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或许有?人会说,你可以不签啊?
你当初就该拒绝的。
如果?他们卡着【退职证明书】不给,为什么不直接去【劳动委员会】告他们呢?
你们难道没有?其他选择吗?
可是——
他们真的有?第二个?选择吗?
每一家?公?司,和另外一家?公?司都是庞大行业链条中?的一环。而每一条行业链条背后,又是一个?更加庞大的巨网。
即使提出了举报,算上举证流程、仲裁流程、实施流程……这其中?的每一步,对?方都能把它?的日期无?限拉长。
公?司有?一整个?律师团队,能耗得起。
可他们耗得起吗?
即使不提【退职证明书】,那么【履历调查】时,老东家?一句似是而非的评定,打工人就不害怕吗?
“国木田调查员,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选择。”
尾藤素夫说道,
“我们要么,每个?月拿着两万七千日元的补偿金,在一盒普通便当就要六百日元的城市里空窗两年;要么,就冒着巨额的索赔风险,赌一赌,赌老东家?的良心。”
可是,MGT会社有?良心吗?
更何况,在这样的求职环境下,空窗两年,真的还能找到工作吗?
国木田独步:“……”
“当然?,我们后来认命了,放弃了,决定索赔。”
既然?合同有?待商榷,那么金额少赔一点点,总是可以商量的吧?
考虑到竹中?和美真实的工作环境,和并未泄密的情?况,判决稍微放宽一点,总是可以的吧?
然?而他们得到的结果?却是——
【顶格赔偿】
两百四十九万日元,一分不少,顶格赔偿。
“在那之后,我们想尽了一切能用的办法。”
尾藤素夫靠着窗户,以一种心如死灰的语气,慢慢叙述道。
但?偏偏就是这样,以最平淡的语气道出的事实,却让国木田独步忍不住背后寒意直冒,打从心底发冷。
尾藤素夫说,“我们的律师建议我们绕过当地的法院,直接向和美的出生地法院提起诉讼。”
“那里的别府敏子法官铁面无?私,调查事无?巨细,一定会给我们公?正的判决。”(②)
“结果?我们发现,在判决书寄出以前,MGT早算到了这点。”
“他们先我们一步,向法院提起了‘不服判决’的诉讼。于是案件又从出生地,打回到了MGT范围内的法院,彻底砍断了我们的希望和退路。”
尾藤素夫又说,
“我们甚至提出补偿加班费的想法,希望以此减轻一点压力。”
“但?MGT的律师团告诉我们,所谓的加班费,一开始就包含在了每月的工资里,写在了劳动合同内。如果?在收到工资的72小时内,没有?提出申诉,就视为自动放弃。”(①)
“你明白了吗?调查员先生,这就是我们的人生啊。”
“我们从一开始,就在他们的屠刀下,没有?一点逃脱的可能。”
法律、公?正、常理……
明明该是最简单、最合乎常情?的道理,他们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一个?字也没处说。
那些他们能想到的法律条例,全部成?为了MGT会社的武器和筹码。
甚至是加班费——
就连这一点点皮毛,都被他们算在内,写在了最初的劳动合同里面。
换句话说,即便不辞职,无?论他们是每天加班到凌晨三点,还是连续通宵一个?月,都不存在任何补偿。
因为从一开始,加班费就包含在了他们微薄的薪水里。
曾经?的努力工作就像一个?笑话。
相信法律,争取公?正的他们,也像一个?笑话。
从始至终,他们都在大公?司密不透风的网里打转,除了支付天价的‘赎身钱’外,没有?第二条路。
“你知道吗,调查员先生。”
尾藤素夫说到这停顿了一秒。
他眼眶发红地注视着国木田独步,缓缓道出了一个?更加露骨的事实,
“他们啊,那群MGT会社的高管们,法律顾问团队,甚至把【競業禁止契約】带来的赔偿金,写进了他们的年终绩效里。”
“而你知道,每一年,从这个?MGT辞职的人有?多少吗?”
