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说起来, 这些年各大门派越来越少收入门弟子,这倒不是修者故步自封,而是有灵性者愈发寥寥,巧人尚且难为?无米之?炊,修者亦然,没有灵性便与大道无缘,因此当济海城城民感悟灵性后,天鹤山在第一时间便知晓此事。
南宫音此时正在城内一家客栈之?中,她看?起来并不轻松,因为?像济海城这样的情况不止一起,各大门派都收到了门下挂靠城池的通知,得?知有不少人感悟灵性,已是青黄不接的修仙界门派纷纷入世开始抢人,生?怕来得?晚了叫旁人摘得?先机。
此番前来济海城,南宫音身边只带了两名同门师妹,手边桌子上则摆着一盆奇形怪状的紫色小?草。
此草名为?寻灵草,能够感知灵气所在,南宫音眉头微蹙,“怎么样?”
“自流星坠落,城主已经三?天不见人了。”
南宫音一进济海城就感觉这里灵气比从前饱满,这饱满的灵气以城主府为?中心向周围扩张,离城主府近的人纷纷感悟灵性,离得?远则不行,同时一出济海城,灵气便像被隔绝一般,想来是有仙人藏匿于城主府中。
济海城的城主虽是女人,膝下却只有一个儿子,而天鹤山与女教规矩相同,若要挂靠,则必须为?女城主,济海城城主曾数次修书,希望天鹤山能同意她将城主之?位传与独子,皆被南宫音拒绝,眼下那仙人既在城主府,想必城主之?子大受裨益,也?难怪济海城没有通知天鹤山异象之?事。
“少主,咱们不直接去城主府吗?”
南宫音摇头:“不去。”
她想起自己三?日前接到的千里传音符,愈发谨慎,遂对两位师妹道:“你二?人先回?去禀报母亲,就说我有要事要办,不日即回?。”
两位师妹下意识不想放她一个人留下,可?南宫音坚持,二?人无法,只能听从,在心里安慰说济海城除了那场异象外并无妖鬼作祟,少主修为?高深,留下无妨。
只是……
“咱们来,不是要见葛城主,看?城内感悟灵性者有多少,然后收入天鹤山么?”
面对师妹的疑问,南宫音反问:“难道这点小?事,我一个人做不成??”
送走两位师妹后,南宫音将寻灵草收起,寻灵草顶端有一月牙白花苞,花苞永远会朝向灵气充裕之?处,据说吸取了足够的灵气才?会盛开,这株寻灵草南宫音养了十几年,一次没见其开过。
如今天鹤山只有为?数不多的徒男还在以灵气修炼,徒女们早已改修生?息,寻灵草对她们而言没什?么用处,这种灵草很金贵,需要精心呵护,那就更没人愿意养了,又没药性,除了能寻灵气外还不如能推成?草坪的野草。
待到入夜,南宫音用了一张易容符,带剑潜入城主府。
济海城城主姓葛,单名一个巍字,当年也?曾是感悟灵性之?人,只是她爱美人不爱长生?,为?与凡人夫君厮守白首,不肯拜入修仙门派,待她生?下独子,便彻底失了灵性,想修炼也?不得?其门。
后来其夫君病逝,葛巍便将唯一的儿子看?作眼珠子,可?惜这孩子生?来体弱多病,她四处求医问药,总算是养到了二?十岁,离火宗势微后,葛巍立刻转投天鹤山,也?是因天鹤山乃修仙界首屈一指的医修。
为?表友善,南宫音曾亲自为?葛巍之?子葛澄医治,知道对方是娘胎里带出的病症,注定短寿。修仙界丹药虽可?令他延年,可?他那身子压根撑不住药性,只能以温良之?方慢慢休养。
葛巍自己不爱修道,却做梦都想独子成?为?修者好长命百岁,天鹤山无法救治葛澄,她便会想更多的方法。
想到这里,南宫音抿了下嘴,这些仙人自天而降,绝非善类,若说是为?救世而来,未免可?笑。
飞雾在传音符中说得?很清楚,太?阳死去,仙人坠落,仙界乱作一团,所以她们要……
南宫音握紧了手中长剑,悄无声息于城主府中行走,她过目不忘,来过一次便对城主府的结构谙熟于心,所以第一时间屏气凝神进了葛澄的院子。
葛澄正在灯下读书,君子如玉端方持重,气色比南宫音记忆中好了许多,他天生?体弱,皮肤极白,身形纤细,走没几步路便喘得?厉害需要休息,如今面色却白里透红,整个人瞧起来更是精神奕奕。
在看?到自己想看?的画面后,南宫音取出寻灵草,按照它花苞的朝向找到了城主府中灵气最为?浓郁之?处,这个院子里的灵气厚到令人不适,南宫音感到奇怪,从前自己也?以灵气修炼,那时并不觉着灵气污秽,怎地现?在对其如此反感?
