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你不要得罪我by叶斐然
叶斐然  发于:2024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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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垃圾!
林舒愤恨之下几乎用尽了全力。
好在因为许诗嘉多少带了点醉意,林舒这一推,他下意识放开桎梏,后退几步后重心失衡,趔趄着摔了下去,正好摔进了那泥泞的水塘里。
雨中,许诗嘉仰面,语气理所当然:“你拉我一把。”
他像是有些撒娇道:“林舒,你都害我摔痛了。”
都这样了,许诗嘉还能不要脸道:“而且我刚才还没亲完。”
还没亲完?
林舒怒火中烧:“怎么不摔死你算了!”
她扔下这句话,再也无法逗留在原地,抿着唇板着脸,也不再顾及体面不体面,径自一路往停车场跑去。
然而虽然嘴上说许诗嘉摔死算了,但林舒的道德感还是让她无法做出把一个喝上头的许诗嘉独自扔在花园里的事。
许诗嘉再没道德,但林舒有自己的做人标准。
好在往停车场去的路上,林舒偶遇了大约是出来透气抽烟的潘瑜,她不顾潘瑜讶异的眼神,扔下一句“许诗嘉在后花园,喝多了,我有事先走,麻烦你去看一下他”,这才转身钻进自己车里。
林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车怎么一脚油门启动的。
等她意识过来,她已经驶离了停车场。
信合酒会的地点在郊区,此时此刻,路上既没有行人也没有车流。
林舒忘记了开导航,有些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开着,专心地看着路牌上的路名,直到红灯让她不得不停下来。
人一旦忙起来,仿佛一根绷紧的弦,重压之下连喘息都费劲,甚至不会有空去消化情绪,然而一旦时间空出来,这些被迫压下的情绪就会找准机会反扑不死不休。
等红灯的这个刹那,林舒无法再用辨认路线转移注意力,终于不得不面对自己。
生气、愤慨、尴尬、屈辱以及委屈,像地震的余震一样,在短暂的平静后,更来势汹汹,摧枯拉朽般仿佛要摧毁林舒。
许诗嘉怎么可以这样!
明明内心一直有着白月光初恋,甚至对方已经怀孕,两人好事将近,又怎么敢来这样招惹自己?
他把自己当成多随便的人?
随便到可以毫无芥蒂毫无道德感地介入别人的恋情甚至潜在的婚姻?
林舒想起许诗嘉刚才那一脸游刃有余和理直气壮的笑,内心翻腾着被火炙烤般的煎熬。
他那么对自己,就根本没有害怕过后果。
既没有拿出对老板的尊重,也没有给予林舒作为一个年轻女性应有的礼遇。
是有多笃定自己不会报复他才能那么放肆?
是觉得自己不敢反抗吗?
即便喝了酒,但许诗嘉既然能认出自己,必然没到全然失去理智和思考的地步,可他完完全全用对待玩物的态度在对待林舒。
是以为林舒对他和白月光的事一无所知?
这男人有多垃圾多盲目自信才能这样?
林舒自然是可以当场质问戳穿许诗嘉的,然而这样就显得自己弱许诗嘉一头了,仿佛她很关心许诗嘉的私人感情生活,对他的一举一动多有关注一样。
她是个合伙人,而不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女孩,对待任何场合,即便许诗嘉不体面,她也应该自己给自己体面。
没有必要和许诗嘉争执。
最好的答案就是无视。
然而道理虽然都懂,但人有时候总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林舒试图安慰自己,然而她的内心是巨大的愤怒,与此同时,屈辱感席卷了她的全身。
许诗嘉怎么敢这么对她!
