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周宴舟是陈西没见过的。
聚会上他身边虽然堆了不少人?,可他身上总是有股孤单、落寞的气?质,好似没什么?知心朋友,也对这个世界没什么?特别大的期待。
可他什么?都不缺,怎么?会落寞呢?
陈西想不通。
一辆出租车缓缓停靠在路边,司机摇下车窗询问陈西走不走,陈西当即回神,甩掉脑袋里的胡思乱想,匆匆钻上车。
报上地?址,陈西坐在后排,握着手机给周宴舟发短信问他醒没醒。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陈西就懂了,他要么?在忙要么?压根儿没睡醒。
出租车到达人?民广场,陈西递出一张百元大钞,坐等司机找完零钱,陈西将其一把丢进玫瑰花包,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跑进人?民广场第二高的建筑。
那是周宴舟最近常待的地?方,陈西来过不下五次,早已经轻车熟路。
春节期间西坪突然冒出了许多人?,平时?上电梯都不需要排队,这次却排了冗长的队伍。
陈西站在队伍中间,这才想起楼上有几家?饭店,经常有人?包场操办婚礼、生日宴、乔迁宴什么?的。
今天有两家?正在办喜事,一家?办婚礼,一家?满月宴。
陈西前后左右的客人?都是去吃席的,前一秒陈西听见左边的客人?私下讨论着婚礼上男方来了八万八的彩礼,女方父母送了多少床被?子……最后得出结论,两家?真是门当户对。
陈西还没来得及消化,又听右边的客人?说满月宴上女方妈妈大发脾气?,原因是婆婆嫌弃儿媳妇生了个女儿。
怎么?说,一地?鸡毛。
陈西这个距离合法婚龄还有好几年的人?都禁不住摇头,婚姻给人?带来的到底是什么??
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陈西就已经排到了电梯门跟前。
电梯打?开?那瞬,里头的人?争先恐后地?走出来,仿佛开?了闸口的洪水一下子泛滥开?来。
陈西躲避不及,差点被?一个四?十岁的大叔推倒。
她新换的小白鞋也被?踩了两脚,鞋面上印着灰扑扑的鞋印。
陈西来不及低头就被?阿姨们推进电梯,挤到了最角落。
她在夹缝t?中呼唤,询问能不能摁一下22楼。
刚开?口,就见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替她摁了22楼。
陈西感激不尽。
八楼是宴席,到了八楼,电梯里的人?散得一干二净,只剩陈西一个人?。
陈西望着空荡荡的电梯,莫名松了口气?。
她低头瞄了一眼鞋面才发现鞋子已经脏得看不出原貌了,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吐槽:“我的新鞋啊。”
电梯到达22楼,陈西等着电梯门缓缓打?开?,她一口气?走出去。
拐过两个转角,陈西站在角落那间套房门口,对着门牌号深深地?呼了口气?,然后重重地?摁下门铃。
连续摁了四?五下都没反应。
陈西只好敲门,刚开?始敲得比较轻,敲到最后力道越来越重。
不知道敲了多久,里面终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陈西听到动静,立马停止扣门。
她屏住呼吸,默默后退两步,打?算迎接周宴舟的起床气?。
咔嚓一声,门被?人?从里打?开?。
陈西视线由?下往上,先是瞄到一双黑色静音棉拖,再往上是同色系的棉质睡裤、睡衣,最后对上的是一张人?神共愤的俊脸。
此刻,这位俊脸的主人?满脸困意,头发乱糟糟的,眼皮半眯着,上半身没骨头似地?倚靠在门沿,单手插着兜,斜睨一眼门口的陈西,嗓音沙哑道:“……这么?早?”
说着,男人?侧过身给陈西让出一点距离,示意她先进来。
陈西诧异地?瞄向周宴舟,有些惊讶他今天竟然没发脾气?。
周宴舟将陈西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翻了个白眼,一把将人?拽进房间,然后嘭的一声摔上门,转身懒洋洋地?走进卧室。
二度关门时?,陈西有预见性地?捂住了耳朵,免得被?噪音惊破耳膜。
她来过好几次,对套房的布置已经了熟于心,她淡定地?绕过地?上的啤酒瓶、矿泉水瓶、外套、领带走到沙发,然后捞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调了个综艺节目,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默默盯着电视屏幕。
综艺很无聊,陈西看几分?钟就没兴趣了。
她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竖着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不知道那人?在干嘛,里头噼里啪啦一阵响。
好不容易等里头安静下来,陈西困得直点头。
周宴舟换完衣服出来扫了一圈套房,瞥见陈西窝在沙发里打?瞌睡,周宴舟抬起大长腿不慌不忙走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警惕性太弱,周宴舟人?都站在陈西面前了,她还闭着眼补觉。
周宴舟皱了皱眉,抬腿轻轻踢了一下陈西的小腿。
陈西立马惊醒,条件反射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慌乱。
周宴舟被?她的举动逗笑?,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双手插兜,抬着下巴,神态懒洋洋地?问:“昨晚没睡好?”
