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米笑着,“那感情好啊,不过今天恐怕不行,我还有点事要出门。”
 “要出门啊,那正好,小新刚好也要回去了,可以送你。”冯磊一听立马帮李铭新兜揽下来,还不忘朝他使了个眼色。
 -兄弟够意思吧,马上给你创造机会!
 -看你就是没事闲的。
 李铭新无语地扫了冯磊一眼,顺着他的意思邀请云米同行。
 抛开冯磊没头没脑的盘算,正好他确实要走了,顺道载老同学一程也应该的。
 “那你等我一下,我很快的。”
 云米也没忸怩,一口应承下来,回了对门简单收拾一下,便跟李铭新一起出了门。
 一路上,两个老同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倒是融洽。
 及待到了云米要到的目的地,李铭新将车停稳,云米忽然问道:“李铭新,那位宁姐姐,是谁?”
 云米粉色的唇瓣翕动,“刚才冯磊跟你说的话,我听见了。”
 李铭新大窘,“那些话你别当真,你做过他同桌你应该知道的,冯磊那人就是那样的,口无遮拦,没事就喜欢胡说八道!”
 云米眼睫轻颤,低声说了句,“他没胡说。”
 “啊?”
 云米抬眸,盈盈妙目凝着他,“冯磊说对了,我那时候,喜欢的人是你。
 那封情书,是写给你的,转学前一晚的眼泪,也是为你流的……”
 云米语调平静地说着,把李铭新听傻了。
 瞧他这反应,云米一笑,“很震惊吗?”
 李铭新怔怔,“是有点惊讶,我完全不知道。”
 居然被冯磊这臭小子说着了,云米还真的喜欢自己。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一点都没察觉?
 云米视线转向窗外,望着外头车来车往,低声轻喃,“因为我藏得好啊,我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我可以读书增加涵养气质,可以化妆学打扮改变外形,但我没办法变成你喜欢的……男生。”
 “男,男生?!”
 李铭新满眼震惊,“我什么时候喜欢男的了?!”
 云米转回头看他,“不止,你亲口说你喜欢冯磊。”
 李铭新匪夷所思。
 他喜欢冯磊?!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这事?!
 “不可能!我失心疯啊,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你说过的,你自己忘了。”
 陷入回忆的云米声音幽幽,“我还记得,当时我妈已经在帮我办转学手续了,我不想自己的暗恋就这么潦草收场,终于鼓足勇气勇敢一次,计划把写好的情书交给你,结果……
 结果意外地碰见你,跟另外一个女生,那个女生跟你表白,然后你说……”
 -“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信,我从来没见过你跟别的女生在一起。”
 -“是啊,因为我喜欢的是男生。”
 女孩一脸震惊,缠着李铭新又说了什么,她没听清,脑子里重复播放着李铭新自己说的那句“我喜欢的是男生”。
 那个女孩哭着跑了,没有看见她。
 李铭新走慢一步,看见了。
 云米顾不得被抓包的尴尬,颤着声问,“李铭新,你真的,喜欢,喜欢男生?”
 “对啊,我喜欢冯磊。”
 在云米的提醒下,李铭新想起是有这么件事。
 记得那时,是有个女生跟他表白来着。
 那个女生,李铭新很早就认识,行为做法很极端,冯磊就亲自领教过。
 也不知道对方基于什么心态,又突然跑来喜欢自己。
 想起冯磊之前被对方弄得一个头两个大的惨状,他当机立断,直接说自己喜欢男生,快刀斩乱麻。
 效果很好,那个缠人的女生一下就哭着跑了。
 至于后面撞见云米,云米问了那话。
 想到云米似乎暗恋冯磊,当下他就顺势跟云米开了个小玩笑。
 李铭新还记得,云米惊呆了的表情。
 他本想着过几天再跟云米解释,结果过不了几天,云米就转学了。
 后来的后来,他就将这事彻底忘了,直到今天被云米提起才重新想起来。
 李铭新捂脸,“我开玩笑的。”
 “我现在知道了,但当时却真的信了。你跟冯磊,总是秤不离砣,冯磊一有什么事,你比谁都着急。
 冯磊身边的女孩子不断,你却从来没有……”
 李铭新明白了,“所以你就开始脑补我暗恋花花公子,痴心守候的小可怜形象?”
