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贫贱夫妻百事哀。
两人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都是一脚泥,正在村口的小河边洗脚,远远的看到有两个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夹着公文包,另一个个头很高,穿着棕色皮夹克,黑长裤,肩宽腿长。
李芳草看到那两个人时愣了一瞬,随后低头默默的洗着手。
“怎么了?”周三喜问道。
李芳草顿了顿,说道:“穿皮夹克那个,是肖姝雪的二哥。”
其实戴眼镜那个她也想起来是谁了,肖家的长子肖伯岳。上辈子第一次见面时,肖伯岳坐在沙发上,傲慢嫌弃的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冷淡的说了声“你好”。
好个屁!李芳草心中冷笑,当她稀罕?
周三喜顿时警铃大作,肖姝雪不是个好东西,针一戳就往外冒黑水,她哥哥能是什么好玩意儿?肯定蛇鼠一窝!
“该不会来给肖姝雪出头的吧?”周三喜紧张的问道。
李芳草淡淡的说道:“咱们不怕他们。”
“对,咱们不怕。”周三喜稳了稳情绪。
这会儿上,肖伯岳和肖仲钦两个人走到了跟前,肖伯岳一脸厌恶的说道:“这是什么鬼地方,下了汽车还要走这么久,无风都有三尺土,怪不得小雪在这里待不下去,真是受够了,到处都是牛粪羊粪,臭烘烘的,那些人一开口就是土味儿,听都听不懂……”
肖仲钦忍不下去了,没好气的说道:“从下了火车你就抱怨,没完没了啊?你受不了你回去,一个大男人这点苦都吃不了,亏你说得出口!”
肖伯岳振振有词,“本来就是条件艰苦,还不让人说了?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这么多人都在这里,杨知非和秦鸿也在这里待了很久,秦鸿还是秦家娇养出来的小儿子,他们都能待,你不能待?”肖仲钦反问道。
肖伯岳无话可说,转而抱怨,“这都走了多久了,还没到小王庄?”
肖仲钦没办法,看到河滩上有两个人,便扬声问道:“老乡,去小王庄怎么走啊?”
李芳草背对着肖家兄弟,没有回头。
周三喜眼珠一转,站起来指着对岸的大王庄。
“在那边?”肖仲钦惊愕不已。
肖伯岳又累又渴,顿时火气冒了上来,“你领的什么路?又走错了!还得绕回去找桥过河,你肯定是把大王庄和小王庄弄混了,亏你还是搞过侦查的……”
“有本事你带路!”肖仲钦不客气的怼了回去,他才不惯着肖伯岳的臭毛病。
肖伯岳哑火了,离开江城之后他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也听不太懂这里人说的甘省方言。
肖仲钦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会搞错了呢?不应该啊……
“老乡,我问的是小王庄,小!王!庄!”肖仲钦又一字一句的喊了一遍。
周三喜面带淳朴的微笑,用力点头,再次指向大王庄。
坏蛋们,赶紧滚出小王庄!
“真是我搞错了?”肖仲钦摸着脑袋,朝周三喜和善的笑了笑,招手告别,“小伙子,谢谢你啊!”
周三喜刚剪了头发,利落的短发随风飘扬,穿着干活时的旧褂子和裤子,看上去就像个眉眼俊俏的漂亮小少年,微笑着朝他们挥手告别。
第148章 兄弟探妹
等肖伯岳和肖仲钦走远了,周三喜再也忍不住了,坐在河滩上笑的肚子都疼了,“真不愧是亲哥,跟妹子一样,苕货!”
李芳草神色略微复杂,有种被内涵到的感觉。
知道肖仲钦和肖伯岳来了之后,李芳草反而没那么急着回去了,戴着一顶破了边的草帽,从背篓里拿出钓竿来,在河滩上挖了几条蚯蚓,穿在钩子上当鱼饵,不一会儿钓上来三四条鱼,搓了草绳拴起来,放进了背篓里。
两人收获满满的回去了,中午还炖了菌菇鱼汤,李芳草提着瓦罐给杨知非送去了一些,顺便说了肖伯岳和肖仲钦过来的事。
杨知非盘算了一下,就算被周三喜摆了一道,那俩人这会儿也该摸到小王庄了,干脆坐在门卫室里把鱼汤喝完后,直接带着李芳草去了知青点。
两人到知青点的时候,院子里没人。
李芳草松了口气,说道:“看来还没到。”
就在两人到养菌房说话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怒喝,“好啊,是你!”
