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面前的男人是陆鹤野。
陆鹤野忽然抬手捏住她下巴,“你装得挺像啊,夏弥。”
他根本没用力,但很快夏弥下巴落了一处红。
夏弥抿抿唇,被他戳穿之后脸上并没有难堪尴尬的表情,反而是嗯了声,“不装得像点,你会被蒙骗吗?”
陆鹤野松了她,下巴朝着防盗门的方向点了两下,“回家吧,不逗你了。”
夏弥眨眨眼,盯着他不吭声。
男人笑了,“怎么?舍不得我?还是说想和我一起走?”
他这话很直白了,换个意思就是:晚上和我一起睡?
夏弥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慢腾腾地向着他挪动步子。
楼道天花板上安装的是声控灯,此刻正值夜晚,没什么人经过,所以灯光灭了,一片漆黑。
夏弥胆子也大了,走上前,说出口的话却是:“舍不得你,但不想和你走。”
陆鹤野笑了,笑声把声控灯震亮,随后低头瞧她,“成,你信不信?”
夏弥嗯了一声,问:“信什么?”
“你会有心甘情愿跟着我走的那一天。”
说完这话,他转身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那一秒,夏弥点头了,对着无人的楼道轻声开口:“我信,我会心甘情愿地跟你走。”
请假的时间只有两天,夏弥第二天去了沪城南郊的墓园,去看了周苏叶。
那天沪城落了一场小雨,大概是周苏叶知道她要来了。
南郊的那片墓园属于沪城市。政。府管辖,所以相对来说算是很安全的,不会有人打扰,会给死者一个安静的栖息地。
一整个上午,夏弥都站在那儿。
不知为何,周苏叶明明已经离开了一年多了,但她还是觉得这个人存在于这个世上,和鬼神没什么关系。
只不过是可能因为她经常想起叶子,叶子经常能带给她能量,就像能量守恒定律一样。
或许等她彻底将叶子遗忘的那一刻,叶子才会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吧。过去在京大的这一年,她每天晚上都被一个画面吓醒,是叶子倒在血泊中的场景,她无时无刻都在想念叶子。
换句话说,是她活在过去,短时间内走不出来了。
她自责为什么那天晚上自己要家学习,若是她能看出叶子的不对劲也好,但她那天没有看到。
叶子的死像是一根绵软但始终存在的刺一样,深深地在她心底最内侧扎根,拔不掉也消散不掉。
她永远记得害死叶子的人,也永远记得那种无能为力的感受,也能对叶子那种孤立无援的心情感同身受。
因为前不久,她也经历过一次,带给她这种感受的正是冯泰。
也是那个害死叶子的人,冯泰。
从墓园出来后,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
立秋一场雨,淋散了许多矫情,也带来了很多恨意。
在回京的飞机上,夏弥偏头看着窗外的云端,想通了很多事情。
她不该为了自己心里的那点拧巴矫情而放弃复仇,冯泰或许已经忘记了周苏叶是谁,毕竟这位二世祖搞过的女孩子不尽其数。
同时她也查到过许多关于冯泰游走在法律边缘线的事情,他这个人称为恶魔都辱没了恶魔两个字。
喜欢幼。女,喜欢强迫人,心理扭曲到极致。
这些都是她大一那年查到的,但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报警立案,光凭她手上的那些,还没交到警。察,就会被截胡了,毕竟她见识过豪门的强大。
现在,她需要一个比冯家还要厉害的家族。
只有陆家。
飞机落地京城后,夏弥直接回了学校,计划已经初显在脑海里,她要一步一步慢慢来。
到导员那里销假后,她回了宿舍,接下来那天的课程她没去,晚上她坐地铁到了朝阳,到了冯家给冯灵智补课。
今晚只有一节课,时间大概五十分钟,临近下课前十分钟,她给冯泰发了条消息,是一条定位,就在冯家的小区。
她掐着时间,又过了五分钟才点开和陆鹤野的聊天框,打字在上面最后又删掉。
因为她知道,这样聊天框的顶部会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果不其然,半分钟后,对面进来一条消息。
小也:【怎么?】
夏弥隔了一分钟才回:【我在冯家,回学校的地铁没有了,你能来接我吗?】
那边很快回:【这次怎么这么主动?有事儿求我?】
夏弥顿了两秒,心里惊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地回:【你不想来就算了,我找别人。】
那边几乎是秒回:【还生气了?】
夏弥抿唇回复:【没有。】
最后,聊天框以这样结束。
小也:【等着,五分钟。】
夏弥:【好。】
那晚同样心不在焉地也有冯灵智,她支着腮帮子,盯着窗外的樟树发呆。
夏弥揉了揉她的头,轻声问:“怎么愁眉苦脸的?”
