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细雨弥蒙,化作了厚重?白?雾笼罩了整个京城。
傅嘉泽撑着伞上了马车,马车上有早已经准备好的自鸣钟。
裴家管家看着这么?大的自鸣钟,不敢做主收下,让人去请了老爷来,让傅嘉泽没想到的是,不光是裴晋来了,裴晋的母亲宋氏也来了。
裴晋看着自鸣钟大皱眉头,“我不需要这个自鸣钟。”
宋老夫人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满是皱纹,还总是带着笑容,乍一看是与?裴晋不相似的,仔细去看,就会发?觉他们两人的相似之处。
“这个东西实用,留下吧,再?说?了你不是想要收这个学生吗?就当做是拜师礼。”
裴晋看了母亲一眼,抿了一下唇:“我还没有想好。”
傅嘉泽撩起衣摆,对着裴晋叩拜,“若得裴掌事的指点,学生这辈子都受用不已。”
裴晋看着傅嘉泽,不得不承认,对方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有耐得下性子读书,确实让他心动?,母亲既然?已经点破了他的心思,裴晋垂下眼,看着叩拜的傅嘉泽:“你可有老师?”
以?前在丰城的时候,确实有夫子赏识傅嘉泽,在知道他的学习能力之后,就推荐傅嘉泽到了京中再?认老师。
傅嘉泽本来打算秋闱之后再?寻良师,而随着他与?傅斌的关系爆出,就不好再?拜师,而现在成就了他与?裴晋的机缘。
“学生并未正式拜师。”傅嘉泽说?道,已经猜到了裴晋的打算。
傅嘉泽虽说?早已经想到裴晋可能会收自己为弟子,还把怀表列为了谢师礼,但是这么?快是傅嘉泽所没想到的,他的心跳加快。
“嗯。”裴晋漫不经心地说?道,“若是没有老师,不如就拜在我门下。”
傅嘉泽的心脏几乎停摆,他当即跪下,重?重?磕头:“学生傅嘉泽,拜见老师。”
“让你家下人去准备拜师礼,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了。”
小?武跑得飞快,生怕迟了就会耽搁自家小?主子的拜师大师。
等?到小?武回来,傅嘉泽奉上拜师礼,给老师敬茶。
裴晋注意到还有一块怀表,用手推了推,“不用这个。此物要比自鸣钟更为难得。”
自鸣钟虽然?名贵,但是花上一些?功夫,还是可以?拿到的,这小?小?的怀表里面的零件细微,就算是在番邦也是价值万金之物,毕竟此物是刚研制出来,里面的零件要比自鸣钟更为细微。
傅嘉泽说?道:“便是因?为难得,才孝敬给老师,毕竟学生只是求得在翰林院多待上一些?时间?,就用了一座自鸣钟,若是拜师礼少于自鸣钟,学生心中惭愧。”
“你可有表字?”
傅嘉泽只有一养母和舅舅,他就想着的是让傅斌给他起字,只是旁的事情傅斌都愿意做,唯有此事不愿。
“并未有表字。”
“今后你的表字为谨元。”
谨字和中庸之道,尤其是傅嘉泽有这样一个舅舅,自然?应当是谨言慎行,而元字,这是万物之始,代表了裴晋对这个新任学生的野望。
品味了这两个字,傅嘉泽明白?了老师的良苦用心,郑重?磕头,领用了谨元作为自己的表字。
傅嘉泽在拜师的时候,林映雪带着傅菀安来到温蕙这里。
到了温蕙这里的时候,正好有人拉着温蕙说?话,而温蕙的表情有些?无奈,那人见到了林映雪,眼睛一亮,“这位就是温娘子你女儿?可当真是一表人才?”
林映雪点头:“这位是……”
“别人都叫我潘嫂子。”这位自称叫做潘嫂子的蓝衣婶子说?道,“我来是给你娘做媒的。”
林映雪看了一眼温蕙,温蕙轻微摇了一下头。
林映雪便说?道:“嫂子,你要介绍的人是个什么?情况?”
