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螺旋桨……
“全部住手!”
“所有持械人员全部趴下!”
“巷子里的那些人,全部放下武器,释放人质!否则将进行高空扫射……”
白明白了,目光从那远方的交通局专用直升机上面收回,再落在已经进入视野的装甲机动越野车,也看到了车顶盖上的狙击手。
高大,英俊,专业。
来自区域交通局的警卫群体,也是这个副本最大的官方力量,这股力量就相当于主线之外的支线攻略点,它可以是反治任何一方的最终力量,就是没多少人有能力跟胆气去攻略它。
有能力的,选择了反派,心里有鬼,并不希望它介入。
没能力的,有心无力,一开盘就被那些抢劫火车的卧龙凤雏们给立了典型,躲都来不及。
所以,开局具备这个条件的也只有这位夫人。
可是,白没想到谈瑟能把交通局的全部武力甚至连交通局备战直升机给搞来。
从这个出手规模来看,她驱使对方的理由必然是相当强大的治安危机。
管家三人!
白眯起眼,果然从一辆车上看到了管家的脸。
这位夫人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当她在小镇外引入交通局的管制力量,这一局就有了胜负倾向。
尤其是黄立宗跟林袅的鬼魂可还在呢!
这等于坐实了——她引交通局来的理由。
鬼怪,一镇动乱,大量游客死亡现象,这些都是官方极其敏感的危机。
提前来,或者及时来,是最佳应对方式。
车上的某局跟队长既被那鬼气跟浮起的巨尸给镇住,也暗暗庆幸:果然是真的!报告能写了,但,能解决吗?
反正对于管家三人而言也是长松一口气——夫人的设计闭环了。
只是好奇怪,现在的局面是引入交通局的力量来管制这些当地人的暴动吗?
“难怪,难怪她一直不急着动手出第二箭彻底射杀林袅或者黄立宗。”
“原来在等这个。”
云散高唐其实一直不太赞同的是谈瑟这种过分的松弛。
不管是从对付黄立宗夫妻开始到后面绝创林袅。
她一来没有一次彻底灭杀任何一个反派,二来也不在乎白那边投毒后带来的玩家死亡锐减现象——现在毒发不少人了,再过一会就会导致副本彻底失败。
他不理解。
从容也的确从容,可是这也意味着拖延了时间,给了这些苟延残喘的反派可能逆袭的机会。
这不是他们这些狂野派能欣赏的风格。
但可能权贵们都如此。
他是这么想的,直到此刻才恍然。
可云散高唐还是不肯跪那么快,他在想:就算如此,毒还在,已经有人死了,她也不杀那个白。
这俩高级知识分子是在搞什么学术情感隔空交流吗?
难道也是对那个白教授有恻隐之心,不肯彻底灭杀她?
队长已经举着狙击枪站在了车顶,用扩音器震慑所有人,让包括村长这些人全部缴械服从。
“好好好,是官方来救咱们了!”
“大家快听话!”
“这位队长,她还没放下她的武器!!”
“对,她还没放下,我们可是自卫,她却好像想要杀了我们这些当地人!”
“我们是无辜的,绝对服从安排……”
当地人集体放弃武器,选择了退让,周柰一方面暗骂谈瑟算计如斯,一方面又胆寒,最后又暗暗庆幸:总算要结束了?
“就是她?她就是你们的夫人?”
“她对付了那些恶鬼吗?”
管家这边担心谈瑟跟当地人对立会导致这些交通局的人跟官方认定她的危险程度,毕竟现在副本还没提示结束,显然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局面还没法收尾。
“是的,这位就是我们的夫人,她素来仁慈且富有风度,一般情况是不会对无辜之人出手的,只对付一些巨奸大恶。”
“这点跟贵局的宗旨绝对一致,也幸好局面因为贵局及时赶到被控制住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某局看了管家一眼,暗想:好会说话的下属。
车停下了,武力人员下车控制场面,还好那鬼魂虚弱到没了半点战斗力,只吊在谈瑟的弹指之间——其实此刻倒是有人可以用道具偷袭抢恶鬼一滴血。
可惜,没人敢。
连周柰都不敢。
他现在看着谈瑟就头皮发麻。
某局也带着队长下车了,后头有管家三人,走近谈瑟,赶在村长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某局先一步说:“这点,我是绝对信任的,这位夫人看着就是一位柔弱无力但富有责任感的优秀公民,前面力挽狂澜救了无数人,这次也……”
谈瑟却看向上前来的村长,居高临下瞧着他,问:“刚刚你说一切配合,是真的吗?”