冯灵智叹了口气,一小孩整出一副忧郁的小表情,“没什么,夏老师,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夏弥被这话问住了,没想到一个小学生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她当时没正面回答,反而问道:“你怎么会想到问我这个?灵智,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一个人吗?”
冯灵智看着年龄小,但说出的话却是最质朴纯真的:“知道啊,喜欢一个人就是在我问夏老师刚刚那个问题时,你最先想到的人。”
小孩子的话往往是最正确的,也是最能戳人心扉的。
说得也确实对,因为刚刚那个问题刚问出来的时候,她脑子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陆鹤野。
夏弥刚想说什么,冯灵智卧室的房门便被人敲响了,紧跟其后的是冯泰的声音:“灵智,出来吃宵夜了,别忘了叫你夏老师。”
冯灵智一听他的声音就烦,头大得很,“冯泰真烦,他怎么过来了。”
夏弥检查了她的功课,随口问:“你很讨厌你冯泰哥哥吗?”
“他才不是我哥哥。”冯灵智蹙眉,“我没有他这样的哥哥,我只有一个大姐。”
夏弥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说:“出去吃宵夜?”
冯灵智摇头,“我不去了,夏老师您去吧,再见。”
夏弥没过多再问,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便出了她的小卧室。
一转身,果然在餐厅看到冯泰的身影。
他估计刚从哪个夜场过来,身上还带着浓重的烟酒味和香水味,各种气味交叉在一起,整个客厅都弥漫着,挥散不掉。
冯泰余光注意到她,笑着起身走过来,语气轻蔑,“怎么?陆鹤野甩了你了?夏弥,说实话,你眼光有点高了,陆鹤野是看不上你的,别垂死挣扎了。”
夏弥无视他,转身朝着玄关走。
冯泰跟着走过去,一路上喋喋不休个没完,“要我说,趁我现在还没彻底放弃你,你还是别给我搞欲擒故纵那一套了。”
夏弥弯身换鞋,依旧对他不理不睬。
“别给脸不要,你信不信,你脱光了站在陆鹤野面前,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话音刚落,夏弥便打开了冯家大门,门口站着的这个身影吓得冯泰把嘴里接下来的话都堵回去了。
因为门口的高大身影不是别人,而是陆鹤野。
男人站在门前,垂眸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语气嘲讽:“是吗?可惜你想错了。”
接下来的话不仅令冯泰愣住,就连夏弥也被吓到了。
“就算是夏弥破相了,毁容了,站在我面前,我也会对她有感觉。”
——sun shouer.
即便是之前陆鹤野当众表明过他在追夏弥的话,但她都知道那些话不过是逢场作戏,作不得数的。
陆鹤野这些天主动接近自己,表现出一种他对自己很有兴趣,似乎是喜欢她一样,但从没正面解释过他对自己的想法。
在追她,询问两人什么关系,这些也许都会让夏弥产生一种错觉,一种陆鹤野对自己有感觉的错觉,甚至是喜欢她的错觉。
可现在,陆鹤野两秒前的话是在表明态度。
“就算是夏弥破相了,毁容了,站在我面前,我也会对她有感觉。”
她可不可以认为,他是喜欢自己?
轰隆轰隆。
突如其来的两道雷声炸耳万分,豆大的雨滴很快便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上,炸开了一朵朵烟花一般。
与此同时,陆鹤野的话还在继续,硬是和这雷雨声交响。
“冯泰,之前我是念你在圈子里充当陪读这个岗位充当了很久,所以还按捺住动你的念头。需不需要我再三声明发个公告,告诉像你这种人,夏弥这姑娘是被我看上的,无论她胖瘦美丑,在我眼里就是有着最致命吸引里的人。不管是在什么场子,只要有她在,就能轻而易举地把我所有的注意力勾走。”
停顿两秒,继续。
“我这样说你能明白?你想和我搞雄竞也可以,只不过你掂量掂量自己。”
几人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夏弥知道是走过来的人是冯书禾。自从上次陆鹤野来接自己开始,她多多少少也能猜出冯书禾喜欢的人是陆鹤野。
果然,冯书禾出现在众人面前之后,先和陆鹤野打招呼,“小野,你来找阿泰吗?”