潘嫂子精神一震,而温蕙的眉心微皱。
温蕙就是不想听这个人的情况,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嫁,只是女儿已经开口了,她只能够默默听着,手指不自觉绕着腰间?的系带。
傅菀安是很喜欢温蕙的,甚至还想着,倘若是自己这个年龄了,希望也有温蕙这般的容貌,就凑过去,甜滋滋地喊着一声:“温姨。”
欧嬷嬷说?道:“厨房里烧得有甜汤,我去给傅小?姐你端一碗过来。”
傅菀安又跟着欧嬷嬷,“我跟你一起去。”
而林映雪则是静静听着潘嫂子的话,等?到对方说?完之后,轻声说?道:“潘嫂子用心了。”
“这可真是一门好亲事,对方可是头婚,甚至年龄也小?呢,就是因?为欣赏温娘子,才托我做媒,我想着也是一桩好事,所以?才过来说?和说?和,你也劝劝你娘,一辈子总是要有个知根知底的人,不然?说?句难听的,死了之后坟都不知道埋在哪儿。”
林映雪笑盈盈说?道:“潘嫂子心思好,只是我娘这事只怕有些?难,我娘就我一个,我也和夫君都商量好了,走到哪儿就把我娘带到哪儿,到时候就做府上的老夫人,这婚事实在是没办法。”
潘嫂子被这话给镇住了,“你娘过去做老夫人,你婆婆呢?”
“我婆婆有自己的生意,她走南闯北的,是每个定数的。”林映雪腼腆一笑,“若是我有孕了,府中大小?事情总是需要有人坐镇。最重?要的是,根据我夫君家里人的安排,明年春闱后选官,就会选择外放,到时候我娘就跟我一起离开了。这大好的婚事,只能白?费了您的心思。”
潘嫂子有些?急了,“若是你娘做了你们府中的老夫人,是不是,是不是就不能再?嫁了,可不兴这样的,林夫人,你这样就对温娘子有些?不公了。”
林映雪想着,难怪母亲一脸为难,这潘嫂子实则是个热心人。
林映雪说?道:“说?是府中的老夫人意思是,接我娘过去享福,顺便若是我有孕了,替我做主府中的事宜,若是到时候安顿到一个地方,我娘想要再?嫁了,当然?不会阻拦。”
潘婶将信将疑,“当真?”
林映雪说?道:“还请潘婶放心,看您的样子,平日里我娘应该多受你拂照,到时候我娘要是成亲了,还给您发?帖子,我娘要是害羞不发?,我都得发?。”
潘嫂子听到这样说?了,只能够叹息一声,对着温蕙说?道:“那就只能这般了。你女儿过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温蕙连忙说?道:“今后便不用给我做媒了。”
潘嫂看着温蕙的容貌,她当真是为温娘子好,才想要给温娘子做媒,此时林夫人这样说?了,今后不做就是。
潘嫂点点头,而温蕙亲自送她到门口。
她离开了之后,温蕙问?道:“要去你们府上做老夫人?这是不是不大合适,以?前你也没和我说?啊,是你们刚决定的?”
“娘,只是我编出来的话,打发?走潘婶。”
欧嬷嬷已经和傅菀安一起走过来了,欧嬷嬷咋舌不已,“二小?姐,你现在也会骗人了?”
“也不是骗人。”林映雪笑着说?道:“倘若是母亲愿意,当然?可以?这样。我瞧着母亲的神色,这个潘婶平时应该还挺照顾咱们家的,所以?不好说?的太过?我刚刚那样说?,既让她可以?一口气把自己想要介绍的人情况给说?了,也算是解了心中的一件事,另外就是也好暂时推了这婚事。”
温蕙见着林映雪侃侃而谈的模样,有些?失神,她的女儿在嫁人之后到底是不一样了。
温蕙年少的时候被家中庇佑得很好,性情天真,在给林怿做外室的那些?年,林怿因?为是哄骗她做外室的,所以?不怎么?接触外人,而做妾室,就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这才是正经给人做妻子的模样,对内操持内宅,对外落落大方举止有度。
温蕙对着女儿招招手,“你这样很好。”
“娘?”林映雪有些?疑惑地看着温蕙。
“你这样很好,说?话做事都有章程了。”温蕙上前抚了抚女儿的鬓发?,“姑爷今儿怎么?没有来。”
傅菀安本来埋头在吃甜汤,这会儿抬头说?道:“我知道,我哥是去翰林院裴掌事的家中拜访了。”
温蕙微微一愣,皱起了眉头,“映雪,你让姑爷远着一些?这人。”
林映雪微微一怔,就听到温蕙说?道,“做翰林院的掌事学士,他也是文官之中的佼佼者了,但是和林怿一样,是个伪君子。”
林映雪想着傅嘉泽对裴晋的评价,不由得说?道:“娘,夫君说?是他颇有魏晋君子之风。”
“他自己和人行流觞曲水,好不快活,却把自己的家人撇到一边,这不着调之处,确实很像是服食五石散的魏晋人物。”温蕙的神色很冷,“总归不是一个好人。”
“是撇开了谁?”
