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夜莺爱上我by时毛毛
时毛毛  发于:2024年08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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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总是坐在那里,也不出门,也不和别人玩,然后花上所有空余时间给那个秘密写信。”秦泽琛说:“老师,还有爸妈,其他人,都说她是个怪人,我知道她不是……她只是,只是被那个”秘密“带坏了。”
于兮若说:“……所以,你做了什么?”
秦泽琛说:“我没做什么,我只是为了她好。”
于兮若看着他,还是没有说话。
“我真的没做什么。”秦泽琛只能自己继续说下去:“……我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的妈妈。”
于兮若还未对此做出什么反应,却听见了一阵沙沙的响声,像是被风席卷下,树叶拍击的声音。
而在这个声音中,她还听见了几声沉闷又怪异的咕咕声,像是从森林深处不见光的腐烂洞窟发出来的呜咽。
天色也在一瞬间变得更加暗了。
于兮若发现那轮原本挂在天边的月亮,此刻已经下坠。在他们所在地的目光尽头,是一棵树冠巨大的树的暗影。
那轮圆月此刻就藏在大树之后,隐隐约约的。
明明这次的月亮并没有瞳孔,于兮若也觉得,此刻的月亮,像极了隐匿在树后,偷偷看过来的眼睛。
在现实的世界中,不仅仅是在网络上,现实中的榕树广场也在消息传出来不过几小时就骤然热闹了起来。
尽管舞会并没有开始,但是太多的人在睡意沉沉的深夜,也早已按捺不住,来到那棵榕树下等待。
当现实与虚幻交织,这棵巨大的千年榕树,就是两个世界唯一的交点。
玩家们把手机摄像头对准了这棵榕树。
在任何其他的地方,游戏界面显示的场景都与现实不同,而只有这棵榕树,在两个世界内的影像,是如出一辙。
某一时刻,玩家们看到手机中的大榕树遭遇了大风般颤抖了起来,树叶拍击着,沙沙作响。
沙沙作响,这声音,却来自于现实。
于是他们惊异地放下了手机,看向了那棵大树。
明明没有风,可是那棵榕树,所有的枝条地树叶,却在剧烈抖动。
而他们的手机里的恋人,也正在与他们述说着同样的事。
异世界的恋人们说:“辛德尔好像醒了,不止是我们可以看见的这棵树……是整座森林都在颤抖。”
玩偶白夜莺飞出来,使劲拍着翅膀,想把嘉肴往外叼。
这种情况下,白夜莺想让嘉肴离开。
它的意图明显,但是用力却并不大。只要嘉肴不愿意,轻而易举就可以拒绝它。
结果也是这样,嘉肴轻轻一捞,又把它重新抱进了怀里,揉成了一团。
“没什么……”嘉肴说:“这没什么,我其实早就明白了。”
嘉妈妈一时讷讷不言,但是方有成根本不关心这些,只是更急切地追问两人:“然后呢?那本本子去哪里了?”
嘉肴看向了嘉妈妈。
事实上,她比方有成更想知道答案。
嘉妈妈努力地思索,最终根据她最后的记忆,说出了地点——
“工地,在那个工地,肴肴摔倒的地方。”说到这里,嘉妈妈顿了顿,声音变低,但还是继续开口:“那个时候,本子还在她的手里。”
这是她现有最后的,关于本子的记忆。
方有成很是兴奋,站起来就想走,嘉妈妈拉住了他的手:“这么久了,那里怎么还能找得到?”
“找得到,肯定就在那里!”方有成甩开嘉妈妈的手:“它在那里,它肯定还在那里!”