“又有?多少女同事,不管遭到了怎样的‘陪酒’和‘接待’,都一步也不敢离开吗?”
因为就算是被辞退,【競業禁止契約】也是生效的啊!
国木田独步:“……”
这一刻,楼梯间内安静极了。
国木田独步张了张嘴,他想说一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感?觉自己手中?的档案沉重得可怕。
仿佛里头沉淀了数以百人的血淋淋骨肉、被榨干的人生。
楼道内一片死寂。
只剩下尾藤素夫的嗓音,还在一点一点平静地回荡,
“调查员先生,我的未婚妻曾经?问过律师,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她突然?意外身亡,这份天价的赔款是不是就结束了。”
“可你知道,法律又是怎么回答的吗?”
彼时,竹中?和美的代理律师沉默了很久,最终说道——
“就算是被告突然?死亡,遗产也是会被追诉的。”(①)
最坏的情?况,还会牵连到一无?所知的家?人。
刀算什么?炸.弹又算什么?
这才是真正的【谋杀】。
是敲骨吸髓,连血管里的血都放干净,一点骨髓都不给你留下的【合法谋杀】。
“国木田先生,我以前是个?沉默者?,认为这些哀鸣不过是活该,是无?病呻吟。”
“然?后现在,刀对?着我落下来了,我才知道真的很疼,却一句道理也叫不出来。”
因为,法律如此。
他们难道还能控告法院,要求修改法案吗?
国木田独步一言不发。
姜发青年看着眼前苦笑的上班族,一言不发。
这并不是他突然?听力受损,或是声带故障说不出话,他只是……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面对?这样的处境,他又该说一点什么,还是讲一些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的道理。
不过很快,国木田独步的无?措就得到了解决。
因为就在下一秒,他看到尾藤素夫又笑了起来。
那并非是之前的苦笑,或是充满了仇恨和讽刺的冷笑,而是真正的——
仿佛是徘徊在沙漠中?的旅者?,突然?看到了一片绿洲;失去希望的绝境之人,突然?抓住了一点点奇迹。
尽管他们很清楚,这所谓的‘奇迹’是饮鸩止渴,是充满了硝.烟和血腥的死亡。
但?他们依旧甘之如饴。
因为——
“现在不一样了,国木田调查员,现在好起来了。”
尾藤素夫扬起嘴角。
他睁大了眼睛,眸光闪动地看着国木田独步,开心地说道,
“你知道吗?多亏了这段时间发生的爆.炸案,那群家?伙害怕了。”
“所以,他们下调了赔偿金,收敛了恶行。我们终于可以少赔一点点了,其他人、其他辞职离开的人,也都可以少赔一些了。”
“我们终于得到了一点喘.息。”
“你看,多好啊,我们终于活得像一点【人】了。”
尾藤素夫如此高兴地说道。
国木田独步:“……”
国木田独步怔怔地看着开怀的青年,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然?后下一秒,国木田独步又看到眼前的男人收起了笑容。
他面无?表情?地看来,仿佛哀求,又像是质问一般轻声说道,
“我们的日子好不容易才好转,可是现在……调查员先生,你们想抓他,想抓住那个?炸.弹犯,伸张正义。”
“你们是实现了自己的正义,那我们呢?”
“我们的正义又该怎么办?又有?谁、又有?哪一条法律,能救一救我们呢?”
尾藤素夫看着国木田独步,缓缓说道,
“请你别查下去了,调查员先生,请你回去吧,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无?论他是谁,我们都希望他逃脱制裁。”
“他是我们的英雄。”
………………
国木田独步走出MGT大厦时,神情?是沉默的。
无?数的静默与愤怒牢牢地压抑在他的心底,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接下来又该怎么做。
然?而,现实并没有?给他多加思考的机会。
——国木田独步接到了田山花袋的电话。
【“国木田,又出现了一个?炸.弹案的受害者?!不过这回问题不大,哈哈,老子机智地恢复了附近的监控摄像头,那个?投弹手的脸被拍了个?正着!”】
【“啧啧啧,想不到吧,这就是得意忘形的下场,给我五秒钟,我马上就能——”】
同伴活力的声音在耳边叨叨作响。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原本安静沉默的青年突然?开口,打断了同伴后面的话语,
“花袋,你能查一下不明嫌犯从MGT辞职后,和对?方的诉讼结果?吗?”
