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超开心地说起自己当初有多么多么的机智,用打猎玩具的图纸混进了村里抓坏人。
边说,还边把图纸拿出来给大家看。
图纸潦草抽象,也许当属印象派作品。
再低头看胳膊上的打猎玩具。
狄明:“……”
狄先裕:“……”
唯有狄森和狄菌还算淡定,能平静甚至带笑的看狄昭昭微微翘尾巴的满足与欣喜。
狄昭昭超级喜欢,还找了一块涂了黏糊木胶的泥,黏在箭头上。
“啪”的一下,黏上了石头,拉回来。
“啪”的一下,黏上了花盆,拉回来。
好玩得小孩蹦蹦跳跳的,还拉着爹爹、明哥哥、狄菌、狄森一起玩大作战。
他小嗓儿兴奋的吆喝:“我们用水灌成球,看看谁射破的多!”
临近夏天,水球啪的一声破开,水花四溅十分清凉快意,满院的笑声更是令人喜不自禁。
狄昭昭跑来跑去,上蹿下跳,脸都玩得红扑扑的,头顶还冒着一丝丝热气,鲜活热腾腾得不得了。
一时吆喝:“看我的!”
一时又喊:“啊——明哥哥你不要黏走我的大鸡腿啊呜呜呜。”
一时又兴奋鼓动:“菌姐姐森哥哥,你们也快来玩啊,就是要放开了玩才好玩!”
等到酣畅淋漓的玩了一通后。
狄昭昭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多水,满足又舒坦地叹一口气,小脸美滋滋的:“今天玩得好高兴啊。”
他期待的看爹爹和明哥哥,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似乎在问:“你们觉得呢?有没有很高兴?”
狄明也在小口喝水,笑着点头道:“好久没这么松快了。”
咸鱼当然和小孩一拍即合,发出幸福的感叹。
狄菌和狄森对视一眼,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们姐弟还有一事相求。”
幸福瘫软在地的小昭昭,骨碌一下坐起来,爽快极了:“你说!”
其实小孩心里正嘀咕,要怎么把超会做玩具的哥哥姐姐忽悠回京城。
爹爹太厉害了,想到的玩具都太太太厉害了。
一般人根本就做不出来!
就像可以让他上天的大圆锤,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小孩到现在都还耿耿于怀。
那么好玩的大玩具,居然没有人会做,可恶。
小孩馋得做梦都是自己哇哇飞上天了。
狄菌和狄森还是没先说自己想求什么,而是很谨慎的先说,如果为难了,就当他们没说过之类的话,很是谨小慎微。
在狄明和狄先裕都宽慰他们不要紧张后,姐弟俩这才提出了他们的请求,“回京时,可否与族中说,想要带上我们?”
狄森有点紧张:“我们毕竟是族中子弟,即使我是男子,若要提出自立门户,怕也是不易。”
狄菌半圆的狗狗眼,这才显出了几分柔和可爱:“其实弟弟也是为了我,在云梦认识我的人太多了,定然会有风言风语,也没法挣银钱谋生,若一直吃家里的,定要委屈受气,惹得大娘不喜。”
掌心朝上的日子,她当真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狄森也连忙道:“姐姐也是担心我,在族中虽好,但我嘴笨也不讨喜,已经惹得族中姐妹和大娘都不喜,也没有爹爹照拂,日子怕是不好过。”
不得不说,狄菌和离之举,在狄森坚持为她出头后,确实带来了一系列影响。
除了事件最直接的双方之外,受影响最大的,应当就是狄家待字闺中,近几年要出嫁的姊妹。
无论长远看效果如何,能否让一众亲家善待出嫁狄家女。但只看眼前的话,好些联姻的世家,对考虑娶狄家女都有些犹豫了。
怕也来个这样的,最后闹得个人和家族都颜面尽失。
而大娘子的小女这两年正要议亲,本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如今求问的人瞬间少了一半,里头还有好些家世不俗的。
大娘子如何能不恼怒?恨不得打死这对妾出的子女。
若留在狄家,姐弟两人往后几年的日子怕是都不好过。
尤其是狄森在读书上没什么天赋,也无法为姐姐撑腰。
狄菌说:“我们也打算过了,到了京城,不会太麻烦你们。我打算用嫁妆置办一个小铺面,然后靠我们姐弟俩的手艺经营,勤奋些,应当能在京城立足。若明哥儿、昭哥儿你们日后想做什么玩具,随时吩咐一声就好。”
狄森在一旁不断点头。
狄昭昭眼睛都亮了,玩具铺面,还有他以后想要做的所有玩具!
