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被她直接说出来,总觉得自己嘴角有点压不住。
让厕所鬼来捣乱的,不是人,是鬼。
它道行比厕所鬼高,知道躲在幕后,可当它让厕所鬼来,说明它自乱阵脚,呆不住了,连厕所鬼吃掉兰絮这种几乎不可能的事,都要赌一把。
按林茂的线索查下去,是对的。
兰絮打了个呵欠。
被这么一耽搁,她着实困了,却听殷翊:“你不怕吗?”
兰絮眼皮往下坠:“还好吧。”
她是香饽饽,可殷翊是铁壁,那些鬼要是能越过殷翊来吃掉她,早就做了。
再说厕所鬼,比起它是个鬼,她更怕的是它从马桶里爬出来这个事实,太脏了,而且会给人上厕所带来阴影。
相信每个人小时候,都怕马桶里伸出一只手。
殷翊:“你看个美剧都害怕。”
兰絮:“?”
她爬了起来,有点怀疑,不过问问不亏,她清一下嗓子:“那我害怕,能和你睡一张床吗?”
殷翊往旁边空出个位置,转过身,背对她,声音不高不低:“可以啊,反正不是第一次。”
兰絮:“……”
这话怎么说得他好像失身于她,没有关系了。
嗯?等一下,他不会一直在等她主动提出一起睡吧?
哼哼哼。
兰絮压住疯狂上翘的嘴角,不错不错,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能直接薅走他的信物。
她抱着枕头被子,窸窸窣窣到他床上,也背对着他睡下。
两人背对着彼此。
家里的床是1.8m的,酒店是1.5m,他们之间间隔近了不少。
殷翊的体温,相对自己而言,要高很多,即使隔着被子,兰絮似乎能感觉到,他的温度如试探的藤蔓,丝丝缕缕地触着她脖颈的皮肤。
她想,还是翻个身吧。
没想到她刚动,殷翊也动了,两人转身的时机几乎不差毫秒,180°转身,同时面对面。
床头一盏微弱的橘黄灯光,照出两人眼底的微讶。
有些巧合,令人骤然呼吸一紧,就像在图书馆,透过书架,遽然与彼此打个照面。
好一会儿,他们谁也没有换姿势。
殷翊先开口:“现在闭眼,睡觉。”
兰絮:“哦。”
她闭上眼睛,心想,还好僵尸没有心脏。
过了几秒,她偷偷睁开眼睛,又一次和殷翊直勾勾的目光,突然对上。
殷翊缓缓将焦点定在她的身后。
此地无银三百两。
兰絮小声说:“臭道士,我说一件事,你别生气。”
殷翊:“说吧,我没那么容易生气。”
没那么容易生气?厕所鬼听了有fuck可说。
兰絮忍着不笑出声,嘴角却扬起来:“你脸红了。”
殷翊:“……”
这是事实。
灯光暗淡,殷翊虽然神情很淡定,可是,双颧染上的红,像滴墨落入清水的拖尾,蔓延到耳后。
她毫不怀疑,随着时间过去,这滴墨会彻底溶于水,他脸颊会整张红了。
殷翊终于先翻身成正躺,没有再面对她。
他伸出手,和上次一样,在床上划了一道“线”,他还没开口,兰絮悠悠然:“老规矩,不能越线对吧?”