难道是生?息修炼越久,对灵气就越排斥?毕竟这二?者可?谓是天生?的死敌。
“仙君,多谢您的大恩大德,小?儿若能就此步入大道,我愿为?仙人肝脑涂地!”
葛巍跪在院子正屋门口,神情虔诚地叩了三?个头。
房内传来淡淡的回?应:“退下吧,勿要扰吾清净。”
“是,是。”
葛巍又是恭恭敬敬叩首,之?后起身离开,南宫音头一回?见到她这般卑躬屈膝,愈发对房内的仙人好奇起来。
她倒不是好奇那仙人有什?么厉害法术,或是长得?什?么模样,南宫音是想知道,仙人的身体构造和修者以及凡人有什?么不同。
剖开了的话,一定能够知道区别所在吧?
房内的仙君并不知自己死到临头,他还在打坐,鼻息间忽然闻得?一股异香,要说他在济海城这三?日,葛巍为?了儿子对他是百般讨好,可?惜仙人做久了,凡间便是山珍海味也?难掩杂质,不含任何灵气的食物难以下咽,又哪里能跟纯净美丽的仙界相比?
不过没关系,只需要忍过这一时……待到归位……
“归位是不可?能归位了。”
耳边忽地响起低沉的女子声音,仙人猛地睁开眼睛,短暂地清醒了一下,然后眼前一黑,就此晕倒。
南宫音挑了下眉,把玩着手里的小?瓷瓶,这药是当初为?对付魔族而炼,没想到对仙人也?很管用。
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入仙人腹下三?指之?处,缠绕着生?息的剑意霸道无比,对方抽搐了一下便再无动静,想来是死绝了,南宫音闭上眼,感觉到自己的生?息在注入仙人体内后,正如饥似渴地汲取着对方的力量化为?己用,那种感觉美妙至极。
仙人砍头剜心而不死,惟独腹下三?指之?处,既非要害亦无特殊,却能令仙人无法复生?。
南宫音是医修,自然知晓这处对应女体便是子宫,当初阿萝杀魔尊时,据说对方要害也?是此处。
她想不明白这究竟为?何,但仙人一死,济海城灵气消散,葛澄恐怕要被打回?原形,此地不宜久留,短时间内天鹤山并不想跟葛巍撕破脸,济海城是修仙界凡人生?活之?地,南宫音并不想打破这份平静。
她捏了个遁地诀,转身便自城主府消失,另一厢葛巍眼睁睁看?着健健康康的儿子忽地吐血不止,惊慌失措前来寻仙人求救,结果却发现?仙人消失不见,地上只余一点灰烬,登时叫她六神无主,只恨苍天不慈,要折磨她好好的孩子。
类似的情况并不只在济海城发生?。
鬼巫氏、应龙一族及女教众人,她们并没有按照少乌说的,寻找仙人并将其送回?仙界,而是循着异象,如南宫音一般暗中将坠落仙人杀死,这些仙人一死,四周便灵气全无,所谓感悟灵性,不过一场假象,修仙界灵气稀薄,仙人自己都嫌灵气不够,怎么可?能来点化在他们眼中与蝼蚁无异的凡人?
