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过了今天?”
“因为——”
太宰治安静一秒,才继续开口,语气像是倾吐又像是宣告,
“因为,棋局还剩最后?一步,需要我去促成。”
“织田作,我为了实现一个「愿望」,和一位盟友做了件相当恶劣的?事。”
“我们擅自扮演上帝,用谎言和虚假强行扭曲了它的?未来,迫使它降格,成为世间的?人偶。而现在,我们又准备让它历经痛苦,主动告别拥有的?一切。”
这样的?行径,大概是连真正的?恶魔见了也要皱眉,为之唾弃不齿的?程度。
毕竟恶魔玩弄人心,但好歹讲究一些‘契约交易精神’,不至于?让当事人双手空空,又要怀抱着‘奉献为公’的?心情,心甘情愿地走向自毁。
“那个人偶——”
织田作之助努力思考其中的?逻辑,问出了最核心的?关键,
“太宰,你说的?那个人偶,它会痛吗?”
这一次,太宰治少见地沉默了更久。
直到墙上的?时钟秒针走过一圈,他?才慢慢说道?,
“……应该会吧。”
“至少,我们希望它会。”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会视对方而改变自己的?,唯独拥有‘心’的?生物而已。
但「那个」既无感情也无温情,谁也不知?道?当它被唤醒后?,是否会如同过往一样,选择永远理?智、永远符合逻辑的?那一边。
他?们只?有百分之十的?胜率。
而可?笑的?是,这百分之十,也是他?和江户川乱步强行剥夺来的?‘谎言’。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终于?来到了最后?一步——
想到这,太宰治收起脸上最后?一丝温情。
他?看着织田作之助,露出了属于?港口黑手党首领的?眼神,
“这是命令。”
“织田作之助,去横滨医院拦下【天人五衰】的?成员伊万·冈查洛夫,不计一切代?价。”
“我不会给你提供任何?后?援……只?能你一个人。”
****
时间回到现在
雾岛羽香从梦中恢复意?识的?第一秒,听到了电子仪器规律的?起伏声。
——是监测心跳和身体活动的?电图机。
雾岛羽香在心中做出判断。
根据外界的?感光强度,以及她使用异能力后?的?昏睡时间,现在应该是早上六点左右,地点在横滨市内。
空气中浮动的?灰尘微粒,表明她不在医院,而是位于?一个陌生的?建筑内。
结论:晶子姐和国?木田极有可?能遭遇袭击,她被人带走。
至于?这群人的?身份和目的?——
偌大的?彩色玻璃空间内,雾岛羽香闭着双眼,安静地靠在椅子内。
她的?身上贴着同步视频心电图的?电极,但屏幕上的?曲线毫无变化,显示少女正处于?昏迷状态。
然而,坐在她对面的?青年像是察觉到什么?。
他?侧头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心电图,而后?微笑地看向雾岛羽香,开口问候,
“早上好,雾岛小姐,今天真是个不错的?晴天,对吗?”
雾岛羽香没有回答。
她依旧一动不动地闭目靠在椅子内,仿佛黑发青年只?是闲极无聊,在唱独角戏。
费奥多?尔也不生气。
他?对旁边的?部下使了个眼色。
很快,贴在雾岛羽香身上的?电极片被取走,一杯温热的?红茶端来,礼仪周到地放在了她的?手边。
“需要方糖吗?还是按照与谢野小姐的?要求,严格摄入糖分更合适?”
黑发青年不紧不慢地问道?。
“……”
空气继续安静一瞬。
下一刻,回答费奥多?尔的?,是少女冷静的?嗓音。
“如果你愿意?借我一部手机,我想晶子姐会很乐意?告知?你正确的?砂糖比例。”
雾岛羽香睁开眼,黯淡的?红瞳不躲不避地迎上费奥多?尔的?视线,脸上毫无对当下处境的?意?外,
“我该称呼你什么??”
“好心的?俄罗斯人?国?际异能犯罪组织的?军师?还是长期蛰伏,集结了一群妄想症、自大狂和愉悦杀人犯的?恐.怖组织分子?”
“听上去,雾岛小姐对我们的?了解还不够多?。”
黑发青年勾起嘴角,“怎么?,乱步君和太宰君没有告诉你答案吗?”