“是他的女儿裴清荷。”温蕙说?道,“具体的事情我不好多说?,你记得总归不是个好人就好,提醒姑爷远离他一些?。”
林映雪在晚上的时候,在傅嘉泽说?了自己拜师之后,当即发?愁。
“怎么?了?”
林映雪说?了母亲的评价。
傅嘉泽知道岳母不会无的放矢,这裴清荷定然?是过得不好的,只是他虽然?刚刚在认下这个老师,却听到老师郑重?其事地介绍了家人,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对这个女儿毫无感情。
傅嘉泽说?道:“明儿我娘的案子要断了,岳母也会在场,我到时候请教?岳母,仔细问?问?看裴小?姐是个什么?情况。”
林映雪点头。
傅嘉泽吹了灯,手抚在林映雪的腰间?。
所有的感官在放大,林映雪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羞涩地由着他动?作,进入到了红账之中,细小?又欢愉的声音里结束了这忙碌的一天。
第044章 不配诰命
第?二?日清早, 傅家小小宅院就忙碌起来,傅嘉泽、林映雪还有傅菀安等到了衙门的时候,温蕙已?经到场。
傅菀安不住张望, “舅舅和秦哥哥呢?”
“舅舅今儿在当值,不能外出。秦千户去了天津。”傅嘉泽说道。
锦衣卫现在忙碌的头等大事就是姚家三小姐被拐之事。
锦衣卫已?经把京城的各个地方有?可能藏人的地方查了个遍,三皇子早已?经不想查了, 但是姚大小姐不肯,还要继续查。
考虑到姚大小姐的特殊身份, 此次锦衣卫往外去了京城周边, 去寻找姚三小姐。
傅嘉泽和妹妹说话的时候, 林映雪已?经对温蕙低声又?快速说了傅嘉泽拜师之事。
温蕙的眉头死死拧着,想着当时的裴清荷的事情, 她捏了捏眉心, 原本一直是笃定裴晋是个坏的, 但是……
温蕙知道自己?的事情是有?傅嘉泽谋划,女儿现在见人说话的本事也是和傅嘉泽学的。而且对一个读书人而言, 尤其是如同?傅嘉泽这样临门一脚踏入仕途的读书人,拜师之事是至关重要的。
那么是不是当真有?误会?
温蕙想到了上次见到裴晋自己?语气的凶狠, 顿时心中难安,本想要仔细询问一番傅嘉泽,见着衙门大门开了, 才?放弃了这个打算,马上就是堂审的时候,实在不适合问这件事。
今日里对田由良状告傅蘅,本来他是得到人的承诺, 说是要一力扳倒傅斌,这件事是铁板钉钉的, 本来事情的发展确实是如他预料的那样,傅嘉泽被世?人认为?是舞弊之人。
但很快事情就有?了变化,傅嘉泽居然去面了圣,还得以在皇后?面前做的了好文章。
田由良忐忑难安,而更让他难以下咽的事情则是,那个联系他的人不见了!
田由良又?不傻,舞弊之事无法扳倒傅斌,自己?无理状告傅蘅肯定会被傅斌记恨,他想要悄悄离开京城的时候,却被锦衣卫拦住了。
锦衣卫为?首的那个秦千户并不凶神恶煞,只?是表情冷厉,手中开了剑锋的绣春刀压在他的脖颈:
“你不是要状告傅蘅吗?怎么现在就走了?”
田由良嗅着绣春刀上淡淡的血腥味,心中后?悔死了别人唆使,他干嘛鬼迷心窍,惦记傅蘅经营出来的那些银子。
坐在上方的官员一拍惊堂木,田由良就直接跪了下去。
“堂下所跪何人?”
田由良跪在地上,磕头回复:“回大人的话,草民田由良,曾经在皇榜面前状告傅蘅侵吞我田家财产。现在草民不告了!”
审案大人:“你先前状告傅蘅侵吞你家财产,为?何今日里在公堂之上反悔。”
田由良是没机会见到傅蘅,现在有?了机会,直接不住地给傅蘅磕头,“是我猪油蒙了心,那一日听闻傅嘉泽舞弊,我、我就想着可以占一占便?宜,是我不好。你本事强,自从与我和离之后?是日进斗金,我、我眼红很久了!”
围观这场堂审的不光是傅嘉泽等人,还有?普通百姓,他们不由得发出了嘘声。
他们还以为?是九千岁和他的家人夺人钱财,结果就这?