 云米不语,算是默认他的说法。
 李铭新哭笑不得,正欲说些什么,就听见云米又问道:“所以,李铭新,宁姐姐是谁呢?”
 李铭新迟疑了下,斟酌着说道:“宁姐是我们公司的领导,也是我爸的女朋友,他们就快要结婚了。”
 云米盯视着他,“你喜欢她?”
 李铭新下意识想否认。
 但在云米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中,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喜欢过。不过以后不会了,我不想造成大家的困扰。”
 “是吗?”
 云米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垂首没说话。
 车内的气氛一时有点沉默。
 李铭新目光游移,感觉应该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不太正常的气氛。
 下一秒,便见云米抬起瓷白的脸蛋,浅笑盈盈地说话,“谢谢你送我到地方,我先走了,再见。”
 不等李铭新回应,她动作快速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开车门下车。
 李铭新整个人傻在原处,呆呆地望着云米逐渐走远的背影。
 一身白裙的女生身姿曼妙,娉婷婀娜。
 李铭新却没有心思欣赏这美妙的风景,脑子里闪过的是适才云米俯身靠近时,不经意露出来的项链吊坠。
 小小的,精致的,木质桃花!
 云米,难道……
 李铭新心乱。
 还不等他理出什么头绪,冯磊的电话就打来了。
 冯磊这电话是奔着八卦来的。
 当然不是八卦别的,就为了八卦李铭新跟云米有没有可能。
 李铭新后仰靠在驾驶位靠背上,声音疲惫,“我觉得你与其八卦这些,不如好好想想别的更重要的。”
 “什么更重要的?”
 李铭新语气认真,“你再仔细想一想,云米到底是不是你在酒吧见到的那个女生吗?”
 “怎么这事儿又绕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冯磊立马警觉,“是云米有什么问题吗?”
 李铭新沉吟了下,“云米脖子上戴着同款桃花,我不知道是巧合,还是……”
 “不用猜,肯定不是巧合!”
 冯磊毫不怀疑,“这头刚遇着事,云米就搬过来了,她肯定是奔着我来的!”
 他既慌又急,还带着纳闷,“哎呀,我怎么想不明白,当初同桌的时候我哪里不小心得罪她了吗,她至于这么不依不饶吗?
 多大仇多大怨,还非得弄死我啊?”
 李铭新原本也有点懵,但回想适才跟云米的对话,他倏然瞪大眼,“不会吧?!”
 “不会什么,你想到什么?”冯磊着急追问。
 李铭新慌了神。
 如果云米真是因为自己而去对付冯磊,那宁姐?!
 接到李铭新电话的时候,江谣正准备找个地方吃午饭。
 对于自己的三十万客户,江谣态度还是很好的,当即约了李铭新在不远处的一家餐厅见面。
 那家餐厅环境清雅,还有包厢,适合谈话。
 大师说哪里便是哪里,李铭新不会有丝毫质疑,驱车前往。
 冯磊一听也嚷嚷着要一起。
 李铭新没意见,让他自己打车来。
 到了餐厅楼下等了五分钟,冯磊姗姗来迟。
 已经等着急的李铭新忍不住抱怨,“怎么这么磨蹭,我比你还远七八公里,还跑你前头呢!”
 冯磊神色也不满,“别说了,遇上个坑爹的出租车司机,开车慢还走错道,平白多绕了一大圈。”
 “这么坑!算了,电梯来了,赶紧上去吧,别让大师久等了。”
 眼看电梯门打开,李铭新习惯性地伸手拍了下冯磊,被冯磊用一种怪异的姿态躲开了。
 李铭新狐疑地看了眼自己拍空了的手,“你什么情况?”
 冯磊扭弯的身子又重新站好,跟李铭新一前一后走入电梯,“我先说好,我不是歧视嫌弃哈,我就是有点不适应。”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李铭新一头雾水。
 电梯门关上,见电梯里也没有旁人,冯磊说道:“都说没有真正的玩笑话,玩笑话都是打着幌子的真心话,你要是对我真没半点儿想法,当年怎么会对云米说喜欢我的话?”
 他吧啦吧啦说完,又贱嗖嗖地靠近,“你自己说实话,咱俩一起去澡堂洗澡的时候,你有没有偷瞄我?”