仙人们并没有像计划中那样占据修仙界,反倒送了性命,他们死不死,还在仙界的女萝并不知道,可?是看?少乌那不大好的脸色,她便猜得?出来,恐怕自己这一招是用对了。
“很意外吗?”
她倚在扶桑树上,淡淡地望着少乌,“你会感谢我的。”
虽然不是完全确定,可?她为?何要听少乌的,去救那些瞧不起凡人的仙人?
少乌试图修复仙界而不能,又感受到一个接一个仙人的死亡,心中大恸,他不知道母亲为?何如此不近人情,只想起父亲对自己的殷切期盼,惭愧无比,深觉辜负。
第179章
此时的仙界, 较先前众仙陨落时更为黯淡,周身云海晦暗不明?,仙草花木枯萎死去,就?连太阳栖息的扶桑树也失了色彩, 少乌并没有能力修复仙界, 他做再多也?是无用功。
“吾为何要感谢于你?”
女萝笑了笑:“你既然自称是我的孩子, 又能共享我的能力,连藤蔓你都操控自如,我在?魔界之事,想来你也有所耳闻吧?”
少乌那强行冷淡的面容上透出几分柔软,他知道?母亲过往多艰,但这份怜悯在?女萝看来就?没什么必要了, 她抚摸了一把扶桑树的枝叶, 淡淡地说:“你知道魔界是因何崩塌的么?”
先前那团在?心?头萦绕不去的乱麻, 此刻终于?被?女萝理出头绪,“那是因为他力不能敌, 便吸收了全?部的魔气为养料,魔界也?因他这番失控而无力承受,最终崩塌。”
“现在?你来告诉我, 太玄自戕, 仙界既无灵气紊乱,亦无其它危机,怎地突然就?出了事?”
少乌怔忡不已,他隐约感觉到女萝将说?的话?是自己最不愿听的,可心?底又有那么一个声音挣扎着想要知道?真相。
“不仅如此, 你的出现还让我想到,阿净煞曾经想用魔种同化我。”
少乌喃喃道?:“那又如何?”
“倒也?不如何, 只是那人?满口谎言不足为信,魔种藏于?他体?内,偏偏要放到我身上来,你觉得这是为何?”
“我与阿净煞,有什么不同?”
少乌:“……吾不明?白。”
“得了吧,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心?里清楚得很。”说?完女萝顿了片刻,而后一字一句道?,“长生?不老,不是长生?不死。”
“魔尊会死,天帝也?一样?会死。”
少乌沉沉看来:“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也?许你并不如你想象中那样?了解太玄。”
“这不可能。”少乌矢口否认,“吾自幼便由父亲抚养长大,他的光辉吾铭记于?心?,你若想以言语挑拨,那是万万不成的。”
女萝看着他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淡淡化出藤剑:“成或不成,试试便知。”
她原本倚靠扶桑树,整个人?的状态瞧起来十分平和悠闲,然而杀气只在?一念间,藤剑向少乌刺去时,无数藤蔓自她身后形成一张细密的网,若少乌真被?笼罩其中,不说?粉身碎骨,至少也?得去个半条命。
少乌手一转,寰宇钩便与藤剑交接对上,他刚失去父亲,成了新一任天帝,尚未来得及行使职责,整个仙界便在?眼前崩塌,朝夕相处的仙人?们坠落云端,心?中苦楚难熬,真是难以用言语形容,因此女萝选在?此时与他交手,竟误打误撞让少乌找到了排解之法。
两人?打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周围的云海随着剑气涌动不止,这一幕在?修仙界的人?看来,那就?是天气变化莫测,风雨欲来,刚剿杀完一名仙人?的龙主抬头望向云端,她身后有另一名仙人?手持法器意图偷袭,被?金色龙尾一扫,整个人?飞出老远。
虽然不明?白仙界究竟为何崩塌的如此突然,但剿杀仙人?这种事,龙主做得还是很开心?的,她与女萝虽相识不久,却心?有灵犀,因此当女萝决意留在?仙界“帮助”少乌时,龙主未有二话?,她跟女萝一样?,都不相信天帝死了。