李芳草从屋里出来,看到肖伯岳和肖仲钦脸色难看的站在知青点门口,肖伯岳指着周三喜跳脚,“你故意给我们指错路!害得我们白走了那么远!”
他们本来都走到小王庄了,听信了周三喜的话,又绕去大王庄了……
周三喜哈哈大笑起来,叉腰不屑的说道:“苕货!”
“你!”肖伯岳气的火冒三丈,“你也是江城人?你爸妈叫什么?”
肖仲钦制止了,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肖伯岳,你过分了!”
“好大的官威啊,肖处长。”杨知非从养菌房走了出来,神色讥讽。
周三喜冷冷的说道:“你想找我爹妈?那你去死吧!去阎王爷那里找找,兴许能找到!”
声音清脆,带着鄙夷和愤怒。
肖仲钦这才知道眼前这小子的父母都不在了,客气的说道:“抱歉,他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知非,你怎么在这里?”肖伯岳立刻无视了其他人,走过来热情的和杨知非握手打招呼,“小雪呢?是跟你在一起吗?”
杨知非无视了肖伯岳伸过来的手。
“我来找我对象,你妹子在哪里我不知道。”杨知非说道,又冷漠的看了眼肖仲钦。
肖仲钦一怔,目光转向了站在杨知非旁边的姑娘,这虽然不是头一次认识,但还是他头一次看清楚李芳草的长相,亭亭玉立的姑娘,眉眼间有些熟悉,气质干净温柔,像一株静静绽放的莲花。
“小雪到了你的地盘上,你怎么不知道她去哪里了?”肖伯岳不满的说道,目光嫌弃的打量了一遍李芳草。
杨知非严肃的说道:“肖处长,请你注意你的言辞,第一,这是华夏的领土,不是我的地盘。第二,你妹子去哪里跟我无关,我不是她爸,管不了那么多。”
“你们来找肖姝雪的话就走吧,我们不知道她去哪里了,离开知青点好几天了。”钟麓冷淡的说道。
肖伯岳又急又气,“小雪不见几天,你们都没人管没人问吗?你们村支书呢?把他叫过来!”
钟麓扶了扶眼镜,认真的说道:“令妹说了,她爸爸和哥哥都是大官,村支书芝麻大小的官不配管她,所以,你们就别为难村支书了。”
“胡说八道!小雪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肖伯岳底气不足的叫道,“一定是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家小雪,才逼得她离开这里的!我警告你们,要是我妹子有一星半点的闪失,我饶不了你们!”
张美香气笑了,“你妹子来了之后,栽赃陷害,造谣诬告的事一件接一件的干,仗着家里人是当官的,恨不得把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当蚂蚁一样踩死,你怎么有脸说我们欺负她?”
肖仲钦脸色变了,不敢置信,心底发凉,追问道:“你什么意思?她除了去县里举报过你们,还干别的了?”
张美香冷哼一声,“干的还不少呢!她……”
肖伯岳打断了周三喜的话,对肖仲钦喝道:“老二你犯什么傻!自家妹子不信,信这种人?”又轻蔑的看了眼张美香,“我警告你,造谣可是要受到惩罚的,你最好嘴巴放干净点。”
杨知非冷冷的说道:“肖处长,我能作证这位同志说的都是真的。”
“肖姝雪应该住在县委招待所,可能嫌这里条件差吧。”李芳草态度冷漠,“你们走吧,在这里是找不到她的。”
肖伯岳略微放下了心,“真的?”
“前几天我去县城看到她了,听服务员说她在招待所住了挺长时间。”李芳草说道。
肖伯岳沉着脸点头,视线一一从知青点的这些人脸上滑过,目光如刀,说道:“早听小雪说你们这个知青点的人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今天果然是见识到了,难怪小雪受了这么多委屈!小雪从小就老实善良,但这不是你们欺负人的理由!我跟她二哥过来,就是来给她撑腰的,谁也别想欺负我们家的姑娘!”
李芳草听的好笑,翘起了唇角。
肖伯岳视线移到了李芳草身上,咄咄逼人的质问道:“你笑什么?”
“大哥!”肖仲钦恨不得去捂住肖伯岳的嘴,怒道:“你太过分了!”