林舒死命盯着眼前的红灯,可即便咬紧牙关,那抹红色在自己的眼中还是逐渐变得模糊。
林舒心里暗骂一声,今天也没怎么看电脑,眼睛怎么还模糊了。正要抬手揉一揉,却摸到了一脸的水。
过了几秒,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是在哭。
情绪的决堤就在一瞬间,她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在意,更多的眼泪没忍住倾泻出来。
一开始还是默默流泪,可很快,林舒不得不驶到路边停车。
她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眼眶里能流出这么多眼泪。
被父亲抛弃的时候林舒没哭过,初入职场被客户责骂时林舒没哭过,遭遇不公的时候没哭过。
她咬牙一路坚持,吃了那么多的苦,但从来逞强着没有哭,时间久了,好像连自己也骗过了自己,仿佛她真的无坚不摧到不会受到伤害。
只是此时此刻,林舒才发现,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强大。
林舒从没有这么难受过。
情绪没有办法骗人。
别人都可以这么对自己,但许诗嘉不行。
她喜欢许诗嘉。
林舒甚至不知道这种感情是怎么发生的,然而等她真正意识到的时候,一切都太晚太不合时宜了。
单方面喜欢上一个人并不可悲,然而可悲的是,当你准备退回安全位置时,却因为这份感情,被对方拿捏着为所欲为,被无礼地对待,不被尊重地调弄,被放肆地轻贱。
喜欢对方是一个错误。
然而喜欢不是可以随时收回的礼物。
即便这一刻林舒看清了许诗嘉的垃圾和无道德,她也没法像收回实体物品一样轻松抽身收回自己的喜欢。
初恋喜欢上陶磊。
如今喜欢上许诗嘉。
可许诗嘉就能仗着发现了这份喜欢,就这样对林舒吗?
没有尊重,没有爱意,有的只是借着酒意放大的撩骚。
一个几乎快步入婚姻的男人,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林舒自嘲地想,自己好像眼光永远差劲,永远喜欢的是人品并不好的男人。
她觉得委屈、羞辱和气愤,然而能坐的只是在车里哭到哽咽。
好像从始至终,确实都没有人会陪伴她帮助她。
她永远只能孤军奋战。
这个雨夜里,林舒觉得人生里所有的潮意上涌。
她觉得难过痛苦伤心欲绝,为自己糟糕的眼光,为自己错付的感情,为自己可悲的遮掩,以及为自己一路而来的艰辛和孤独。
脆弱一次没有关系。
伤心也可以。
但林舒不会放任自己的情绪。
在用眼泪倾泻完她的负面感觉后,林舒重新抹干了眼泪。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天浩负责信合业务高伙的手机——
“陈par,我需要和你沟通一件事,我和许诗嘉实在理念不合,现在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没有办法继续共事下去,信合业务既然是您这边负责,能把许诗嘉调进你的部门吗?他最近洽谈有意向的业务,我都不会留在团队里,都会让他带走到你的团队。”
快刀斩乱麻。
人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是错误还执意继续。
林舒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不服输和知错就改。
她会亲手斩断这个错误。
既然许诗嘉是她通往荆棘路摘取荣誉桂冠上的一条岔路,那林舒就把它堵了。
情场失意不要紧,没了许诗嘉,林舒还是合伙人,并且一定会成为天浩的高级合伙人。
至于该死的许诗嘉,爱死哪儿去死哪儿去。
林舒能忘了陶磊,也一定有本事忘了许诗嘉。
她这么年轻,有的是时间。

许诗嘉头痛欲裂, 他仿佛睡了很长的一觉,做了一个繁复离谱的梦。
梦里一会儿是林舒带笑的脸,一会儿是她怒视自己的眼睛, 一会儿是她愤恨的神色,带了冗长的剧情, 混乱而复杂。
他爬起身, 才发现自己并不在自己的公寓,而是在家里的别墅。
许诗嘉的脑袋还有些恍惚。
他相当后悔,昨晚不应该冲动之下喝酒的。
可他被林舒边缘化, 感觉到林舒的回避, 觉得委屈又不甘心, 她甚至还要认识别的男人,对别的男人都笑脸相迎,只对自己臭着脸, 许诗嘉觉得自己很难不冲动。
许诗嘉下楼,看见他哥王亦舟正在餐桌前喝咖啡。
“哥,你昨晚送我回家的?”
“潘瑜送你回来的,林舒和他说你喝多了在小花园里。”王亦舟扫了一眼许诗嘉,“下次注意点, 别在自己老板面前喝酒, 你喝酒后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在上司面前失态容易影响观感, 对自己事业没好处。”
“潘瑜?”
这个名字像是个钥匙,一下子精准地插进了许诗嘉迷雾般记忆的锁孔。
昨晚零零碎碎的片段一下涌进了许诗嘉的脑袋。
是梦, 还是……
许诗嘉的脸垮了, 心下已经有不好的预感:“哥,我昨天的衣服……”
“哦, 家政阿姨拿去干洗了,你怎么搞的?潘瑜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坐在一个脏水塘里,西装还被扔在一边,那套西装不是你最喜欢的一套限量版高定吗?”