【“……欸?你怎么知道嫌犯是?你推理出来了?!”】
田山花袋一愣,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可以啊,国木田,没想到你也有?两把刷子嘛。
田山花袋感?慨地想道。
他很快通过交叉对?比MGT的离职人员名单,和监控内的影像,确认了不明嫌犯的身份。
【“不明嫌犯叫石仓健一,男,37岁。他半年前从MGT辞职创业,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三个?月后,他被MGT起诉违反‘競業禁止契約’,要求赔款十、十亿?!怎么回事?这公?司疯了吗?!!”】
【“十亿?十亿?!!”】
出租屋内,田山花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根据资料显示,这个?叫石仓健一创办的是一个?外贸公?司,和医药完全无?关。
但?MGT另辟蹊径,凭借着对?方的客户关系网,愣着指控石仓健一‘窃取公?司机密’,要求赔偿十亿?!
啊?这年头民事诉讼都这么赚钱了?
关键是这个?法院怎么搞的?竟然?还真通过了?!
赔偿金额直接顶格处理?!卧槽——??卧槽——?!
这一刻,田山花袋敲键盘的手指都在颤抖,感?觉世界都不真实了。
【“……难怪,难怪这个?投.弹手会被拍到正面,他根本不在乎——”】
田山花袋恍然?大悟,喃喃地说道,
【“国木田,我查到判决生效后,石仓健一的银行账户和房屋贷款全部被冻结,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因为不堪债务的劳累,在一次交通事故中?猝死身亡,一起在车上的,还有?他的一对?儿女。”】
“……答案在这里,所以他不在乎被拍到。”
国木田独步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地说道,
“不如说,他巴不得被拍到,最好让所有?MGT的高管,都记住他的脸。”
因为对?于此刻的石仓健一来说,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既然?如此,不如让那些仇人更害怕一点,最好抱着枕头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迎接死亡到来。
【“对?了,国木田,还有?一件事。”】
电话另一头,田山花袋盯着屏幕上的数字,不可置信地开口,
【“出于好奇,我稍微挖了一下,发现这个?MGT生物制药简直不得了。”】
【“他们在这三年之内,单就‘競業禁止契約’的诉讼就有?547起,每一份裁判书上,都只有?一个?结果?。”】
——顶格处理。
所有?赔款金额,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顶格处理。
而这,还是明面上能搜到的一部分。
至于那些私下达成?协议的、或是家?底还算丰厚,就当花钱买个?教?训的,不知凡几?。
国木田独步:“……”
国木田独步站在大楼前的阳光下,明明头顶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他却没有?来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离开时,那些从格子间里探头望来的一个?个?眼神。
原来,那些并不是怨怼,也不是愤恨,而是一声声疲惫又冷漠询问。
他们在问——
【调查员先生,你们实现了法律上的正义,那我们呢?】
【我们的公?正,又有?谁、又有?哪一条,来救救我们呢?】
…………
人来人往的热闹街头,到处都是川流不息的喧嚣和繁华。
青年身后的MGT大厦高耸,如同一头巨大的章鱼般,支立着触手盘在道路中?央,吸收着养料,在地面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四周喧闹不止,唯独国木田独步静静地站着。