他能不知道肖伯岳是什么样的人吗,无非是觉得这群穷知青无权无势,所以可以不当回事,随意恐吓收拾,好给肖姝雪撑场子,让这群知青敬畏肖姝雪。
“装什么好人!”周三喜不屑的嘀咕道。
李芳草平静的看了眼肖伯岳和肖仲钦,转身进了养菌房,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完了,这辈子她不想再跟肖家人有任何交集。
她要成为一棵能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野草。
肖家看不起她的出身低贱,看不起她只有小学文化,同样,她也看不上肖家追名逐利,虚伪恶毒。
杨知非要跟着李芳草一起走,被肖仲钦叫住了。
肖仲钦神色复杂的说道:“老杨,聊聊?”
肖伯岳挂念着肖姝雪,皱眉说道:“先去找小雪。”
“她都住在县委招待所享受了,你急什么?”肖仲钦讥讽道。
杨知非面容冷淡的走了过来。
肖仲钦心里叹了口气,心道自己算是把杨知非给得罪死了。
“小雪她一直表现不好吗?”肖仲钦问道。
杨知非皱眉说道:“你妹子什么德行,你自己心里没数?”
肖仲钦深吸一口气,制止了要开口的肖伯岳,解释说道:“老杨,一开始我不知道小雪来你这边。我父亲母亲很喜欢你,想招你做女婿,小雪也很中意你,心里一直装着你,我作为小雪的哥哥,我也是有私心的,只是没想到她能惹出这么多事。”
他认可杨知非这个朋友,当然更想让杨知非成为一家人。他知道杨知非有对象,但肖姝雪都已经去了甘省,他也没办法,而且也抱着一点希望,万一杨知非喜欢上了肖姝雪,跟李芳草分开了,这不皆大欢喜么。
但肖仲钦是着实低估了肖姝雪闹事搞事的能耐,不但没把杨知非招进门当妹夫,还险些成了仇人。
“我不中意她。”杨知非手插在大衣口袋,不客气的说道,“我有对象了,不劳你们家操心。”
肖伯岳忍不住了,嘴角挂着讥讽的微笑,“你对象谁啊?家里干什么的?父亲在哪里高就啊?”
杨知非面容更冷厉了。
肖仲钦打圆场说道:“老杨不看中这些,再说了,老杨眼光多高啊,能入他眼的姑娘差不了哪去,我之前在江城也见过一面,是个好姑娘,我们就祝福他吧!”
“见天胳膊肘往外拐!”肖伯岳不悦的瞪了眼肖仲钦。
肖仲钦冲杨知非笑了笑,“小雪被家里人宠坏了,做事没个轻重,我替她给你们道个歉。”
杨知非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肖伯岳不甘心,点上了一支烟,“知非,那个李芳草小学都没读完,什么都不懂,没见识,你真要娶这样的对象?我是真想不明白!我家什么条件你知道,而且小雪长的漂亮,又是高中毕业,两个人放在一起对比,你怎么能要那个李芳草呢?”
他甚至怀疑杨知非被李芳草抓住了什么把柄,是李芳草强迫杨知非跟她处对象。
“我对象怎么样是我该关心的事,轮得到你操什么心?”杨知非冷冷的说道,“你妹子是嫁不出去了吗,非得塞给我?”
他没遇到李芳草之前,也以为自己会通过长辈的介绍,找一个门当户对,样样都拿的出手的妻子,但遇到李芳草之后,他才惊觉,原来只要有那么一个人模样脾气人品都合了自己心意,真的喜欢上她不能自拔之后,哪还管什么出身家世学历?
李芳草的父母再不堪,他也认了,他非但不会嫌弃她,反而只会心疼她,心疼她的童年过的不幸,心疼她得到的爱太少。
肖伯岳抽了两口烟,眉眼有些躁郁,又说道:“知非,你也不是刚参加工作的愣头青了,你也知道的,朝中有人好办事,我们家就小雪一个女儿,你要是娶了她,两家相互扶持,互为助力,更上一层楼。你娶李芳草,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们可以找别人扶持。”杨知非说道,“我跟李芳草处对象,得对她负责任。”
等李芳草年龄到了,他们就结婚。也许过不多久,李芳草就能牵着一个融合了他和她模样的小可爱在门口等他回家,想到这里,杨知非的眉眼都温柔了许多。
“你这不胡闹吗?你爸妈知道吗?”肖伯岳震惊道,他以为杨知非跟一个穷知青处对象,就是在这鸟不生蛋的偏僻山沟里寂寞无聊了,找个乐子,没想到居然是奔着结婚去的。
没等杨知非回答,肖伯岳又紧张的小声问道:“是不是李芳草抓住了你的把柄?”