还有?人大声说道:“不要因?为?她弟弟的身份,你就改口,清就是清浊就是浊!”
田由良听到了这声音,更着急了,“是我污蔑了傅娘子,我、我就是那个浊的,那个臭的!”
人群里有?人发出了笑声,就连傅菀安也觉得有?些好笑。
她刚弯起眼,就被林映雪捂住了嘴。
田由良再不堪也是傅菀安的生父,倘若是傅菀安真的笑出来,会惹出是非来。
田由良听到了笑声,更急了,直接站起来对着百姓们解释:“我不是个东西,我就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当时傅蘅与我和离,其实我没放在心上,因?为?我知道世?道艰难,对和离的女子尤其如此,我想着她过得不好,我心中就舒坦,结果万万没想到,她经营出来了家业!”
“她过的越来越好,我心中就越来越不平,凭什么啊,要不是她据理力争,我都想要休了的女人,凭什么过得这么好?那天?看到了傅嘉泽被污蔑舞弊,我就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田由良不想扯什么自己?被人撺掇,这件事早早结案,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
而且这话都是他的心路历程,所以说起来格外真情实感,也让百姓们觉得是这个理。
田由良见着安抚住了百姓们,又?转过头看着傅蘅,啪啪扇自己?巴掌,用得力度很大:“傅娘子,看在我们曾经夫妻一场的份儿上,就饶了我吧。”
田由良在傅嘉泽翻身之后?,心中就后?悔万分,他当时怎么就有?胆子去状告傅蘅,状告傅蘅不就等于状告傅斌?
作?为?男人,他太清楚下面那玩意?对男人多重要了,当年是他娘老子觉得傅斌是拖油瓶,想办法私下里在傅斌面前言语刺激傅斌,最后?傅斌选择入宫当了太监。
而傅蘅看着田由良,这就是父母当时为?她定下的男人,这般的懦弱不经事。
还有?傅菀安,如果不是田由良,女儿也不至于如此。
傅蘅的神色淡淡:“既然你说了我侵吞你家财产,大人已?经查明,不如待大人一一验明真伪,也好还我一个清白,之后?按照律法当如何就如何。”
田由良面露喜色,他就是想要按照律法行事,“多谢傅娘子以德报怨,傅娘子好本事才?能经营出这样的家业。”
田由良不停地拍着傅蘅的马屁,让堂中的大人不得不用惊堂木拍案才?停下了田由良的话。
等到锦衣卫呈上了证据,判了田由良挨上十大板,关押一个月,百姓们三三两两离开,这次热闹也就比其他时候的堂审略好看一些,远不如温蕙那次的案子传奇。
温蕙头戴帷帽,遮住了容貌,任谁也不知道,他们口中“传奇”“精彩”的苦主就站在这里。
在傅蘅解开了锁枷时候,此时宫里头傅斌正高声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休完婚假的魏武侯往前一步,“臣有?事要禀。”
他要禀告的自然就是要给他新婚的妻子请诰命。
成德帝等到魏武侯侃侃而谈之后?,开口说道:“这事暂且搁置,朕不准。”
谢渊以为?请诰命是水到渠成之事,都已?经准备谢恩,谁知道成德帝要暂且搁置。
谢渊不由得拧着浓眉,面带疑问:“万岁爷,微臣是按照历来章法给林氏请诰命。”
成德帝轻笑一声,只?是笑意?未到眼底:“你妻林氏举止轻狂失格。朕觉得以林氏那般的轻狂劲儿担不得魏武侯夫人,也担不起朕给她的诰命。”
谢渊硬着头皮替林宝珍说话,他们现在夫妻两人为?一体,圣上这样说,就等于在次责他。“微臣……并未见林氏有?什么出格之处。”
“那日在林府门口,揭了人的盖头还不算?”帝王口中这样说,想的则是贺兰汀对他洒泪的模样,贺兰汀本来是叫他们的幼子叫做“玑儿”,此时已?经彻底不叫了。
就连帝王也觉得这个名?字怪,只?是严玑已?经懂事,若是现在换名?字,严玑反而更心有?芥蒂,倒不如恢复了严玑的身份时候,让他诈死重新起个名?字。
想到了贺兰汀和幼子,成德帝的神色冷厉,声音也冰冷如霜:“行如此之事,竟然还想要诰命,朕说容后?再议是给你几分薄面,林氏配不上朕给的诰命!”
