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不许做，只是往人前一站，便如定海神针般让人安心。
可一个坏的将领，即便带着高于敌军数倍的兵马，也无法战胜对方。
为官者的好坏，关系着百姓的幸福、士卒的生死。
慧娘望着大儿子，欣慰的笑了笑：“在军营这些日子，你成熟了不少。”
以往虽也是一副君子模样，但身上总带着浓重的书生气，看起来像个书呆子。
可如今，儿子的眼神坚毅了许多。
甘怀壁整日与大哥呆在一起，倒是没觉得大哥有什么变化。
但他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比起上辈子大哥阴阴沉沉的样子，大哥这辈子这样挺好的。
最好一辈子都这样才好呢。
“怀璧这段日子也变了不少，高了，而且胖了。”
慧娘看着甘怀壁逐渐圆润的脸蛋，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今你正在长身体，胖点好。”
甘怀壁：“……”
到哥哥那就是成熟了，到了他这就是胖了。
见二儿子呆呆的，看起来好像是经历过什么打击的样子，慧娘忍不住笑了。
“好了好了，娘就是来给你们送些吃的喝的，顺便来看看你们。”
“东西我都让人给你们送去你们的营帐了，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去看看你们的爹爹。”
慧娘的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食盒，将食盒上面那层分给了兄弟们。
里面装的是香香软软的糕点，又香又甜又好吃。
“这个是用牛乳做的，娘吃过了，很香的。”
甘怀壁吃了一口，就忍不住眯了眯眼，好酥，好香，好好吃。
甘怀仲见到甘怀壁的样子，不动声色的将几个糕点悄悄的放在了桌子上。
等甘怀壁发现的时候，糕点已经分完了。

他想要将糕点抢回来，但已经分给妹妹的，他怎么好意思抢回去。
只能羡慕地望着妹妹面前的糕点。
“好了，平日里甜儿也没少给你糕点吃，你这个做哥哥的，不要太过分才是。”
“好在甜儿睡了，若是没睡，怕是又要生你的气了。”
慧娘揉了揉两个儿子的脑袋：“好了，甜儿睡了，我们还是出去吧。”
慧娘带着两个儿子，来到了甘梵仁的营帐外。
营帐内的甘梵仁等着女儿回来找他算账，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
这小丫头不会真生气了吧，不想回来找他了。
或者是和别人玩的太过开心，把他给忘了！
该不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被人掳走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心慌，走出营帐，想要出去找一找女儿。
没想到一出营帐，就看到了夫人逆着光拎着食盒向他走来。
“夫人……”
他轻声念着夫人二字，急忙迎了过去。
他一手接过食盒，心疼的望着慧娘。
“夫人怎么清瘦了这么多？”
“这食盒这么重，你让这两个逆子拎着便好。”
说罢，他轻扫了两个儿子一眼：“你们两个，也不知道帮你们娘亲拎着点。”
甘怀仲轻轻点头：“是儿子的不是。”
甘怀壁则直率很多：“这是娘给你的一片心意，我接过来不好吧。”
“我倒也不是拎不动，主要是娘做的点心也太香了，我怕我一不小心都给吃光了。”
到时候拎个空盒过来，还不知道要挨多少打呢。
他腿还没养好呢，可不能再挨打了。
他的直率逗笑了慧娘。
“行了，是我要来看你，也不是孩子们要来看你。”
“外面晒，夫人快进营帐，莫要晒坏了。”
甘梵仁撩开营帐的帘子，恭敬的请慧娘进营帐。
甘梵仁一向是个自律的人，但连日来的忙碌还是让他有所疏忽。
营帐中有些凌乱，床榻上整洁干净，被子都叠的整整齐齐，一副没有人睡过的样子，反倒是他坐着的椅子上，有衣袍搭在上面，衣袍皱皱巴巴的十分凌乱。
显然，这段时间夫君都没有好好休息，长期宿在这椅子上，怕是连床榻都没有沾过。
“夫君辛苦了。”
甘梵仁摇了摇头：“不辛苦，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便是再苦再难都要走下去，反倒是苦了夫人，夫人本不必与我一同颠沛流离，过着这样的日子。”
