像极了从电视里走出来的人。
而兰絮五人,也被院长妈妈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前来告别。
裴延郑重说:“我会给你们写信的。”
其余小孩都说会回信。
兰絮朝他笑了一下,说:“明年暑假,我们再一起玩哦,小葵花。”
裴延点了点头。
裴家在京市。
裴延住在市中心闹中取静的一处小别墅,这里是这几年,最早发展起来的,寸土寸金。
裴延一回到学校,同学们都来问他,关心他。
裴爸爸最开始,也努力抽空出来,陪一陪他。
裴延也终于去了妈妈的墓地,探望她。
他抱着花束,看着黑白照片上女人温柔明媚的笑颜,他想,他只有一个妈妈,他不要新妈妈。
可是,时间久了,家里的保姆姐姐,经常从爸爸房间出来。
有时候,他们以为裴延没看到,保姆姐姐还会从背后抱着爸爸。
渐渐的,家里的事,都是她在处理,裴延写去南浦的信,她一开始还会让司机送去邮局,后来,就堆着不管。
裴延拿了一封厚厚的信,他自己穿上小皮鞋,背上书包,没有跟任何人说,一路问着路人,走到了邮局。
邮局工作人员不放心,打电话给他信上留的电话,是裴爷爷接的。
裴爸爸这才知道七岁的儿子,自己一个人出去寄信,吓出一身冷汗。
他蹲身,问裴延:“为什么不让你肖姐姐帮忙寄信呢?”
裴延认真地说:“我给了信,但是肖姐姐不寄。”
裴爸爸神色复杂。
在那之后,保姆肖姐姐,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家。
裴延用钢笔,写着给兰絮的信,他撑着脸颊,可爱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小小得意的笑容。
大人确实会做错事。
第二年暑假。
裴延从京城坐小车到南浦市,一共花了四个小时,才到达爷爷奶奶家。
一年不见,爷爷奶奶也很想他:“长高了!”
吃过饭,裴延跳下椅子,说:“对了,我给兰兰他们带了礼物。”
裴爷爷奶奶脸色突然有点不对。
裴延愣住:“怎么了?”
裴爷爷说:“那些伙伴里好几人,都被好人家领养了。”
裴延:“那兰兰……”
裴爷爷说:“也被领养了。”
那是三个月前的事。
一对不孕不育的夫妻,来向日葵福利院,想要领养个女孩,很巧,他们也姓宁。
宁爸是初中物理老师,宁妈是图书馆管理员,宁妈怀孕过三回,都是胎停,最后一次,已经知道是个女孩,也没留住。
本来他们想领养个一两岁的小孩,但他们很喜欢兰絮,总觉得有眼缘。
最后,兰絮就被领养走了。
兰絮这边,系统也给了背调:“家庭关系很简单,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而且两口子心地也不错。”
兰絮同意了。
虽然向日葵会供他们读到小学毕业,不过继续留着,对任务帮助不大,再说,有不用带孩子的机会,当然是选择不带孩子啦。
和童年伙伴一一道别,兰絮带着自己的小包裹,来到宁家。
宁家就在京市,这里是宁兰絮的“故土”,她就是从这儿被送去南浦向日葵的。
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就听到任务播报:“叮,任务【少女啊,挣脱命运的桎梏吧】,任务进度:5%!”
播报完,系统自己惊讶:“竟然只有5%。”
兰絮:“你先别惊讶,让我先惊讶。”
他们还以为,不再被亲戚踢来踢去,会好很多呢。
不过未来还很长,还有很多变数。
这么想,她已经扭转了身上一点儿的命运,是好事。
宁妈给兰絮准备了一个屋子,里面都是粉色的玩具,能感觉到,这个家庭一直在期盼一个新生命。
宁爸在帮兰絮转学到京市。
晚饭过后,宁爸不无可惜:“如果可以在新图实验读就好了。”
宁妈说:“哪有那么容易,那个学校死贵的,还要学位,能去读的都是什么人的孩子啊,我觉得第十三小学就不错。”
兰絮转入了第十三小学。
因为转学时接近期末,她做了一套十三小学发的二年级测试题,确定二年级知识稳固,直接等九月去三年级报道。
除了她,小虎和翠翠也被领养了。
小虎和她一样在京市,翠翠好像去了隔壁市。
大头和燕燕还在南浦向日葵。
“向日葵葵花班”就这么各奔东西了……吗?