“口水都流到下巴了。”
陈西下意识摸向下巴,干干净净,哪有什么?口水!
察觉到周宴舟在故意逗她,陈西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眼周宴舟,小声嘀咕:“烦死了。”
周宴舟看她皱着一张漂亮小脸,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脸颊,故意捏出一个笑?脸。
陈西:……
周宴舟无视她的不满,语气?淡定道:“小小年纪皱什么?眉头,笑?起来多好看。”
陈西:“……”
她又不是卖笑?的!
见陈西挣扎,周宴舟松开?手,转过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底下热闹的广场,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我饿了。”
陈西摸着被?捏到泛红的脸颊,朝周宴舟的背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谁让你这么?晚才起来。”
周宴舟听着陈西抱怨的声音,侧身靠在落地?窗,眼眸低垂地?瞥向她,没好气?道:“昨晚应酬结束已经凌晨三?点,回到酒店洗漱完上床四?点多。早上又被?一个电话吵醒,线上处理了两个多小时?的工作,我到现在拢共睡了不到五个小时?。”
“你倒好,不心疼我还嫌弃我起得晚。”
说到这,周宴舟掀了掀眼皮,语气?无奈道:“小白眼狼。”
陈西:“……”
她又不知道他昨晚这么?晚才睡……
或许是被?周宴舟唬到,陈西还真有点怜惜周宴舟,她眨眨眼,满脸无辜道:“……那你要不要再去睡会?”
周宴舟被?气?笑?,他双手搭在胯上,凉嗖嗖地?问:“都被?你吵醒了还怎么?睡?”
陈西:“……”
他要是不约她吃午饭,她能来这么?早?
周宴舟也就逗逗陈西,看她低着脑袋,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周宴舟的起床气?散了个一干二净。
他想起什么?,又折返回了卧室。
再出来,手里多了个手机。
解锁看了眼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周宴舟注意到陈西半小时?前发的短信,他挑挑眉,当着陈西的面念出来——
「你饿不饿?我给你带份饺子?」
「醒没醒啊,要是我到酒店你还没醒,我就不理你了。」
「周宴舟,你是不是还没起床,我就知道你又在骗我!」
陈西也没想到他贴脸开?大,她被?他念得面红耳赤,当即就想去抢手机,哪知道周宴舟早就预判了她的动作。
他伸直手臂,任由?陈西急得跳脚,在他身上胡乱摸。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西气?得放弃了抢手机,她自暴自弃地?说:“随便你!”
周宴舟将手机揣回裤兜,耸了耸肩,满脸淡定道:“胆子不小啊,直呼我大名。”
“说说,我哪儿骗你了?”
陈西扭过头背对周宴舟, 不想看他。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周宴舟见她不吭声,握拳凑到唇边假意?咳嗽一声, 声音说不出的温柔:“吃饭去?”