王亦舟的话,让许诗嘉仅剩的一点侥幸都荡然无存。
他都干了点什么啊!
许诗嘉简直恨不得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离地球。
“我要赶紧去所里。”
许诗嘉顾不上王亦舟“现在离上班还有段距离,吃个早饭再走”的劝说,飞速洗漱完毕,换上西装,一脸凝重地沉着脸抿着唇,径自就往天浩的写字楼赶。
他迫切地想要见到林舒,和林舒解释昨晚的一切。
他都做了什么混账事。
林舒用包打他都是轻的。
许诗嘉火急火燎地赶到律所,林舒还没到,然而天浩的高伙陈par倒是已经在办公室了。
许诗嘉和他不熟,但自己哥自己爸因为信合的法律顾问业务,和这位陈par算是熟稔,于是朝他点头致意问了个早。
对方见了许诗嘉,似乎也有些意外他来的如此之早。
不过很快,他朝许诗嘉回了个“早”,然后笑起来:“许诗嘉,正好你在,不忙的话来一下我办公室,有些工作调整的问题我和你需要聊一下。”
林舒到办公室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许诗嘉,不用和他见面一下子避免了很多尴尬,让她松了一口气。
然而没想到的是,十分钟后,林舒不想见到的许诗嘉便径自冲进了林舒的办公室。
他甚至没有敲门,气喘吁吁,脸色难看,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林舒,你要把我调岗到别的团队?为什么?!”
该来的终究会来。
林舒摆出了最冷静的姿势,早已准备好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是新带团队,没有太多经验,也没有那么多案源分配下去,本身团队里其他几个成员比起你更需要案源收入,我精力也有限,团队的人一多,我就顾此失彼,你资质非常好,如果长期在我的团队,生怕埋没你,所以我和陈par讨论后,让你调去他的团队工作,何况信合本身的业务,也是他负责的。”
林舒是希望好聚好散的。
话说到这份上,够给许诗嘉面子了,他但凡清醒点,就知道顺阶而下是他此刻最应该做的。
可惜许诗嘉像是一定要搅合个鱼死网破,他态度激烈:“我不要!”他死死盯着林舒的眼睛,“我就要留在你的团队!”
“你没有案源,我给你带案源,你嫌我占别人的分成,我分文不要。”
“林舒,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要把我弄走?不是没多久前还说我是你最看好的下属吗?怎么现在就把我拱手送人?不是说了要亲手培养我,手把手带我吗?”
林舒抬头,眼神正撞进许诗嘉愤怒的视线里,他正恶狠狠地瞪着林舒,像是一个被辜负了的原配,满脸都是受伤和不接受不甘心。
原本还忍着情绪,想尽量和平理智地解决这个问题,然而许诗嘉这个眼神激怒了林舒。
他还有脸愤怒?他还有脸不甘心?
他不看看自己做了点什么?
林舒也生气了:“许诗嘉,我为什么要你走,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昨晚的僭越和放肆,怎么,都忘了?
结果这话下去,许诗嘉不仅没有展露出愧疚,他看了林舒一眼:“因为昨晚?”
原来他记得。
林舒冷笑:“还以为你要装傻充楞失忆呢。”
“既然记得,就不用我再解释为什么要把你调走了吧。”
然而林舒的话说到这一步,许诗嘉竟然并没有消停,他反而露出一种下定决心放手一搏般的表情——
“林舒,昨晚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道歉也没用。
林舒几乎能猜到许诗嘉后面会说什么,无外乎是自己喝多了认错人了,希望林舒大人有大量,大家就当这个事情没发生过,总之多半是打算用这类话术把昨晚他的放肆行径给糊弄过去。
不过林舒早就一一想好了反驳的论断。
只是她严阵以待,许诗嘉却并没有按林舒预料的行事。
他还是恶狠狠地看着林舒:“林舒,我喜欢你。”
林舒愣住了。
这下换她瞪着许诗嘉了。
这不是她预料中的发展,有什么东西脱轨了。
许诗嘉说出这一句后,像是撒出自己底牌般,已经带了一种认输的自暴自弃:“对,我就是喜欢你,所以喜欢到对你逾越,对你不理智,对你回避我的行为暴跳如雷。”
“我不想你对别的男人笑,不想你和别的男人亲近,恨不得以后你面前除了我,一个别的男的都没有,最好连你面前走过的蚂蚁都不是公的。”
林舒完全没准备好迎接这种场面,她努力佯装镇定,怒斥道:“你这是什么话?有你这么幼稚的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东西吗?”