他拿着手机,石化僵硬般站在原地,脑中?只剩下一句空荡荡的话——
【他该怎么做?】
【他又该……怎么做?】
…………
【“……国木田?喂——国木田,你在听吗?”】
寂静的无?声之中?,田山花袋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国木田独步猛地回神。
他用力捏了一下鼻梁,刚想问一句什么事,就听到同伴说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其实是小羽叫我打电话给你的。”】
【“她让我转告一句话——”】
喧闹的街头,国木田独步静静地听着另一头的话语。
来往的车流盖过了电话内的语音,却无?法遮挡姜发青年此时的神情?。
沉默的寂静中?,国木田独步缓缓睁大了眼睛。
随后,他轻声笑了起来。
那并非是自暴自弃的笑容,而是重新找到了方向,贯彻一己之【理想】的昂扬笑意。
****
与此同时,横滨警局
某间审讯室内
银发灰瞳的预告犯被拷在椅子内,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肆无?忌惮聚餐的警察,眼底的寒意愈发冰冷。
当然?,肚子‘咕噜噜’的声音也愈发明显。
【……横滨警察。】
预告犯京极柊吾,在心中?无?声冷笑。
他当然?知道,这种无?聊却又精准地踩在他人爆发边缘的手段,是属于谁的主意。
至少,这群废物又无?能的家?伙可想不出这样的办法。
更何况——
京极柊吾靠在椅背上,观察着面前的警察,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从刚才起,他就注意到了,这群警察的神情?变了。
尽管没有?说出口,但?是对?方那种找到了靠山,有?一点洋洋自得,又成?竹在胸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让人想装作看不见都难。
更不用说,还有?时不时接到电话,迅速出警离开的警察。
“……什么?找到——咳咳,好,我这就来!”
“等等,那块炸鸡是老子的!算了算,给你,我们换班!”
乱糟糟的大吼从门外传来,热闹得堪比过年。
冰冷的审讯室内,银发预告犯的眼睫微微一动。
下一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面无?表情?的脸上如同融化的冬雪般,缓缓、缓缓地笑开了一抹弧度,笑容无?比灿烂开怀。
【哎呀,等了这么久,总算开始了。】
【怎么样,案件很简单吧?侦探。】
【不过很可惜,这一次,破案不等于正义,惩奸除恶也不等于正义。】
【侦探的正义总是苍白又浅薄,纸糊的一样,随便一戳就破。对?于理想主义者?,尤其如此。】
【那么,就让我看看吧,接下来的两桩你又要怎么解决。】
【横滨的,名侦探小姐。】
第86章 Episode 86 做贼心虚,预备备
早在十九世纪, 一位伟大的精神领袖曾如此写道,“法?律不是高悬于空中?之物,它根植于社会之中?, 是社会生活的产物。”(①)
那么如果有一天,法律脱离了社会呢?
那就回到最初,迫使它变回人的形状。
****
MGT生物制药会社
在见到国木田独步离开后,尾藤素夫用力抹了?一把脸, 重?新换上了?平日的表情回到办公室。
他对?身边的同事点了?点头, 随意?拉开椅子坐下。
就在男人准备和往常一样?,继续看不到尽头的工作时, 同僚压低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刚才, 企划部的片桐提离职了?。”
“离职?他疯……”
尾藤素夫闻言动作一顿, 差点惊疑地喊出声, 幸好临门一脚反应过来。
他硬生?生?地压下了?差点冲出喉咙的喊声, 努力降低音量,
“他疯了?吗?!以他的职位和年限, 现在辞职,要赔多少钱他知道吗!”