村长:“那自然啊。”
谈瑟:“也包括我说第一点:这个村子连着的山中花树树下累积的花瓣量数过分多,花泥下面沉淀的腐烂物质已经远超过一季的累积,且腐烂的介层跟新鲜花瓣间隔的时间期限远不止一季,倒像是许多个一季重叠的不同落花沉淀物。
第二点:贵地有人,也有地,但有人有地且在淡季又非完全达到经宽裕的民生情况下,在正当农忙的季节,田里的菜不管成熟的还是还处在播种期间的,都荒废了,没有采摘,没有打理,没有完成后续的播种养护——因为没人从事农业。
第三点:正处淡季,街上店铺关闭诸多,少数开门,但这些开门的店铺里面——很有趣,所有人的厨房调料摆放习惯都一致。
第四点:更有趣的是,水云客栈的厨房调料摆放习惯也一致。”
这些话越听越古怪,越想越吓人。
村长的表情也越来越阴沉可怖,紧张的程度也越来越高,近乎难以控制。
在场听到谈瑟这番话的人也在努力消化这些信息带来的推理方向……
他们的思想正在风暴。
但夫人越发温柔,瞧着村长声音不轻不重问:“现在,还能配合吗?”
村长咽喉蠕动,表情干僵,“自然……可以,我不懂你的意思,女士。”
“我们村子的事,是个人的事,跟你无关,你这么关心,是图什么?难道我们这些普通人还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谈瑟:“没,我只是提前通知你,以便接下来礼貌一点验证一件事。”
村长冷笑,握紧拳头,打定了主意,表面上却不肯暴露太多,只问:“什么事?”
某局跟队长毕竟是高层跟相关专业人员,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也留意到村长脸颊表情抽搐了好几次。
队长:这人的肌肉全部紧绷了,他很紧张!这个村长有问题?
某局:不止一个村长,怎么这些村民的表情……不对劲!这绝对不对劲!
云散高唐忽然瞳孔恍惚,联系谈瑟刚刚的那些话语内容,隐约叠加了之前的发现,下意识握紧了弓弩。
喉头如有出笼的猛虎,大喊:“情况不对!快……”
另一边,江饮溪也觉得不对劲了,神色大变,但她没喊,扣紧短弩了,但还没瞄准目标。
他们都看到马上的谈瑟拿出了一个东西。
啥玩意儿?
还没看清,就看到她低眉垂眼,长指轻摁了一下。
很细微的动静,就像是扣动空调按键一样。
啪嗒轻微一下。
远在某处,其实也不算远,不算近。
是此前最早的两个躁动源头,也是这个副本提前被锁定的事发核心之地——水云客栈,曾经的黄张二人谋杀火灾之地。
客栈内,灯火,寂静,原本存在其中的那些员工都在里面,但玩家全部出去了,因为他们已经被警局的人管控住了。
客栈的人在里面,玩家旅客在外面。
距离客栈有些距离,又离得不远,熙熙攘攘的,也都在关注广场上的情况。
他们,基本都以为副本事件的进度都到了收尾,场景也全部集中在了荷花池跟广场。
万万没想到。
警局的人也都在街道上负责管控治安,准备处理……
警局刑警大队队长正用对讲机跟交通局的人对接,忽然瞧见客栈里面的人有点奇怪。
嗯……这些人怎么一动不动,但表情又都在变。
又变得很一致。
奇怪,跟……中邪了一样?
他正觉得不对劲。
突然就那一下。
整个客栈都轰然爆炸起来。
平地爆炸。
整个客栈内部轰炸稀巴烂,但爆炸的穿透力又控制得很好,只有冲击波抵达街道,没有超出街道外围的跨栏区域。
玩家们只觉得脸颊疼跟冲击风让自身退了好几步。
别的没啥。
真的没啥。
灵魂出鞘了而已,语言也出走到了唯美的国度。
警局的人:“!!!”