许诗嘉的眼神没再躲避,直勾勾地盯着林舒:“是,我是幼稚,我就是这样幼稚地爱你。”
明明林舒坐在老板的主位上,许诗嘉作为下属站着,然而林舒却觉得此时此刻,仿佛形势对调,她有些不知所措和茫然。
这都是怎么一步步发展到现在这个境地的……
“我昨天是错了,我喝了酒,我犯了错,我不应该直接什么都不说就去亲你,这样一点不尊重你,我应该像现在这样,坦坦荡荡地好好表白,得到你的认可首肯,然后再亲你。”
林舒来不及消化被如此气势汹汹表白的尴尬和惊愕——
“许诗嘉,这里是办公室!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许诗嘉一点不甘示弱:“办公室又怎么了?喜欢一个人又不分场合。何况我只有上班能见到你,进办公室一看到你我就丧失理智,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
昨晚自然是放肆逾越,今天加一场表白也没好到哪里去。
白月光都怀孕了,怎么的,这是喜新厌旧了,到手了就不珍惜了,所以盯上自己了?
自然,许诗嘉这位初恋即便怀孕,他们也还没领证结婚,许诗嘉可以为了新欢提出分手,除了有道德瑕疵,并不违法,但林舒不愿也不能接受自己成为这种背信弃义事件里的一环。
这件事上,原则第一。
林舒完全不想在许诗嘉面前让他发现有任何可乘之机,一旦质问他和他初恋的事,就显得自己对他的表白有动摇一样,但凡哪怕有这样一句质问,许诗嘉这么聪明,都能挖掘出有可乘之机的讯号。
堵死一切的拒绝是最好的回应——
“许诗嘉,谢谢你的表白,但我对你没有超过同事情谊的感情,所以我无法回应。”
林舒说到这里,垂下了视线,回避了许诗嘉的目光:“所以你还是调走去陈par的团队比较好,昨晚的事让我觉得不被尊重,但今天你的表白让我也觉得挺尴尬的,我的拒绝也肯定会让你心有芥蒂,我不觉得我们两个在这种关系下还能好好合作案子。”
许诗嘉显然没料到这个发展,他沉默着看向林舒。
片刻后,才咬牙切齿一脸不接受道:“我不信,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
林舒回答地斩钉截铁,不想给许诗嘉一点可乘之机:“没有。”
可惜许诗嘉还不死心:“没有也没事,慢慢来,我有的是时间让你喜欢我,反正你也还没喜欢的人。”
所以一定是要有喜欢的人了,这男的才能不胡搅蛮缠?
林舒内心烦躁而杂乱,她沉下脸瞪向许诗嘉,决定用一个善意的谎言一劳永逸地让许诗嘉彻底死了这条心:“怎么没有?我看潘瑜挺好的,我对他挺有好感。”
“你才见潘瑜一面?!他哪里好你能看出来?”
“一见钟情。”
许诗嘉的眼睛像是淬着火,执着又不屈不挠地燃烧着:“林舒,你懂什么是一见钟情吗?!你那种一见钟情都不靠谱!”
怎么?难道他懂?
这还质问上老板了?
林舒刚要发火让许诗嘉出去,就听办公室外传来了铁牛惊慌的声音——
“林par,有个孕妇来找许诗嘉!结果明明早上我还看到他人在呢,这会儿许诗嘉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本来想让孕妇会议室里等一下,可孕妇突然肚子疼就开始流血了……”
伴随着铁牛慌张的声音,办公室的门被应声推开,铁牛这才看清办公室里的情形,他见了许诗嘉,愣了下:“难怪我说你怎么不见了,原来在林par办公室啊!有个孕妇找你!”