陈西早就饿了, 她眨眨眼,点头。
没?出?酒店大楼, 两?人就在13楼的一家饭店吃了午饭。
等?餐时陈西撑着下巴, 视线毫不掩饰地落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他在处理一个临时发过来的紧急文件, 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周宴舟看完文件,脸色臭得跟什么?似的, 浑身罩着一层冰霜, 令人不敢靠近。
或许是将所有的工作?任务都安排在了年后, 他今日没?穿正装, 里头穿了件连帽的黑色卫衣, 外面套一件质量上乘、充绒量饱满的羽绒服, 他整个人年轻了好几岁, 像刚进校园的男大学生?。
如果刻意?忽视他那双闪烁着怒意?的桃花眼的话, 他这张脸还是挺年轻的。
菜一道道上桌, 色香味俱全, 有种参加宫廷盛宴的错觉, 陈西盯着这一桌子?都忍不住咽口水, 可惜对面的男人置若罔闻。
陈西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动筷, 她撇撇嘴,终于?捞起筷子?, 迫不及待地夹了块糖醋排骨塞进嘴里。
厨师手艺绝佳,陈西只吃一口, 味蕾就被折服。
顾不上男人,陈西一口气吃了好几块排骨,又接连尝了好几道菜,每一道都超乎她的想象。
周宴舟处理完工作?,抬眼瞧见对面的小姑娘嘴里包着东西,一脸的陶醉、痴迷,他视线粗略地掠过一桌子?菜,曲起手指扣了两?下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陈西终于?想起男人的存在,咬着筷子?,满脸心虚地盯向男人。
周宴舟瞥了眼她嘴角的油渍,嚯了一声,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一个人吃独食?”
陈西放下筷子?,抬着下巴指了指周宴舟的手机,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刚刚叫你了,你自己不理我。”
周宴舟若有所思睨了一眼陈西,没?好气地问:“敢情是我的错?”
陈西笑着点头,雾蒙蒙的杏眼里装满了无辜,好似周宴舟只要多说一句话都是冤枉她。
周宴舟啧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筷子?,当着陈西的面夹了块排骨放碗里。
一碟子?排骨只有七八块,陈西刚刚吃了大半,如今碟子?里只剩最后两?块。
陈西看到周宴舟夹了一块,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
周宴舟余光注意?到陈西的小动作?,他顿了两?秒,最终将那块排骨夹给了陈西:“怎么?跟守财奴似的,瞧你这护食的样?儿,多丑陋。”
陈西意?外周宴舟的举动,不过因?为那块排骨,她打算不跟他计较了。
她夹起排骨一口塞进嘴里,恨不得连骨头都一起吞了。
周宴舟没?眼看,他替陈西盛了一碗丝瓜虾滑汤,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汤喝了一小半,周宴舟放下勺子?,毫无征兆地提起:“高考想好考哪儿了吗?”
陈西喝汤的动作?一滞,她抬眸不解地看向男人,对方好似随口一说,并?没?预料的那般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她当然想好考哪儿了,可是她对上男人那双极不真诚的眼睛,忽然不想说实话。t?
她很淡定地放下勺子?,接着一本正经地撒谎:“不是还有一年多吗?早着呢,我还没?想好。”
周宴舟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料到陈西会这么?模棱两?可。
他突然没?了胃口,放下碗筷,他善解人意?地回复:“慢慢来,不着急。”
好似一个充满气的气球,突然破了一个小口,里头的气体一溜烟地跑光?
陈西那颗小心脏被周宴舟吊得不上不下,她双手贴在膝盖,抬起头颅一动不动地望着对面的男人,破口而出?:“你想我考去北京吗?”
这话问得太有针对性,周宴舟这个常年混迹在女人堆里的人竟然不敢轻易答复。
他不着痕迹地避开那双炙热的杏眼,抽出?一张纸巾擦掉手指上的油渍,将废弃的纸巾丢在桌上,终于?肯正视眼前的小姑娘。
或许是餐厅氛围太和?谐,又或许是周宴舟现在心情欠佳,他态度一改往常,语气也变得十分严肃:“陈西,这是你自己的人生?,没?有人能替你做主。”
“我不希望我的三言两?语改变你的决定。”
陈西心一沉,她其实没?抱任何希望,可真等?到男人这般冠冕堂皇地找借口,委婉地拒绝她,她还是有些难受。
只是自尊心作?祟,陈西当时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然后风轻云淡地说出?她的答案:“哦,我知道啊。”
“我高考结束想去上海,你觉得FDU怎么?样??”
不怎么?样?。
周宴舟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他皱眉瞧向对面似要跟他作?对到底的人,再也没?了刚刚的淡定。
他掠过眼前的残羹剩饭,眯着眼,任由探寻的目光在陈西身上逡巡,“你不是想考R大?”