玩家:“……”
玩家群体中,同样被警方管控在外围的玩家之一商撩恩压根没留意身边覃伶等人的嘈杂呼喊跟议论。
他只看着那几个警察,想起那留守的小警察此前不断跟警察队长游说如何如何怀疑这些客栈的工作人员,还说那夫人发现了什么什么。
加上他得到谈瑟提前的命令,前去举报这些员工的可疑,最后促成了这次封锁。
他,此前也只以为一切是因为谈瑟提防这些客栈的人里面还混了反派BOSS勾结的下属。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
所以,是什么被引爆了?
商撩恩过分聪明,是教育圈内预备的魔都状元郎之一,他已经想到了——发电机。
夫人回客栈后,去处理了一下发电机。
那时,没人知道她对发电机处理的内容是否增加了一些危险项目。
比如……加一些爆炸装备。
夫人也不伤及无辜,算好了爆炸强度,也影响了警局那边的操作,提前安排了脑残粉替她间接洗脑回归的警局队长等人。
也算是事事周到了。
惊天一炸,最后对耳膜的一麻。
众目睽睽之下,刚刚还夸谈瑟的某局有点迷糊了:我刚刚说啥来着?
奥,好像在是柔弱无力但富有责任感的优秀公民……从来不杀无辜……
某局的精神还在迷糊,但身体已经动了。
哒哒哒。
队长跟某局自己都迅速拔枪,同时,江饮溪跟云散高唐的弩箭也射出。
瞬间击毙了莫名吐血后同时狰狞着脸颊朝着局长袭击的村长跟管理员几人。
也控制了其他村民。
主体重创虚弱,所以他们对其他“人”的控制减弱,导致所有存在体的表情都变得雷同,这是很细小的破绽,像云散高唐跟江饮溪这种智商高且心思细腻的人是能察觉到的,但因为没有太多的前缀线索,也未曾脑洞大开到这个程度,所以一直没领会到这意味着什么,直到刚刚。
也直到现在。
恍然大悟!
子弹之下,被击毙或者重创的人没有多惨叫哭喊,而是爆出了一张张人皮。
许许多多的人皮。
远不止黄立宗跟张丽英两张。
为什么?
“副本,副本是叠加的!”
“卧槽!”
“这尼玛!!天呐!”
看着眼前不断被重创后逼出的人皮灯影,周柰这些人精神都要崩溃了。
呼啸的血气,恐怖的人皮叠影终迎来这个副本最后的结局——系统的提醒。
“通知诸玩家一个惊天噩耗:本副本已成功晋升为稀有类进度异常中级怪谈副本,将面临重复13次叠合的副本内容,既因为人皮灯影的道具影响,本土人士通过得到玩家记忆,了解游戏内容,改变了游戏进程,且不断伪装成不同的玩家参与副本,一次次伪装成幸存者脱离副本,造成了副本的不断叠加,每一个副本都融合了上一次未开荒成功副本的生命跟物质条件,既十三份NPC的叠合——若有一个怪谈凶手,那最终的副本版本就是存在13个怪谈凶手。”
意思就是这个副本的真正细节是——黄雀不是林袅跟白教授,而是暗藏了十三个复制模版,甚至通过击杀当地村民不断伪装替代成对方身份,最终扩张形成整个村子村民形态的13个黄张夫妻。
这种副本很常见吗?
不,相当少见,跟难度无关,就是稀有,刁钻,让人想象不到的异常,甚至它在系统认定的体系里面也是被归类到非正常副本里面的,难度依旧是中级精英,但类别已经划分到了稀有异常品类了,奖励自然也是相应提升了。
但这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玩家们的表情:你看我笑不笑,是天生不爱笑吗?
这狗系统到底为什么会让这种副本存在?
又为什么不处理?!
现在每个玩家的陪伴子系统都快被玩家们问爆了,主打一个边骂边问。
我们的命不是命?我们这么下贱的吗?