说完,他就语气紧迫求助地看向林舒:“林par,这孕妇好像动了胎气,我已经打了120急救电话,可她一个女的,又是孕妇,我也不认识,我不太方便……”
孕妇,来找许诗嘉的……
林舒心里有了猜测。
许诗嘉一听铁牛的话,脸色也凝重起来,没再纠结和林舒的这些事,径自起身,三人一起往会议室里跑。
等推开会议室的门,许诗嘉见了对方,立刻走上前,语气惊讶——
“学姐?你怎么来了?”
那被许诗嘉唤学姐的女人,有些艰难地回应道:“我正好路过你们律所,想上来坐坐……”
会议室里,肚子隆起的女人正无助地坐在椅子上,嘴里喊着疼,脸色惨白,一头秀发早已被冷汗沁湿,而她的座椅下,已经渗出了一大滩的血。
事情发展到这里,林舒还有什么不懂的。
许诗嘉的初恋和他是一个高中的,如今又已经怀孕,这声学姐算是坐实了他们的关系。
这八成就是他那个怀孕的初恋了,路过律所上来看看孩子爸。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把人赶紧送医院。
好在救护车到的及时,许诗嘉作为孩子爸爸自然是要陪着一路去的,林舒原本不愿同往,然而一个孕妇,派铁牛去也不合适,许明媚今天又被林舒安排去拜访客户了……
实在没办法,林舒咬了咬牙,只能一起坐上了救护车。
许诗嘉一路安抚着自己怀孕的白月光,林舒也才知道她叫林依晴。
许诗嘉声音温和模样稳重,看着像个二十四孝准爸爸,对林依晴也是满脸真切的担忧,完全看不出他刚才还不要脸地在林舒办公室里打算抛弃旧爱喜迎新欢激情表白呢。
还挺能伪装自己的。
配上许诗嘉这身皮囊,在诈骗人渣界里恐怕也算所向披靡了。
不过许诗嘉到底没经验,进了医院产科,虽然想帮忙,但显然一头雾水,林舒不得不帮着跑前跑后。
林依晴出血严重,孩子虽然没有足月,但为了孕妇和婴儿的健康,医院最终决定紧急剖腹产。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
林舒和许诗嘉在手术室门外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等来了好消息——
“母子平安,是个男孩儿,虽然没足月,但也有将近五斤!不过因为是早产,还需要进保温箱观察下。”
平安就好。
林舒松了口气,然而看向身边的许诗嘉,虽然他也为母子平安放松下来,但脸上显然并没有特别的高兴。
“怎么?你不高兴?”
许诗嘉愣了愣。
此前救人的气氛下情绪紧张,如今松弛下来,这男人也阴阳怪气上了:“我为什么要高兴?”
许诗嘉看向林舒:“我刚表白被拒绝了,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还装傻充楞呢?!
林舒实在憋不住了,林依晴九死一生刚为他生下了孩子,这男的还在这儿演呢?
林舒冷冷道:“你升级当爸爸了你还不高兴?说起来我都忘了恭喜你喜得贵子呢。”
这下换成许诗嘉愕然了。
他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
片刻后,许诗嘉像是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林依晴的孩子是我的?”
难道不是你的?
死皮赖脸甚至打算用这招翻脸不认账?
结果许诗嘉态度激烈起来:“林依晴是我的学姐不假,可孩子不是我的!她就是我和我……我和许明媚接洽的一个潜在客户!之前因为咨询过离婚协议才重新联系上,在此之前我压根都好几年没和她说过哪怕一句话了!”
“林舒,你都在乱联想点什么啊?!”
这下轮到林舒愣神了。
林依晴的孩子不是许诗嘉的?林依晴也不是许诗嘉的初恋?是最近才重新联系上的学姐和潜在客户而已?
难道许明媚搞错了?
不过许诗嘉的初恋怀孕这件事,许诗嘉本人从没亲自确认过,消息来源只是作为同事的许明媚。
这样先入为主对许诗嘉算不上公平,可林舒在情绪过分的动荡和难堪下,因为自尊和原则,完全没有办法主动去和许诗嘉确认,因为这种事,谁主动谁更在意,谁就已经落了下风。
所以……
林舒的心开始疯狂地跳起来。
如今她眼前的许诗嘉,正一脸惊愕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他非常坦荡,行为无一不彰显着许明媚的消息是错的,表情是委屈是愤怒。
那么……许诗嘉没和自己的初恋在一起,他对自己表白了,所以是终于翻篇了他这段失败的初恋了?