“都是我连累了夫人。”
对于夫人，他有着深深的愧意，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夫人都被他连累，吃了许多的苦。
若夫人选择的不是他，而是一个有钱有权的夫君，便不会这般辛苦了。
“夫君说的什么话，我选择了夫君，便注定要与夫君荣辱与共。”
“何况我如今儿女双全，除了怀璧，个个聪慧伶俐，手中还有不少的银钱铺子，怎么就苦了我了，若这也算是苦，那不知道多少女人要上赶着吃呢。”
他们两个倒是感动的搂在了一处。
甘怀壁：“……”
说话就说话，总往他身上扯什么？
这个家里若是没有他，他们都不会骂人了是不是。
甘怀壁瓮声瓮气：“啊对对对，你们两个都苦，就我不苦，谁让我是个傻子呢，傻子怎么会知道苦。”
慧娘抿唇而笑：“你的确不够聪慧，但是你英勇果敢，是所有孩子中最优秀的，我当然要单独把你扒出来好好的夸上一夸。”
甘怀壁刚刚还有些不高兴，被慧娘这么一夸，便又高兴起来了。
慧娘本想和甘梵仁温存一番，可看着甘梵仁眼下的青黑之色，便打消了这样的想法。
她与夫君的日子还长着呢，何必急于一时。
她轻轻站到甘梵仁身后，轻轻的给甘梵仁捏着肩膀。
“我今日来，除了想要看看夫君以外，还有事情想与夫君商量。”
“我听闻大云将士的家属将要入关，我便想着为她们安排一处住处，让人好好的伺候着她们。”
“但我想着她们都是从王都中来的，都是大家族的女子，有远见有手腕，手中必然有着不少的消息，通晓不少的知识，也不能白白放着不用。”
“我想成立一个女学，一来让城中的女子都可以识些字，二来可以让这些世家夫人忙起来，免得她们胡思乱想。”
慧娘的手力度舒适，不轻不重，捏的甘梵仁很是舒服，他昏昏沉沉的，差点睡着。
“夫人说的很好。”
“我之前便有过这样的设想，只是因为一直忙着打仗，没有时间实施，若是夫人可以将此事促成，自然是最好。”
得到甘梵仁的认同，慧娘忍不住笑道：“我就知道夫君一定能答应。”
“来之前我将我的想法说与了其他夫人听，她们都觉得我异想天开呢，更有甚者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简单识些字便好，根本没有必要读书。”
“可我却觉得男子能做的，女子一样能做，我不仅要让女子读书，还要让她们习武，说不定还能教出几个女将军来呢。”
夫人这话说的极是。
女子虽然柔弱，但若是下定了军心，能做到许多男子不能之事。
就比如前世，夫人带着一群弱女子，杀了大半朝臣。
简直就是女中英雄。
“夫人说的好，若是她们真的学出了名堂，那便可让她们与男子一同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慧娘眼前一亮，坐到了甘梵仁的面前：“夫君说的可是真的？”
“女子也可入朝为官！”
女子为官本就不被天下所容。
若夫君真的同意女子科举，入朝为官，那此举，必然会引发许多人的抗议。
到了那时，夫君的日子定然会很难过，说不定会失去很多人的支持。
慧娘既欣喜与甘梵仁的话，又隐隐担忧。
见她面露忧色，甘梵仁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脸颊。
他放低了声音：“自然是真的，我打天下，从始至终就是为了让咱们一家人过上好日子，让别人不能随意的欺辱我们。”
“可我总有照拂不到的时候，若你们的手中有了权势，那便再也无人可以欺辱你们。”

前世，即便他身为权臣，也没办法护住夫人。
今世，他不敢作赌，便一直想着为夫人开拓出一条平坦之路，即便有朝一日他无法护在夫人身边，也可让夫人有自保之力，不叫人欺负了去。
“夫人，我并非善人，若想让你和甜儿不被人欺负，大权在握，便只有提升女子权势一条路可走。”
若只是将夫人的地位提升，即便是夫人有人追t?随，也依然会受天下人的攻讦。
此举会将夫人推上风口浪尖，为人讨论。
只有提升了天下女子的权势，将天下女子的荣辱兴衰与夫人绑在一处，才能稳固夫人的地位。
“届时天下女子都将是你们母女二人的靠山，无人可以随意欺辱你们，即便是我也不行。”
慧娘望着甘梵仁，只觉得眼前的人虽是憔悴，举手投足间却充斥着狂傲之气。
这与夫君往日温润的形象不同，可她却觉得这本就是夫君骨子里的东西，只是以往一直忍耐着，迟迟没有发作出来。