太玄死得太干脆、太简单了。
与他杀妻证道?的行为相比,显得过分虚伪。
假若他在?杀死女萝后有过惭愧悔恨,那么他有无数次机会弥补,阿净煞、休明?涉——接二连三的两人?去杀女萝,难道?天帝不能阻止?但他宁肯使仙魔两族反目成仇,也?没有对女萝伸出援手,眼睁睁看着她的第三次死亡,这样?一个人?居然在?女萝找上门后自尽而亡,与其说?是自惭形秽,更像是在?隐藏某种不可告人?的事实。
当然,龙主与女萝所达成的共识,在?少乌这里并不成立,他一心?追随父亲的脚步,坚决不相信太玄另有所图,与他讲道?理纯属浪费口舌。
女萝有个大胆的猜测。
她一剑劈开云霞,藤剑与寰宇钩相撞,金光四溅,少乌法力高?强,却出身高?贵,与女萝相比要稚嫩许多,他像一块尚未被?雕琢完全?的璞玉,失去引导便只能随波逐流。
如果说?在?这之前少乌还认为女萝没有父亲强,那么在?两人?真正交手后,他暗暗肉跳心?惊,寰宇钩乃是仙界至宝,本身便有极为强大的力量,可女萝手中的剑却是普通藤蔓所化,便是经过凤凰神火淬炼,也?无法与天生?地长的寰宇钩相比,然而这两样?武器相交,却是少乌感到吃力。
他深感震撼,难免心?慌,一时不察露了破绽,女萝抓紧时机,剑柄重击少乌手腕,对方不堪其痛,手一松,寰宇钩便落入女萝手中,她对这神器并不看重,随意一丢,少乌见她当真存有杀心?,慌乱之下只得转身奔逃!
头顶阴影骤降,大鹏展翅而过,翅膀掀起的风浪卷起无数云岚,尽数向女萝袭去。
与此同时,一道?金光将山海般的云岚冲破,大鹏尚未来得及带少乌逃走?,便被?应龙一族围攻跌落云端,女萝见状,甩出血藤扣住少乌足腕,将他自大鹏头顶扯下,他虽不受藤蔓影响,甚至能反过来使用藤蔓,对血藤却是束手无策,手中没了寰宇钩,竟应对不能。
三千年,太玄就?教导出这样?一个继承人??
他那么肯定自己身死,少乌必定能胜任天帝一位?
不是女萝瞧他不起,而是少乌在?她看来的确不堪重任。
他很强,初见时甚至能一招击退龙主,然而强的是神器寰宇钩,并非少乌本身,他的力量来自女萝,却又不能熟练自如使用生?息,他跟阿净煞是一样?的,生?息用一点少一点,因为他们本身并不具备觉醒生?息的能力。
可是他跟阿净煞又很不以相同,少乌的身体?非常独特,女萝说?不准这种独特究竟从何而来。
——以吾之精血将其取出,佐以天晷火精抚养长大,便是少乌。
女萝很确定自己没有怀过身孕,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为清楚,怀孕会产生?的症状她毫无记忆,太玄说?在?她死后,他才?发现她有了身孕,也?就?是说?,少乌在?她体?内孕育,又吸收太玄精血,在?天晷火精中逐渐长大……
他真的是“孩子”吗?
会说?话?会思考,会叫母亲,就?是孩子吗?
可惜女萝只能在?心?中怀疑,仙人?究竟如何孕育子嗣她并不了解,但杀死仙人?的方法她略知一二。
谁知剑尖在?即将刺入少乌身体?前,有一层看不见的罡气陡然而生?,将女萝的剑震开,她眉头蹙了一蹙,总算是明?白一直以来萦绕在?心?头的那种违和感从何而来。
跟普通仙人?相比堪称法力高?强的少乌,实际上并不能与龙主匹敌,他所展现出来的力量与他的实力无比割裂,尤其是这道?罡气,牢牢地护着他的要害……初见时他也?曾以寰宇钩扫出一道?罡气,可现在?寰宇钩并不在?他手中。
少乌死到临头竟躲过一劫,当下奋力往旁边一翻,躲过女萝剑后,竟化出一把藤剑,他身上的绿色藤蔓微微泛出莹光,可惜这一招对女萝并不好使。
大鹏哀哀惨叫,被?应龙们撕了个粉碎,少乌见状,心?神难宁,被?女萝击中胸口,不得已后退数步,形容亦变得狼狈至极,与初见时判若两人?。
“女萝。”
自进入仙界后便不曾开过口的日月大明?镜忽地出声提醒:“你看少乌,是否可能为仙种?”
