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时清纠结的时候,杭思潼将两个月的房租转给了他,押一付一,刚才签完合同后梁时清自己都没发现,其实是杭思潼没拿到钥匙就不会转钱,她这是谨慎。
行李对杭思潼一个女孩子来说多,有梁时清帮忙就简单,对方直接提了三个大袋子游刃有余地放进了房间里,不过没动杭思潼的行李箱,那个行李箱摇摇晃晃,说不准一个不小心就炸开了。
搬完东西,杭思潼就招呼梁时清一块出门,她想去附近买被褥,没有被褥的话,今晚肯定睡不了。
梁时清没办法,只好跟着她一块走。
等到了楼梯口,杭思潼忽然问:“对了,刚才那个给我们橘子的奶奶,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哦,她是在喊我,然后说你漂亮,问你是不是来打工的,我就随便含糊了过去,这小区的爷爷奶奶多数都认识我,所以把我当小辈看,他们可能有些过分热情,你不要介意。”梁时清以为杭思潼是不喜欢,便有些抱歉。
杭思潼却摇摇头:“不会介意,我只是听不懂,有些好奇邻居奶奶说了什么,还有,谢谢你陪我去买被褥。”
被褥还没买到,杭思潼先说了谢谢,梁时清这下连找秘书跟助理来代替的机会都没有了,毕竟人家是专门谢谢他的,要是没陪到最后,回头给那些爷爷奶奶知道了,怕是整个小区都知道他作为房东出尔反尔了,还得挨奶奶拐杖。
下楼后杭思潼看看外面的天色,正是天干地燥还冷的季节,整个荆城都充斥着一种书里才有的冬季荒凉灰败气息,不过好处是没滨城那么干,在杭思潼看来,这边再冷,也有足够的水汽让她的皮肤不紧绷。
梁时清跟着她走到了楼下,忽然说:“小区里没有修建停车场,只有一些小花园留给大家晒衣服跟活动,你要是想坐电动车的话,得先跟我去一趟附近的停车场。”
小电驴!
杭思潼心中一喜,她记得书里有一段是阮梦梦没租到好的房子,上班非常费劲,后来努力攒下钱买了一辆小电驴,带着男主跑过一次后,男主心疼得要给她送豪车。
当然,阮梦梦最后肯定拒绝了,她那人就是视金钱如粪土的,思维异于常人。
不过这情况也有些不一样,因为就连小电驴也不是她的,是梁时清的,她要是抢着开,那不有病吗?
杭思潼纠结了一下,没说要还是不要:“我也不知道多远,你决定吧?”
梁时清低头看她一眼,默默掏出了手机:“稍等,我再打个电话。”
等梁时清拿着手机稍微走远一点打电话,杭思潼在原地乐不可支,果然少爷出门就是来体验生活的,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全是笑话。
可是笑着笑着,杭思潼又笑不出来了,她忽然想到,梁时清不知道这些、男主会因为一些正常人家买的东西心疼女主,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拥有更好的生活,所以但凡生活标准比他们低的,都很可怜且不能理解。
没一会儿梁时清从秘书那得到了回答,转身看到杭思潼时,却发现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十分不高兴的模样。
梁时清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他们就是房东与房客的关系,没必要多探究,便直接跟她说现在的情况。
幸福文苑附近肯定是有市场的,甚至就在隔一条街的位置,但这个市场每天下午七点之后就全面关闭了,早上五六点才会重新开放,路边有被褥店面,但开门时间跟市场差不多。
平时小区的人都在这个幸福市场买东西,晚上呢,就得去两公里外的大型超市,附近只有小卖部是晚上还开门的。
两公里不算远,有小电驴就几分钟的事情,梁时清不介意捎杭思潼一程。
杭思潼抹了把脸:“有点远了,那夜市呢?”
梁时清呆滞,他哪里知道这边的夜市在哪里,拿手机的手蠢蠢欲动,又想找人了。
看到梁时清这幅样子,杭思潼立马说:“停停停,别再打了,你奶奶一晚上被你骚扰好几次了,老人家晚上睡得早,你这一惊一乍的,今晚怕是休息不好,这样,要不你把小电驴借我,我给你租金,回头你要用,我再提前给你充满电,可以吧?”