 李铭新:……
 “我偷瞄你大爷!”
 “我大爷都快六十了你也要啊,你口味这么重?”
 李铭新这下真忍不住了,伸手要打他。
 冯磊嘿嘿笑躲过了,又伸手勾向李铭新的脖子,“小新新,哥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还急上了,你喜欢男的女的,我能不知道啊!
 说起来,我好些‘老师’还是你给介绍的呢。”
 李铭新将他的手甩开,盯着电梯数字不住上升。
 冯磊也跟着看了一眼,“话说回来,云米要真是因为你当年一句随口的玩笑话,就视我为情敌想要我的命,那我多冤枉啊!
 这根本是无妄之灾!
 亏的你先前还说是你帮我挡劫,归根到底,这劫还就是你带给我的,那三十万,你没道理还让我还啊。”
 李铭新“啧”了一声,“绕来绕去说了那么多,原来这句才是重点。”
 冯磊一笑,“你就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吧?”
 “叮——”
 电梯门开了,餐厅所在的楼层到了。
 李铭新顾不得跟冯磊继续瞎扯,赶紧抬脚进入餐厅,找寻大师的所在。
 李铭新跟冯磊推开包厢门时,江谣已经吃上了。
 吃饭皇帝大。
 在江谣这儿,可没有等客的习惯。
 她边吃边抬头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李铭新,“咦,半天没见,你就交上桃花了。”
 李铭新现在最怕的就是“桃花”两个字,在他听来,这跟“催命”两个字是一个意思。
 他顿时如丧考妣,一个箭步冲到大师跟前,“那我该怎么办,大师,您得救救我啊!”
 “救什么?”江谣眨眨眼。
 “又不是烂桃花桃花劫,正桃花你也不要啊?”
 李铭新&冯磊:??
 正桃花?
 不是催命桃花吗?
 江谣继续说道:“要是不想要就作好了,不管多正的桃花,都经不住作妖搓磨。”
 她顿了下,“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你机会有限,错过了这一次,再想遇见这样的好事,可就难咯。”
 李铭新不敢置信,“大师,您是说云米是我的正桃花?她不是那个放催命桃花的幕后之人吗?”
 “我不知道你说的云米是谁,不过你说的幕后之人,据我所知前不久,刚被抓了。”
 人是折在狐小狸手里的。
 说起这事,江谣就不得不感慨了。
 谁能想到日常宅家的狐小狸,如今最喜欢的休闲放松居然是泡吧消遣。
 用她的话来说,这是最好的宣泄工作郁闷的方式。
 要不说打工消磨人,也消磨狐呢。
 说回正题,那幕后之人就这么撞狐小狸手里。
 她笑嘻嘻送狐小狸桃花,狐小狸笑眯眯送她牢饭。
 ——礼尚往来。
 狐小狸就这么轻轻松松,下了班顺手揪了个害人的东西。
 不过捉了人,狐小狸也没见多开心。
 因为要打报告!
 狐小狸最怕打报告了。
 相比于她大有长进的修为,她打字的功力还是原地踏步,至今仍是二指禅,打一篇报告要耗上大半天。
 对她来说简直是折磨。
 狐小狸一直琢磨着捉一个擅长打字文案的阴鬼来给她做助理了,不过至今还只是想法,总也遇不到合适的。
 江谣心中所想李铭新不得而知,他顾着惊喜了,“人被抓了?这么说就是雨过天晴咯?”
 江谣点头。
 冯磊喜出望外,感觉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地了。
 李铭新也高兴,但想到云米脖子上的吊坠,还是不放心。
 如果云米不是幕后之人,那她是不是受害者,那朵木桃花会不会有问题?
 到底是好哥俩,冯磊一看就知道李铭新在想些什么,他伸手捅咕了对方一下。
 “我说你是不是傻,云米的桃花要是有什么问题,大师早就让你把人带来了,没说就是没事!”
 他说着朝江谣讨好一笑,“大师,您说我说的对吧?”
 江谣笑笑,没有否认。
 李铭新这方松了口气。
 冯磊则是羡慕。
 “大师,我兄弟都找到正桃花了,您顺带帮我看看呗,我有没有?”