女萝微微一怔:“仙种是什么?”
她心?下一动,“可与魔种有关?”
日月大明?镜道?:“你先前说?,长生?不老,不是长生?不死,仙人?也?好,魔族也?罢,寿命再漫长,也?终将迎来死亡。”
女萝盯着少乌的动作,嗯了一声。
“修仙界有夺舍之法,你可还记得?”
女萝自然记得,当初在?铸剑山,那意图夺舍的老魔与萧八郎,若没有他们,自己一行也?不会与凤柔宜相识。
“其实根据秘闻记载,夺舍之法分上乘与下乘。”
女萝用血藤将少乌捆了个结结实实,不明?白日月大明?镜为何忽有此言,她们不是在?讨论少乌吗?
“下乘之法,便是以己之魂魄强占他人?肉身,而上乘之法,却是在?躯壳老化之前,留有一抹精魂,引天地之灵气,使此精魂抢夺他人?命运,李代桃僵,取而代之,便是法则也?无从察觉。”
“只是修仙界灵气日益稀薄,此上乘之法不可用。”
女萝其实也?很好奇,太玄口口声声说?杀了她是为天下苍生?,可他已经是天帝,尊贵无双,女萝实在?想不明?白他究竟还想要什么,若连天帝都无法令世间恢复太平,那么一株女萝又能如何?
“夺舍之法亦有讲究,被?夺舍之人?命格越贵,所需灵气便越多。”
女萝点点头:“我明?白了。”
世间帝王寿数不过数十载,享尽富贵荣华,还盼成仙得道?,何况仙人??越富有的人?便越贪婪,他们知道?自己拥有多么珍贵的东西,会不顾一切去挽留。
仙人?难道?就?愿意生?老病死顺应天命?
人?间帝王尚且如此,天帝若何?
当初阿净煞以魔种同化她,如今太玄以仙种迷惑于?她,这两人?虽互为仇敌,目的却是一样?的,他们没有孕育胎儿的能力,所以才?要从她身上掠夺,她不是他们的爱人?,而是温养精魂的巢穴。
魔气与灵气同根同源,天帝魔尊之所以反目成仇,三千年前又之所以会有那场大战,根本原因就?出在?当时她的身体?上!
三千年前,她刚死于?阿净煞之手,少乌怎么可能从她身体?中孕育而生??她与太玄那一段,比三千年前更早。
是太玄用了某种方法,将刚死去的她从阿净煞身边带走?,为的便是以她之身孕育仙种,也?就?是如今的少乌。
这对阿净煞而言,无疑是到了嘴边的肥肉没了着落,与其说?这两人?是为爱情,还不如说?是争夺巢穴的所属权。
若当真如此,则少乌必须死!
日月大明?镜冷静分析道?:“仙界崩塌来得毫无征兆,这更像是天帝在?争取时间,若要杀少乌,女萝,你要再快一些,切不可拖延。”
少乌听女萝与一面镜子说?话?,其言语令他倍感荒诞,什么魔种仙种,什么夺舍转生?,她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难道?说?他只是父亲的一缕精魂?不,他是决不会相信的!
女萝并不用少乌相信,摧毁魔种便可杀死阿净煞,那么只要杀死少乌,太玄是真死还是假死就?无所谓了。
然而上天似乎偏要与她作对,女萝再度刺向少乌时,云海之中忽地翻滚起一道?巨雷,若非她躲避及时,那道?雷必然要劈在?她身上。
“是九天神雷!”