他们这种上流圈子最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即便是冯书禾上次被陆鹤野那样羞辱,她还能面不改色地装傻,很绝。
也是怪不得冯书禾能拿到冯氏的管理生杀大权,她多沉得住气啊。
但在会装这件事上,没人能比得过陆鹤野。
他扯了个笑,抬眼扫过去,“不是啊,我在追夏弥这姑娘,这不是来接人了,追人怎么着都得有所行动,不能老是口嗨或者半强迫人女孩啊。”
他这话讲出口的时候带了点地道的京味儿,听着像是在阴阳谁一样。
特别的是,他还把话抛给了冯泰,“你说对吗?冯泰。”
冯泰能怎么办,脸像打翻了调色盘一样,但也只能附和地赔笑,“嗯,追人得有诚意。”
冯书禾懒得搭理家里这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把目光转移给了夏弥,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夏老师和小野认识多久了?”
夏弥听出她话里的嘲讽,面色依旧很平静,“这个学期刚认识。”
冯书禾轻点头,“我还记得小野小学毕业那会儿——”
话刚说了一半,就被陆鹤野打断,他向来不是什么好人,混蛋得很,根本没打算给冯书禾讲完话的可能。
“走了,夏弥。”
他这次开的车是很普通的一辆红旗,漆黑哑光的车身透着不一般,特别是连号的车牌,令人生畏。
上了车,陆鹤野顺手关了车载音乐,偏头抛给她一个眼神,笑了下,“成,不想理我的时候就干脆不理,别人的话倒是爱听得很。”
这话一出,夏弥目光一顿,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来。
他这是在气自己刚刚没有怼回去吧,冯书禾和冯泰的话都那样难听了,结果自己还没什么反应。
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以前听过更难听的谩骂,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的。
“我没有不想理人,也没有不想理你。”
她轻声开口,垂着眼睫,一副任人拿捏的模样。
刚好前方是红灯,车缓缓停下。
京城夜幕登场,无数霓虹灯应接不暇地洒向车内,都打在两人身上。
陆鹤野长臂随意支着,手搭在方向盘上,指骨分明。
他当然知道这乖乖女的作态下究竟是怎样倔的性子,偏头瞧她,一语道破她今晚都做了些什么。
“冯泰是你喊来的吧?”
收到夏弥发来的消息的时候陆鹤野还在酒吧,俞彭烈前段时间投资的酒吧开业,一周都在热场子,他也在场。
不仅如此,圈子里的好友都在场,冯泰自然也在场。
当时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的场子里,台子上气氛打得火热,冯泰忽然说要走,周边有人问他去哪儿。冯泰说回家,那人骂他是不是有病,才他妈几点就回家。
结果冯泰也没生气,笑容得意:“最近钓的那条清纯小鱼上钩了。”
那人开玩笑:“吃惯了大鱼大肉?”
“嗯呗,现在就喜欢清粥小菜那一挂的。”
隔着几米远,陆鹤野自然也能猜到冯泰口中的清纯小鱼指得是谁,无非是夏弥,只是没想到夏弥主动给冯泰发了消息。
再之后,差不多过了五分钟,自己也收到了夏弥的消息。
对于陆鹤野的问题,夏弥偏头不做声,拒绝回答。
车子重新启动,驶入高架桥,车载音乐也一同出现,音量不高,不会让人觉得很吵。
“I'm like, goddamn, bitch, I am not a Teen Choice
我想说该死的我可不想给年轻人树立榜样
Goddamn, bitch, I am not a bleach boy
该死的我也不是那种漂白头发的傻吊
Whip game, make a nigga understand though
方向盘的游戏让我懂得
Got that Hannibal, Silence of the Lambo
人是多面体如同在汉尼拔和沉默的羔羊中的演绎。”
盆栽的单曲节奏很强,把车内原本的凝滞气氛冲淡了不少。
夏弥忽然发现这不是回学校的路,她猛地扭头,“去哪儿?”