而子系统们也转发了主系统的那边的程序处理答案。
“本来是需要处理,这种副本也应当不会存在。”
玩家们:然后呢?但是呢?
子系统们:“但是,系统认为这种有趣且不好攻略的副本适合那些强者,所以留存它自我发育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一个与之匹配的人物。”
玩家们:“就因为一个人的出现,所以我们……”
他们还是不甘的,愤怒的,又是震惊的。
因为这是他们以前完全没想到也没了解到的系统处理规则。
子系统们仿佛复制了主系统那冷酷无情的高傲,回复了最后两句。
“不论生死。”
“参与既是阅历。”
特么的,这是人话?虽然你们的确不是人,是系统,可是太diao了,好想跟狗系统们拼了啊啊啊啊!
这些玩家的情绪爆炸到最巅峰的时候,忽又很快湮灭了,沉淀成了清凉的寂静。
因为,他们看到了谈瑟在按爆了客栈内的发电机下面垫着的某些□□之后,手掌心的东西。
竟然……真的是一个空调板。
她握着,平静瞧着剩下雷同的许许多多黄立宗张丽英,也契合了她此前压根不为俩夫妻的夫妻情深而感动分毫。
可能是因为她生性看淡这些东西。
更可能因为她一早就知道这俩夫妻是什么货色,扮演了多少个角色,埋了多歹毒多深甚至让白跟林袅都没看穿的退路。
为什么系统一直没有提醒副本完成?
因为,它本来就没完成!
现在,倒是要完成了。
她松开手指,在身后充沛着爆炸火光照耀世界的背景中,让这完成使命的控制器落地。
原来真的是空调遥控板,只是里面的控制器被拆下来用在□□上。
它落地,一如结局,落地了。
这些玩家这才静寂恍惚。
生,是阅历,是躺赢。
死,亦是阅历,因为败者出局,尤有强人力挽狂澜减少损失。
黄立宗跟张丽英是疯狂的,那些人皮呼啸着咆哮着挣扎着,却被反应过来的某局等人以及警局跟交通局联合起来下令。
“全部击毙!”
“击毙!”
“这个村早就被灭村了!唯一的生还者只有一个张驮!”
“其他人全是死人……全是披着黄张两人人皮的死尸!”
“击毙!”
直升机的扫射降临,交通局人马也开始大范围疯狂扫射。
黄立宗知道自己完了,嘶吼着:“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出现?!!我只想当个成功的人,我没有错!我没有……”
他最后湮灭的声音只有反复的如此言语。
没有反省,没有悔恨,只有不甘跟痛苦。
林袅倒是安静得多,因为他好像清醒一些了,只是来回看着茫然的张驮跟那匹马,狰狞歹毒的鬼瞳隐隐找回了从前的几分清醒。
他想起来了,这匹马是……
谈瑟没有理他,只是骑着马,看着巷子里的白,目光温和,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跟温柔。
“为人在世,若有不甘,不公,那就去做,踏路而行,落子无悔。”
“不必太在意世道对你约束的道德锁链,这世上,本就不需要太多圣人。”
怎么会有人这样劝人呢。
这不是劝人不择手段吗?
可是,她就是这么劝了,耐心又温柔,明显对这个白有非一般的耐心跟宽容。
不计较后者的犯错跟敌对,不计较她的行差踏差跟投靠黑暗。
更不计较这人始终举着仿佛瞄准她的枪支。
白太聪明,太敏感,她也不明白,但很伤感。
“夫人,我,恐怕没办法回头了。”
她侧开身,在一些灯光照耀下,让人看见她身后被捆绑起来的一个人。
是那助理。
“回顾半生,解尸查案,问鬼神真相,自信也算是一个对得起人间的好人,可是即便如此,原来我也看不透这人间。”
“这个人,其实我很讨厌,他也是我办过最难最恶心案子的凶手私生子,多恶心啊,我竟被迫给这样的人当老师。”
“那些人显然不如夫人您这样礼貌,只是在故意羞辱我。”
“偏偏我无力对抗。”
人间负我,何以忍这红尘?