“大概是因为你们不值一提吧。”
雾岛羽香语气不在意?地反击,
“和更加重要的?案件相比,一个半残不缺的?犯罪组织显然可?有可?无。不过托你的?福,我倒是确定了一件事。”
“天人五衰,这是你们的?组织名,对吗?”
费奥多?尔没有否认,“这是你作为侦探的?猜测吗?”
“事实上,这是你们的?行为模式,主动告诉我的?答案。”
雾岛羽香语气平淡的?说道?,就像在谈及一个连三岁孩子都知?道?的?简单数学题,
“一个首领,一个核心大脑,三名主要的?核心成员。”
“没猜错的?话,你们的?首领年龄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男性,在政坛极具个人魅力和号召力,对吗?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军警或是警察厅中的?一员。只?可?惜,他?现在应该再?没这个资本了。”
“对了,就在刚刚,我还发现了另一件事,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雾岛羽香问道?。
“说说看。”
费奥多?尔配合地点头,他?安然地坐在少女对面,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悠然表现。
雾岛羽香没有在意?其中隐晦的?轻慢,依旧语气平宁地说道?,
“在文学与佛教?概念中,‘天人五衰’通常预示着天人的?寿命即将迎来终结,你们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使命驱动型恐.怖组织。这意?味着,在现身横滨后?,你们本该执行一宗更具象征意?义的?袭击事件才对。”
“范围更大,并且带有明确的?政治立场色彩,但你们却把目标集中在一个小小的?侦探社身上,这不合常理?,不是吗?”
雾岛羽香叙述到这暂停了好一会儿?。
直到一句‘继续’从对面传来,少女才接着说道?,
“军师先生,我的?判断是,你们以组织自居,但实际上,天人五衰的?内部早已各行其道?,不过是一盘各自心怀鬼胎的?散沙。”
“一个追求安度晚年,一个别有心思,你们的?首领相信自己承担了某种历史使命,而你对此不以为然,仅视他?为工具。因为你有自己希望达成的?使命,这才是你坐在这里的?目的?。”
“它是什么??”雾岛羽香问道?。
“你觉得是什么?呢?”
费奥多?尔反问,没有泄露出一丝破绽。
实际上,在整个对话过程中,黑发青年的?神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即使被挖出了组织名、背后?首领的?特征,甚至是组织四分五裂的?现实……
这些都不足以让青年感到意?外,露出惊讶的?神色。
直到费奥多?尔道?出反问后?,他?看到雾岛羽香突然安静了下来。
仿佛无声的?评估般,红瞳黯淡的?少女定定地望来,视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片刻后?,雾岛羽香忽然笑了一下。
就像是月光覆盖的?湖面,微波随着月辉轻轻一跳,骤然荡开一圈冰凉的?涟漪。
然后?,雾岛羽香歪了一下脑袋。
她对天人五衰的?青年卷起嘴角,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嘲笑。
没错,就是嘲笑。
就像一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对身心还处于?中学二?年级的?小学弟,露出的?关爱人生的?眼神。
瞬间让人血压升高,嘲讽值‘咻咻’拉满。
一连串推理?如子弹般被雾岛羽香道?出,
“根据演绎法推断,军师先生,你的?【目的?】不会跟以上提及的?话题有关。”
“既然和政治立场、历史使命这些宏大的?课题无关,那就是和‘人类’本身的?罪恶有关了。”
“这并不难猜,毕竟从古至今,你们这一类的?不明嫌犯所追求的?大抵都是这些。再?加上你将地点选择在横滨的?做法——”
雾岛羽香眨了一下眼睛,好不贴心地提醒道?,
“恕我直言,军师先生,即使是隔壁国?家,正处于?九年义务教?育阶段的?小朋友都知?道?,类似于?‘消灭所有的?异能力者,肃清罪恶’这一类的?理?念有多?么?单薄。”
“比起成为恐.怖分子,我建议您先去隔壁国?家留学,借一本中学生的?‘思想与政治’看一看,或许有不一样的?心得体会。”
“对了,还有一点,请您相信我绝对无意?冒犯。”
某个大小姐微笑地更改称呼。
少女嘴上说着敬语,实际上再?一次展现出了令人脑溢血的?善解人意?,
“这只?是基于?心理?侧写,与幼年期人格形成的?理?论进行的?合理?推测,您就算不回答也没有关系……”
“天人五衰先生,您的?异能力,该不会正好和‘罪与审判’有关吧?”