嘉妈妈叫不住他,赶忙也跟着出了门。
方有成仿佛知道工地在哪似的,目标明确,出了院子就往后院的方向跑。
嘉肴抱着玩偶同样也紧跟着,却在路过后院院墙时,看到了院墙外垂下的榕树枝。
她伸手过去,那褐色的垂丝就轻轻柔柔地绕了她一手。
嘉肴不自觉地开口:“……好久不见。”
树叶颤动起来,发出了轻柔的沙沙响声。
嘉肴看向了另一边,嘉妈妈与方有成已经跑得没有踪影。
嘉肴却又只是看向了榕树。
“大树,大树。”她说:“如果我真的来过,再给我指个路吧。”
榕树的枝条轻柔地飘动,却全部指向了一个方向。
嘉肴道了谢,然后跟着它指出的方向跑了过去。
果然没过多久,她看到了一块黄色的警示牌立在路中央。
而在立牌不远处,嘉妈妈与方有成正在摸索着爬下一个深坑。
嘉肴走过去,站在坑的边上往下看。
一瞬间的眩晕,然而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
说是深坑,但只是对于孩子来说,实际高度也不过一米,只是堆满了各种废品和杂物。
嘉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虽然当时伤得很重,连记忆都没了。但是没有扎到眼睛或者直接被刺穿,这么看来都远算得上幸运。
和只想对这个深坑避之不及的嘉肴不同,嘉妈妈和方有成却在那一堆废墟中仔细地搜寻了起来。
好几次,嘉肴都看到他们因为摸到什么尖利的东西,而痛得龇牙咧嘴。
然而即使这样,他们也不愿放弃,活像是要把这个深坑给清理一遍。
嘉肴看向自己怀里的白夜莺玩偶:“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找你?”
白夜莺玩偶歪脑袋:“啾?”
然而嘉肴才不吃它这套,使劲抱住它上下甩了甩:“你刚刚明明就可以说话了!”
白夜莺玩偶又啾啾叫了两声,还被甩出来了几根本不该存在的羽毛。
终于它妥协了。
白夜莺玩偶:“因为他们以为可以向我许愿啾,而且是什么都可以。”
嘉肴停下了手:“许愿?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功能?嗯,也算吧,但你明明是个,生意人……鸟?”
“对啾,我说过很多次,可他们好像从来不肯去懂。”白夜莺玩偶说:“我会做的从来只有……等价交易。”
嘉肴眨了眨眼睛。
白夜莺只会做等价交易,可是,在嘉妈妈他们眼中,它却是可以许愿的对象。
嘉肴:“……那么是谁,付出了代价呢?”
白夜莺玩偶没再说话。
可还能是谁?
可嘉肴那时候什么都没有。
所以,付出代价的——
只会是白夜莺。
嘉肴还想问些什么,却听见坑内的方有成惊喜地大叫了起来。
“我找到了!本子!是不是这本!”
另一边,秦泽琛试图继续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我只是告诉她妈妈这件事……”秦泽琛说:“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做。”
于兮若气笑了:“怪不得。”
怪不得她的男友会来到这里,更怪不得,在之前的月亮门里,她的男友总是心事重重,闭口不言。
他其实早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却只是一再为自己辩解。
“我根本想不到的,我只是觉得她那样不好……再说,真的就不过这么一件事,她也不应该记恨我这么久吧?”
于兮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心很乱,所以也不搭话,只是沉默地跟在秦泽琛身后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泽琛停了下来。
于兮若拿着手机照向前面,照出了一个装满废墟的土坑。
而出乎她预料的是,她还在废墟间看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影子。
是小嘉肴,她此刻就在站在废墟之中。
废墟里的东西尖利,于兮若忍不住喊道:“你在那里干什么?快点上来!”
这么说着,她俯下身,想试探着能不能直接把小嘉肴拉上来。同时,她还转过头看向秦泽琛,希望他也能过来搭把手。
只是秦泽琛根本就没在原本的位置,于兮若朝后照了照,才看到秦泽琛居然远远地躲到了一个脚手架后面。
于兮若都快气笑了,但她还是先回过身,把小嘉肴从坑中拉了出来。
等小嘉肴在身边站定,于兮若给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才看到秦泽琛试探着朝她们走过来。
于兮若忍不住质问:“你到底在躲什么?”
秦泽琛不语,甚至好像都不敢朝向小嘉肴方向看。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件事。”于兮若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男友这么让人难以理解:“那你不应该认错道歉吗?躲着算怎么回事?!”