殷翊从鼻间发出一声:“嗯。”
兰絮:“好哦。”
带着一种愉快的胜利感,兰絮睡着了。
殷翊闭着双眼,手背搭在额上,又长又缓地吐出一口气,心里默念清心诀、静心诀、冰心诀……
很多年没念过了,一开始有点磕磕绊绊,渐渐的,顺利起来。
再念一遍,就睡觉吧。
他刚要开始第十三次,身旁,兰絮动了动。
他的鼻尖,突然弥漫开一股夏季茉莉盛放的味道。
是混合洗衣液、沐浴露、洗发水的香气,因为贴着她的皮肤,融成只有她才拥有的味道,茉莉花香分明是清冷的香调,但在她身上,难辨暖冷,幽香沉郁。
殷翊:“……”
什么破诀,没点用的。
这一晚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应该是有的,但睡得不多。
早上,天还没亮,他迷迷糊糊中,察觉到身体的反应,他僵硬地想,早起现象,没有这种现象才不正常,等一会儿,会下去的。
以前也是等下去的。
可是,天色都亮起来了,
没下去。
他神情有点不可置信,对自己定力的瓦解。
不得不去厕所。
厕所的水声,被他开到最大。
身为正常男人,殷翊当然做过手工活,但以前并不热衷,想象的画面,也不具体,只能说,顺其自然,顺其本能。
今天,他突然记起,最开始,女孩穿着汉服,侧躺在自己床上的模样。
还有,自己曾经碰过她的嘴唇。
凉凉的,软软的。
所以,他必须划一道“线”,横亘在两人中间。
他突然明白,自己潜意识这么做的理由——
原来,防的不是她,是他自己。
兰絮起来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连被子、枕头,一起荣归故里,在自己本来的床上。
殷翊则坐在他自己床上,戴着那双半框眼镜,低头看笔电。
兰絮:“你起好早,现在变得好勤劳,我都要不认识你了。”
殷翊没有抬头:“唔。”
兰絮:“你不困?”
殷翊:“精神得很。”
一开口一股火药味,确实很精神。
兰絮好气哦,她和大佬的差距,就是自己睡不够起来就昏昏沉沉,而大佬想睡多少就睡多少,一天的状态好像都没什么影响。
比如殷翊,早就看完公安发来的新资料。
“这么多年,林茂只回过昭市三次,但当年的公安档案里,他下药带女性去的屋子,也就是案发现场,都放满陶瓷面具。”
照片里,陶瓷面具和酒一样,一个个被摆在展示墙上,摆满了四面墙,一共五百四十个面具。
有点诡异。
感谢当年勘探现场的民警的细心,虽然这不是那个□□被反杀案子的重要线索,民警还记下每个面具背面都有日期编号,拍了几张照片留证。
显然,有人给他寄送面具,从每个都有日期看,大概每隔三天就会寄四五个,这个动作持续了快一年。
兰絮:“可是当年快递不发达,寄邮政,也要至少一周为周期吧?”
殷翊:“所以走的不是邮政,是大巴。”
在顺*、*通不够普及的时间里,民间流行“公交快递”。
寄件人把货品交给公交公司,记下车牌号,让收件人在指定的站点等,公交车到了,他就可以拿走快递。
现在也有些农村在用这种方式收发快件。
市与市间,则靠大巴,可惜没有系统化,但长达一个月连续不断地寄件,肯定有留下痕迹。
从昭市到林茂所在的城市,由一辆大巴车顺路带货。
还好那家大巴车公司还存活着,从陈旧的文档里,可以查到寄件人——
【林宋笙】。
殷翊看着这个名字,有些陷入回忆。
他推测林家是母亲林雪花的远房亲戚,只是从林家上一辈男性的名字,和女性名从“雪”,分辨出的。
一表三千里,殷翊很不了解他们,对林宋笙的名字,更为陌生。
“那就先去看看这位是什么人了。”
兰絮换好衣服,回头跟殷翊说着,殷翊突然看向别处。
兰絮:“?”
她才留意到,殷翊好像从早上到现在,都没睁眼看过自己。
敲了敲系统:“有没有觉得殷翊怪怪的?”