她看晃了神，看直了眼，竟觉得眼前之人怎么也看不够。
“可是夫君，你难道就不怕那些人因此不愿意追随你了吗？”
甘梵仁掀了掀眼皮：“随便他们，若是不愿追随就早些滚，莫要浪费了粮食才是。”
三年大旱，今年才刚到第二年，这些人还要熬上两年。
若他们不愿追随他，不吃他的粮食便是。
“温以凡尚在城中，若是遇到了难处，夫人就找他帮忙，莫要累坏了自己。”
甘梵仁像孩子一般，抱住了慧娘的腰，将脑袋埋在了她的腰间。
两个儿子见状，悄悄的离开了营帐。
只留下他们二人亲密。
慧娘注意到兄弟二人的举动，忍不住羞红了脸。
她轻轻捶打着身下的人，却换来了对方无赖般的亲昵。
慧娘走出营帐的时候，衣衫整齐，未有不妥之处，只是脸色有几分坨红，锁骨处有着淡淡的痕迹。
甘梵仁追出营帐，亲自将她送上了马车，看着她的马车消失才回到了营帐。
坐在营帐之中，他只觉得在营帐孤冷，无趣极了。
要今早将大云的那些将士收服才是，不然他岂不是要一直坐在这营帐中，独守空房了。
他想着，深深叹了口气，召集将士们讨论起如今的战事。
“最多还有一两日，那些大云将士的家属就要到了。”
“只是她们来了以后该如何处理？”
“是带着她们到战场，还是将她们送去大云的军营？”
唐施有些头疼。
救人的时候，他并未多想，只是想着将这些人救下来。
眼看着人要到了，他才犯起了难。
救人，一方面是同为武将，他感同身受，忍不住出手相帮。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获取那些大云将士的好感。
若是直接将人送去大云，那些人没了后顾之忧，极有可能会拼尽全力与他打上一场。
若是将人送到战场上相认，那便是威胁，那他们的举动与大云何异？
甘梵仁手撑着桌案，轻声问道：“唐将军的本意是？”
“我的本意只是觉得大云此举实在卑鄙，所以忍不住想要帮一帮那些将士。”
甘梵仁点了点头：“那便按照你的本意来做。”
“我们与大云将士的区别就是我们乃是仁义之师，并非唯利是图的贪官。”
“仗本就是要靠打的，我们前几次拿下其他的几关，大多数是因为运气，是神女护佑。”
“即便是神女也有运气用尽之时，该打的仗是免不了的，不如堂堂正正打个痛快。”
甘梵仁的话，点燃了在场之人心中的熊熊烈火。
唐施低头道：“是我多想了。”
“主公说的对，要战便战个痛快。”
若是用旁门左道赢了此仗也无甚意义，还不若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
“那我便派人，带她们稍作休憩，再将她们送去大云军营。”
甘梵仁点了点头：“可以，不过我们军中营帐不够，又都是粗人，让她们那些老弱妇孺留在军中恐有不妥，不若将她们送到城中休息，给她们换上一身新衣裳，在送她们去大云的军营。”
他不是什么善人，自然不可能轻轻松松的将这些妇孺送回去。
在将人送去军营之前，他定让是要让人好好的欣赏一下关内的风光。
这些日子，他特意叮嘱护送之人，走最难走的路，让这些人看清大云的腐败，看看百姓是如何潦倒求生的。
一路以来见过了苦楚，在来到关中休息，定然会觉得关中百姓过的极为和乐。
这巨大的差距，定会被她们记在心里，闲聊之时，也定然会对自家男人提起。
这便是最好的劝降之词。
比起他们苦心孤诣的劝说，写出洋洋洒洒的一大片文章，枕边之人不经意的感叹，显然更能让人信服。
众人不了解其中缘由，只觉得甘梵仁是真心实意的为妇孺们着想。
按照计划，那些妇人一来便被送入了关中。
慧娘带人接应。
慧娘带她们坐了精心布置的马车入了城。
这些人一路走来，见到的都是民不聊生的地狱之景，如今听到耳边的叫卖喧闹声，竟觉得十分稀奇。
不少人都悄悄的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看向了车外。
车外十分热闹，过往人群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有人见到慧娘还会恭敬的打着招呼，还有不少人会热情的送上一些自家种的菜。
慧娘并未和这些人解释什么。
有时候越是想表现，就越是会引人怀疑。
越是遮遮掩掩，就越是会惹得人有探索之欲。
比起看到的，她们定然会相信自己打探来的。
慧娘让人伺候他们洗了一个舒适的热水澡，换上了新衣服，又带着一群妇孺老小去吃了火锅，等到她们吃饱喝足后，才派马车送她们离开。