秦泽琛目光闪烁,片刻之后,他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看向了小嘉肴,讷讷道:“……对不起,我以前不该这样。”
小嘉肴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摆弄着自己手指。
秦泽琛于是继续说:“我那个时候,真的只是鬼迷心窍,我只是怕你遇到了不好的人,所以才,所以才把‘秘密’这件事告诉你妈妈的。”
见嘉肴依旧不语,之前同学变兔子的事情还犹在眼前,秦泽琛硬着头皮继续说:“我只是做了这件事,其他什么都没做过。你应该还记得,其他人都欺负你的时候,只有我想当你的朋友,来帮你的……所以……”
“你提什么要求都可以。”秦泽琛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哀求:“你就放过我吧……”
对啊,只是一次小报告。
于兮若也想帮着辩解一下,然而看着小小个头的嘉肴,她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开口。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秦泽琛在说。如果是之前,于兮若当然是无条件地相信男友说的话,但是现在,她迟疑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小嘉肴停止摆弄着玩具,抬头看向他,嘴角弯起,声音稚嫩清脆:“好呀。”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小嘉肴的身形猛然升高。
于兮若吓了一跳,却发现是她坐在了高大的树冠上,原本非常远的榕树,此刻已经生长到了这里。小嘉肴双手撑着树干,晃悠着双腿,居高临下地看向了秦泽琛。
“车站就在那里。”
于兮若看到小嘉肴指了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就是深坑的位置。
两个人忐忑地往深坑里看,正如嘉肴所说,原本满是废墟的深坑,此刻,却是被榕树的树枝填满,而在枝丫之间,则是出现了一个车头,还带着一截车厢。
这么看过去,就好像是列车被榕树埋起来了似的。
榕树枝条看似繁密,然而事实上像是一层层层叠的大网,让人觉得一旦进去就会陷入其中无法逃离。
想要去列车那里,只有一条路。
于兮若看向了小嘉肴方向,她坐着的位置后面有着一根非常笔直粗壮的树枝,末端直接对准了列车入口的位置。
完全看得出来,那才是真正可以进入的登车口。
于兮若仰头看了看,觉得爬到榕树上的难度并不高。
于是她尝试着向上攀爬。事实上比想象的更加简单,每当她抬脚,榕树还会自动地把树枝伸到她的脚下,给她当做上升的踏板。
最后,当她颤巍巍爬上去的时候,小嘉肴还拉了她一把,让她还直接坐到了小嘉肴身边。
月光如水,树影婆娑。
于兮若坐得高高的,广阔的视野让她有些不适应,但很快化作了一抹欣喜与畅快。
此刻,在她的视野中,秦泽琛也变得小小一个,抬头看着她。
见于兮若往上爬还成功了,秦泽琛于是也伸手想攀上大树。
然而他手刚刚伸出,就感觉到一根树枝抖动了一下。
于兮若看过去,发现从身后的树枝中,此刻钻出来了一个黑影。
于兮若吓了一跳,但很快又看清了那是什么。
一只浅棕色皮毛,黑色斑点的大猫头鹰。
见于兮若看过来,那只猫头鹰歪过了脑袋,黄澄澄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咕咕叫着,拍着翅膀,挤到了她和小嘉肴中间。
看着毛茸茸的大鸟,于兮若手有些痒,于是忍不住试探着想去摸猫头鹰的脑袋,结果被对方拍着翅膀扇开了。
“不可以这么对列车长!”
于兮若听见小嘉肴也看着她的动作,义正辞严地这么说。
于兮若不敢相信:“……列车长,它?”
“昂呢!”小嘉肴点头,然后于兮若就看着她不知道从哪里还摸出了一顶列车长的小帽子,然后戴到了猫头鹰的头上。
猫头鹰带着帽子,抬头挺胸,目光炯炯,倒是真有几分列车长的气魄。
然后,于兮若就看到刚刚义正辞严小嘉肴,借着戴帽子的动作从头到尾把猫头鹰撸了一遍。
“咕咕!”猫头鹰看向小嘉肴:“咕咕咕!”
于兮若估摸着那大概是“不准随便摸列车长”的意思。
于兮若:……
趁着猫头鹰怒视小嘉肴,于兮若也忍不住戳了一下列车长的后脑勺。
然后她就看着列车长头转了一百八十度,开始怒视她。
“你可别惹它生气了。”小嘉肴摇头晃脑对于兮若说:“不然它加倍收你车票,你可就回不去了哦。”
于兮若原本还想再摸,听到小嘉肴这句话顿住了。
“……车票?”
“对呀。”小嘉肴看向她:“坐车是要车票的呀。”
于兮若这才想起来,之前那个黑衣人也对她说过,就算找到了列车,她也没有车票。
之前于兮若还有蛋黄派,但是经过这两天,她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想了想,她心怀侥幸地掏出了身上的塑料小人,递给小嘉肴看:“这个……可以吗?”