系统老实巴交:“昨晚有几秒,我关于他的信号,因为隐私被屏蔽了,然后他就去厕所啦,哈哈。”
最后这个哈哈,就很灵性。
兰絮:“……”
好吧,她也有点想笑。
臭道士真是变了。
吃过饭,殷翊带着兰絮,去了昭市的公安局,亮出特邀刑侦专家的身份,查到了【林宋笙】的身份。
她居然是林茂的堂姑祖母,因为不在一个户口本,还挺不好查。
兰絮掐掐手指,算不出这里面的亲戚关系。
好麻烦哦。
林宋笙生了三个孩子,头两个是女儿,还有个儿子叫林耀祖。
林耀祖底下有一个女儿,却不是林茂。
户籍民警凭借多年经验,判断:“这里查到一些资料,林耀祖以前是体制内,应该是因为当年政策,只能生一个,为了不被捋掉工作,把老二林茂挂靠在亲戚名下。”
果然顺着亲戚方向查,林茂被挂靠在做生意的亲戚家,后来,林茂父亲也去做生意了,和亲戚都投资了陶瓷面具的项目。
由此可见,林宋笙和林茂,其实是直系祖孙关系。
殷翊:“有一个大案和她有关,我要上门去找她聊聊,给我开个说明吧。”
民警表情有点奇怪,道:“一年前,她的亲属完成死亡登记。”
年事已高,在医院走的。
兰絮有种线索总被阻断的无力感,叹了口气。
殷翊倒还好,这么多年追查父母亲的死亡真相,能有这种进展,他已经很满意了。
听兰絮嘀嘀咕咕,他翻着资料:“如果不是你,没能这么快查到这么深,”顿了顿:“谢了。”
兰絮一下像被浇水的小花,得意起来:“是我是我。”
突的,她又说:“不过你就算谢我,也不看我,一点诚心没有。”
殷翊抬了抬眉,还真正正地看了她一眼,两眼镇静,又说:“谢了。”
兰絮:“不客气。”
切,他估计消化完了,没抓到他慌乱的时候,不好玩了。
林宋笙在昭市名下有三处房产,她儿女们早就移居它市。
殷翊收起资料,说:“下个房产软件看看。”
昭市是三线,在软件上,可以看到林宋笙有两套房产,都挂在二手房上。
殷翊直接发了最后一套房给在线中介:“这套呢,业主不卖吗?”
过了会儿,在线中介:“这套我们系统里没有哦。”
殷翊收起手机:“去那一套看看。”
这一套是独幢二层楼,圈了点地做小院子,在城市郊区边缘,很偏僻,还有些老旧,市值很低,租也租不出去。
殷翊和兰絮站在屋外,兰絮看看前后,多是这种屋子,也没什么人生活的痕迹。
她搓搓手臂,又有那种莫名的一阵阵阴寒了。
殷翊盯着楼顶,眯起眼睛。
殷翊:“我进去,你等一下。”
兰絮刚想问他要怎么进去,就看殷翊踩着围墙,翻了进去,从里面给她开了门。
她看呆了:“这是可以做的吗?”
迎着兰絮惊奇的目光,他忽的也觉得好笑,眉眼弯弯,道:“嘘。”
兰絮:“……”
她刚习惯道士学会运用现代社会系统的样子,他突然来这一下。
真的随性。
当然,殷翊没说的是,遇到紧急情况,他是可以不用提前报备,事后再打说明书就好。
现在就处于紧急情况。
殷翊脱下衬衫,递给兰絮,说:“这幢屋子有问题。”
兰絮披着殷翊的格子外套,和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感觉出来了。”
门没有锁,他们直接打开进去,一楼是正常的起居需求布置,全都盖上防尘罩,简单看看,没什么问题。
一楼和二楼的楼梯,有一道铁门拦着,上了一个锁。
居然是木头锁。
殷翊摸摸锁:“这是槐木。”
兰絮:“我没见过木头锁,强行破坏很简单吧?”
殷翊:“虽然可以,但会惊动二楼的东西。”
他又看了一眼兰絮。
兰絮:“我知道我知道,只有我能打开是吧,说真的,你都不给我工资,我这么做已经仁至义尽……”
殷翊:“以后给你当老板。”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细思他口吻中的认真,锁头果然被她拧开了。
铁门打开,狭窄的水泥楼梯,一片阴森森。
她赶紧又站在殷翊身后,殷翊开道,两人一同走上二楼。
“嗤”的一声,他手中拿着一张燃烧的符咒,照亮了整个二楼——
外面是大晴天,二楼虽有窗户,却贴着报纸,报纸上全是陶瓷面具申请非遗的新闻,显得整个空间很暗。
而二楼几面墙,都是展示柜,密密麻麻,都是各色陶瓷面具。
无光,却泛出陶瓷的釉面质感。
兰絮倒吸一口气,不敢细看,这事之后,她要对面具ptsd了。
殷翊脸色也不好看,不是恐惧,而是隐隐愤怒。
他道:“这些面具,全都是容器。”
兰絮:“容器?”
殷翊:“容鬼之器。”
话音刚落,突兀的“啪”的一声,有个面具掉到地上,碎成两半,殷翊动作更快,往门口贴了一张符。
霎时,所有面具齐齐抖动起来,相互之间磕碰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好像整个空间都在颤抖。
因为它还没显出本体,隔着面具这种物质,殷翊没办法和它沟通。
殷翊示意兰絮:“你告诉它,它已经跑不掉了。”
兰絮:“妈呀,我吗?”