有人忍不住问道：“娘子，我可否问一句，我们的夫君可是你们的敌人，你们为何要这般帮我们？”
“难道你们就不担心，我们的夫君没了后顾之忧，便要调转刀口，杀了你们吗？”

第354章 一半归降，一半战死
慧娘笑道：“两军交战本就是要打仗的，大云的将士打我们是在正常不过的。”
“夫君说过，救你们并非为了图谋什么，只是希望你们的夫君，父兄可以三思而后行，莫要不管不顾不要性命的打。”
“无论是谁，哪怕是皇帝，也只有一条命，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慧娘的话说到了这些夫人的心坎里。
丈夫在前线打仗，她们做妻子的也担惊受怕，夜里总会梦到丈夫的尸骨被人抬回家。
她们深知飞鸾军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是在用她们的性命威胁、束缚丈夫，所以行事越发小心。
当顺义军来接她们时，她们心中满是忐忑。
比起跟着顺义军离开，还不如留在王都，被飞鸾军关着。
至少她们的丈夫是大云的将士，大云总不会对她们做的太过。
可去营救她们之人，口口声声的哭诉。
说大云如今的战事必败，到时为了不连累她们，她们的丈夫一定会选择死在战场上。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她们清楚丈夫的为人。
若真的到了那时，她们的丈夫定会选择死在战场上。
她们都是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国家大义。
她们只知道她们的丈夫在前线打仗，她们却在王都被飞鸾军欺辱。
甚至她们还成为了牵制丈夫的傀儡，逼得丈夫不得不死。
大云抛弃了她们的丈夫，但她们能抛弃她们的丈夫。
于是她们冒着被顺义军利用的危险，风尘仆仆的赶来。
她们来，并非是为了劝丈夫归降，而是想要和丈夫同生共死。
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一块才好。
对于顺义军的大义，她们十分感谢。
认真的与慧娘道谢后，她们来到了大云的军营。
见到她们的到来，将士们十分激动，纷纷上前检查她们有没有受伤，向她们打听着一路以来的见闻。
夫妻见面，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
一对对小夫妻几乎是促膝长谈。
对于朝廷的局势，她们闭口不谈，只像是以往在家中一样轻松惬意的相处。
怀庆本以为唐施会借着将士们与妻子缠绵之时发动进攻，没想到，唐施却迟迟没有动作。
两边的军营暂时停战，一片和谐。
在妻子们的口中，将士们渐渐地知晓了许杨关内如今的情况，听着妻子们若有似无的夸赞，将士们越发沉默。
有的是为了大云的贪腐而气愤，却因为臣子的本分不敢多言。
有的是为大云的治理竟然还不如叛军而羞愧，所以沉默。
还有的则是内心不断地动摇。
顺义军这般大义，处处都比大云强，良禽择木而栖，他们为何不加入顺义，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好官。
这段时日，是他们人生中最快活的时日。
不去想战场之事，也不去想朝廷之事，只需遵从本心，与家人好好相处。
打算归降的，便趁机归降。
不打算投降的，便借着这几日清闲时光，好好的与家人相处，行未了之事。
本以为他们先等到的应当是顺义的战书，不曾想他们得到的竟然是大云的催促。
大云新派来了一位通判作为监军。
这通判一来便趾高气昂的说道：“陛下派你们来是让你们来剿灭叛军的，你们倒好一个个的沉浸到温柔乡里去了。”
“瞒着陛下来了这么一出瞒天过海，陛下愿意帮你们照顾妻儿是你们的福气，你们这般t?就好像陛下威胁了你们是的。”
这位监军虽然态度桀骜，但说话到底是收敛了的，没有像之前那位飞鸾军那边无理取闹。
明知这是一场必输之仗，怀庆还是带着将士们上了战场。
将士们怀着必死之心上了战场。
这一次唐施没有束着手下的兵将，大家堂堂正正的打了一场。
这一场怀庆打的极为痛快，他浑身是血的笑道：“痛快，这仗真是痛快。”