小嘉肴还没说什么,猫头鹰列车长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把头扭了回去,再次给于兮若留了一个后脑勺。
于兮若:“……”
于兮若:“那它想要什么?”
小嘉肴看向她,反问:“你觉得呢?”
于兮若想起了他们来的那列班车,那个猩猩列车长问他们要香蕉买车票,他们拿出蛋黄派也同意。
于兮若只能向下问秦泽琛:“你包里还有什么吃的吗?猫头鹰吃的那种!”
秦泽琛于是也在包里翻找起来。
还剩一个蛋黄派。
可惜的是,猫头鹰不吃蛋黄派,猫头鹰给她看后脑勺。
于兮若:……
于兮若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小嘉肴。
小嘉肴看着她,然后从她的掌心拿走了那个塑料小人。
于兮若感觉到了小女孩手心的那抹温热。
“走吧。”小嘉肴歪着头对她笑了笑:“会有人给你付账的。”
于兮若惊喜起来,但她没高兴多久,就听见树下的秦泽琛大叫起来。
“等等!”秦泽琛刚刚试着爬上树,但是大概是大榕树针对他,他想尽了办法,还是爬不上来。见于兮若要走,他大叫了起来:“等等我,扶我一把!让我上去!”
于兮若脚步顿住,她刚想要伸手去拉秦泽琛,却被小嘉肴按住了。
“车票只有一张。”小嘉肴挥了挥手中的小人:“所以,列车只能上一个人。”
秦泽琛也听到了小嘉肴的话,他见于兮若愣住,忍不住大声叫起来:“不准走!停下!那个东西明明是我们一起发现的!”
于兮若没有动,她再次看向了小嘉肴,小嘉肴却指了指天边正在下落的月亮。
“快点呀。”小嘉肴只是说:“等天亮了,列车就要开走了。”
于兮若咬了咬牙,看向了秦泽琛,最终还是低下身,想伸手把秦泽琛带上来。
至于车票——等会再想办法了。
她抓住树干努力往下探,勉强够住了秦泽琛伸上来的手。只是因为力气不够,只是勉强带住他,一时半会也拉不上来。
小嘉肴就在旁边和猫头鹰玩戳戳乐,根本没有帮她的意思。
于兮若实在有些吃不消,而小嘉肴还在旁边火上浇油。
猫头鹰:“咕咕!咕咕!”
小嘉肴说:“还剩,五分钟。”
听小嘉肴这么说,秦泽琛更加急躁起来。
“你就想弄死我!”他一边挣扎,一边吼向小嘉肴:“你故意的!”
小嘉肴把脑袋搁在猫头鹰头顶上,微笑着同猫头鹰一样看着他。
秦泽琛本身就心烦,这下更是暴躁。
他怒血上头,口不择言地对小嘉肴大骂:“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之前对你这么好,结果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你就翻脸不认人!果然我就知道,你就是个烂人!我就知道!你活该被他们欺负!”
小嘉肴却还在笑,眼睛亮晶晶的。
她说:“还有呢?”
“还有?还有!”秦泽琛越发恼怒,大吼道:“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爸妈有钱,看不起别人。可是凭什么,你爸妈都不要你了,只有我对你好,明明只有我对你好了,你还是根本不理我!你凭什么?”
“啊!我知道了。”小嘉肴说:“你以为,你在救我。”
秦泽琛:“对!我就是在救你!我只是想帮你而已!”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妈妈,关于秘密的事?”小嘉肴看向他:“明明你知道,它是秘密,它不该被别人知道的。”
秦泽琛咬牙,拿出之前的说辞:“我只是,只是怕你被别人骗了……他总是不出现,你应该有其他朋友。”
“真的吗?”小嘉肴声音清脆,但莫名带着一丝寒意:“不是因为我没有对你的好感恩戴德,所以,你想给我一个教训吗?”
于兮若不敢置信地看着小嘉肴,又把目光落在了秦泽琛脸上。
秦泽琛嗫嚅着嘴想要反驳,却一时没说出话,只能听见小嘉肴继续说。
“我的家世是不是好得你很嫉妒?事实上,整个班级第一个讨厌我的,就是你。”
“我爸妈闹离婚的事情,你也是第一个见证人,然而第二天就被所有人知道了。”
“他们针对我的时候,你也是最高兴的吧?”