“比如,罪与罚?惩与恶?”
第147章 Episode 147 友好商谈
雾岛羽香话音落下的刹那, 整个空气都静默了一瞬,直到?片刻后——
“好吧,雾岛小姐, 我必须承认,我小看你了。”
满是彩色玻璃的空间内
青年温润的嗓音响起,在空旷的室内荡开清晰的回音。
对面,费奥多尔放下了搭在右膝上的左腿。
他看着雾岛羽香, 像是真正正视起少女, 把她视作值得交流的对手,礼貌地颔首说道,
“那么, 请容许我正式自?我介绍——”
“我是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 如你所言, 为?【天人五衰】的一员。”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雾岛小姐, 在你醒来后, 你没有?问过一句关于同伴的情况, 这同样不符合常理,不是吗?”
“所以,我可以理解为?你在试图拖延时间, 期待他们找到?你吗?”
“不可以吗?”
雾岛羽香没有?否认, 冷静地说道,
“至少他们营救我的成功率, 比我单枪匹马,撂倒两个成年男性的成功率更大。”
“当然, 我或许还能祈祷。”
少女抬起眼,无焦距的视线在青年的方向轻轻一扫, 平静地指出?更多细节,
“比如,寄希望于海面突然涨潮,把这一处废弃的骸塞冲毁——我嗅到?了海水的气味,还有?建筑腐朽时的挥发?物,没猜错的话,这里?是骸塞,对吗?”
“届时,以你长期营养不良,身体节律紊乱又严重畏寒的情况,我的存活率应该更高一点。”
“至于隔壁的另一位先生?,从他十分钟前就没停下过的幸灾乐祸笑声?来看,我想他应该没有?太大兴趣,替你完成遗愿。”
“确实。”
费奥多尔颇为?赞同地点头?,一副无比苦恼的语气,
“我的部下净是些只会等待指示,缺乏自?主性的家伙。一旦发?生?超出?计划的意外,即使处理的办法摆在了眼前,也?懒得行动思考。要么犯蠢,要么笑嘻嘻地带着一个饰品回来敷衍我。”
“雾岛小姐,如果?是你的话,有?什么好提议吗?让他们成为?会自?主行动的优秀部下。”
费奥多尔商谈一样问道。
【饰品……】
对方话中的某个词,让雾岛羽香的眼睫轻微地一动,但她的神情依旧平静,
“这对你来说,应该再简单不过吧?”
“让他们失去牵绊和归处,再斩断他们和家人的联系,最后增加一点心理控制,让他们除了组织外无处可去。情绪认知?与皮质醇相关,奖励能让人变得乖巧。”
“很快,你的部下就会全身心替你思考,甚至称呼你为?‘主人’了吧。”
“原来如此,确实是很中肯的建议。”
费奥多尔恍然大悟地点头?,脸上浮现起笑容,
“那么作为?谢礼——”
“雾岛小姐,你的建议相当贴合我的想法,简直就像是我自?己说出?来的一样。但我不准备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答案很简单。”
费奥多尔脸上的笑意加深,
“第?一,他们暂时不值得花费这些心力,精心设计的手段,理应配上更有?重要的对象,至于第?二——”
“咔哒。”
伴随着一声?轻响,青年不久前提及的饰品被放上桌面,贴心地推到?雾岛羽香的手边。
金属质感的外表,移动间,发?饰抖动起清灵的声?响,灵动得仿佛一只拍动翅膀的蝴蝶。
雾岛羽香:“……”
过去,雾岛羽香曾无数次在与谢野晶子的身上,听到?这个动静。
这枚金属发?饰就戴在医生?小姐的鬓间,随着主人飒爽利落的步伐,发?出?细碎悦耳的声?响。
就像展翅的蝴蝶。
“你看,雾岛小姐,我和你一样也?在等。只是你等的是同伴,而我期待的,是新的战利品。”
“就当是主菜前的余兴节目好了,要来打个赌吗,雾岛小姐?”
说话间,费奥多尔看着雾岛羽香,还在礼貌地询问,
“就赌第?一个死的,会是谁。”
“按照【共噬】毒发?的时间,我猜是江户川乱步和福泽阁下,你觉得呢?