白教授垂下眼,手中的枪总算落下,却指向了另一个方向——被捆起来的助理,后者恐惧到泪流满面,,努力摇头求饶,一副无辜纯良的样子。
“夫人啊,我好希望像您这般强大到不忌惮任何背叛,也不在意任何攀附,也风采夺目到让人只能追逐,而不敢背弃。”
“我不是。”
“我回不了头了。”
扳机扣动,第一颗子弹射在助理脑袋上。
官方的人立即抬手瞄准那个巷子,他们理当威吓且出手阻止甚至击毙白,可是他们没法动手。
因为一人一马刚好挡住了那个角度。
他们不敢出手,某局跟队长也打了手势命令他们不准出手。
他们都再次确定——夫人的偏爱,果然十分明显。
甚至没有由来。
可是巷子里……不断爆出枪声。
那位看着寡淡高知且带着几分离愁忧郁的女法医,就这么连开十几枪。
射爆了那个助理的脑壳。
脑浆崩裂,弹射到了她的身上跟脸颊。
她,以前从来只触碰死者尸体,为生者言,为死者权。
第一次,第一次亲手残暴葬送一条性命,怀着怨恨跟绝望。
她没有详细诉说背后的故事跟冤屈,旁人也不知道她的具体过去,在光鲜的所谓教授身份之下经历了什么。
她没说,谈瑟也没问,但她大概知道这个助理的身份不简单,原因是她之前就看得出白教授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助理,并且这个助理的能力并不出众,不过泛泛,以其性格能容忍对方并手把手教导,要么是人情,要么是世故,可是呢,法医这个圈子,若是以白教授这样的履历跟能力,不太可能为了人情扶持这样的人,那就是因为世故——她背后有人迫使她培养这个助理。
若是背景不俗,这个助理也该表现几分,可他又一副平凡谦恭虚心学习且生活朴素耐吃苦的样子,大概率是身份比较隐蔽,不为人所知。
还有一个原因——一个实践履历这么光辉厉害的法医竟然忙碌于搞学术跟那些会议以及当有背景的后生奶妈子?
这可不是太子少傅,更像是要榨干其价值以及转移其名望为后者镀金。
白教授她估计早就看出来了,但在此前她无力抗拒—因为,她的左手已经半残废,职业生涯即将覆灭。
悲愤,痛苦,怨恨,她也的确做了反抗跟努力,可惜败局,败在谈瑟手里,白教授没法多说自己的不得已,就这么选择了结局。
始终在巷子里,未曾出去见光。
握枪的恰恰是半残废的左手,有人留意到每一次开枪,她的手掌都显现了诅咒花纹,也在皮肤绽裂流血。
最后一枪结束之前,硝烟味混着血腥味,手掌可见白骨,白的声音有些沙哑。
“最后认真问您一个问题,夫人,我有什么特别吗?值得您退让原则,为我破例?”
我配吗?
白苦笑。
谈瑟的目光通过黑暗看到了这人的手指还在扳机上。
这人的左手半残废恐怕不是一般的伤势,是被人用强大的道具强行毁掉,并且一般道具无法修复疗伤,现实医疗条件也不足以帮助她。
所以,白教授选择跟林袅做交易。
失败后,现在枪支内还有一颗子弹。
但谈瑟没动,只静默看着,回答了白的问题。
“我,愿意尊重每一个能跟我博弈的对手。”
没提真正的原因,但的确有次要的原因。
既,所说的这个原因。
白一怔,后笑了,笑容灿烂,在警员们的灯光照耀下,她一身血露出寡淡之人真心实意的美丽笑容。
白默算了下,往后退了一步,下颚微抬,枪口猛然对着下巴。
不好!江饮溪等人虽然也是一直锁定她,怕她突然失控袭击谈瑟,却也被这一幕给震动了,可他们更阻止不了对方。
那人,朝天后仰,扣动扳机。
子弹从下巴射穿,从天灵盖射出。
那喷溅的血液,没有喷溅到谈瑟所在的地方。
这位女法医,她也有自己的体面,并尊重了夫人的体面。
尸体倒下,自选结局,亦是自我的惩戒。
或许,女子更理解女子,高知且在自身领域顽强打拼的女性更理解彼此的处境。
那一刻,江饮溪或许看懂了白。
这人不是在后悔自己的所为,而是在因为对谈瑟的冒犯而选择自我惩戒。
也是败者的自我修养。
尊重,是彼此的。
天才的骄傲像是星辰,它有光,可也是在燃烧着。
燃烧着自我。
壮烈美丽,无怨无悔。
太骄傲清高的人,干不了坏事。
因为道德标准太高了,高到跟这个注定世俗的人类群体不能共存,也注定无法跟他人的庸俗卑鄙相容。
但,又因为未曾强大或者对权力有所觊觎而陷入孤独处境时做到自保,被迫害后,又那般难受。
进不得,退不得。
连变坏跟合理的报复都像是在飞蛾扑火。
多可怜啊,这样的人。
连溅出来的血都比任何人都鲜艳美丽。
没人能阻止她的自戒。
除了夫人。
可夫人没出手,因为她刚刚的回答——她,尊重她的对手。
而不被她看重或者介入在意的其他人。
比如林袅。
也有自己的故事跟结局。
他在湮灭前听到了张驮的哭声。
“阿袅,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吗?”