“不仅高兴我终于倒霉,而且,你也终于有机会来救我了。”
“真可惜,我可不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可怜小狗。”
秦泽琛猛地看向小嘉肴。
此刻的月亮已经黯淡。
秦泽琛看过去,仿佛看向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
高傲的小公主一夜之间变得落魄,如同高高在上的月亮落入泥沼。
他不觉得可惜,他只觉得兴奋。
所以,在所有人都排挤她的时候,秦泽琛却打扮好了自己,用最温柔的笑容去面对她。
他促成了她的倒塌,更想亲手把她扶起来。
秦泽琛想,她那么落魄,只要我对她好一点,她就会对我感恩戴德。
而被一位公主仰慕,哪怕只是曾经的公主,这份仰慕足以为他加冠成国王。
只是这偏偏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明明都已经这么落魄了,甚至被所有人针对,嘉肴还是没有“自知之明”,拒绝他的帮助。
甚至于……更甚者……
秦泽琛想起了那个晚上,他决定再找嘉肴谈谈。
他翻出了自家的院墙,果然看见嘉肴正如往常一样坐在大榕树的树枝上。
她身后的院落里,父母正在剧烈地争吵。但这一切仿佛与她无关。
小女孩抱着本子,靠在树干上,静静地看着月亮。
她没再穿着以往常穿的公主裙,然而银色的月光洒落在树间,她的剪影仿佛精灵。
那一瞬间的场景,依旧惊艳地让秦泽琛感觉窒息。
原本秦泽琛还在为白天嘉肴的拒绝而恼怒,然而此刻,他心态再一次奇异地平静下来。
他伸手摇了摇树枝,动静让嘉肴低头看向了他。
“和我做最好的朋友吧!”他自觉自己说得委屈又虔诚:“只要你答应,我以后会对你很好,也只帮你一个。”
这句话他已经说了很多次,甚至于,或许那次嘉肴直接拒绝,他都不会多么生气。
然而嘉肴看着他,却说:“你以后可以离我远一点吗?”
秦泽琛:“为什么?”
“你明明很讨厌我,但嘴上却说要帮我。”嘉肴说得安静又平和:“你不是想要一个朋友……”
嘉肴拧着眉想了想,好久才找到了一个措辞:“你只是,想要一只……小狗。”
说完,嘉肴看向他,皱起了眉头:“所以我也讨厌你。你不可以这样,你不可以把人,当成小狗。”
那时候的秦泽琛并不太懂嘉肴在说什么,然而他却下意识地感觉到了被看穿的害怕与羞耻,伴随而生的,则是压抑不住的恶意与恼怒。
如果她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好意的话,那她就该得到教训。
过去与现实的场景重叠。
曾经和现在的嘉肴都在看着他。
黑夜并没有掩盖他的心思,反倒让他一切真实的恶意在月光下被晒得冰凉。
秦泽琛的脸色煞白,然后他想到什么,慌忙地看向了在场的另一个人。
于兮若的脸色,并没有比他好上多少。
“对我……”她轻声说:“你也会这么想的吗?”
秦泽琛看着他们交握的手,连忙摇头否认。
“我难道对你不好吗?”秦泽琛哀求地看向于兮若:“因为这几句话,你就要否认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吗?”
于兮若抿起了唇。
无论怎么说,秦泽琛对她确实很好。
于兮若还是没打算放下秦泽琛,至于他们之间的事情,也该出去之后再作了断。
就在这个时候,小嘉肴却放下了手中的猫头鹰。
猫头鹰咕咕地叫了两声,迈着两条腿,沿着树枝往列车的方向拍着翅膀飞奔。
“列车长就位,列车就要出站了哦?”小嘉肴看着两人:“到时候哪怕有车票……”
看得出来,小嘉肴完全没有让秦泽琛离开的意思了。
她甚至还看向秦泽琛,笑着说:“如果你真的喜欢她,那就放手吧。”
秦泽琛的手却只是抓得更牢。
于兮若看到猫头鹰已经跑到了半路上,都急得快哭了:“阿琛,你再用点力啊!”