其实梁时清自己也不想去,他今晚过来是因为刚好遇见第一个租客,觉得很新奇,没想到当房东也如此麻烦,这活不适合他,现在杭思潼要自己去,他高兴还来不及,当即掏出钥匙塞杭思潼手里,还说可以带杭思潼去停车场,语气比他租房的时候热情多了。
杭思潼觉得好笑,没多说什么,跟着他去到三百米外的公共停车场,找到了那辆黑色小电驴,就要把租金转给梁时清,被梁时清拒绝了,他说最近杭思潼肯定需要跑来跑去买东西,借她几天不收钱。
眼下正是用钱的时候,杭思潼就没推辞,骑着小电驴离开了。
梁时清自己一个人站在停车场外,目送杭思潼离开后让自己的秘书来接他,没有小电驴,他得走出这片街区才有公交车,他又不是傻子,干嘛废这个劲儿。
秘书来得很慢,差不多过了快一个小时才到,大冬天的还出了一身汗,外面穿着修身帅气的长风衣,里面是三件套西装,看着就冷。
不过梁时清习惯了他的装扮,以为是他的喜好,从不多说什么,见人来了,就立马坐到小电驴后车位上,接着说:“回头你找个人接手这个小区,负责租房事宜。”
等梁时清坐稳,秘书缓缓启动车子:“收到,不过老板啊,你今天收租不顺利吗?”
其实今晚梁时清并没有一直给奶奶打电话,第三个电话是给秘书打的,梁时清始终怀疑,就是因为秘书没当过房东,收集到的信息才有错漏,让他在房客面前尴尬得不行。
“你还说!你怎么给我收集七错八漏的注意事项?我脸都要丢没了!”梁时清一生气就容易冒出奇怪的方言词组来,那在普通话的词句里并不准确,但秘书也是本地人,听得懂。
等梁时清说完,秘书觉得有些不对:“老板,缺的那些东西我确实不知道,我认,但是,老城区有共享电动车、手机有地图导航,再不
济还能在那种分享软件上搜,这不比直接让你带着走、又向你借电动车简单吗?”
梁时清:“……”
秘书突然一脸恍然的样子:“老板,你不会遇上捞女了吧?”
在“捞女”这个南方方言里的词汇在网上走红前,对这种女孩子的统称是“拜金女”,主打的就是有钱可以放弃任何东西,她们只要钱。
秘书对这位老板的第一个租客印象只有:看起来像是第一次来荆城、不认识路、还不会说方言,连带着都不会听。
如果一个外地客连方言都不会听,其实不管有没有拜金的意思,本地人都容易直接喊捞女,来打工捞钱的跟真的来捞大款钱的,在许多歧视外地人的本地人眼里,都没什么区别。
梁时清沉默一会儿:“你别说这么难听,人小姑娘户口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可能是家里出意外才背井离乡,人生地不熟的,搭把手没什么不可以,我看她手机也很破,估计是用不了共享、手机里也没可以搜索地图的软件,回头你找的人,态度记得好点。”
秘书听梁时清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刻板印象了,当即承认错误,并且说后面找人代理,他会亲自面试。
另外一边,杭思潼骑着黑色小电驴,看过电量后就没了逛的心思,不知道梁时清是从哪里开过来的,居然只剩下三格电了,要是开远点,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
可是没被子跟空调,今晚怕是要冻死在出租屋里,杭思潼掏出自己有些旧的手机,顶着无限缓慢的加载,试图打开导航。
原本杭思潼的手机很贵,永远只用最新款,当折叠手机出来的时候,她还想办法弄了一台,可是很快她就发现,折叠手机会有折痕,显得她没钱换手机,还很不好出手,就换别的了。
现在这台旧手机是杭思潼卖掉上一台手机后在二手市场淘的,其实她没那么虚荣,直接去买几百块的便宜旧款也不是不可以,还很好用,偏偏她拉不下面子,卖掉昂贵的新款手机后,还是买了同个大牌子很多年前的版本。
仿佛这样就能显得她不是没有钱,只是旧款一直没换,就接着用。
手机卡得厉害,电量还拼命掉,掉得比小电驴还快,杭思潼双手捧着,不敢催也不敢拍它,在路边等了许久才等到地图全部刷新出来。
导航有点迟钝,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好在地图是对的,杭思潼看了眼地图,将大概路线记下来后就试着往那边走。
老城区的红绿灯很少,路也狭窄,全靠行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杭思潼对这种贫穷又狭窄的地方很熟悉,很快找到了夜市,非常热闹,各种吃喝都有,还有一些晚上才出来的便宜批发铺子,可以买被子衣服,甚至连自行车电动车都可以便宜买。
杭思潼找了位置停车,忍不住进去逛,一直逛到半夜十二点,她看见什么便宜的、看起来很漂亮的都想买,要不是小电驴限制了她,她能抗很多东西回去——荆城物价虽然也不便宜,但夜市里的东西比滨城便宜很多很多!