帝王发怒,魏武侯跪地:“请圣上息怒。”
倘若不是魏武侯对汀儿曾有?帮助,就连魏武侯他也想罚,想到了贺兰汀的嘱咐,帝王说道:“谢爱卿,此事今后?不必再提。退朝!”
成德帝直接离开,而傅斌喊道:“诸位大臣还请退朝。”
诸多朝臣离开,想着魏武侯新娶了娇妻,早晨还可以说是春风得意?,到了现在就啪啪被打脸。
林宝珍自己?没有?上玉牒,没有?得到诰命,魏武侯谢渊的脸面等于也被狠狠踩在地上。
谢渊是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这才?慢慢起身。
林宝珍就在宫门外等着,她想第?一时间摸到自己?的诰命服。
马车上太闷,林宝珍跳下了马车,她看到了朝臣如水一般从宫里走出来,她的表情一喜,不由得张望,想要等她家侯爷。
林宝珍看了又?看,都没看到人,直接上前去找长青侯汪孺。
“外祖父。”林宝珍的声音脆生生的,而就是这样一声让所有?人都不由得看向林宝珍。
长青侯府疼爱外孙女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这一声立即就让人知道林宝珍的身份。
汪孺恨不得用袖子掩面,他臊得把林宝珍拉到一边去,“你怎么来了?”
“外祖父,我家侯爷呢?”林宝珍说道。
“他等会就出来了。”汪孺说道,“你在马车里等着就行,别抛头露面的。”
汪孺想要快快离开,而他的动作?比不上林宝珍,林宝珍直接把他的官服一拽,“外祖父你等一等啊,侯爷替我请诰命,等会一起迎我的诰命服。”
自从发现女子是魏武侯之妻,不少官员的脚步已?经慢了下来。
他们发现慢一点?果然是有?热闹看,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宝珍只?觉得那个人莫名?其妙,也没放在心上,而更让她惊讶的是,外祖父居然说:“你闭嘴!”
“怎么了?”林宝珍的心中一突,嘴巴也瘪了下来,“难道侯爷没有?替我请诰命?他明明都已?经答应了我,说是婚假一结束就替我请诰命。”
有?人忍不住笑着说道:“侯夫人,谢侯爷确实替你请了诰命。你可不要冤枉谢侯爷。”
“那……”
长青侯汪孺跳了起来,“还问!还问什么问!魏武侯确实替你请了诰命,但是圣上驳斥了,他说你不配!若不是你肆意?行事,圣上会驳了请诰命的折子?魏武侯为?什么晚点?出来?因?为?圣上龙颜大怒,他跪着呢!”
不配?!
林宝珍像是被重重扇了一巴掌,当即立在原地,眼神也有?些迷茫,她看着周围人,大部?分都回避了眼神,少部?分与她目光相碰的人面露怜悯。
怜悯什么?怜悯她是头一个丈夫请诰命而被圣上驳斥的?
林宝珍喃喃说道:“不可能的,从未有?人请诰命被驳斥,外祖父,你骗我的是不是?”
汪孺冷笑说道:“我都这样说了,还能够有?假?没错,以前确实没有?人请诰命被驳斥,你就是这头一遭了。”
正在说话的功夫,魏武侯已?经来了。
谢渊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只?是看林宝珍的眼神含了一丝冷意?,很快他掩住了冷意?,重新面无表情。
这般的魏武侯就没人敢看笑话了,朝臣纷纷离开。
谢渊先对着汪孺行礼,告辞之后?拉着林宝珍进入到马车里。
马车始动,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而谢渊快到侯府门口的时候才?开口:“我开口替你请了诰命,但是被驳回了。”
林宝珍的声音苦涩:“我知道。”
谢渊捏了捏眉心,“这件事只?能这样算了,我娘、景之还有?岳父岳母都在腾隆阁里,我就不过去了,你过去解释一声,我先回府。”
林宝珍猛地抬头,语气酸楚:“侯爷,你怎的这般对我?”