那他要做弩和暴雨梨花针!
有他和爹爹商量,再加上菌堂姐和森堂哥的手艺,肯定能行。
“我觉得好!”狄昭昭兴奋,连忙转身去看爹爹和明哥哥。
咸鱼稍稍思索,也觉得没问题,不过跟族里说带两个族中子弟进京城罢了。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隐患,于是咸鱼悄悄看狄明。
三人组里最沉稳的狄明:“……”
他细细思索一番,此番不会对他们家产生什么影响,反倒是颇有助力。
狄明也点头:“我觉得可。”他思量了一下京城的房价,帮人帮到底地说,“我记得二叔你也曾给昭哥儿做不少玩具,若合适的话,还可以与堂兄堂姐合作,想来是双赢。”
狄先裕顿时大手一挥:“行,我去跟族长说,你们姐弟两人跟我们一起回京!”
咸鱼气势那叫一个足,完全看不出他偷偷采纳了明哥儿的意见,像是自己果断拍板做的决定。
狄先裕去与狄十三公说了此事。
族长自然喜不自禁:“善!”
能有族人被看中带进京城,这可是他的夙愿!
若是能以此为纽带,再加深老家与京城的关系,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当族长送走了狄先裕,赶紧去了解狄菌和狄森之后,不免眼前一黑,跌坐在太师椅上。
两个孩子是庶出,爹不疼娘不爱,生母早逝,如何能对狄家产生羁绊与牵挂?
即使两个孩子的父亲连声保证自己对他们多有疼爱,孩子对他肯定还是有感情的。
但都不需要查最近的事,狄十三公只需看两个孩子的名字,就知道其父口中没几句真话,只是为了博取族中的照顾和资源倾斜罢了。
“难道真是我这个族长失德?”回忆着这些年家中种种,一次次错过与京城那一房紧密关系的机会,狄十三公不免开始怀疑自己。
他真的如自己所想那般、如众人所说那般睿智聪慧吗?
他这些年引以为傲的家族稳定,名声,会不会真的只是一张鲜亮的外皮?
他耳边不由浮现出狄明那日的话:
“可粉饰太平,真的能得到太平吗?”
“族长之德,在于能为家族之长远计,而非一时之安宁。”
亦浮现狄昭昭通身明亮的锐气。
那日,狄十三公在那张太师椅上坐了许久,又去了祠堂一趟,将自己关在祠堂半下午。
而后,在各房都来争取,想要自家孩子也跟着进京的时候,他一双苍老深邃的眸子,静静地看过家中每一房人,每一个孩子,他说:
“我老了,也该退位让贤了。”
一次次和稀泥,一次次粉饰太平,可不就只能养成逢迎讨好,有错不悔,有冤不诉的歪苗吗?有郁气萦绕在胸腔,又如何能长成正直的模样?
他要在族中选出一个像是狄松实一样,不奸不媚,挺如青松的好儿郎。旁的倒是其次,但为人要正直,敞亮。
方能肃清家风,养育出如天成般灵透的明哥儿、昭哥儿。
到底要选哪一房, 哪一支,哪一人做下一任族长。
他只默默地回忆这半生,放下族长的架子, 不假他人之手,动笔写了一封书信,如当年科举般慎重,几番修改。信上诉诸心声、家族困境,请狄松实帮他一同参详下一任族长的人选。
而这些事情,对狄昭昭并没有太大影响。
因为他们已经出发,前往府城。
在县试考完后,狄昭昭缠着爹爹带他玩。
他像是八爪鱼一样挂在爹爹身上, 可怜巴巴地说:“为了考试, 我都好久好久没有痛快和爹爹玩了。”
小孩一副“我好可怜”“我肯定是全天下最可怜的小孩了”的凄惨模样,惹得咸鱼心疼坏了。
连忙把摇船、垂钓、漂流、打水漂、采蘑菇……全部都安排上!