林舒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变得有些心虚。
人无完人,即便是她,也没有办法在所有事上保持纯粹的淡定,只能把控住大方向大原则不错。
但如果许诗嘉并不是人渣垃圾,那么她用包把他这么劈头盖脸打了一顿……
还为此要把他调岗……
明明平时的自己都是个冷静的人,对于案子里的一切,都讲究眼见为实而非道听途说,然而人一旦涉及自身,或许就没有办法理智。
因为曾经陶磊和林诗瑶的那段经历,让林舒心有余悸,以至于在感情上,总有着过高的自尊,觉得无法舍弃骄傲,无法低下头来询问,因为害怕低头和主动会受辱会被轻视。
越是在乎,就越是更想要昂起头,越是想要展现骄傲的一面。
因此林舒犯了大忌。
她冲动地做出了误解。
因为在乎,所以难以以局外人的身份冷静克制。
她甚至不问三七二十一,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就那么拒绝了许诗嘉的表白!
林舒回想起没多久前的这一刻,开始感觉懊丧——
普通女生被表白,即便并非自己喜欢的人,也多少感到被爱被尊重受宠若惊。
这是很珍贵的情绪,是林舒过去自卑的青春期里一次也没经历过的情绪。
可被许诗嘉表白的那瞬间,因为过分的震惊和不知所措,以及巨大的气愤和羞辱,林舒根本没有来得及体验这样正面良好的情绪。
她甚至没有能消化到表白的一切细节,就出于原则拒绝了。
而她还是喜欢许诗嘉的……
林舒难以形容自己此刻复杂的情绪。
只是事到如今,就算出于上司的自尊,林舒也必须保持冷静不自乱阵脚。
她抿了抿唇,脸色保持了镇定:“这不是我联想的,是有知情人说的。”
林舒尚能淡定,许诗嘉就不那么镇定了,他连表情都懒得管理,一脸恶狠狠的:“别人说你就信?!”
“我有这么差劲吗?林舒,我是那种喜欢你还去和别人乱搞的人吗?”
“还知情人呢?这谁乱造谣呢?!谁能知情我的事?!”许诗嘉气的半死,“是不是你认识的哪个男的?为了攻击我,说我竟然都当爸了!哪个垃圾,要是被我找出来,我要往死里告他!我诅咒他倒霉倒一辈子!诅咒他生个儿子一辈子没人要!”
“让我想想是谁……”
许诗嘉暴跳如雷,当即准备进行排查,准确定位出到底谁造了他的谣,只是片刻后,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古怪起来,刚才还恨不得找出罪魁祸首就地正法的气势一下子和缓了下来。
他看了林舒一眼,清了清嗓子,突然一改刚才的愤恨:“算了,我这人,还是挺大度的,这种谣言,肯定也是因为误会,也不一定是出于恶意,得饶人处且饶人,也不能诅咒别人倒霉一辈子,更不能诅咒人家儿子一辈子没对象,这个有点过分了……”
许诗嘉看向林舒,解释道:“林依晴正好是许明媚的朋友,因为听说她当了律师,才去找她了解情况的,许明媚是个没经验的新人,在接待客户拓展业务上心里没底,加上听说林依晴正好是我高中学姐,所以就喊上我一起把关,我这才接洽了林依晴。”
说到这里,许诗嘉放缓了声调,他移开视线:“我见别的女人,都是为了想拓展业务。”他有些不自然道,“我又不是为了我自己。”
虽然后面的话点到为止,但他那句“我都是为你”已经通过他的眼神和欲言又止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林舒,我还是单身,一直是单身。你要不要考虑我?我没在喜欢别人,我就喜欢你。”

林舒心情微妙复杂又慌乱, 她回避了许诗嘉的眼神和问题,心里还是有很多问题。
她觉得医院不是个沟通这些事的好地方,于是径自道:“既然林依晴是许明媚的朋友, 那我联系一下她,看看她是不是认识林依晴的丈夫, 让她处理完手头的事直接来医院, 顺带通知下林依晴的亲属。”
医院里乱糟糟的,嘈杂又忙碌,林舒的心也跟着不自觉紧张起来, 像是信息过载的电脑, 脑子里也乱糟糟的。
不管如何, 先处理好林依晴的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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