谢渊说道:“宝珍,我真的已?经很烦了,我很克制自己?不对你生气,诰命没了,我难道就有?面子?若不是你成亲那日的举动,也万万落不到如今地步。”
林宝珍抿了抿唇,她也知道是自己?的不是,只?是侯爷这般也太冷情了一些,她别过头,只?觉得眼眶发红,拼命忍着才?不至于掉眼泪。
等到了侯府门口,谢渊跳下了马车,而马车又?载着林宝珍去了腾隆阁。
无论是林宝珍还是谢渊都觉得这次请诰命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所以已?经在腾隆阁摆了席面,而老夫人、世?子还有?林府的人都在此等着。
此时林宝珍看到了锦衣卫就在门口,手掌捏成了拳头。
锦衣卫见着了林宝珍,上前拱手说道:“见过林夫人,我先去了一趟魏武侯府,见着府中没人,经过门房指点?就来到了这里等你。傅公子说诰命之事既然已?经不成,请夫人来请兑现要给傅公子的三千两银票。”
林宝珍的眼珠子都爬满了血丝,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好得很。”
她的胸膛也剧烈起伏,让人怀疑是不是要炸开了。
而此时谢景之走了出来,“这位差爷,请问我母亲如何欠得了傅公子三千两银子。”
谢景之本来是靠在雅间的窗扉旁,他见到了锦衣卫上前和继母说话,连忙就下了楼,正好听到了三千两银子之事。
锦衣卫简单说了回门那一日的情形,也说了魏武侯去请诰命不成,反而被斥责的事情。
谢景之沉默良久,开口说道:“这三千两银子既然父亲已?经允诺,定然会给上,到时候我会亲自送过去。”
等到锦衣卫离开了之后?,林宝珍声音沙哑说道:“我先回侯府,诰命没了,我也没什么心情吃饭,我想回府。世?子,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就与他们说一声。”
谢渊不想面对那些人,林宝珍也是,如今见到了谢景之也好,正好可以让谢景之解释清楚。
林宝珍上了马车,而谢景之往楼里方向看了一眼,也干脆上了马车。
林宝珍万万没想到身边一重,竟是谢景之坐到了她身侧。
“那一日,你是为?了我才?做出来这般出格的举动,景之没想到那一日的行为?,竟是让你的诰命没了,景之羞愧难当。”
谢景之站起身来,他高大的身躯在车厢里是那样狭窄,他深深对着她行礼,这让林宝珍的鼻头一酸,泪水掉了下来。
林宝珍觉得自己是委屈了很久, 眼泪不由得簌簌往下落。
谢景之只觉得这泪水砸在他的心尖,他见?过林宝珍笑容娇俏,声音刁蛮, 哪儿曾见?过她的这般模样?
“我领你的情。”谢景之的声音温柔了起来:“你莫要难受了,得到诰命不光是父亲可以给你的,今后我也可以给你。”
这话太柔软, 让林宝珍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谢景之。
两人双目相?对,微风过, 波澜起。
谢景之看到了林宝珍通红的眼, 感觉心跳快了几分?, 他轻轻抱了一下林宝珍,这个动作他觉得发乎情止乎礼, “我是你的继子, 儿子也可以给母亲挣诰命的。”
林宝珍心里有些酸, 有些涩,又有些软, 有些欢喜,诸多情绪混合, 让她下意识别过头,她看向了窗外,结果这一看, 正好对上了长雁瞪圆了的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刮开?了马车车窗的帘幕,让长雁清清楚楚看清楚了里面的动作,世子爷叩拜自?家小姐, 自?家小姐落泪,然后世子爷珍惜万分?地抱住了小姐。
长雁感觉自?己头皮发麻, 等到缓过来了之后,主动去够马车的帘幕,结果正好和林宝珍目光相?对。
林宝珍脸上一红,用手胡乱地擦了眼泪,“好了,哭了一阵我已经好多了,世子还请回腾隆阁,记得帮侯爷和我说清楚。”
谢景之也看到了长雁,表情尴尬了一瞬,想了想低声说道:“母亲还和那?丫鬟解释清楚,刚刚是儿子想要替母亲请诰命。刚刚的拥抱也是发乎情止乎礼。”
林宝珍应了一声。
谢景之下了马车,就匆匆往腾隆阁里去,而林宝珍等到谢景之下来了之后,看着?长雁还不动,开?口说道:“还不上来?”
长雁跳上了马车,“小姐。”
“你发什么呆。”林宝珍对着?长雁说道。
“谢世子和小姐你……”
“他说要替我请诰命。”林宝珍说着?这话,露出了一点笑容来,很快抿着?唇试图收敛这抹笑意,“侯爷不能替我请诰命,若是谢世子金榜题名,也是可以的。”
长雁有些怯怯地说道:“谢世子已经是小姐的继子了啊。”
“对啊。”林宝珍说道,“就是因为作为继子,才?能替我请诰命,这是儿子给母亲请诰命。就连刚刚的抱,也是世子见?我这个母亲太过于?伤心,发乎情止乎礼地安抚。”
长雁的眼里掠过一丝迷茫,是这样吗?但是作为继子,真的适合抱住继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