陈西莞尔一笑,将出?尔反尔表现得淋漓尽致,她晃动脑袋,一脸无辜道:“我现在不想考R大了,想去上海了呀。”
周宴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就觉得胸口闷得慌,偏偏又不能向对面的人发火。
见陈西吃得差不多了,周宴舟丢下一句“我去结账”,便?起身离开餐桌,他脚步凌乱,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陈西坐在座椅里没?动,她手撑着下巴,歪头看着窗外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下来。
她看了眼时间,晚上六点半,距离放烟花的时候不到一个小时。
周宴舟结完账没?回到餐桌,而是去洗手间抽了根烟。
再出?来,陈西还坐在靠窗那桌。
她侧着身,露出?半张脸,那双湿漉漉的杏眼里装满了迷茫,好似遇到了什么?重大难关,想破脑袋也找不到一个绝佳的解决方案。
周宴舟站在原地插兜看了会儿,一肚子?的气突然烟消云散。
他那时候想的是,他跟一个没?成年的小屁孩计较什么?。
毕竟,这事儿怎么?看都是他占便?宜。
收拾好情绪,周宴舟大步流星走上前,从善如流地拍了拍陈西的肩头,眼神示意?她该走了。
陈西回过神,消化了好几秒才站起身,跟着周宴舟离开餐厅。
钻进电梯,周宴舟手落在楼层按键犹豫不决,他掀掀眼皮,视线落在靠在角落里的陈西,开口询问:“想在房间看,还是下去看?”
周宴舟住的套房位置绝佳,刚好可以看到烟花秀的全貌,按周宴舟的想法,他是决计不会跑下去凑人头。
可他大老远从美国折腾回来,到底是为了陪她,还是选择尊重她的意?见。
陈西眨眨眼,在周宴舟的注视已经,脱口而出?:“下去看。”
话音刚落,周宴舟就摁了数字「1」,按钮亮起红光那刻,陈西望着眼前身高腿长?的男人,鼻子?莫名一酸。
下到八楼有几个客人钻进车厢,周宴舟先?一步挡在了陈西面前,替她隔绝了被推搡的可能。
陈西被困在角落,入目的是周宴舟挺阔的背影,羽绒服充绒量大,后背很鼓,陈西趁着没?人注意?,伸出?食指轻轻地戳了下羽绒服。
刚戳下一个小洞,很快又被填了回去,陈西乐此不彼,戳了好几次。
周宴舟察觉到陈西的小动作?也没?管她,由着她乱戳。
电梯到达一楼。
客人如洪水般涌出?去,留到最后的只剩他俩。
周宴舟看人都走光了才挪动步子?,他一走,陈西的视野突然开阔。
刚出?电梯就被一股刺骨的穿堂风吹成了大傻子?,陈西没?扎头发,风扫过来,发丝糊了她一脸。
她下意?识缩住脖子?,试图将自己藏进羽绒服里。
周宴舟回头瞥见她的狼狈样?,好笑地扯了下嘴角。
下一秒,他大步走到她跟前,替她挡了大半的风。
大庭广众下,向来矜贵、倨傲的他竟然弯下腰,扣住她的羽绒服下摆,一点一点地替她拉好拉链,一直拉到领口才松手。
看她冻得鼻尖通红,周宴舟伸手拨开她脸上的头发,替她将羽绒服自带的帽子?盖在了她的头上。
陈西彻底傻眼。
等?反应过来,周宴舟已经握住她冻僵的手指慢慢走进了人群。
他的手宽大、温暖,在这冬日仿佛有源源不断的热量。
陈西边走边看他,因?为身高差的缘故,她只看到他优越的下颚线以及性感的喉结。
西坪人民很爱看烟花秀,不到七点,人民广场便?堆满了人。
陈西他们被人群簇拥着挤到了最里层,周宴舟一直护着她,没?让她受到碰撞、挤压。
临近八点,陈西一眼看过去,全是乌泱泱的人头。
她有点后悔下来看了,明明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里,非要出?来挤。
她仰头望向周宴舟,眼里充斥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迷恋。
对方误以为她冷,顾不上其他,抬手将她搂进怀里,敞开羽绒服为她取暖。
一时间,陈西忘却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忘却了即将开始的烟花秀,忘却了他俩各方面的差距,只想亲他。
八点整,对面漆黑的夜空突然绽放出?绚烂的烟花,人群本就躁动,这一刻更是骚动不已。
周宴舟第一次置身其中,看着对面噼里啪啦炸开的烟花,多少有点新奇。
他还没?来得及欣赏就感觉到衣袖被人拽住,周宴舟低下头,疑惑地瞥向怀里的小姑娘,对方做出?一个向下的手势,周宴舟迟疑地弯下腰。