 江谣打量了冯磊一眼,“你都是些偏桃花。”
 冯磊不觉得失望,觉得反正是桃花就行,下一秒就听大师说道。
 “偏桃花消磨人的气运,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桃花劫、桃花煞,劝你还是好自为之。”
 冯磊当下了愣在当场。
 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他侧首,看见自己的好兄弟安慰的眼神。
 冯磊正觉感动,就听好兄弟三十七度的嘴吐出冰冷的话,“既然这次的催命桃花是你自己招惹来的,那三十万你还是要还的。”
 冯磊:……
 毁灭吧!
 江谣给冯磊算了一卦,于是,账单最后是冯磊结的。
 冯磊怀疑大师是不是连消费金额都是提前算好的,结完账,他兜里就剩下两块钱了。
 冯磊哀怨,“我就剩下两块钱了,坐不了车了,你送我回家吧。”
 李铭新拒绝,“出门不远有公交站,9路公交可以到你家小区楼下,两块钱刚刚好够。”
 冯磊瞠目结舌,“你居然让我去坐公交车?你还是不是我哥们儿了!”
 “确实不是了,我现在是你的债主。”李铭新面无表情说道。
 冯磊被气笑,“ 好吧,债主先生,那请你发发善心送我一程总行吧?”
 “不行,我等下还有事,云米约我一起去看画展。”说这话时,李铭新表情多少有些不自在。
 冯磊惊讶,“云米约你?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刚刚你去结账那会儿,她通过同学群加的我。”
 “然后你就答应了?”
 李铭新道:“ 不然呢?女孩子都主动了,我难道还忸忸怩怩的?”
 “也是。”
 冯磊食指在下巴点了点,“不过云米还真是变了,变得优秀又自信,遇见喜欢的,也敢争取了。
 高中那会儿,云米要是有这么大胆,说不定你俩早就谈了。”
 他说着用胳膊撞了一下李铭新,挤眉弄眼说话,“你会那么记得云米,可见你当初对人家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嘛。”
 李铭新没说话,其实他也不知道。
 在这之前,他从来不曾往那个方向想过这事,毕竟他一直坚定地认为,云米喜欢的,是自己的兄弟。
 “不过现在也不迟,好饭不怕晚。”
 冯磊如是说着,又睨了李铭新,“啧,不过我说你这人,今天之前还在想着怎么跟你的宁姐表白,今天就急哄哄地跑去跟别的女孩子约会,变得可够快的啊。”
 李铭新沉默。
 “诶,干嘛不说话?我就跟你开个玩笑……”
 冯磊暗责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家兄弟跟自己又不一样,二十几年,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喜欢的,偏偏还是未来继母,这事说起来要多扎心就有多扎心。
 “其实也没那么伤,毕竟我跟宁姐也从来没开始过,喜欢是真喜欢,但也没到深刻的程度,想放下只是时间问题。至于云米……”
 李铭新顿了下,“我觉得可以试一下,像你说的,云米漂亮又优秀,要是错过了是我走宝。”
 “不可能错过的,大师都说了,这可是你的正桃花。”
 冯磊说着有些嫉妒地哼哼,“你可真行啊,铁树不开花则已,一开花就开朵正正的,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谁让你一天到晚总不着四六,三天两头地换女伴,偏桃花都长满了,哪还有地方长正的了?”
 李铭新道,“不想真的应了大师说的,哪天遭了桃花劫桃花煞,我劝你还是好好修心养性吧。”
 冯磊左右手一摊,“我现在钱包都空了,想不修心养性也不行了,我现在就回家修去养去,不过在这之前……”
 他表情认真望着李铭新,“三十万债主先生,你介不介意给自己身份升个级?”
 “嗯?”
 “升级做三十万零一百债主,借我一百块呗,好歹让我打个车啊。你知道的,我坐公交车经常坐反方向,我只有两块,坐反了就没钱回来了。
 兄弟一场,你不忍心的对吧?”
 冯磊说得可怜兮兮,李铭新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肯借就太不是东西了,于是……
 他拿出手机,给对方发了个红包。
 冯磊兴冲冲地打开,一看,两元。
 李铭新笑眯眯,“呐,这样就不怕坐错方向回不来了。”
 冯磊:……
 李铭新,你是真的狗!