殷翊攥住她的手,微烫发烫的手贴着她,他略略垂眼,说:“别怕,它伤不了你半分。”
一刹,围绕兰絮的阴寒感,全都退散。
好似被浓烈却不伤她的阳光,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
她心里踏实多了,轻吸一口气,再次看向面具,认真地说:“是【林宋笙】吗,我们已经抓到【林茂】了,你也跑不掉的。”
“听”到林茂的名字,面具又摔碎了两个。
好像林宋笙在表达愤怒。
可是再如何,都是无能狂怒。
殷翊冷笑:“就是你永生的办法?你可是一直被困在面具里。”
兰絮听到一个声音,像是在一个空旷的房子里发出来的。
它说:“我心甘情愿!”
殷翊:“哦?是哪个鬼教你这么做的,能耐应该不低吧?”
兰絮奇怪,殷翊好像可以直接和林宋笙交流了。
系统:“宿主,殷翊是直接把自己意识链接上你的,这样你就相当于一个电话,不用去接受林宋笙的回答。”
兰絮松口气,很好,她也不想和林宋笙沟通。
殷翊问完,林宋笙沉默了。
殷翊又说:“不说也没关系,我可以查,林雪花和殷铭之的死,有你的手笔吧。”
林宋笙愤怒了,整个房子的面具都在颤抖:“我求过他们,是他们不放我孙子一命,他们活该!”
兰絮心想,也不看看你孙子干的是人会干的事么。
只不过这种事立场不同,多说无益。
殷翊:“你把他们的信物,交给了别的鬼?”
这是殷翊师父的判断,殷铭之和林雪花被害的间接原因,是信物泄露。
因为那边世界讲究主场,这边的道士或僧侣,在灭鬼时,不得不铸起自己的主场,来抵御那边的入侵。
能操纵一场车祸,把殷铭之轧成泥的,除了对方强大,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主场优势被逆转。
林宋笙只笑不语。
它宁愿带着秘密去死,也不会让殷翊知道任何消息。
兰絮很不喜欢这样,不想让线索断在这了。
她也参加了查案(虽然大部分时候没出力),尊重一下咸鱼的劳动成果!
兰絮心念一动,突然,眼前的场景开始扭曲,她能明显感觉,自己的意识来到了另一个空间,身体却还在殷翊身边。
她疑惑:“这是啥?”
系统:“这是宿主进入这个鬼的主场,直接获得她的记忆。”
兰絮:“啊哈,难怪殷翊一直说我可以和鬼沟通。”
她这个能力,真的有点犯规了。
再定睛看四周,“她”现在站在一个红绿灯口,一辆公交车开过去,后面贴着“创建卫生城市”,上面贴着“2xxx”的年份。
距离现在十八年前。
“非遗项目彻底黄了。”
“我就说嘛,这陶瓷面具哪有什么文化,是我也能做……”
路人的对话充到兰絮耳里。
她的视角,应该就是林宋笙的视角。
因为她在幻景里,又看到这幢她和殷翊偷摸摸进来的房子,比现在的样子新得多,还有小花园。
林宋笙回到小独幢。
当年,二楼就摆上这样的面具了,她听到林宋笙说:“怎么办,失败了,传播不出去,以后我要怎么动?”