比如杨知非睡了李芳草,李芳草威胁他不娶她就告他流氓罪什么的,或者杨知非在工作上有什么疏忽,被李芳草得知了。
杨知非突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在肖伯岳身上浪费时间,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说话都是鸡同鸭讲。
肖伯岳还在积极的为杨知非想对策,“你要是真被她抓住了把柄,我倒是认识不少人能帮你的忙……”
回应他的只有杨知非转身离去的背影。
肖伯岳气的扔掉了烟,用力的踩了几脚,骂道:“不识抬举!”
“走,去县城找小雪。”肖伯岳招呼肖仲钦。
肖仲钦冷漠的说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不想去。”
“你又抽哪门子疯?”肖伯岳怒道。
肖仲钦嗤笑一声,“一个下乡插队的知青不好好在乡下呆着,跑去住县委招待所,我没那个脸去接她。”
“小雪是咱们亲妹妹!”肖伯岳气的跳脚,口不择言,“我知道你小时候住在外婆家,跟我们三个都不亲,可咱们到底是一母同胞,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小雪吗?”
肖仲钦也怒了,“我要不担心她,我跟你从江城跑到这里来?肖伯岳,你说我跟你们不亲,那就不亲吧,你跟肖姝雪亲,你去接她好了,别拉上我!”
肖伯岳指着肖仲钦,气的手抖,大踏步的走了,准备去县城找肖姝雪。
肖仲钦进了院子,打听到男知青宿舍还空着两个床铺,打算厚着脸皮住到男知青宿舍里,等着肖伯岳带肖姝雪回来。
钟麓不可置否,只说他愿意就随便他。
没人搭理肖仲钦,他也不嫌尴尬,瞧见这边墙上架了一个梯子通往房顶,像是用来修补房顶的,便顺着梯子爬了上去,站到了房顶上。
这会儿上,李芳草刚配好了培养基料,手上沾满了臭烘烘的泥,从养菌房里出来了。
杨知非一点都不嫌弃,从压水井里打了水,端到李芳草跟前,认认真真的给她洗手,搓着手缝里的泥,两人还时不时的相视一笑。
肖仲钦眯着眼看着,被塞了一嘴的狗粮。
“杨知非,大白天的,注意点吧!”肖仲钦站在房顶上揶揄道。
李芳草一惊,这才看到房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肖仲钦,立刻低头进了屋。
杨知非恨的牙痒痒,跟着上了房顶,不客气的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等肖姝雪从县城回来,我就走。”肖仲钦嘿嘿笑道,又感慨道:“老杨,咱俩还能当朋友吗?”
杨知非不可置否,“以后再说吧。”
肖仲钦心里也不太好受,“我从小在我外婆家长大,跟他们关系都不太亲近,肖姝雪下乡之后我才知道,当然,我多少存了点私心,毕竟肖姝雪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子……上次她回家,我妈费了非常大的劲儿才把她安排进文工团,结果她还是放不下你,放弃文工团,又跑回来了……算了,不说这些了,祝你和李同志幸福美满!”
“你说她为了我,文工团都放弃了?”杨知非不可思议,震惊的问道。
肖仲钦乐了,“怎么,你感动了?”
杨知非眉头紧皱,他对肖姝雪从来都是不假辞色,没有给过肖姝雪任何希望。肖姝雪性子骄横,是那种喜欢男孩子捧着她的人,根本受不得任何委屈。
他也不觉得肖姝雪喜欢他,昨天他还接到京市朋友打来的电话,含蓄的提醒他肖姝雪在去甘省之前,跟京市的黄义东打的火热,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分开了,肖姝雪去甘省下了乡。别人不知道,他朋友猜到了,肖姝雪这是冲杨知非去的。
虽说现在婚姻自由,处对象也比以前自由,可肖姝雪这种行为还是挺让人膈应。杨知非的朋友怕杨知非跟黄义东一样,被肖姝雪拿下了,特意打电话提醒他。
肖姝雪回江城的时候,杨知非认为肖姝雪应该是对他死心了,毕竟他不觉得肖姝雪是真的喜欢他,只不过是看他各方面都优秀,配得上她而已。
而肖姝雪第二次来甘省的时候,带了莫玉泉这个打手,气势汹汹,三番五次的针对李芳草,不是诬陷就是诬告,最后干脆伙同冯进把李芳草绑去了公社。
都是趁他不在的时候,每一次害人都匆匆忙忙,试图一击必中,冲着要李芳草的命去的。
肖姝雪真的对他爱到不能自拔,为什么要趁他不在的时候去害李芳草?她真的蠢到以为没有了李芳草,他就会跟她处对象结婚吗?