秦泽琛自然也看到了猫头鹰的速度。
他咬了咬牙,看向了于兮若,声音放缓:“兮若,你先别急。”
于兮若点头,又听秦泽琛继续说:“这样不好着力,你再把头低下来点,再把另一只手伸给我。”
于兮若没想多,只是听话地把头低下,然后尽量保持平衡,双手都往秦泽琛方向伸。
然而没想到的是,秦泽琛下一步并非拽住她的手,而是直接抓向了她披散的长发。
于兮若只感觉到头皮一阵剧痛,她惊异地看向秦泽琛,却看到了他满脸的狰狞。
“下来。”他的声音从喉咙挤出,仿佛野兽的嘶吼:“不准,你不准走!”
于兮若整个人都吓懵了,身形也不稳地快要往下摔。就在这个时候,她却感觉手上与头发上的重量一轻,秦泽琛直接滑了下去。
于兮若慌忙往下看,却见秦泽琛从她头上拽下的几根头发变成了几条粗壮的碧绿蟒蛇。
砰的一声摔落的巨响之后,随着他的痛呼,那些蟒蛇反身缠到了秦泽琛的身上。
于兮若浑浑噩噩的,只感觉自己被推了一把,也想不到更多,直接跟着猫头鹰跌跌撞撞地往列车跑去。
秦泽琛目眦尽裂。
眼见着于兮若要跑进列车,他顾不得身上的蟒蛇,也往列车的方向跑。
他跑得比于兮若还要快,甚至都赶上了猫头鹰。
“我能出去,出去的是我!”
秦泽琛一边跑,一边看向了小嘉肴。
小嘉肴似乎并没有阻止他的意思,站在树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太过熟悉,秦泽琛一时间想不到缘由,也没心思再想。
只是当他跑到深坑边缘的时候,才停顿了一秒。
列车在深坑中央,没有树枝的直达,想要到达车门,只能靠跳过去。
一瞬间,这满是绿网的深坑在他眼中隐约发生了变化,再次变成了满是废墟的样子。
而与此同时,他还发现自己身高也突然缩水,视野矮小下去。
那本来不算什么的深坑,此刻在他眼中变得巨大恐怖起来。
秦泽琛又看了嘉肴一样,挤出一个扭曲的笑来。
记起来了,他记起为什么这个场景那么熟悉了。
在他告诉了嘉肴妈妈关于“秘密”的事情之后,他一直等待着嘉肴父母的反应。
结果让他很满意,因为他发现,因为他的告密,嘉肴被父母关在房子里,之后更是很少出来玩。
尽管嘉肴父母似乎又和好了,但是嘉肴显然依旧并不开心,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心满意足。
然而在那天晚上,那个小院莫名又爆发了一场争吵。
他等在墙角,看着嘉肴狼狈地从树上夺路而出。
嘉肴只是看了他一眼,或许根本没看到他。
“啾!”秦泽琛似乎听到鸟叫。
鬼使神差地,秦泽琛跟了上去。
然后,他亲眼看到嘉肴因为看不清路,直接摔落进了工地的一个坑里。
痛呼,哭声,和逐渐变弱的抽噎。
秦泽琛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突然间没有了勇气,甚至连靠近都不敢,只是躲在脚手架后,看着嘉肴的父母好久才找到她,把她带出去。
此刻,和十几年前的形式倒转。
小嘉肴就站在树上,静静地看着,如同那时候般看着他慌不择路地往下跳。
而秦泽琛,别无选择。
他没有太多时间思考,纵身朝着车门一跃,然后顺利地攀住了车门,速度远比猫头鹰,特别是于兮若要快。
只是就在他想往车门里爬的时候,他的视野却再一次放大,整个车头在他眼里变得巨大无比,而他抓住车门框的手……
不,那已经不再是手,而是带着灰色绒毛的细长爪子!
他又变成了什么?
秦泽琛还没来得及反应,却见原本直直朝着车门走的猫头鹰停住了脚步。
猫头鹰原本向前的脑袋朝着他转了九十度,原本微眯的眼睛骤睁,黄澄澄的,宛如两轮,带着瞳孔的月亮。
那月亮,还在看着他!
不,不,不。
不是月亮,月亮不是眼睛。
事实上从始至终看着他的,就只是猫头鹰的眼睛!
秦泽琛心中一阵莫名的恐惧,就像是看见了天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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