男人指尖跟着歌曲的调调有节奏地打在方向盘上,也没扭头给她一个眼神,“不是不理人吗?”
夏弥双手抓紧安全带,感觉到汽车被提速。她后背紧紧贴着车座靠背,外面套了件oversize范儿的灰色卫衣外套,里面一件白色过膝吊带裙。
她盯着这个男人的侧脸,忽然之间想通了。
汽车七拐八拐,最后到了俞彭烈新开的那家酒吧的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空旷寂寥,远处停着数量豪车,夏弥最后跟着陆鹤野下了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直达酒吧的电梯。
电梯内逼仄狭窄,两个呆在角落,夏弥后背都快要贴上轿厢壁了,但她此刻无比清醒,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兴奋。
陆鹤野当时正拿手机回消息,感受到她的不对劲,偏头看了眼,嗤了一声,“夏弥,你到底在怕我什么?和我呆在一起这么紧张?”
夏弥沉默片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仰头回视他:“怕你会爱上我。”
陆鹤野笑了,“成。”
“我把自己和你交换,你能在明天夏天之前让冯氏破产吗?”
夏弥抛出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陆鹤野挑眉,“你到底和他有什么仇。”
他做出一副极其感兴趣的模样。
对这个问题,夏弥拒绝回答,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你能做到吗?”
“你都开口了,必须能。”
夏弥悬着的心落了地,“好。”
轿厢门缓缓打开,入眼的是声色犬马的场子,气氛估计已经到了最高。潮点,男男女女多到数不清。酒吧的装修陆鹤野也参与了,光从装修和灯光便能看出这人品味很高,因为这里不是那种廉价酒吧,进来也是需要门槛的。
这群公子哥开酒吧估计也不是为了盈利,而是为了他们自己能玩得开心玩得爽。
陆鹤野带她径直走向台子上方的卡座,一路上经过了无数穿着清凉的男女,舞池是向下镶嵌的,承载了数不清的人。
厚重红蓝光横穿南北,底下的人群高举双手,整个场子嗨得不行,众生都在狂欢。
乖乖女对坏小子的探索欲是无穷无尽的,就像夏弥此刻跟在陆鹤野身后一样。
她的目光没有放在酒吧里,而是老老实实地跟着陆鹤野的背影走。
曾几何时,她望着这个背影无数次。
现如今,她是被他带来的。
卡座那边的长沙发坐了很多人,各个都是活跃在京大论坛上的风云人物,也是出了名的“名人帮”。
俞彭烈和尤瓷,周哲予和汤葵,两对儿情侣坐镇,周围不少人。
率先发现陆鹤野的是俞彭烈,他站起身招了个手,瞥见陆鹤野身后的人之后,挑眉笑了,“可以啊,这好像还是陆大少第一次带女孩到咱们场子里的吧?今天必须灌他。”
站起来起哄的是汤葵,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吱哇乱叫:“夏弥!我知道你!艺术学院有名的小画家!叫我葵葵就好。”
汤葵的性子和许倾倾没什么两样,咋咋呼呼的,一看就是在幸福家庭中长大的,没什么烦恼。
陆鹤野啧了声,“能不能稳点?我带来的这位可是好学生,你别吓到人。”
汤葵嘻嘻笑了两声,明显是喝高了,“我哪里不稳当了?!周哲予你看他!”