杨知非不这么认为,李芳草真有个三长两短,他绝对会恨肖姝雪入骨,就算要结婚,也绝不会选择肖姝雪,而且还会不顾一切的报复肖姝雪。
肖姝雪应该也清楚这一点,但肖姝雪还是放弃文工团来甘省对付李芳草了。
杨知非眉头紧皱,越想越惊心,好像心中的迷雾被层层剥开,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他隐约觉得,真相是肖姝雪宁可放弃好不容易才拿到的文工团名额,也要去害李芳草。那问题来了,李芳草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让肖姝雪觉得价值一个文工团的名额?
李芳草出身底层,父亲酗酒无能,母亲尖刻恶毒,而李芳草本人除了会种蘑菇之外,没有什么在外人看来有价值的地方。
当然在肖姝雪的眼里,种蘑菇也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那肖姝雪到底图什么?她跟李芳草之间真的有那么大的仇怨吗?
“有什么好感动的?你妹妹喜欢的人可多了去,怕是不止我一个吧?”杨知非不动声色的说道,“你们家手眼通天,一个文工团名额而已,再安排她进一次文工团不就行了,多大的事啊!怎么她进不了文工团,要赖我?”
肖仲钦摇头,想说杜文雨耗尽了几十年的脸面和战友情,才换来了肖姝雪进文工团的机会,可惜肖姝雪不珍惜,随随便便就放弃了,但又觉得丢脸,索性说道:“家里人太惯着她了,是在害她,只是我说话没人听。”
“你早点结婚,自己有自己的小家,经营好自己的小家不就行了。”杨知非说道。
肖仲钦笑了起来,“我光棍一个,哪比得上你?实在不行,我还是让我妈托人说个媒算了。”
杨知非瞟了一眼光棍肖仲钦,隐含着得意和骄傲说道:“结婚不是随便的事情,娶个不喜欢的,看一眼就烦,就算未来你当了江城的公安一把手,日子过的也没滋没味。倒不如娶个自己喜欢的,天天看着心情也好,将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着,日子才有奔头。”
肖仲钦微笑看着他,嗯,你有对象你了不起!你清高!你自由恋爱的看不起相亲的!你忘了曾经一起打光棍的岁月!
太阳日渐西坠,夜风渐起。
杨知非转身从梯子上下去,肖仲钦刚要下梯子,就看到梯子动了起来。他赶紧往下看,上午故意给他指错路的那小子把梯子搬走了,把他一个人留在房顶上。
“嘿!把梯子搬回来!我还在房顶上呢!”肖仲钦喊道。
那小子非但没搬回来,跑的更快了,把梯子扔到别的地方后,还冲他叉腰狂笑扮鬼脸。
肖仲钦恨的牙痒痒,“臭小子!把梯子搬回来!你让我怎么下去?杨知非,杨知非?杨知非你死哪里去了?你有胆子走,没胆子回来了是不是?还有那个臭小子,你别让我逮到你!”
他喊了半天,骂了半天,只有西北黄昏时的凉风呼呼刮过空旷的屋顶,分外凄凉。
肖仲钦算是体会到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好朋友为了一个女人跟他绝交,连小人作祟都不拉他一把。别人家的好兄弟都是两肋插刀,他的好兄弟是背后捅他一刀。
半天没人搭理他,肖仲钦平复了下受伤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撑着房顶的檐角,踩着墙,身子渐渐向下,最后纵身一跃,从将近四米的房檐上跳了下来,矫健的身影像一只灵巧的花豹。
这会上知青点院子没有人,李芳草和杨知非在灶房里做晚饭。
肖仲钦看着两个人在灶房里有说有笑甜蜜蜜的身影,在心里把杨知非骂了个狗血淋头。
正好这个时候,他瞧见那个假小子从房屋背后走过。
肖仲钦悄无声息的跟上前,从背后捂住了周三喜的嘴。
周三喜惊恐的呜呜叫着,声音都被肖仲钦捂在了喉咙里,奋力挣扎却敌不过肖仲钦有力的束缚。
肖仲钦气的牙痒,压低声音说道:“你这个坏小子,今天非得收拾收拾你不可!”