痛痛快快玩了好几天,玩得灵魂好像都被快乐浸染, 做梦都在咯咯笑。
出发前往府城。
府试乃是童生试的最后一关。
五月初六这天, 府试如期开考了。
童生试尚且没有到需要中央派人监考的程度, 所以还是当地主官担任主考官。
狄昭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好奇地抬头看坐在高台上的荀知府, 荀知府名为荀刚,据说出了名的刚正严肃, 眼里容不得沙子。
只见上首荀知府一身官服, 乌纱帽端正得一丝不苟, 脸庞刚毅,没有半分多余的表情, 眉宇间透着一股刚正之气, 目光炯然, 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狄昭昭好奇地看了会儿。
正好与荀知府巡视全场的目光对上。
狄昭昭眼睛微微瞪圆。
等荀知府目光巡视下一处,他才眨眨眼,小手轻拍自己的胸膛。
跟祖父生气的时候一样,有种让人不敢说话的压力!
狄昭昭不知,在他琢磨荀知府的时候,荀知府也确实多看了他两眼。
云梦县那桩案子,吴正岩当真请了许多人去帮忙查看,没少了荀刚手下最得力的捕头。
动静闹得很大。
但所有人都铩羽而归。
没法查这对姐弟相熟之人,结仇之人,毕竟人家初来乍到。也查不到被抢劫走的赃物,不仅云梦,他整个府内都没有痕迹,宛若凭空蒸发。
而现场痕迹太过杂乱,没有揪出线头之前,当真无法下手。
荀刚手下的捕头,都在休沐时,被吴县令用高银钱请去了两次。
他也曾在一次巡视云梦时,仔细看了一遍案子。
这么多人,这么多身怀绝技的衙役捕头,足足两年多都没破的案子,竟然在狄昭昭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孩介入后,迎刃而解?
又听手下得力捕头惊叹了几句。
他不免觉得此子冷静犀利,洞隐烛微,乃狄公那般如雪中青松。
直到荀刚看到唇红齿白,可爱瞪圆眼的小昭昭。
脑海中勾勒出来所有的形象,全都霎时破碎,犹如明镜坠地,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荀刚目巡全场,不怒自威。
考生们不敢有一点小动作,安分地答题。
狄昭昭也安安稳稳的答题。
府试毕竟还是属于童生试,内容与县试所差无几,只是难度拔高,同场竞争的考生,都更优秀了些。
但这次就没有因为主考官受影响,而稍显简单的题目了。
经论中就有极为生僻的词句。
若不是被狄明带着温习了好几遍,将竖线也巩固了一通,狄昭昭对其中两三句,还真没太大把握。
狄昭昭沉下心来,更谨慎地应对,以免掉下主考官设下的陷阱。
等聚精会神,足足三大张答卷写完,狄昭昭也觉得有些疲惫。
稍作休息,狄昭昭没去理会那些提前交卷的年纪稍大些的考生,小口喝了点水,又把考卷仔细检查了一遍。
这才将考棚门口的牌子翻过来,示意要交卷。
收拾好笔墨,用考篮提着往外走。
狄昭昭个头小,坐在考棚里都不显逼仄,走在同样出考场的学子中,都显得矮出一截,像是凭空凹下去了一块。
看起来尤为突出。
但作为县案首,可没有人敢轻忽这个看起来稚嫩可爱的小家伙。
才出了贡院门,就有考生相互讨论起来,还有人过来搭腔,想看看狄昭昭考得如何。
狄昭昭倒是很喜欢凑热闹。
但爹爹在等他啊!
于是狄昭昭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来相互对答案的学子,哒哒哒奔向狄先裕,他兴奋地喊:“爹爹!”
小孩一溜烟就从考生们眼前跑出一道黑影。
然后被狄先裕弯腰一把抱起。
咸鱼揉揉小孩发顶道:“怎么这么高兴?总不能在贡院里捡到冰糖葫芦了吧?”
狄昭昭脆声:“因为终于考完了啊!”小孩喜上眉梢,“我就可以有好多时间学我喜欢的东西了。”
他兴奋地瞅了瞅【颅面复原】的学习进度,竟然才百分之十八。
就是因为要备考,他都没有太多时间学!
倒是【足迹分析】比较快,已经学了百分之六十八,可能因为有底子,所以能一通百通。
咸鱼听了昭哥儿的话,被噎了一下。
泪目.jpg
他这条咸鱼的崽,考完试高兴,竟然会因为有时间可以学自己喜欢的东西!