“唐施，我和你斗了一辈子了，本想在死前说些什么狠话，狠狠地骂你一顿，如今却是骂不出来了，我敬你是条汉子，只是我不愿背负叛军之名，无法与你共同抗敌，若有来世我做你兄弟，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周围的将士已纷纷倒下，知晓打赢无望，他便撞到了唐施的枪下。
“姓唐的，死在你的枪下，总好过死在那些小喽啰的手里，我怀庆此生，只能输给你。”
“便让我做了你的枪下亡魂吧，也算是为你添了份功绩，权当是报答了你对我的一片恩情。”
他不愿投降，便只能以这般结局收场。
他最是怕死，可如今却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性命。
唐施颇为复杂的收起了手中的长枪。
“这一次是你赢了。”
论武艺，论兵法，怀庆远不是他的对手。
他本以为怀庆会归降，没想到怀庆却选择了死在战场上。
这臭小子胆小怕事了一辈子，最后竟然和他玩这死出。
唐施的眼眶颇红，对手下说道：“将怀庆将军的尸骨收好，莫要怠慢。”
作为将士，最是惺惺相惜，怀庆宁死不降惹人敬佩，即便唐施不叮嘱，他们也会认真的将怀庆的尸骨收敛。
那前来监军的通判见怀庆已死，急忙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趁机逃跑。
“疯了，这个军营的人都他娘的疯了。”
一半的人归降，一半的人战死。
明明可以逃走，逃到安全的地方等待支援，他们偏偏要死在战场上。
那通判根本没想过，比起灰溜溜的逃走，被陛下责罚，还不若死在战场上，至少可保他们的家人无舆，也可让陛下消消火气，莫要责难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兄弟。
唐施带人默默地收敛着尸骨，因着和怀庆认识的缘故，许多死去的将士，唐施都隐约认得。
将士们十分沉默，十分安静。
当他们来到大云军营，看到那些站在军营外盼着丈夫回来的女娘时，他们的心中更是难受，明明是打赢了，但却比他们打输了还要难受。
见到来到军营的是唐施他们，这些女子也不意外。
她们只淡淡说道：“望将军们给我们些时间，我们收拾收拾东西，马上就走。”

顺义军都在营帐外面老老实实的等着，没有一个人有冒犯催促之意。
这些夫人们表面平静，可一进了营帐就发出了阵阵抽泣之声，听的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等到夫人们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打扮的极为精致体面，全然看不出刚刚在营帐中哭过了。
怀庆的夫人昂首走到了唐施面前：“唐将军，我们这便走了，这段时日多谢您了。”
“夫人。”唐施叫住了她们。
“我与怀庆将军虽是对手，但也是朋友，我想劝您一句，将军宁死不降是为了您能过上好日子，您莫要让他的一片苦心白费才是。”
“莫要回大云了，留在这吧，我们夫人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住处。”
大云颓势尽显。
如今顺义军已经拿下了大云小半疆土，即便是不能彻底将大云打败，也能保住如今这些土地。
而且为了打赢这场仗，金阳关驻守的将士也来增援了大半。
此时援军未到，金阳关的将士却死伤不少，正是攻打的好时机，他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金阳关此时恐怕极为混乱，她们这样一群打扮精致的妇人，无人守护，若是进了金阳关，恐怕就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这些夫人们沉吟片刻，便应了下来。
过了金阳关便是王都了。
即便是回到了王都，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还要换地方，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留在这。
比起王都的那些贪官，她们更信顺义军。
和她们一同回去的是几个小孩。
在战场上见到这样玉雪可爱的几个小孩子，缓解了她们心中的难过与焦虑。
她们忍不住逗弄起了几个小孩。
甘怀仲警惕地将弟弟妹妹护在身后，与她们拉开了距离。