 卦了事结钱收,李铭新跟冯磊如何,江谣是不管的,她还有自己的事儿呢。
 大概看她太闲了不顺眼,钟训正这家伙又给她找事做了。
 不过江谣这次倒是没什么意见,因为这次的任务,她有些兴趣。
 她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往后看了眼上车的顾客,立马兴奋地转过头来,“诶,大师,是您啊,可真巧。”
 江谣记性极好,一眼就认出眼前之前来自己的老客户——王师傅。
 就是那个明明是胆子小爱脑补恐怖剧情,却开着夜班车的王师傅。从假见鬼到真见鬼,前后两次光顾过江谣。
 算上初次见面,王师傅半夜送她去殡仪馆,结果神脑补一番把自己吓够呛的那次,这次算是自己跟王师傅第四次见面了。
 还真够有缘的。
 居然白天也能撞见,王师傅终于想开了,转做白班了?
 “不是,我是临时替一下班。”
 王师傅解释道,“没法子,我家里还有老人,我老婆白天也要上班,家里头不能没人。
 要是有什么事,我在家还能照应到。
 今天是周末,我老婆休息在家,正好我同事遇到急事,我就临时帮忙顶一顶。”
 江谣了然。
 也是,要不是事出有因,胆小的王师傅也不会执着夜班。
 “瞧我,就顾着说这些有的没的,都忘了问大师准备去哪儿了?”
 王师傅笑眯眯地说话,“大师,您去哪儿,我送您,不收车钱。”
 一点点车资,江谣不是受不起,只是……
 她视线落在王师傅的父母宫处,“谢谢,不过下次有机会再说吧,这次不赶巧。”
 王师傅满眼疑惑。
 怎么不赶巧了,大师不都坐上自己的车了吗?
 迎着王师傅疑惑的眼神,江谣说道:“你抓紧时间回家吧,还赶得上见老人最后一面。”
 王师傅手一抖,脸色一白,“大师说我妈……不会的,虽然我妈已经八十多了,但身子骨向来不错。
 我早上出门前,我妈还吃了两大碗,还说中午要吃锅包肉,怎么会……”
 江谣没解释太多,推门下车,“赶紧回去吧。”
 知道大师不会乱说,王师傅心里又乱又急,顾不上许多,仓促朝江谣看了一眼,启动油门奔往回家方向。
 江谣望着消失在车流中的出租车,叹了口气。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也是人生无奈,大家都要面对的。
 江谣在原地站了站,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二十分钟后,江谣出现在一片废弃工地。
 不,说废弃工地并不完全准确,更准确点来说,这里应该说是一片废墟。
 剧烈的爆炸过后,废弃工地早被夷为平地,沦为废墟。
 这个地方,警官高勇应该很熟悉。
 当日他背着炸弹骑着电瓶车一路狂飙,奔赴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那场令人心惊胆跳的爆炸仿佛还在昨日,事实上却过去一段时日了。
 虽然相关工作人员也做了善后处理工作,但唯恐有爆炸物残留导致意外发生,废墟四周还拉着蓝白色的警戒线,写明了危险勿近的字眼。
 江谣直接无视警告,进入中心。
 到处都是焦黑废土,看不出任何特别。
 当然,这只是普通人视角。
 江谣用灵识四探,很快找到一个隐秘的缺口。
 她眯眼盯了下,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符纸,随手叠成纸鹤。
 朝纸鹤吹了口气,原本死物的纸鹤仿佛一下获得了生命,鸟首轻轻扭动,旋即两只翅膀也舒展地动了动。
 江谣身形一闪,身子边离地边变小,稳稳地落在纸鹤的背上。
 “走吧。”
 得了指令的纸鹤迅速扇动翅膀,朝那缺口飞了过去。
 缺口处极窄,堪堪容纸鹤飞过。
 四下一片幽黑,伸手不见五指。
 江谣手指捏诀,一股道火亮起,周围才变得通亮起来。
 四面都是土,上下左右全都是,也剩下窄窄的通道。
 纸鹤载着江谣不住往前飞。
 如此不知好一会儿,眼前的一切才逐渐宽敞几分。
 眼前骤然出现一堵墙,墙上刻着繁复的纹路,江谣只看一眼,便认出那是锁妖阵的法咒。
 钟训正说得没错,这废墟之下,确实有东西。
 藏着一个锁妖阵。
 锁妖阵看样子有些年头了,但年头虽久,道力却不减。