尤瓷也顺势起身,打了个招呼,“嗨,夏弥对吗?我叫尤瓷,不算是京大的学生。”
陆鹤野解释:“她最近在考京大的博士。”
夏弥点头,没有表现出任何怯生生的感觉,一一和大家打过招呼。
虽然她给人的感觉一看就是乖
乖小孩,但也不会是那种惹人厌烦的,和他们没什么距离感。
落座后,陆鹤野给夏弥点了杯无度数的果汁,在酒吧喝果汁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说罕见得很,但奇怪的是没人对此出声起哄。
两人没坐一起,男女泾渭分明,几个男人坐一起,俞彭烈坏点子多,正蹿和着周哲予灌他酒。
而尤瓷和汤葵则是把夏弥围在中间,问一些没什么营养的问题,尺度很小,能看得出来陆鹤野提前打过招呼了。
夏弥也意识到这点,所以在陆鹤野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主动提出自己也能喝酒抽烟。
汤葵笑嘻嘻地摆手,一脸微醺模样,“别闹,弥弥,陆鹤野说了不让我们灌你。”
夏弥顿了下,随后瞥见玻璃小几上摆着几盒烟,她弯身捞起一盒蓝白相间的万宝路,从里面抖落出一根,衔在嘴角,轻车熟路地给自己点了根。
烟雾进入口腔,过肺,再吐出,一气呵成。
从她点烟和吐烟的动作来看,不像个新手,熟练得很。
汤葵都呆住了,“我还以为你是个乖宝宝,弥弥,你抽烟的样子好帅。”
夏弥笑了笑,弹了下烟灰,“画画没灵感的时候,就会来一根。”
尤瓷的目光也放在夏弥身上,笑笑没吭声。
陆鹤野出了洗手间,刚经过一个拐角,就撞见眼前这一幕。
灯光明明灭灭的不远处,长沙发上围坐了一圈熟识好友,但奇怪的是,他们都被虚化,围在中间的那个女孩特别显眼,估计是气温热,她脱了外套,一件吊带白裙扎眼万分。
皮肤细腻白皙,小臂流畅,不是骨感美,而是一种很匀称的美感。直角肩上的两根细带子勾勒出姣好身材,让人看了之后根本移不开眼。
她顶着一张纯得不行的脸,两指间夹着根燃了一半的烟,面前摆着开了的酒瓶。
恰好台上播放英文歌,歌词唱到:
“In the midst of the crowds
在人海茫茫中
In the shapes in the clouds
在云烟漫漫中
I don't see nobody but you
我眼前只有你别无其他。”
“In my rose-tinted dreams
在我玫瑰漫烂的梦境中
Wrinkled silk on my sheets
床单上铺着一层发皱的丝绸
I don't see nobody but you
我眼前只有你别无其他。”
我眼前只有你,别无其他。
“小野,你今天不是走了?”
突然出现的女声把他的思绪打断,连带着一股刺鼻的香水气。
陆鹤野顺着看过去,刚从舞池里出来的一个女人站在她面前,之前也在他面前明里暗里给他暗示过不少次成年人之间的话题。
这次干脆堵住他了,扯了下肩带,“小野,我等了你好久。”
陆鹤野垂眸,“等我做什么?”
他没想和她继续周旋下去,但余光注意到朝着这边走过来的人影之后,顿时改了主意。
女人以为有戏,毕竟之前都没和陆鹤野搭话的机会,这次没想到他居然肯理自己了。
她迈着猫步走上前,变魔术一样递给他一个小方片,“懂我意思吗?”
陆鹤野装傻,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女人身后的那个女孩,“不太懂。”
女人娇笑,露出bra的带子,“你别装了。”
陆鹤野注意到夏弥的神情,低头笑了下,故意逗夏弥,音量扬了点,确保她能听到,“内衣不错,有链接吗?”
女人眼前一亮,刚要开口就被打断了。
“我给我女朋友搞一件。”
与此同时,站在不远处的夏弥心情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听到他最后那句话,才落回到地平面上。
女人走后,陆鹤野点了根烟,走到夏弥面前,低眸:“生气了?”
夏弥摇头,自然地从他兜里拿出烟盒,抖落出一根,咬在嘴角,“没有。”
烟雾蒸腾眯眼,她的目光透过浓浓烟雾与他对视,在他眼中看到了被压制住的欲。
周边的音乐声早已换成了炸耳的动感重金属音乐,砰砰砰地分贝过高,Apple Watch上面正在显示嘈杂环境,噪声级已达90分贝。
可夏弥却觉得,这些都没有她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想抽?”
陆鹤野低头,薄唇贴近她耳边,讲话的同时声带振动,惹得她耳根发烫发软,痒痒的。
夏弥瑟缩一下,忍不住后退一步,点头,“你不是也在抽。”
结果下一秒,陆鹤野很快灭了烟头,当着她的面,扯了个笑,“不抽了。”
夏弥顿了顿,对于他的举动没作出任何评价。
陆鹤野盯着她,“你刚刚那意思不就是想让我掐了烟?”
夏弥装无辜,“我没这样讲。”
“我猜的,成不成?”