“就是因为是【现在】,才更要辞职啊。”
同事出人意?料地说道。
尾藤素夫怔住。
他猛地扭过头, 对?上了?同事异常冷静的目光。
这一瞬间, 没?有任何来由的, 尾藤素夫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极其不安的猜想,
“喂,你该不会也?想——”
果然?, 下一刻,尾藤素夫就看到同事打开抽屉。
对?方从里?面拿出了?一封【辞呈】放在键盘边, 语气平静地说道,
“尾藤,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我私下查过了?,那个什么武装侦探社的调查员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是横滨警局的顾问,帮忙解决过不少案件,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抓到石仓。”
“所以,与其眼睁睁地看着地狱回来,不如主动行动。”
“我算过了?,以我现在的积蓄,再加上老家的爸妈补贴的部分,如果被起诉,正好可以还上契约的赔款。”
“那之后,我就回老家开一家小卖部,或者种地……总归比在这里?当牛马强。”
同事说到这语气一顿。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声,自我调侃道,
“不对?,耕牛的待遇比我们?好,我老爹可不敢让它加班到凌晨,会尥蹶子的。”
尾藤素夫:“……”
“可——”
尾藤素夫犹豫地张了?张嘴,他看着同事金丝镜片后的眼睛,心中?不安的猜想愈发?强烈。
“可是,你怎么知道那群混账还会‘降线’?”
犹豫了?许久,尾藤素夫还是开口问道。
就算不是‘顶格处理’,但以目前的赔款额度来说,依旧是一笔天文数字。
“不,他们?一定会再降线。”
没?想到听了?这话后,同事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用一种明天早上吃面包的语气随意?说道,
“尾藤,就在刚才,行政部的另一个老头也?被炸死了?。”
“他以为躲到人来人往的高级公寓,再锁上大?门就万事大?吉。”
哈,他们?的英雄或许不知道那老头藏在哪儿,但同在行政部的加奈子,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毕竟,让秘书‘陪酒’和‘接待’,代价可是很昂贵的。
按照石仓的脾气,行政部处理干净后,马上就轮到最后一个,法?律咨询部的那头死肥猪了?。
正好,他的助理等了?很久了?。
就算拿不出什么【炸.弹】的本事,但只是提供一个地址的话,还是绰绰有余的。
尾藤素夫:“……”
“所以,你要告发?我们?吗,尾藤?”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同事只是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衣袖。
他随手关掉了?桌上的电脑,拿上【辞呈】准备去敲部门主管的办公室。
尾藤素夫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的举动。
片刻后,他转过头,抽了?一张湿巾,小心地擦了?擦桌上和未婚妻的合照,语气平常地说道,
“我什么也?没?听到。”
“要辞职就快去,我就不说什么‘祝你生?活顺利’的恶心话了?。”
“啊,这句可是诅咒啊,活该九十九元康有那么一天。”
同事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
‘叮咚’
一声短信提示音突然?响起,是从尾藤素夫的口袋里?传来的。
什么东西?
男人随意?地掏出手机瞟了?一眼。
在看清屏幕的瞬间,尾藤素夫的表情骤然?一怔。
根本不需要多余的思考时间,他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拽住了?同事的手肘——
“……你先等等!等一下!”
“怎么?是突然?又反悔,准备去告发?我了?吗?”
同事开玩笑地说道。
然?后他一扭头,就看到尾藤素夫不停深吸气,一把将手机屏幕怼到自己面前,神情激动,
“这个!你先看一眼这东西!”
什么玩意?儿?