这种属于贫民的物价,让杭思潼更有信心,就算她躲到原著完结,一直不工作,也不用担心饿死了!
带着一堆东西回去,杭思潼进了小区才发现,这个时候小区里除了路灯,没有任何一户人家的窗户是亮着的,老年人睡得早,小区晚上安静得连虫鸣都听得见。
反正杭思潼是没遇见过这样的地方,从前她在多旧的地方,还是有年轻人,晚上多少弄出点声音,而这个小区过分健康了。
杭思潼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尽量不弄出声音,偷偷摸摸回到三楼,打开自己房门,到家后整个人放松下来,被褥跟一堆东西堆在地上,她直接躺上去,一动不想动。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到杭思潼忍不住回想起这几天的事情。
搬家与逃亡真的很累,当时杭思潼分不出精力来思考自己做的事情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又会不会被发现,她只是疲惫地按照一开始的计划前进,就连遇上了明显是富二代的梁时清,都没有分辨出他具体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她好扮演出来。
直到现在,身体极端疲惫,大脑却依旧兴奋,让杭思潼回顾起了这些天的事。
首先是她寄出了最后几份自己的大牌日用品,到了周五的时候,她还没到荆城,姚美辰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她让姚美辰把东西放在滑梯下面就可以了。
按照姚美辰的性格,她肯定不会再等,直接将东西丢下就走。
这也就会造成后续影响——下一个周五,姚美辰再过去,她就会发现,杭思潼并没有拿走前一周的生活用品,接着会发现她早就退租了,连押金都没要,连带着意识到,一向爱慕虚荣的杭思潼,宁可不要八百万都要偷偷跑掉。
她们后续想怎么处理,杭思潼不想现在废脑子思考,反正她们只要一天没找过来,她就还能过一天安生日子。
今天周日,杭思潼原本没多想,现在倒是猜测,她之所以会遇上梁时清,是因为梁时清在周末之前刚好被奶奶过户了一套小区,他觉得新鲜,所以蹭奶奶的号玩,遇上的第一个客户就是她,于是什么都没准备完全就急匆匆过来玩了。
大少爷看见新东西好奇很正常,这样的大少爷,要说会喜欢什么人,大概是有趣的灵魂吧。
杭思潼也是瞎猜,她也不是那种看一眼人就能知道对方什么本性的人,她又不是算命的,哪里有这种厉害本事,只是按照人的行为习惯、行事逻辑去推理对方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租房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安生下来,梁时清明显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急匆匆来玩了一阵,发现租房很麻烦,那明天就会找人来代理,代理的可能是小区管理人,也可能是他手下的助理。
总之,不会再是他本人。
杭思潼想借他的小电驴以及想让他带路,理由还真是她不想出钱也不想用破烂手机等,虽说最后还是靠自己了,但借到了小电驴,就等于有了第二次联系的机会,不算特别亏。
话又说回来了,姚美辰那边一旦发现不对,她估计躲不了多久,她把精力放在梁时清身上到底值不值得?
换句话说,梁时清能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愿意给她钱、给她庇护呢?
杭思潼估摸着以楚雯蓝的势力,找过来最快需要两周左右,算上姚美辰不知情的一周,大概三周,如果她幸运,大概能撑一个月,一个月想让一个男人死心塌地,好像有点困难。
反正她做不到,女主也不是光靠一个月的相处就让男主念念不忘的。
算来算去,好像勾搭梁时清这件事,并不值当,一来对方家中势力未知,二来对方看起来再傻上头也肯定有长辈把关,她没那么容易突然就成为人家心中至死不渝的爱人了。
杭思潼想得脑袋都大了,还试图从女主的生平里得到一些经验。
从前跟女主相处,她都把女主当傻子看,现在有了全文,才知道女主的选择,看似每个都愚蠢,其实刚好能赢得男主的喜爱,每一次让男主生气的选择,都是在加深男主对她的爱意。
最简单的一件事就是,女主阮梦梦其实是男主封闻聿家中保姆阿姨的孩子,小时候由于九年义务教育要上学,求了封家的夫人,可以带孩子过去一块生活,阮梦梦就跟封闻聿认识了,但女主因为不当男主狗腿子,从此被男主记在了心里。
小小年纪的男主生来高贵骄傲,哪怕是同龄的发小都捧着他,把他当太子一样供着,突然出现一个完全不鸟他的人,怎么可能忍住不好奇、不生出逆反的心理呢?