雾岛羽香没有?回答。
少女抬起手,动作小心地握住了桌上的蝴蝶发?饰。
当她的指腹触碰上金属的刹那,雾岛羽香黯淡的红瞳微微一动。
——她在上面,摸到?了一层蜡一样的触感,带着一丝铁锈气息。
毫无疑问,那是干涸后的血迹。
****
与此同时,横滨医院
“呯——!”
谷崎润一郎被敌人踢飞,重重地撞在医院的走廊上,痛苦地呕出?一口鲜血。
他挣扎地想要爬起来,然而在这之前,一道可怕的破空声?率先响起。
锋利的手术刀刺破空气,尖端对准谷崎润一郎的脑袋骤然袭,顷刻间,刀锋已至身前。
雪亮的刀光亮起,映出?谷崎润一郎眼中的惊恐。
就在他瞳孔收缩的霎那,只听见‘噗嗤’一声?,手术刀毫不留情地扎进了谷崎润一郎的眼眶!
“啊啊啊!!”
尖锐的刀尖刺破眼球,眼眶顿时如坏掉的水泵开?关般,喷射出?大量血液。剧烈的疼痛让谷崎润一郎脸色惨白,凄厉地哀嚎出?声?。
然而在这声?悲鸣传开?以前,又一把手术刀侵袭而至。
它?闪电般划过空气,精准地一下刺来,穿透了谷崎润一郎的喉咙。
顷刻间,刀尖破开?声?带,把人像钉青蛙一样,重重地钉在地上,发?出?‘笃’地一声?闷响。
惨烈的哀嚎戛然而止。
而此时,自?称‘伊万·冈查洛夫’的青年也?只是平静地掏出?怀表,单手摁开?,看了一眼表盘,
“6:12分,这条看门犬倒是意外地难缠,浪费了不少时间。”
不过也?无所谓了。
现在的重点,是完成主人交予的使命。
伊万·冈查洛夫收起怀表。
他看也?不看地上横尸的敌人,径直朝着手术室的大门走去。就在他的右手已经握住门把,即将用力推开?时——
“嗯?”
青年的神情微动,又收回了手。
他低下头?,发?现掌心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深深的划痕,正不断往外渗透着鲜血。
与此同时,一个耳熟的刀刃破空骤然响起!
那些本该插在谷崎润一郎眼眶与喉咙上的手术刀,竟然就这么悄然无声?地被人拔.出?,恶狠狠地投掷而来!
【】【】——!
刀刃的尖啸裹挟着杀意,对准伊万·冈查洛夫的脖颈动脉凶狠扎下!
“当!”
就在手术刀扎进青年苍白的皮肤前,一块坚硬的岩石凭空而生?,惊险地挡下了瞬发?的杀招。
“原来如此,你是岩石系异能力者。”
一个冷漠的声?音在伊万·冈查洛夫的背后响起。
银发?青年猛地转回头?,循声?望去,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身影微微闪过。
一击没有?得手,但成功试探出?对方的底牌后,谷崎润一郎没有?恋战。
他目光冷冷地盯着伊万,脚步飞快往后一退,身形顿时如同融化的细雪般,融入周遭的空气,隐没不见。
这就像一个信号——
下一秒,伊万·冈查洛夫惊愕地发?现,原本横亘在地板上的尸体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走廊的景象开?始扭曲,手术室的大门抽条般扭动,不断生?长出?倒刺。
四周的墙面正在苏醒。
白墙底下有?活物般起伏,不断发?出?‘咕啾’地滑腻动静。
随即,墙面睁开?了眼睛。
脚下的地面、两侧的墙壁、头?顶的天花板……
一切目之所及的位置,都密密麻麻地结出?一串又一串的眼球,它?们窸窸窣窣地挨挤在一起,齐刷刷地注视而来。
精神污染的肉疙瘩般,瞬间填满青年的五官,冲击他的神智。
这样的手段,当然不是谷崎润一郎本人的主意,而是来自?某个侦探小姐的启发?。
…………
“克苏鲁?什么意思?”