呜呜,他的小猪崽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上了马车,狄明已经捧着书在看,小少年仪态很好,不歪不斜,予人以挺拔之感。
“明哥哥,我有几道经论,差点就没答出来!”狄昭昭连忙告状,“荀知府怎么想到从犄角旮旯扒拉出这些题的?可恶!”
狄明不由失笑,他把书放下,温声道:“科举本就不易,往后每次考试,越来越多经年积累下来的考生,人家也许已经深耕数年,自然是会越来越难。”
狄昭昭一副“难就难,我看你还能难哪里去”的小表情,雄赳赳气昂昂地下车回家。
像个昂着头的小公鸡似的。
看得狄明一阵好笑。
他自然知道弟弟想让他跟着说一句可恶,而后便能像是二叔与弟弟相处一般笑闹起来。只是有些话在口中滚了好几滚,也不知该怎么才好说出口。
要他说那些话,实在是为难了,怕是面色都要羞红。
只能作罢了。
狄先青当年回乡考试,狄松实特地在府城买下一间小院。
回到这间小院。
兄弟俩又讨论了一会儿其它题目,尤其是觉得有坑的,还对了对策论的破题。
谁也没能高出一筹。
此后数日,狄昭昭吭哧吭哧学“换皮书”学颅面复原和足迹分析。
学得不亦乐乎。
这个换皮书,还是谁也无法发现的换皮书。可比咸鱼儿时话本换皮杂学,高出不止一个层级。
唯有狄先裕有点疑惑地摩挲下巴。
感觉小昭昭有点怪,兴奋过头了吧?
他嘀咕:“这跟我当初偷偷看话本,简直一模一样?”
但是他也没禁着昭哥儿看话本啊!
光明正大地看呗,只要不是成天看,时不时乐呵乐呵也没关系。
干啥要做换皮这种,他都玩得不要了的老招数?
趁着狄昭昭傻乐呵。
咸鱼偷偷从他背后走过,犹如一只散发着咸鱼气息的背后灵,悄无声息。
狄先裕眼睛瞪大,真是四书五经?
又一日,发现狄昭昭表情从(=.=)变成(0=0)又变成(*^▽^*)
这回肯定没错了!
咸鱼悄悄摸摸地靠近,远远地探头一看。
他的表情也变成了(0=0)
居然真是一本没有换皮的正经书!
咸鱼不爱了,咸鱼觉得这个世界没有天理了。
竟然有人可以做学问,弄得跟看话本一样开心又沉醉?
咸鱼不死心,很是不靠谱的诱惑道:“昭哥儿啊,要不要跟爹出去玩?”
狄昭昭正看到精彩的地方,讲全中原地区,不同地形地貌中的不同民族,面部都各有不同的标志点。
最最厉害的是,小蘑菇给的书里,竟然还会浮现这些面部特征,还有对应人的画。
还有题目可以做!
比如刚刚,狄昭昭就特别高兴自己在几十张画里,辨认出了这些画中人不同的特点。还成功通过题目颅骨中上颞线的位置、枕外隆凸的特点,找到了对应特征的人!
他简直厉害坏了。
系统在后台,也已经兴奋得嗷嗷叫了。
因为他发现,宿主学一点,就有一批书打折。
就刚刚那么一两分钟,就有【模拟画像】、【犯罪侧写】、【犯罪地理学】等总计十多门课程有了折扣。
即使有的折扣是很抠门的99折,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赚大了!
果然贵的就是好!
系统高兴得原地打了个滚,又买了一个新皮肤,换了一身新衣服,美美地庆祝了一下。
府城贡院,荀知府正领着几位知县,还有各县才学出众的老儒生,谋官的举人,批改着卷子。
童生试无专人誊写,只是糊名,且让专人查验过一遍,但凡可疑或有特殊记号的答卷,都会剔出来,交由知府本人定夺。
到了荀刚这里,但凡卷污了,有除了答案外的一丝痕迹,都是要旁落的。
偶尔也有写得不错的答卷,会被批改着考卷的老儒生呈递给荀知府复看。
荀刚也不会拆除糊名,只是依照规矩,落下自己的阅卷圈点痕迹。
待所有试卷批阅完,复勘结束,才会在至少两个县令、五名以上阅卷官的注视下,当众拆糊名。
这过程每个人都要签字画押,若日后发现本次科举糊名出了问题,所有留名的人都逃不开罪责。
“拆糊名。”荀知府威严下令。
在荀知府拆糊名之际,狄昭昭在县试中,得中县案首的消息,也传到了京城皇宫。
景泰帝曾说,若日后狄昭昭科举成绩出来了,要告知于他。皇上说出了口的话,不管本人还记不记得,那都是金口玉言,谁人也不敢怠慢。
更别提无瑕琉璃做出来之后,京城里谁不知道皇上盼着颖悟伯父子归来?