这个情节算是许多小说里常见的了,女主是下属/保姆/管家等人物的孩子,从此得到了跟少爷朝夕相处的机会,另类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阮梦梦跟杭思潼说过,因为她从小就看见了母亲如何在主人家卑躬屈膝,所以她永远不会向封闻聿低头,无论封闻聿怎么看她。
杭思潼不太能理解她这个逻辑,但不得不承认,阮梦梦确实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给封闻聿好脸色,是她们都大学毕业了,两人又重逢后才慢慢相爱走到一起。
相不相爱 ,
杭思潼不懂,她只知道,阮梦梦因为贫穷且坚强,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封少奶奶的位置。
小时候阮梦梦宁可自己上学都不蹭少爷的车,每天累得跟死狗一样还说当锻炼了,可最后男主还是硬逼着她一块上学。
这件事的具体原因杭思潼以前不知道,小说里倒是明确写了,春季多雨,有一天风太大,阮梦梦撑着伞踩自行车被吹翻了,回去后大病一场,后来男主就心疼了,强硬地不许阮梦梦再独自上下学。
同样是跟一个男生初识,阮梦梦一场大病就得了男主的关注,杭思潼在想,她要不要利用好姚美辰,如果她们真的找过来,她人生地不熟的,跟唯一认识的男人求助,很合理吧?
尤其,这个男人喜欢用钱解决一切麻烦,是个非常好骗的冤大头。
就算梁家最后无法真的保住她,可只要拦住一些时间,她也可以继续跑路,相信梁时清再差,给她争取一点逃跑时间,也还是可以的。
赌赢了她稳赚,赌输了,也不亏。
杭思潼一晚上没睡,都在收拾东西,初来乍到,总觉得什么都缺,被子好像也不够暖和,毕竟是夜市的便宜货,能抗一晚上已经很厉害了。
熬到天亮后杭思潼本来准备睡觉,却死活睡不着,躺在陌生的床上,盖着不是很暖和的被子,还加了自己的便宜羽绒服。
荆城天亮的时间比滨城稍微晚一点,平时滨城早上六点半过后就天亮,荆城得六点五十过后,杭思潼想着滨城跟荆城的区别,愈发觉得自己可怜,但是她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天亮后没有窗帘,更难睡了,外头风一直吹,把窗户吹得哐哐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玻璃给吹破了。
死活睡不着后杭思潼干脆起来继续摆放东西,顺便洗澡洗头。
昨晚杭思潼弄完并没有洗澡,卫生间在阳台边上,实在太冷了,还没有浴霸,全靠一身正气,她顶不住,想着囫囵睡一觉再洗,结果根本没睡着,还是得起来洗澡。
白天洗澡就舒服多了,至少体感上没那么冷。
出租屋没有洗衣机,贴身衣物也不可能拿去给洗衣房洗,杭思潼想自己手洗,却发现屋里没盆没桶没晾衣架没衣架。
什么都没有,杭思潼又开始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同样一本小说,那么多女配,偏偏她最惨,作者是多跟她过不去啊?