彼时,作为?‘天花板阿姨’的后续,众人在大扫除时,意外从某个大小姐最喜欢窝着的沙发?里?,摸出?了一本封面全黑的书?籍。
出?版社刻意做旧的封皮,再加上隐藏在其中模糊不清的文字。
谷崎润一郎眯着眼睛,对着太阳看了好半天,才勉强辨认出?上面的书?名。
老实说,这本书?给谷崎润一郎的感觉很不好。
仅仅是拿在手里?还没翻开?,就有?一种看了晚上要做噩梦的强烈预感。
“不需要在意。”
听到?小伙伴的疑问,雾岛羽香窝在另一张沙发?里?,一边研究棋盘,头?也?不抬地解释道,
“简单来说,你可以把它?理解为?神话架构的一部分。恐怖故事的流行依托于人们对生?存的本能,而克苏鲁则诞生?于1920年后的美国,是人类意识的自?反性体现。”(①)
“一方面对未知?的狂热,一方面是对未知?的恐惧,以此唤醒人们心中的不可名状之物。从它?诞生?的社会共识和文化语境来说……巴拉巴拉,作为?情绪的宣泄口巴拉巴——”(①)
侦探小姐的‘常识风暴’,总是来得太过突然,猝不及防。
谷崎润一郎:“……”
这一刻,仿佛有?神奇的知?识瀑布冲刷过大脑皮层。谷崎润一郎感到?自?己的脑内,充满了一片空白的美感。
在那之后,雾岛羽香似乎还说了什么,但谷崎润一郎只记住了‘不可名状’和‘恐惧’两个词,剩下的一个字也?听不懂。
反倒是早就预料到?这一点,提前避开?的众人,默默朝同伴投来了同情的眼神。
你看看,谷崎君。
你都是‘老人’了,怎么还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当天下午,谷崎润一郎是在众人欲言又止的注目下,带着那本书?迷迷糊糊地离开?的。
然后第?二天一早
他顶着一双浓重黑眼圈出?现在侦探社,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雾岛羽香,眼眶中布满了熬夜的红血丝,
“小羽,我睡不着……”
“这根本不是什么神话故事!是深海红月章鱼眼睛素材库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谷崎直美大惊:“……兄长大人?!”
国木田独步:“……”
与谢野晶子:“……”
很好,果?然是这种反应。
所以都说了,不要随便翻小羽看过的书?。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会从里?头?翻出?什么神奇的‘宝藏’。
“说吧,大小姐,这要怎么办?”
中原中也?默默转头?,看向了某个罪魁祸首。
然后,中原中也?看到?自?家大小姐无辜地眨一下眼睛。
在冷静思索片刻后,雾岛羽香又反手从沙发?缝隙里?,摸出?了另一本闪亮亮的大部头?,递给谷崎润一郎。
这次是大气的砖红色封面。
封皮上的字迹铁画银钩,还没打开?,一股庄严肃穆的凛然正气就扑面而来。
中原中也?探头?,瞅了眼封面。
入目的一行字,顿时让重力使的嘴角一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论学术作为?志业,世界的祛魅与现代?精神境况》
偏偏某个大小姐还一点也?不觉得哪里?不对,理直气壮地说道,
“谷崎,从原则上说,再也?没有?什么神秘莫测、无法计算的力量能起作用。如今的人们可以通过计算掌握一切,所有?对未知?的恐惧都来源于无知?,别怕,多看点书?就好。”(①)
雾岛羽香说到?这停顿了一秒。
考虑到?小伙伴的精神状态,少女在思考后,又破天荒地用温柔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加油。”
中原中也?:“……”
谷崎润一郎:“……”
………………
彼时,那本科学大部头?的效果?如何尚不可知?,但刺激之下,谷崎润一郎反而成功挖掘出?了【细雪】的另一种用法。
然后今天,他把这些尽数用在了‘天人五衰’的身上。
幻境外,谷崎润一郎将重伤的妹妹交给医务人员,一路目送医生?离开?。
直到?确认对方的身影走远,谷崎润一郎才转过头?。
他染血的双眼抬起,目光死死盯住深陷幻境而不自?知?的伊万·冈查洛夫。
少年的眸光冰冷,不见一丝往日的温和。
【小羽说得没错,人类的一切恐惧源自?未知?。】
【我杀不死你,但我可以挖出?你的恐惧,彻底逼疯你。】
横滨医院, 【细雪】空间内
伊万·冈察洛夫打量了一眼周遭遽变的环境,以及如同?葡萄果?实般爬满墙壁、天花板的眼球。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 脸上浮现起一抹了然的轻慢。
“原来如此,幻境类的异能力者吗?雕虫小技。”
不管外表看起来多逼真,假的就是假的。
充其?量,也不过是些吓唬稚童的伎俩罢了。
“谷崎君, 你?拖延时?间的小聪明值得赞许。但很遗憾, 你?的那些同?伴不会来了,而我还有更重要的使命, 没有多余的精力浪费在你?身上。”
置身于幻境的银发青年开口, 自言自语般说道。
他抬起头, 有那么一瞬间, 青年的目光仿佛锋利的箭矢, 猛地刺穿走?廊的空气, 笔直地看向了幻境外的谷崎润一郎。
与此同?时?, 伊万·冈察洛夫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颤抖。
伴随着一连串‘咔啦啦’的碎裂震动, 医院长廊铺设的瓷砖骤然崩毁。
地面豁开,大块的岩石从底下翻滚而出,顷刻间布满整个幻境。
然后下一秒, 岩石裹挟着幻境, 层层碎裂!