“县案首?”景泰帝觉得意料之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他笑道,“不错,幸好科考这一点没承了他爹。”
颖悟伯如此灵巧,却连童生都没考中,实在是令景泰帝心中担忧,担忧子肖其父,如今心总算是落在了肚子里。
见奏折后还有不少内容,景泰帝有些意外,但还是继续往下看。
看到狄昭昭在考场前说的那番话,他眉毛扬了扬,没想到小家伙面貌稚嫩,性情可爱,志向心气竟这么高?
他不禁赞叹了声:“好!”
梁公公见他这会儿高兴,才说:“还有一事,只是家宅私密,又似玩乐,尚未完全探查明朗,只是兹事体大,臣不敢不报。”
景泰帝瞧他一眼:“何事?”
梁公公低声:“狄世子去岁那个最终被当做戏言的‘打猎玩具’,似乎成功被做出来了。”
“做出来了?”景泰帝惊疑, “打猎玩具?”
虽然“打猎玩具”这个称呼有些儿戏,但从狄昭昭口中说出来后,又被流传于许多武将之口, 被叫得多了,也就自然了。
梁公公将得到的消息,仔仔细细,半分不漏的说与景泰帝听,景泰帝惊呆了:“朕手下这么多人都没能做出来的东西,竟然被一个女子做出来了?”
他又惊又疑,期盼着是真的,但心中却有些接受不了, 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就好像一个人, 辛辛苦苦打工搬砖,终于买了房、买了车,过上了舒适的生活, 结果国家突然说发房子了, 人手一套, 还是别墅。
虽然他也有,但就是觉得非常怪!
“这打猎玩具真如狄昭昭所构想?有成品吗, 拿来给我看看!”
梁才赶紧呈上了一沓图纸,这是前往云梦的人传回来的, 上面有大概外形模样, 机关牵动后的变化, 还有一些带着箭头的标注。
狄先裕毕竟还是知道一点这玩意如果还能再升级,会有什么威力的, 所以不像是小孩一样只拿它们当玩具, 故而做了些保密工作。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保密工作, 只是让人家里玩,不能带出家门玩而已,再叮嘱狄森和狄菌两人要保密。
但就是这么不巧,被派来云梦的这个人,连探子都算不上。
毕竟人家前来的本来任务,就是简单的关注一下小孩科举成绩,看个榜,然后传个信。
是个人都能做,甚至这点活,花个十几文钱,说不定都有当地识字的人,愿意赚这个外快。
景泰帝见只有图纸,有些不满,绷着脸传来暗探首领,好生申斥敲打一番。
暗探首领:“……”
这已经是他们在狄家身上栽的第二个跟头了!
原来想着,查个京城游手好闲的公子哥,能是什么大事?
在人手紧缺的时候,就派了个留在京城的新人。
这次又想,不过是看个榜而已,哪里还需要探子?随便派个发展的外线就行。
结果两次都一脚踩到大坑里。
暗探首领咬咬牙,下次,要是还有下次,他一定把最得力的手下派去,看那狄家还能整出什么花活来!
梁公公敛着眉毛,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一根木桩子。
景泰帝挥退了暗探首领,又忍不住低头研究手里的图纸,这一看,就是一个多时辰。
事实上,景泰帝和众多武将,比狄先裕更能看透狄昭昭所说这个武器的重要性,要不区区一个新武器,哪里能惹得诸多武将趋之若鹜,对工部频频骚扰?
是自己练习多年、已经能驰骋沙场的武器不好吗?还是中原这片土地上那么多武器都已经学会了?