下一秒,一个湿热的吻猝不及防地落在周宴舟的下巴。
陈西双手搂住的脖子?,踮起脚尖,睁着双眼,颤抖着亲上去。
或许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她眼底的胆怯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周宴舟也没?想到她这么?大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陈西便?松开双手,低声在他耳边呢喃一句:“周宴舟,希望以后的每一年除夕我都在你身边。”
人声鼎沸之?际,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向一个二十多年的老狐狸暴露了自己的真心。
可惜,世事难料。
承诺跟烟花一样?灿烂,但?是转瞬即逝。
除夕过后, 周宴舟第二天上午就飞回了北京。
陈西在西坪除了小舅,没有别的亲戚,不需要花大把时间去拜年。
小舅妈家倒是亲戚多, 小舅想叫陈西一起去, 陈西找借口一一拒绝。
初八当天,消失了几天的周宴舟突然给陈西发了个红包。
彼时陈西刚洗完头, 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头, 她还来不及用毛巾擦干便听见一道细微的震动声。
她顾不上头发, 下?意识跑到?床边, 从枕头底下?捞出手机看消息。
腾讯11年?推出微信,13年?开始普及, 陈西13年?的尾声下?载了微信, 而微信红包是在14年?1月27日刚推出的。
此时距离微信红包功能推出时间不过几天, 周宴舟就给?她线上发了拜年?红包, 陈西盯着对话框的红包,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或许是久久没等到?陈西领取红包, 周宴舟亲自打电话过来督促她快点领了, 说金额不大, 就图个吉利。
陈西这才收了红包, 金额不多, 刚好两百, 算起来, 这是周宴舟送的礼物?中最?便宜的, 但?是是陈西最?喜欢的。
因为他的备注是:小屁孩新年?快乐
那时陈西常用的社交软件是□□,并不习惯用微信, 要不是周宴舟,她都不会下?载这个软件。
可周宴舟那时起就用微信处理工作, 至于□□,已经成为历史的眼?泪。
陈西的联系人里只有周宴舟一个人,她常常翻看他的朋友圈,半年?不见他发一次,仿佛这个功能成了摆设。
他很懒,微信昵称就一个字母z,头像也是网上随便挑选了一张风景照换上的。
陈西曾在好几个失眠的夜晚,对着那冷冰冰的头像发呆、胡思乱想。
周宴舟那边的背景似乎很嘈杂,有不少人在说话,有两次喊到?周t?宴舟的名字,周宴舟举着手机没什么耐心地回复一句:“没见我打电话?”
陈西坐在床上,发尾的水珠滴在手臂凉凉的,她忽视这些,举着手机,专心致志地听着听筒那边传来的动静。
两分钟后,周宴舟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瞥了眼?还在通话中的屏幕,皱着眉问:“怎么不说话?”
陈西脱掉拖鞋,盘腿坐在床上,小声回复:“你不是在忙吗?”
周宴舟轻轻嗯了声,解释:“江迟临时找了个露营地,现在在弄烧烤,待会儿结束泡个温泉。”
说到?这,周宴舟停顿片刻,为这几天的消失找了个不靠谱的借口:“这几天一直忙着应酬往来的客人,今天才抽出点时间。”
陈西说不上高兴还是难受,她这几天天守着手机,生怕错过他的消息。
可惜,每次手机震动时,结果都让她失望。
她抿了抿嘴唇,嗓音有些生涩:“周宴舟,新年?快乐。”
周宴舟表情?一滞,他其实是有点怕陈西的,尤其是那天看完烟花,被?她猝不及防地亲了一口,他低头只瞧见她顶着一双痴迷的杏眼?明晃晃地盯着他。
那一刻,他是懵的。
再后来等他回神,他脑海中只剩下?荒唐二字。
他做不成纯粹的好人,也算不上恶贯满盈的坏人,偏偏还有那么一点良心,让他不敢轻易踏足那个禁区。
以至于翌日一大早他就订票逃回北京,恨不得离她远远的。
可真当他下?定决心,瞥见信息框里那一条条真挚、纯粹的短信,他又心软了。
这才若无其事地给?她发一个红包,试探她的态度。
哪知红包发出去半天没人认领,周宴舟这才发现距离上条消息已经是两天前了。
她是想放弃了?还是心灰意冷不想搭理他了?