青年打算无视所?谓的幻境迷宫, 直接操纵岩石异能, 毁了整个医院。
有一件事,伊万·冈察洛夫说对了——
不管外表看起来有多逼真, 假的就是假的。
再无懈可击的幻境,也不过是依托于现实的空中楼阁。
只要地基损毁, 操纵者自然会露出破绽,不是么?
银发青年自信地勾起嘴角,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异能下的岩石突然失去控制。
它们像是融化一样,骤然变成了一团又?一团湿漉漉的泥浆,从四?周的墙面流下,覆盖在地面。
泥浆有生命地起伏着,透出一股难言的凶险恐怖。
至于崩毁的幻境背后——
伊万·冈察洛夫戒备地抬起头,在看清眼前?幻境的全貌的时?,青年的瞳孔骤然一缩。
熟悉的医院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他看到了一座由巨石和顶天立柱的巍峨城市骤现。
不过眨眼间,它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拔地而起,在一轮血月的照耀下,化成一抹庞大的漆黑影子。
无数人类轮廓一样的东西?正聚集在影子边,它们背对青年,朝着‘影子’顶礼膜拜。
也就是这个时?候,伊万猛地发现,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充满了杂乱无章的哭嚎。
耳边有奇异的风声撕扯,隐隐约约间,似乎还夹杂着一种无法辨认的古怪低语。
那是一种混乱的、就像有无数个嘶哑的嗓音在脑中回荡,发出一声又?一声无法发音的呼喊。
这样的感觉太过真实。
青年感到自己注视凸月的眼球一阵刺痛,甚至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泥浆臭味。
“……什么东西?,这是什么——!!”
这一刻,伊万·冈察洛夫的表情终于变了。
他本能地后退一步。
“啪嗒。”
青年的右脚踩进一滩绿色的泥浆里,发出清脆的动静。
这样一点小小的声响,和充耳都是呼嚎与尖叫的风声相比,本应该微小得足以忽略不计,然而那些对着影子顶礼膜拜的东西?却停了下来。
像是发现了有不速之客到来,这一刻,漆黑的影子边,咆哮与高呼安静了下来。
连风声也消失了,四?周一片死寂。
寂静中,那些有着人形轮廓的东西?一点一点转过头颅。它们带着某种缓慢而又?统一的节奏,整齐地对上伊万·冈察洛夫的眼睛。
头顶血月的雾气散开,红光落下,清晰地映照这些东西?的模样。
——那确实是‘人’没错。
却是一个个浑身赤.裸,横着山羊眼瞳的人类。
它们一动不动地盯着银发青年,缓缓张开嘴,发出了一句——
“咩——”
是和那些动物牧场内,一模一样的羊叫。
顿时?,青年不受控制地头皮发麻。
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幻境还是人为编纂的故事,只要它们的操纵者还是人类,就都有一条共同?遵守的规则——
人类有人类的声音,野兽有野兽特殊的嚎叫。(①)
而当一个嗓音,突然呼喊出另一种不同?种类的声音时?,事态就不再正常了。(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