早在“打猎玩具”这个构思在京城风靡的时候,许多武将就讨论过这个问题。
连江骁骑这种只强行靠武力和带兵拼杀出来的武将,都能说上一句:“打猎玩具要是真能成,要是面对敌军冲锋,肯定能发挥出可怕的威力。”
当然什么“啪的一下黏住”“用木棍上带着的线,就能拉回来啦”这种真孩童玩具的构想,都被忽略了。
云安皓更是短短时间内,就设计出了许多依靠这种武器的战术,“打猎玩具要是能在短时间内能进行多次连射,远程覆盖就能迅速摧毁敌军的气势,压制敌军的战意和信心,还能破坏敌军的有生力量,打乱他们的战阵。”
“要是配合上合适的战术,我们的军队将会具有极大的优势。”
参加过大大小小战争的武将们,直觉是不可小觑的,他们所构想预演的,确实在另一个历史线偏移的不同时空中上演,被广泛的装备于步兵和骑兵,使得军队战力强大,成为实现大一统的一块基石。
“当真有点雏形。”景泰帝放下手中的图纸,又下意识揉了揉眉心,“就是儿戏了点,梁才,你把这图纸交给工部,让他们好生研究。”
听了这话,梁才赶紧小声提醒:“皇上,这‘打猎玩具’初成品,颖悟伯和狄世子并未外传,只在家宅中玩耍。”
景泰帝自然听懂了梁才想要提醒什么,他只觉得心就跟被挑拨了一下,却又没法畅快自如,只头疼道:“你说颖悟伯和小世子,不会真拿它当玩具?”
要是人家不公开,也不献进,那他……
“皇上,”梁才虽然一想到咸鱼的性子,也有点头疼,但他还是很有信心道:“狄世子是个性子热烈的,有了好玩的玩具,想来回京后会与好友分享,说不定还会做一批,赠予曾经找他求过细节和想法的武将。”
等颖悟伯和狄昭昭回京。
又是等他们回京。
可心中如有小蚂蚁在爬的心痒之感,哪里是能等得住,耐得住的?
景泰帝都不禁想,要不要出台一个京城官员子弟都可就近科举的政令。
只是很快就忍住了,他又问:“狄森和狄菌二人是如何做到的?狄菌未曾进过学堂,手艺又是从何处习来?”
当然是自研的。
就像是给小孩子一个陀螺当玩具,只要小孩喜欢,要不了几天,你再见到他,他肯定能把这个小陀螺抽出花来,在家能看到他玩,在路上也能看到他玩,散学了去找同窗还是玩!
反而是大人,买了个新陀螺,抽了几下抽不起来,倒是会去找抽陀螺攻略,想着是不是自己买到了不好的陀螺,想着要加点钱升级更好的装备。
而狄菌和狄森,就属于在抽出花来的基础上,还多了那么些天赋。
在许多时候,天赋是很可怕的,有时候也是不讲道理的。
平时看不出来,看着好像谁都可以破案,谁都可以研究新的武器,谁都可以上战场打仗,但那只是因为没有遇到硬茬子,所以大家看起来好像都一样。
好像捕头差役都一样,好像工部和各处制造武器的人都一样,好像有不俗的武功都能上场拼杀去博取将军位置。
但天下之大,历史之长,又有几个霍去病,又有几个诸葛亮?
就问当今天下,又能找出几个狄昭昭?
其实网罗了许多人才的景泰帝,十分明白这个道理。
但听了狄菌和狄森两人普普通通,甚至平平无奇到有些憋屈的经历,还是很感叹,半晌才说:
“狄昭昭的想法人人都知道,材料也都是随处可得的木头,可叹竟满京城的人都比不过这对姐弟。”
若不是颖悟伯和两个孩子此番回乡,还冒着世俗之大不韪,支持着族姐和离,这般良才是不是就要悄无声息的湮没在历史长河中了?
他思索片刻,对梁才暗示:“去看看大理寺有没有要去南山府内的,派个武将跟着,重案险阻,多个人护其周全。”
“是,皇上。”梁才躬身应道,退出殿中。
立马有人凑上来,笑着奉承道:“干爹,就不劳烦您跑一趟了,小的来。”
梁才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才摇头:“我还是要亲自走一趟,让你小子去我不放心。”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那小公公狐疑,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他小声问:“这里头莫非还有什么玄机?”
梁才瞧着他摇摇头:“你还是不懂,咱皇上最看重什么,且慢慢悟着吧。”
他看了眼远方,一则良才美玉,二则收复失地,这次是占全了,皇上又哪里等得了颖悟伯和狄世子回京?
梁才此行很顺利,本打算可能要稍加操作。
没想到大理寺竟真要派人前往云梦,一为吴县令申请的不等秋后,当即当地斩首示众,二为南山府一桩水鬼连环杀人案,各地重案要案本也是大理寺的工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