 看得出来,当初施法布阵的修者,修为极高,至少是在她遇上的修者里头排得上号的。
 有意思的是,这布阵手法,竟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样的手法,不是当世所有,是她原本世界所特有的。
 更准确一点说,是玄天一派的手笔。
 曲谦君,玄天的大弟子。
 江谣眼波动了动。
 果然,是狐狸,迟早会露出狐狸尾巴。
 才说曲谦君,就揪到曲谦君的尾巴了。
 曲谦君也来到这个世界了。
 这家伙,对玄天还真不是一般的忠心啊。
 江谣抬眼望着眼前的阵法,感叹曲谦君这些年功力增长不少嘛。
 瞧这锁妖阵给布的,困几只千年大妖,绝对不成问题。
 江谣视线落在那阵法上被爆炸震裂开的缝隙。
 还真是盲拳打死老师傅,管你阵法多高明,被炸弹一轰,也得抖一抖。
 这里头被困锁住的妖物,想来也是借着这爆炸瞬间产生的裂隙,逃了出去。
 江谣如是猜测着,指挥着纸鹤继续往前飞动。
 纸鹤高昂着头,身姿轻盈,从墙壁缝隙飞过。
 过了墙隙,眼前世界豁然开阔起来。
 底下是一条长长的石梯,石阶不大不小,正好容一人通过。
 石梯一路向下延伸,下面是一间宽敞的石室。不同于外头的黑暗逼仄,石室洞明,灯火惶惶。
 江谣原本想着这是囚室,实则不然,比起囚室,这更像是人的居室。
 桌椅床榻,杯碟碗盏,笔墨纸砚,琴棋书画,甚至还有计时的水滴刻漏。
 处处都是人生活过的痕迹。
 而且,应该还是个女人。
 床榻上有女人的软罗裙。
 什么人需要曲谦君出动锁妖阵?
 江谣蹙眉。
 江谣从纸鹤上下来,恢复身形,在石室里走动着。
 墙上悬挂着的画作吸引了她的注意。
 画上画着一个女子。
 水泽之畔,美丽的女子半倚在大石上抬眸望月。
 画中的女子确实美丽,生得绝世容颜,眉目如画,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但女子的美貌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女子只有上半身是人,下半身还长着长长的鱼尾。
 《博物志》里记载,“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翻译过来就是,在南海之外,水中有鲛人,鲛人如鱼一样生活在水里。鲛人不辍纺织之事,哭的时候,眼泪化为珍珠。
 鲛人所制作的鲛绡纱,华贵美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最为权威喜爱。
 鲛人油一滴就可以燃烧数日,可供长明灯。
 鲛人油一滴贵比金。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
 因为鲛人身上巨大的利益好处,这个种族被掠夺残害得殆尽,据她所了解,这个世界的鲛人,早在几千年就彻底灭绝了。
 江谣抬头看着画中美丽的女子。
 现在看来,未必。
 江谣捡拾起落在地上的珠粒。
 圆润晶莹,光华闪烁。
 是鲛人泪。
 这世界,竟然还有鲛人幸存。
 可惜,这幸存的鲛人又不幸地,落在了曲谦君的手里。
 石室墙壁上,有数不清的“正”字。
 笔画深浅不一,看样子也不是一次性刻下的,江谣合理怀疑是鲛人记录自己被困时间所画的。
 密密麻麻,数也数不清,感觉没有一万,也有数千个。
 如果自己的推理没错,那这鲛人至少被困了百年。
 江谣想起钟训正给的卷宗里头写着,这块土地,原本是一块荒地。
 虽然有短暂有过建筑,但都不能长久。
 后来,随着城市规模发展,这块土地被划为商业大楼用地,但在施工过程中,怪事频发,接连发生了几起意外事故。
 最终施工停摆,土地开发被搁置。
 后来,这块地几度易主,但不管到谁手里,结果都是一样,总不能顺利,不是工地出事,就是投资方出事。
 反正就是永远进行不下去。
 再后来,这块地就成了京市内有名的烂尾地,谁也不敢接受了。
 直到高勇一炸弹之前,这块地在寸土寸金的京市已经十几年无人问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