林袅虚弱,默默说:“我也没那么笨,原来,他们不是故意污蔑我的?”
张驮:“污蔑你的每一个人,都不是从前的那些人,不是林叔,王爷爷,陈奶奶,许哥,高大姐……不是啊,都不是……”
“他们没有对不起你,也没有对不起我。”
“阿袅,咱们,没有被那么多人讨厌。”
林袅的尸体已经开始缩小了,扭曲中仿佛恢复了当年清瘦黑干的矮小少年模样。
他压着嘴角,既不开心,又很憋闷,隐隐有点后悔,最后看着张驮,“是,其实我还是很笨。”
“是我们都笨。”
“不过,就这样吧,还好,还好……”
林袅知道张驮不断重复的还好是什么意思——他目前还未杀任何一个人。
没有亲自出过手,未染血腥。
在规则里面就是不被惩戒的鬼类。
可是,依旧也有自己的罪。
那个白高傲如斯,都压根不搭理自己就管自己自戒了。
那他呢?
“死胖子。”
“诶。”
“你好好的。”
“好。”
“能减肥吗?”
“不能,你换个心愿。”
“那就去别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老了再来见我。”
“好。”
“还有,那位夫人……算了,小苹果估计也不喜欢我了。”
林袅不敢看自己从小养着的那匹小马驹,也不看从小第一次咬牙花钱买来的小铃铛。
他转头看着远方天空,看着黑暗褪去,暴雨已消散,黎明已至。
第一缕光抵达。
他笑了。
“果然,还是看到太阳的感觉更好。”
“井底下,真的好冷,好黑。”
除了小苹果跟张驮,没人知道他怕水怕冷怕黑怕疼。
一身的娇气跟毛病,却偏偏没有表达这些娇气的条件。
活得像是一条小毛驴。
但还好,让小苹果信任的那位姐姐。
她,并未审判自己。
是一个好人吧。
一个好厉害又吓人的好人。
“走了!”
“死胖子!”
林袅散了。
鬼气消散,在阳光中离去。
张驮跪在那,泪流满面,也成全了自己从小到大最强烈的执念——为至交好友讨回公道。
公道,有了。
黄张两人魂飞魄散,且按照规则必然入地狱被折磨……尤其是始作俑者黄立宗。
这位夫人说得对。
天地开阔,踏路而行,但落子必须无悔。
谁都不必说是非,论善恶与黑白。
本来这一生啊,都有自己的不得已跟强求。
斗了,胜败而已。
分生死,再谈笑一过。
这就是人的世界,人的教养,成年人的法则。
但在小马驹的眼里,它的世界只有小苹果跟小矮子,以及……它眼里有泪,又感觉到了脑袋的抚摸。
这个人有香气。
但不知从何而来。
她看着巷子里的那个人死,又偏头看着一个人。
“周先生。”
周柰本来还在庆幸这狗副本终于要完结了,忽然被喊,一时间全身紧绷。
谈瑟看着他。
似乎在疑惑……
周柰还没多想,脑袋就挨了一板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