申请非遗,林氏是为了经济效益,林宋笙是为了它的传播。
想要永生,需要面具作为介质转换场景。
“不,没关系,自己设几个点好了……”
林宋笙和女儿孙女关系很僵,却很疼爱儿子林耀祖。
她把永生的秘密告诉儿子和孙子。
儿子投资陶瓷面具失败,已经对它失望,不信所谓永生,砸掉了林宋笙送去的所有面具。
只有小孙子帮她设立了五百四十个面具陈设。
这个过程中,林茂性情变得喜怒无常,时常无端暴怒,被诊断成狂躁症。
林宋笙觉得是正常的,因为她自己也一样。
林耀祖发现此事后,直接放弃老母亲,单方面切断林茂和林宋笙的交流。
但林茂已经沉迷面具,不可自拔,经常戴着面具,在屋子里唱歌跳舞。
直到想对女性下手,却被反杀。
这一年,林茂死了。
林宋笙精神状态不好,记忆很乱很杂,兰絮跳着看,终于在看到一个和殷翊五分相似的男人时,选择暂停。
林茂死了,林宋笙却不伤心。
她知道,孙子进入了面具里,本是有望躲过一劫,但办案的民警发觉陶瓷面具的不正常,向上汇报。
殷铭之刚好在那座城市出差,特殊案情交到他手里。
林宋笙求到殷铭之那边,对殷铭之而言,这种突发事故,一年没有一百件,也有八十件,他没有留情,顺手处理掉了。
他有吩咐,毁掉陶瓷面具,不要留下来。
但有一个面具,没被彻底摔破,被林宋笙从垃圾场捡走,这也是林茂为何能留下魂魄,再到密室害人。
饶是侥幸捡回一鬼命,林茂不中用了,随时可能消亡,也无法通过面具转移。
林宋笙痛恨。
不仅因为殷铭之抹杀林茂,还因为,当初非遗考察组的专家,曾致电林雪花,询问陶瓷面具的情况。
林雪花是民俗文化研究者,自然否认了陶瓷面具的传承。
一来二去,林宋笙反而冷静下来,她要去拜访林雪花。
十六年前,恰逢天行观准备改成5A景区,殷家暂时搬离天行观,住在出租房。
林宋笙现在并非一个正常的人,也怕殷铭之。
她躲在很远的巷子里,等看到男人牵着一个小男孩,走远了,又过了一个小时,她才敢上门。
林雪花长得很美,也很温柔。
林宋笙以远房亲戚的身份上门,说自己生活艰难,儿女都抛弃她,林雪花叹息,给她包了点钱。
后来,林宋笙看了殷家的相册,偷偷抽走一张殷翊三岁时候的照片。
冰雪可爱的小孩第一次吃冰淇淋,圆圆的脸儿皱着,大眼睛里都是思索,好像觉得太冻了。
这就是殷翊口中的信物了。
当天,林宋笙立刻去打印店,弄来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又折回殷家,谎称落下东西,在林雪花帮她寻找时,偷偷把打印品塞回去。
“是照片。”
兰絮喘息着,一手放在胸口。
殷翊本来和林宋笙僵持,见她力气用完的模样,脸色蓦地变了,双手扶住她:“怎么了,还好么?”
兰絮回握了下殷翊的手:“……信物是,你的照片。”
殷翊微微撑大眼睛。
面具颤抖的声音更大了,林宋笙在他们脑海里尖叫,他反手一道符咒,瞬间,世界安静了。
阳光也从窗外,洒了一些进来,屋子明媚了一些。
兰絮眼前泛黑,很恶心的感觉。
像犯了低血糖。
殷翊二话不说,将她横抱起来,下楼出去,兰絮迷迷糊糊中,听到他打了电话给麦栗子,让她来处理一下最后的面具。
她的意识就消散了。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兰絮感觉到一阵空前的饥饿感。
就像她刚穿越过来的感觉,但远远比那个时候还要更厉害。
除了吃东西,她什么也不想做。
吃东西,快吃东西吧。
系统好像对她说了什么,她听不清楚了,她微微睁开眼睛,是酒店的房间,自己正趴在殷翊身上,两人躺在床上。
殷翊虚虚扶着她的腰,他周身围绕着淡淡地“气”,往她身上聚拢。
她想,居然也能看到气了。
好好吃,还要吃。
她张开口,咬在殷翊的颈侧。
这是殷翊脖颈后侧,很多人是富贵包的地方,他却肌肉轻薄,肌理清隽。
他是懒散了些,还是有跑步和锻炼的,不然机能跟不上,追不到鬼,白白放跑了它就是耻辱了。
兰絮虽然是咬上去了,牙齿只磕在皮肤上,左右磨牙。
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读取了鬼的意识,是一种大消耗,她现在缺的不仅是“气”,还需要大量能补充她实力的东西。
比如,他的血。