周宴舟一想到?这个可能,想也没想地拨通那串被?他刻在了脑海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那瞬,听见电波里传来的熟悉女声,周宴舟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平复下?来。
他那时想的是,还好没拉黑他。
良久,周宴舟回过神,故作淡定地回她:“新年?快乐。”
互相拜完年?,谈话陷入僵持阶段,大家都没再说话。
江迟烤好羊肉串吆喝着大家趁热吃,一人分了几串,发现周宴舟不在,江迟眼?神四?处转了一圈,在海棠花树下?找到?周宴舟。
他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哥,羊肉串好了,赶紧来。”
周宴舟正愁没借口结束这通电话,听见呼唤,他整理好情?绪,歉意十足道:“就到?这儿吧,他们在叫我。”
陈西咬紧嘴唇,趁他没挂电话前,克制地问他:“周宴舟,你是不是怕我缠上你?”
周宴舟神情?一愣,他伸手扯掉一片深绿的叶子?在指腹间摩挲几下?,唇角咧了下?,一本正经地反问:“我要是怕,还会给?你打这通电话吗?”
陈西深深地吸了口气,语气里暴露出她的不自信、不满:“我怎么知道!你这人总是阴晴不定、出尔反尔,没有一点信用可言!”
周宴舟无奈地笑出声,他扔掉叶子?,脸上浮出淡淡的无趣,“陈西,你这话说得就没意思了。”
陈西心脏一紧,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等待周宴舟的下?话。
周宴舟不想跟一个小孩计较,却又憋不下?这口气。
他想不通,他在她眼?底竟然是这样不堪的人。
难不成他做的这一切全是假的?
周宴舟越想越憋屈,他滚了滚喉结,嗓音不自觉地冷下?来:“你要是这么想,那我们不必聊了。”
“挂了吧。”
陈西听着周宴舟近乎切断关系的言论,眼?泪不受控制地掉出来。
她捂着嘴,目光直直地盯着屏幕,等待那头挂断电话。
周宴舟半天没听到?动静,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周宴舟黑着脸从海棠花树下?走出来。
江迟看到?人,连忙招呼周宴舟吃羊肉串。
周宴舟置之不理,走到?烧烤摊踹翻几个折叠椅,浑身?写满了“不要惹我”几个字。
江迟吓得不敢说话,他偷偷走到?孟羡之身?旁,小声嘀咕:“这是怎么了?”
孟羡之瞧着男人阴沉的脸色,联想到?几分钟前的那通电话,约摸猜到?几分。
只是他没料到?,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竟然能让周宴舟情?绪这般失控。
要知道当初关月变着法子?地凑到?周宴舟面?前,他也是爱答不理,甚至没把人当回事儿。
难不成真喜欢上了?
孟羡之想到?这个可能禁不住头皮发麻,他们这样的人说好听点是生来不愁吃穿、随心所欲的膏粱子?弟,可真到?利益关头,他们也成了被?拘束的一环,无法自由抉择。
何况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
那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
孟羡之工作久了,身?上染了几分官气。话也说得委婉起来。
他走到?周宴舟身?边,从上到?下?的打量一圈人,最?后规劝:“当断则断,反而不受其乱。”
“关月的事儿,你也不想上演第二次吧?”
周宴舟冷着一张脸,抬眼?眺望着西南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周宴舟收敛好情?绪,寡淡道:“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翻上天。”
孟羡之一听就知道,这人压根儿没听进去。
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凡事留一线,别太过。”
周宴舟充耳不闻,他抬抬下?巴,竟然开起了玩笑:“老孟,你说我治不治得住她?”
孟羡之:“……”
时间转瞬即逝,春节一过,寒假就结束了。
开学第三天,班主任突然领着一个女生走进教室。
闹哄哄的教室骤然安静下?来,同学们的目光纷纷落在女生脸上。
班主任将女生请到?讲台,一脸温和地介绍:“这是班里新来的转学生谢薇,刚从合肥转过来。”
说着,班主任回头看着谢薇,请她做个自我介绍。
谢薇同班主任腼腆地笑了下?,接着站在讲台中间,视线往台下?扫了一圈,底气十足地介绍:“大家好,我叫谢薇,之前在合肥一中上学。因为爸爸工作调整的缘故,所以转到?西坪一中。希望接下?来的一年?半时间,我们能一起努力,争取考上理想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