同事疑惑地低下头,去看尾藤素夫的手机。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叮咚——’,又是一声邮件提示音响起。
不过这一次,声音是从同事的手机里?传来的。
同事:“……”
同事愣住,他在尾藤素夫激动地注视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亮起的屏幕上,赫然?是一个绵羊的头像。
绵羊毛绒可爱,胖乎乎的脑袋上顶着三根香烟一样?的东西,正往外徐徐冒着烟。在动画的下方,还冒着这样?一行小字。
【把数据同步电脑,我需要进入你们?‘競業禁止契約’的起草数据库。】
“这个东西,该不会是那个侦探社……”
办公室内,同事和尾藤素夫彼此对?视了?一样?,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相似的激动和惊疑。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就在下一秒——
‘叮咚。’
‘叮咚。’
‘叮咚。’
偌大?的办公室内,无数短信提示音在空气接连响起,此起彼伏。
每一个人,都收到了?一模一样?的手机动画。
每一个人,都收到了?一模一样?的信息提示。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这一刻,无数基础员工从屏幕中?抬起了?头。
他们?或是站起,或是坐在工作的格子间内,睁着疲惫的双目互相对?视。没?有人说话,但此时此刻,又似乎有无数个声音交叠着,在空气中?回荡。
【要赌一把吗?】
【要再相信一次吗?】
…………
寂静的办公室内,一众基础员工沉默地面面相觑。
他们?的眼神疲惫而冷漠,但瞳孔深处,依旧有一簇微小的火焰在挣扎地跳动。
足足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沉默后,最先收到短信的尾藤素夫率先开口,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哎呀,突然?想起来,要给?手机充电了?啊。”
在一众同事的注视下,尾藤素夫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根数据线。
他一头接上手机,另一头,则毫不犹豫地往公司的个人电脑上一插,看着屏幕右下方‘滴’地一下亮起,闪过一个‘本地数据连接中?’的标志。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只是一个基础员工而已。”
尾藤素夫转过头,对?其他人微笑地说道,
“谁知道是不是那群法?律部的家伙,自己招惹的黑客病毒,我什么也?不知道。”
“再说了?,反正情况也?不会更差,不是吗?”
其他人:“……”
其他人:“……”
是啊,反正情况也?不会更差了?。
在重?新回到地狱以前,有机会狠狠反咬公司一口,也?不错。
办公室内,一众基础员工们?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低下头,从抽屉里?拿出了?数据线。
*****
与此同时,另一边,横滨警局
法?医解剖室内,与谢野晶子也?得到了?案件的关键线索。
“受害人的死因有点奇怪。”
与谢野晶子直起身,随手把褪下的白色手套往回收盘上一丢,对?身旁的谷崎润一郎说道,
“枪击的子弹完全穿透了?颅骨,影像也?显示留下了?一条弹道。但森由纪子的头部在生?前受到过钝器击伤,根据伤势和头皮上残留的金属刮痕判断,应该是铁棍一类的物体。”(①)
“毒.理报告出来了?吗?另外一个受害人如何,有性.侵的痕迹吗?”
与谢野晶子开口。
显然?,这句话是对?同处解剖室的法?医说的。
碍于时间的关系,在赶到解剖室后,与谢野晶子果断选择和法?医合作,一人负责一名受害者。
而毒理报告和性.侵痕迹,都是基础的事前程序,应该早就得出了?结果。
然?而,与谢野等待了?好半天,依旧没?听到回答。
“?”什么情况?
与谢野晶子疑惑地抬起头,望向?了?另一具尸体边,然?后就对?上了?一张更加疑惑的表情。
“性.侵痕迹?”
年轻的法?医眨巴着眼睛站在尸体边,眼神里?写满了?清澈的愚蠢,“可是这个受害者不是男人吗?也?需要检查吗?”
“毒.理报告又是什么?是看受害者有没?有吸.毒吗?”
与谢野晶子:“……”
谷崎润一郎:“……”
这一刻,整个解剖室的空气都凝固了?一瞬。
与谢野晶子和谷崎对?视了?一眼。
无声的沉默中?,橘发?少年咳嗽了?一声,默契地和同伴无视了?刚刚的对?话。
至于某个医生?小姐——
与谢野晶子则认命地叹了?口气,重?新拿起一副干净的手套戴上,走?到了?第二个受害人的尸体边。
“啧,碍事,一边去。”
与谢野晶子摆了?摆手,把没?用的蹩脚法?医赶到了?一边。
“也?就是说,凶手是先用铁棍敲晕受害人,然?后再开枪杀死他们??”
谷崎润一郎弯下.身,盯着死者头颅上烧灼的枪伤,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根据可匹配的弹道反应来看,凶手使用的并不是自制手.枪,自然?也?不需要近距离射击。
这样?的前提下,凶手还选择特?地靠近受害者,先把对?方敲晕,然?后才把枪口抵在受害人的脑袋上……
这不是白白增加被目击的风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