殷翊感受到细细的疼痛,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掐住她的下颌,把她推开。
本能已经压制了她的所有作为“人”的存在,她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僵尸。
以前,殷翊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在她彻底失控后,他应该控制住僵尸,防止她吃别人。
客观来说,最行之有效的方式,是杀了。
殷翊不客观。
他向来主观随性,他明确地知道,自己怎么可能杀了她。
半点舍不得了。
加上她是在自己身边,不经意读了鬼的记忆,他却一直以为她还没有掌握,没有提前防备……
是他的错,让她遭罪了,还信誓旦旦说能护她呢。
他心口缠上密密的疼意,和这种疼比,脖颈那边的力气,和小猫挠痒似的。
不管什么代价,他要帮她度过这种状态。
于是,他的手抬起来之后,却放到了她的脑后,轻抚。
像是在鼓励她。
咬吧,什么后果,他都以承担。
兰絮加重力道。
殷翊微微扬起脖颈,他闭上眼睛,脑海里的记忆,如电影胶卷往前一倒,到了两人初识不久的时候。
就在同一个位置,她带着茉莉香味的气息,曾似有若无地打在这里,让他睡前忍不住,搓了又搓这一块肌肤。
他就像猎物,在那么早的时候,就被她提前打了个标记。
属于她的标记。
这种联想,让殷翊喉结缓缓滚了一下。
然而,怀里的女孩实在没有力气了。
没能咬破他的皮肤,她着急得声音带点鼻音:“呜,怎么这么硬,累死我了,不吃了……”
殷翊:“……”
他又气又好笑,轻拍她后脑勺:“那你放开。”
兰絮嘟囔:“放就放。”
她松开口,看到自己的齿痕,又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那块齿痕。
殷翊后背猛地一僵,这种感觉,犹如三月春雨,淋到人心头,又湿又软。
他捏着她的脸颊,把她的脸转过来,端详着她:“不要乱舔。”
兰絮嘴唇润润的,眼底也是,处于意识涣散状态,她眼睛无法聚焦,眼底依然清澈如泉如镜,映出眼前人神情。
如果兰絮有意识,就会发现,他嘴上说不要,眉眼却全是纵容。
她道:“都是我的蹄子了,再舔一口,怎么啦。”
她买了一块香喷喷的红烧猪蹄,糖色炒得特别好,油光水亮的,把饥肠辘辘的她馋得要命。
可就是吃不到,好气。
殷翊:“……”
他决定忽略“蹄子”两个字,那这句话,就是他都是她的人了,她要怎么舔是随意。
顺耳多了。
殷翊抿了抿唇,又说:“我会先喝你一点血。”
意料之中,兰絮没有回应。
她在努力眯起眼睛看他,但因为怎么也看不清楚,她抬手揉眼。
殷翊想,如果她现在并非遵循本能的小兽状态,肯定会横眉冷叱,一滴血都不分给他。
没有办法,要把她从这个状态带出来,必须用他的血。
他体质特殊,血液是他控制妖魔的最佳手段,凡是饮用他血液的妖魔鬼怪,都会绝对臣服于他。
这十几年,唯独她,能抗拒他的血,挣出自己的意识。
她只是她。
他不想也不愿,以一个高位者的身份,去控制她。
破除他血液是有关窍的,只要他吃下她的血,会破除自己的血对她的控制,就可以放心地让她用自己的血。
殷翊执起她的手,用一把瑞士刀,轻轻划破她的指头。
细微的疼痛感,让兰絮下意识瑟缩指头,而殷翊攥住她的指尖,含住。
她身体的血液,全都处于静止状态,他不得不吮着,去汲取血液。
兰絮睁大空茫的眼眸,指节蜷缩,眼睑微动:“疼。”
殷翊立刻松开她的指头,伤口只剩下粉粉一道,没有半点血珠渗出。
这么点,够了。
他润湿自己嘴唇,又道:“要洗手么?”
兰絮:“要。”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但感觉手指像被什么蛰了一下,必须洗手。
殷翊就着他在下兰絮在上的姿势,一手掌住她的腰,另一手抬了下她大腿,直接站起来。
兰絮乖乖环住他的脖颈,大腿盘在他腰上。
她低头,两人气息交融。
殷翊目光些微躲闪,大步走去卫生间。
把她放在洗手台上,他打开水龙头,为她冲手指。
兰絮虽然看不清,一只手摸着底下凉凉的石头,乱七八糟地想,没有刚刚趴着的那块石头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