就在杭思潼想找东西泄愤的时候,听见消息提示音,翻到手机一看,是一个新的联系人,对方的验证消息说是小区代理人。
杭思潼愣了一下,旋即想起来,昨晚她就知道,凭借梁时清这种大少爷的尿性,发现当房东这件事吃力不讨好之后,肯定会立马找人管理,想来以后她这边有任何问题,就算去问了梁时清,也会被对方说“你可以去找代理人”。
不过杭思潼还是很快通过了对方的申请,并且礼貌询问,什么时候可以把证件给她,让她去办暂住证。
任何不是当地户口的人想要去外地租房生活,都要办暂住证,名字可能不一样,但必须要去办,有的城市比较方便,房东直接在城市软件上就可以办好,不用租客跑派出所。
而荆城并不在这个行列,还需要房东拿出证件,由租客自己到派出所申请办理。
杭思潼昨晚没有提醒梁时清这件事,本来想看看能不能再跟他联系,现在既然代理人主动加了,显然是梁时清特地交代的,那她就必须说出来,不然回头在梁时清那边,她又成拜金女配了。
从阮梦梦的经验让她明白,第一印象很重要,她跟梁时清初遇已经不太可能留下什么太好的印象,后续的相处就要与曾经那些男主们区分开来。
其实杭思潼不是不会演得像个白茶女孩,她只是觉得,从前那些男主,看到她善良单纯,说不定还会觉得她是学阮梦梦的,所以为了区分开,她得变成他们喜欢的另外一个样子。
谁知道他们所有人都只是看在她表演,跟耍猴一样给她错误的信息,最后反过来说她活该。
如今碰上性格稍微正常点的梁时清,杭思潼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阮梦梦那套好用,谁不喜欢坚强勇敢善良阳光的人呢?
跟代理人约定好时间,杭思潼收拾自己的动作麻利许多,她带出来的衣服不多,勉强能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来,她现在手头的东西都是并夕夕买的,每样都不超过三十块。
该说不说 ,其实梁时清赔她一万五,其中至少有一万四是白给的。
代理人过来得很快,早上十点半就到了,时间刚好,对方是个阿姨,年纪大概四十几岁,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头发倒是梳得一丝不苟。
杭思潼给对方开门,互相问候过才知道,这位阿姨梁时清家的,很多年了,现在即将退休,听说家里少爷需要一个人管着小区,就过来帮忙了,反正她平时要忙活的事情不多。
荆城很多这种住家的、与主家几乎是活成了一家人的阿姨,她们是很早就跟着主人家生活了,从前照顾主人家,后来照顾家中孩子,等孩子们长大了,还会继续住家照顾,没有子女,将来主人家的孩子会给她们养老送终。
这些事情杭思潼自然不知道,不过她听说过荆城一些老旧风俗,一听这位阿姨说是梁家出来的,她就多少有点心思,不过没明确表现出来。
阿姨说自己就叫花姑,从前的女孩子没几个有名字的,都是喊一些代号,喊得久了,就成了名字,跟着叫她花姑就行,是名字,也是昵称。
杭思潼点头应下,帮忙在花姑的手机上备注自己的名字,因为她名字里的潼不算常见。
两人去派出所路上简单聊了一下,花姑本人就是健谈的阿姨,杭思潼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看花姑想打探自己的消息,她也不吝啬,一句没问梁时清如何,只要花姑问,她就直白回答自己的情况,也只说自己的情况。
“你是哪里人呀?”
“我其实不太清楚,因为我小时候是被拐卖的,后来在滨城被收养,长到十六岁,就自己出来生活了。”
“天啊,你没想过找到自己的爸妈吗?”
“想过啊,但是警察叔叔说,他们没有看到任何一条关于寻找我的寻人启事,加上那个拐卖团伙的拐卖路线经过了一些南方山区,所以警察叔叔觉得,可能我不是被拐,是被卖的,但这事没证据,也不好说死。”
一来二去,花姑从杭思潼这里,大大满足了自己的八卦yu,最后看杭思潼的眼神都充满怜爱,从派出所出来后直说以后可以多去找她玩,花姑别的没有,就是做得一手好菜。
“荆城人,都爱喝汤,我看你太瘦了,气色也差,以后我过来给你带汤啊,你有没有什么过敏或者忌口的?”花姑握着杭思潼的手,心疼地说。
年纪大的阿姨看到可怜小姑娘总是忍不住散发善心,尤其杭思潼的身世确实可怜,亲生父母不要、养父母丢弃,如今还背井离乡到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地方求生,怎么看都很可怜。
杭思潼笑着说:“那就谢谢阿姨了,我什么都能吃,不挑食,阿姨的手艺好,我肯定全部能吃光光。”
花姑笑得合不拢嘴,要不说女儿都是小棉袄呢,娇俏可爱又贴心,情绪价值给满,谁不喜欢啊?