见几个小孩这么警惕，妇人们忍不住笑道：“你们不必如此，虽然我们的丈夫是大云的将士，但我们深知害死我们夫君并非顺义军，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陛下。”
如果不是那位陛下如此多疑，非要派人控制她们，又派出什么监军，这场仗也不会输的这么彻底。
就算是打不过，也不会像如今这般损失惨重。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战场之上战况瞬息万变，若是样样都要等待上面的指令，那必然是要坏事的。
陛下这样超强的控制欲，影响了将士们的发挥，造成如今这般后果。
怀庆的夫人苦笑对甘怀仲说道：“这位小公子大可放心，我们姐妹绝不会胡乱怨怼，相反我们还要感谢你们，若不是你们顺义军将我们救了出来，恐怕我们都没有机会和自己的夫君见上最后一面。”
听闻妇人们的话，甘怀仲的防备之心不在那般的重，可还是抱紧了甘甜，一双眼紧紧的盯着，生怕这些妇人做出什么害人之举。
甘甜知晓这些妇人们的经历，觉得她们可怜极了，便不时地做出一些搞怪的动作，逗她们发笑。
尽管她已经很努力了，可这些妇人们的眼底还是有着哀伤之色。
马车摇摇晃晃，众人的身子也跟着摇晃，心里头却一片沉静。
她们的丈夫死了，她们对未来也没了指望，恨不得马上跟着去了。
此时的她们，犹如湖上的浮萍，飘荡无根，飘在哪儿就是哪儿。
等到了许阳关，又看见慧娘那张文静柔美的脸时，众人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上次来时她们也是这般忐忑，但那时，她们的丈夫还活着。
望着许阳关的一片繁华，一位夫人忍不住捂着脸哭泣。
“或许我应当劝着我家那位归降的。”
骨气算什么，人活着才是真的，人若是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怀庆的夫人皱了皱眉：“我们的夫君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顺义军虽好，但并非我们夫君愿意效忠之人，作为夫人，我们因为他们感到骄傲，应遵从他们的选择。”
那位哭泣的妇人只是捂着脸哭，却不再作声。
甘甜本想要做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但她实在是累了，而且此时若是搞怪好像有些不合适。
此刻她只想要抱一抱。
【好累，路上的气氛实在是太沉闷了，我只好努力卖萌，逗大家开心，可大家好像都不怎么开心。】
【还是做娘的乖女儿最好，什么都不要做，只有乖乖的娘亲就会疼我爱我。】
这傻丫头，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的女儿即便是不乖，她也会好好疼爱。
慧娘抱过甘甜，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脑袋。
“甜儿辛苦了，这一路上累坏了吧。”
甘甜疯狂点头。
这一路上若只是累身就罢了，还很累心。
“娘亲给你带了点心，甜儿吃点心好不好。”
甘甜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抢过了点心，吃到点心的时候，她觉得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呜呜呜，点心好好吃。】
【我最爱娘亲嘞。】
慧娘将点心给大家分了下去。
吃到点心，不少人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我为诸位夫人安排了住处。”
“因时间紧迫，所以条件有限，只能委屈了诸位夫人，希望夫人们不要在意。”
怀庆的夫人忍不住打量着慧娘，这位夫人的周身气质，不像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但一举手一投足，都极具亲和力。
虽是亲和，但也不是那种谁都能捏一下的软柿子，柔中带刚。
一看便知是个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