夏弥又不吭声了。
陆鹤野继续:“我听了你的,你不礼尚往来一下?”
夏弥抬眉:“什么?”
“接个吻,可以吗?”
夏弥目光一错,在这种氛围下很难拒绝,下意识地点头。
结果下一秒,他吻了上来,带着极淡的烟草香。
——sun shouer.
十九岁的初吻对于夏弥来说印象太过深刻, 漫天的纸巾飞舞,吧台的重金属音乐分贝大到扰民。周围的烟气扑鼻,面前的人身上则是带着一股清甜的苦橙香。
虽然他游走于声色地带, 可周身那股清香一直存在, 给人一种迷惑性,让人觉得他是那种三好学生。
事实上,陆鹤野确实属于尖子生。
夏弥不知道他到伯恩之前是什么样子,对外是什么样儿的形象。在伯恩的那一年, 夏弥见过他身上的多样。
凌晨四点,他卧室的灯还开着,是他在学习。
深夜十二点,他未归家, 他的母亲岳女士打电话询问, 那时陆鹤野在夜场, 包场夜店,抽烟喝酒打牌玩游戏抓手指样样精通。
此刻, 夏弥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墙壁,墙上贴了一半的哑光瓷砖, 高度刚好和她的身高齐平。裸。露在外的肌肤蹭着发凉的瓷砖,惹得她阵阵瑟缩。
她净身高一米六八, 此刻穿着带了些鞋跟的休闲鞋, 大概到了一米七。可她还是得踮起脚尖同他接吻。
很快,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落在她肩膀上,摁着她双肩向下蔓延,让她不再费力地去迎合他。
陆鹤野低身来迁就她, 意识到这点后,夏弥只觉得胸口一阵热烫暖流, 心头血都热了不少。
与此同时,后背被披上一件薄外套,盖住了她的颤抖。
“很冷?”耳边是他那低沉的嗓音。
夏弥摇头,对他暂停这个吻的举动不满,双臂紧紧勾住他后颈,义无反顾地吻了上去,继续。
五分钟后,夏弥忍不住错开脸,偏头急促地换气。
这时候她的手还搭在他脖子上没动,大概是不舍得放下来。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美梦一样,她沉醉于此,不想回到现实世界了。
但梦也有结束的那一刻,让梦结束的契机便是她肚子响了两声,刚好处在音乐切换的空档期,尴尬得很。
此刻她什么也顾不上,脸颊烧红,直接埋头到面前男人的怀里,不想讲话。
偏偏陆鹤野还笑出了声,“没吃晚饭?”
夏弥不吭声。
陆鹤野啧了声,“带你去吃宵夜,待会儿别低血糖晕过去了。”
后面那句话纯属带了夸张成分在内,她又不是一天没有进食,大晚上的怎么可能会低血糖晕过去。
夏弥哼唧两声,兴许是刚和他接了个长达五六分钟的吻,此刻心里莫名出现了一种依赖他的感受。
她虽然往常看着都什么东西都不在意都不上心,但一涉及到面前这个人,她的自制力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拉都拉不回来。
陆鹤野抬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食指勾着 一串钥匙,“走了。”
夏弥眨眨眼,“你不是喝酒了吗?”
“叫了代驾。”
等到了地下停车场,等代驾的那会儿功夫,夏弥才回过味儿来,脑子晕乎乎的,估计是抽了烟的原因。
她用力睁了睁眼,“你提前叫了代驾吗?”
陆鹤野当时靠着墙,低头盯着鞋尖,没玩手机,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估计脑子里面在头脑风暴一些事情,他虽然看着混,像个不务正业整天没什么正经事的二世祖,但搞出的正经事却震惊圈内人。
当圈里朋友都在忙着结交好友开趴的时候,这位哥早就赶超别人了,考证投资项目等等,样样精通。
换句话说,在同龄人还在把幼稚心思都放在玩上的时候,这位爷早就用大人的理性思维做事儿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家的话语权比他老子高的原因,有时候岳女士到了要决策公司大方向的时刻,也会问问他的意见,只不过采取与否便不得而知了。
不过他也不是那样的早熟,在某些事情上,陆鹤野有着自己独有的天真。正如此刻,陆鹤野和夏弥一同站在地下停车场等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