现在小区里只有杭思潼一个新客户,所以花姑这次过来,就是单独为了她的,现在聊得好,花姑干脆带着杭思潼认识小区里那些老人家。
“潼潼啊,你别看这小区都是老家伙,从前啊,他们可都是跟老夫人一块长大的,都是值得尊敬的爷爷奶奶哦,她们偶尔还会一块打麻将,平时多跟奶奶们问好,知道吧?”花姑一边说一边拉着她往小区里的棋牌屋走。
那棋牌屋昨晚杭思潼都没看见,现在被花姑带进去了,才看到里面摆着各种桌子,老头们下棋的下棋、打牌的打牌,老奶奶们也有打牌的,还有打麻将。
花姑进屋后礼貌问了一轮好过去,每个人都认识她的样子,把她当小辈看,花姑小花混着喊。
等他们叫完人了,看到后面的杭思潼,纷纷说“哟,来了个漂亮姑娘啊,是昨晚清清带来的吧”之类的话。
其中有说奇怪普通话的,音调虽然奇怪,但
杭思潼好歹能听懂一些了,勉强知道他们的意思,她赶紧一口气问好过去,一个没叫错 。
会叫人的小姑娘就很招人喜欢,尤其是他们问杭思潼会不会打麻将的时候 ,杭思潼说会一点点,但不一定会荆城的,老奶奶们忙说无所谓,打几盘就会了,于是招呼杭思潼上手。
有时候关系就是这么拉近的,因为某个同样的喜好、因为感觉对方是个很好的人。
杭思潼没在牌桌久待,被花姑叫走了,她几局下来,不输不赢,但玩得很热闹,至少哄得老太太们很开心,她们都这把年纪了,输赢根本不重要,只是想让人陪着玩,而杭思潼每一次看起来蠢蠢的出错,在她们眼里都很有意思。
花姑将杭思潼带出来后,跟她说:“潼潼啊,你平时周末陪他们玩一玩就行了,不要沉迷,他们有养老金不缺钱,你可得好好工作,知道吗?”
“我有分寸的花姑,放心吧,我刚才,不输不赢。”杭思潼眯起眼睛笑得狡黠,跟只小狐狸似的。
一听,花姑噗嗤笑出来,抬手戳戳杭思潼的脑瓜:“鬼灵精,花姑得回去了,今天也没什么新客户,你有什么想要的吗?老城区这边买东西不方便,有需要的话,花姑下次可以给你带。”
杭思潼眼睛一亮:“哎呀,正好有件事我不知道怎么办呢,花姑,我有点怕梁先生,但是我昨晚要去买被子过夜,所以借了他的电瓶车,昨晚我已经充好电了,今天可以麻烦花姑开回去吗?”
花姑表示理解,她知道昨晚杭思潼到荆城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没有车不太方便,就算有共享电瓶车,也需要花钱,干嘛不直接借呢?
至于杭思潼说自己有点怵梁时清这事,花姑觉得问多了有点尴尬,就没多说什么,直接应下开了电瓶车回去。
等回到附近郊区里的农场庄园,花姑找到刚午睡起来的老太太,跟她说了今天去小区的事,说新客户就一个,是个可怜的小姑娘。
“就是啊,要不是确实没钱,哪里有小佬哥会到那边去住?”老太太是梁时清的奶奶,从前就是港城的大小姐,说话带着股懒音。
花姑点点头:“是啊是啊,我看那妹崽好可怜,她还同我讲有点怕阿清,是不是阿清昨天去的时候,第一次,办不妥事,发脾气了啊?”
都是自家人,谁不知道谁啊,花姑这么一说,老太太就想起来昨晚那两个连着打的电话,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就说:“打电话叫他今晚回来吃晚饭,我看下他是有多讨厌人家,还发脾气。”
悄悄给梁时清挖了个坑,杭思潼都能想到花姑回去如何跟梁时清的奶奶说,她其实没说假话啊,谁让梁时清开局就撞了自己的行李箱?
加上他话又不多、人高马大的,杭思潼作为一个背井离乡的可怜小姑娘,害怕不是很正常吗?
至于梁时清会不会被奶奶教训一顿,这可不关她的事了。
午后杭思潼出去找东西吃,上午她跟花姑跑了一路,后来在棋牌室吃了一点,本来没多饿,过了中午却又突然觉得饿了,她便想着出去吃点荆城特色食物,顺便下午逛逛附近的街道跟市场。
既然决定到一个新城市生活,那自己生活的街区总要很熟悉,不说将来买东西方便,哪天她要跑路,肯定也是熟悉道路更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