好像还忘了谁。
“兰兰——兰兰——”
小虎在她楼下叫她:“下来玩啊!”
兰絮:“……”
并不是很想继续带孩子,谢谢。
她迎着风扇吹,翻了个身,拿起枕头,堵住了耳朵,就没听到小虎还在喊什么。
宁妈要上班,宁爸虽然也放暑假,但是市里有教育局的会议要开。
咸鱼当然是睡大觉啦。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她有点生气了。
早就和小虎说过,没有别的事,不要来敲她家的门。
她踩着拖鞋,啪啪地走到门口,“刷”的一声打开门:“小虎你……”
话音未落,就看小虎嘻嘻笑着,他身后,站着一年不见的裴延。
其实也没什么太大变化,就是长高了点。
以前他和小虎一样高,现在比小虎高了,脸蛋白白,五官精致,一看就和小虎的气质相去甚远。
裴延朝她一笑:“兰兰,好久不见!”
兰絮也回过神,觉出几分高兴:“是你啊,裴延!”
她把两个小伙伴叫进来:“你们要喝橙汁吗?还是椰奶?”
宁爸宁妈没因为她是收养的,就有隔阂,冰箱里橙汁、椰奶,什么都有。
小虎踢掉鞋子,大声:“我要可乐!”
兰絮:“可乐没有,我妈说不健康。”
裴延脱掉鞋子,低头,把小虎踢得乱飞的拖鞋规整了一下。
他看了看手。
兰絮留意到了,说:“裴延,洗手间在这。”
小虎压根不知道兰絮为什么叫裴延去洗手间,他已经自来熟地坐到沙发上,开电视,要看数码宝贝。
兰絮带着裴延走到厕所。
兰絮:“这个是洗手液。”
裴延挤出洗手液,双手搓出很多泡泡。
不知道为什么,小孩儿好像没有刚刚见面时,那种高兴劲儿。
兰絮在出去应对聒噪的小虎,和待在卫生间等裴延洗手中间,选择了后者。
她还站在卫生间。
突的,她听到裴延轻声问:“你搬家了,为什么没有跟我说呢?”
他保持两个月一封信的节奏,每次兰絮的回信,都是很简单的几个字,只说了自己也过得很好。
其实他倒也没介意兰絮回复的不够多,只是和刚刚某件事结合在一起……
裴延心底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比以前,兰絮喂给他吃的葡萄,还要酸涩。
兰絮却有点奇怪:“你给我写过信吗?”
裴延:“……”
他惊讶地眨眨眼睛:“你没有收到信吗?”
兰絮:“一开始,院长妈妈会念给我听一封。”
她很快知道了。
院长妈妈是担心她回裴延信件时,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她忙,不可能每次都检查信的内容。
所以干脆不给兰絮他的信,她自己随便写写,回了算了。
这很常见,大人看来,小孩的选择权、知情权,都是不重要的。
总之,兰絮也以为裴延只给自己写了一封信。
裴延恍然明白:“难怪,你回我的字迹跟大人的差不多,内容也是……我还以为是你让大人代写。”
兰絮:“……”
这可怪不了裴延,因为她最开始确实懒得自己动笔,让院长妈妈代写。
她笑了下,说:“没关系啊,以后大家就不用写信了。”
裴延:“唔。”
他低头,打开水龙头冲洗手。
但他还是不开心。
为什么呢?
小虎在外面喊:“兰兰,你家哪个台播数码宝贝啊,找不到!”
兰絮刚要出去,突的,她的手腕,被裴延轻轻拉了一下。
她回过头,就看裴延垂着眼睫,小声说:“兰兰,你为什么不叫我……小葵花了?”
兰絮:“……”
她说是因为什么呢,原来是一个称呼。
她说:“小葵花~那我以后继续叫你小葵花啦?”
裴延肩膀一松,轻轻点了下头。
然后,兰絮缓缓勾起一个笑,软声软气:“那你以后~不要后悔哦~”
裴延:“?”
六年级,新图实验小学代表学校,参加京市小学生羽毛球比赛。
12岁的裴延,穿着蓝白的运动衫,小少年姿态挺拔,像一棵白杨树,他眉骨流畅,剑眉俊目,抓着球拍的手,骨节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