早上故意给他们指错路就算了,但他把梯子搬走,换了没有功夫的人,摔下来怎么办?
周三喜张嘴想咬肖仲钦,肖仲钦眼疾手快的将周三喜抵在了墙上,一只手压在周三喜的小细脖子上,另一只手压在周三喜的胸前,防止她跑掉。
压上去的一瞬间,肖仲钦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小子瘦的跟杆儿似的,居然胸肌比他还发达一点,他忍不住按了按,感受一下大小,手感不太像肌肉,太软了……
周三喜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即羞愤的怒火卷走了所有的理智,尖叫一声之后,扬手结结实实的一巴掌甩到了肖仲钦脸上。
肖仲钦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呆呆的看着周三喜。
周三喜双眼喷火,左右开弓几巴掌打了过去,肖仲钦不敢反抗,结结巴巴的道歉,“对,对不起,我,我……”
李芳草和杨知非听到动静赶忙跑了出来,看到的就是周三喜浑身都在颤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三喜,怎么了?”李芳草慌忙抱住了她。
“他摸我!他耍流氓!”周三喜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李芳草闻言,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操起竖在墙边的大扫帚劈头盖脸的朝肖仲钦打了过去,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们姓肖的没一个好东西,丧尽天良,去死吧!”
肖仲钦挨了几扫帚之后,抱着头在院子里逃窜,叫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她是个姑娘啊!杨知非,杨知非,草,你这个死人你不会说句话啊!我是那样的人吗?”
李芳草举着大扫把追了肖仲钦好几圈,累的有些喘气,杨知非贴心的捡了根柴火棍,替换掉了大扫把,轻描淡写的说道:“用这个。”
棍子不但轻,打人还更疼。
肖仲钦哇哇乱叫,把杨知非骂了个狗血淋头。
“臭流氓还有脸骂别人!”李芳草更怒了,亏肖仲钦看着一脸正气,分明就是人模狗样。
肖仲钦被逼的攀上屋檐又翻上了房顶,蹲在房檐上不肯下来。
“你给我下来!”李芳草愤怒的拿棍子指着肖仲钦。
肖仲钦举手投降,无奈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是无意的,我以为她是男孩子……”他忍不住又瞟了眼周三喜,这会儿上哭的一抽一抽的,看出来是个女娇娃了。
头发剪的短的跟刺猬似的,穿的也像个男孩子,又不开口说话,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还惊叹这小男孩长的挺秀气精致的,他认错性别怪他咯?
“你是个变态吗?男孩子就能让你随便摸?”李芳草嫌恶的看着他,“你这样的人还能当公安?!”
杨知非也回过味来了,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嫌恶不已,要跟他划清界限。
“天啊!这种人当公安得祸害多少人啊!”张美香惊叫道。
“不,不是,我不是故意摸她的!你们不要胡说八道败坏我名声!”肖仲钦惊的瞠目结舌,恍然觉得现在合该飘一场大雪,来彰显他的冤屈。
杨知非摆手,“你已经没有名声了,用不着败坏。”
肖仲钦指着杨知非,气到颤抖,“老杨,你非得这么落井下石是吧?我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杨知非摊手。
肖仲钦气的恨不得从房顶上直接跳下去以示清白,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冒犯这位女同志的,我以为她是男孩子,她故意把梯子搬走,我觉得这种行为不好,想给她个教训……”
“哪里不好了?她就是喜欢搬梯子而已,有什么不好的?”李芳草第一个跳出来护犊子。
肖仲钦震惊道:“可我还在房顶上呢!”
“你愿意上房顶是你的事,是她逼着你上房顶的吗?梯子是我们的,我们爱搬哪搬哪!”李芳草瞪着眼睛叫道,“再说了,你摔下来了吗?断胳膊断腿了吗?你还有力气耍流氓!”
肖仲钦这才体会到原来温柔腼腆的女人凶起来是可以如此的不讲道理。
周三喜哭的抽抽噎噎,“摔死了才好!姓肖的没一个好东西!肖姝雪欺负我们,他和他那个大哥也欺负我们!”
“我没有!”肖仲钦无奈的扶额,“我来是想接肖姝雪回家的,她在这里闹腾实在不像话!”
丢人现眼,他都没脸见杨知非了。
“让他下来吧。”杨知非对李芳草说道,“他肯定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