日月大明?镜隐隐能够感觉到巨雷所蕴含的强大能量,这不是普通天雷,与之相比,修士们飞升雷劫无疑是小?儿科,这一道?雷真要劈下来,对本体?是萝草的女萝绝对是巨大创伤。
上天不许她杀子。
女萝握紧了藤剑,面色如冰,什么天理什么法则,难道?只有她乖乖被?杀才?叫大势所趋,她还手便是离经叛道??
许是见她杀心?极重,九天神雷劈得愈发急促,明?明?她与少乌近在?咫尺,那天雷却一点没劈到少乌身上,仿佛连上天都在?劝她接受宿命。
死了她一个,众生?便可脱离苦海。
“我不服!”
女萝咬着牙,冲云海中翻滚闪烁的巨雷怒吼,“凭什么要你们来主宰我的命运,凭什么我便不能反抗宿命,今日我定要斩杀少乌于?此,我倒要看看,你这天能拿我如何!”
雷声轰隆,响彻耳边,九天神雷克制世间至秽至邪之物,本是刚正不阿的象征,如今却不由分说?要女萝的命。
神雷一道?接着一道?,女萝心?中愈发不甘,休明?涉、阿净煞、太玄、少乌——他们一个个如有天助,受尽眷顾,他们想来便来,想杀便杀,而她想活着就?是罪过,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一道?巨雷当空劈下,将仙界的云海劈成两半,女萝看向这道?天雷,恍惚中似是回到初入修仙界,被?青云宗诸位大尊者?审视时。
他们一样?的恣睢专制,将罪责一股脑推到她身上,最终得出“你不慷慨赴死便是罪孽深重”的结论,那时是人?,如今是天,那么多人?想她死,她偏偏不死!
日月大明?镜深知九天神雷的厉害,它腾空而起,为女萝挡了这一记天雷!
“咔嚓”!
黑白两面镜子被?天雷击中后,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爬满镜面,女萝万万没想到日月大明?镜会有这番行为,她的嘴唇动了两下,却是欲语不能,她不需要任何人?为自己牺牲,哪怕日月大明?镜本身只是一件法器。
“吾等……愿为你……杀身成仁。”
日月大明?镜知晓万物,自然也?了解女萝的本事,那道?重雷若当真劈中她,也?不能立即要了她的命,但这样?说?来恐怕叫人?不明?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日月大明?镜,在?天雷破开云海靠近女萝的那一瞬间,它们没有思考——起身为她挡这一记天雷,完全?是出自本能。
自在?青云宗相遇至今,它们早已为她的意志所感动,因为女萝,日月大明?镜有了“人?性”。
“阿萝!”
许是见日月大明?镜破碎,九天神雷更是急促频繁,女萝杀心?坚定,它们便无论如何也?要阻拦于?她。
雷祖与九霄不知何时赶到,母女俩展开双翅飞在?空中,足下踏着云霞,口中喷吐闪电,用自己的身体?为她吞雷护法。飞翼重影豹天生?便能操纵雷电,这顶顶厉害的九天神雷对雷祖与九霄来说?,是绝佳的养料——只要它们能撑住,只要它们不死。
女萝拔剑向少乌而去!
少乌亦从未见过如此凶狠霸道?的天雷,幸而天雷劈开藤蔓,令他可以逃走?,只是他又无处可去,大鹏已被?应龙一族拖下云端,最终他只能向着扶桑树所在?东方奔逃。
女萝紧追其后,她甩出血藤圈住少乌颈项,天雷正要劈下,便被?雷祖以身承受,张口吞下。
九天神雷远比普通天雷凶险,吞下去的天雷令飞翼重影豹身上顺滑亮丽的皮毛出现严重的烧焦痕迹,女萝心?知自己决不能再浪费时间,拖得越久天雷越密集,可那护身罡气还在?,她要如何才?能将少乌杀死?
少乌死到临头,心?慌不止,女萝破罡气而不得,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天晷火精!
她是不会用天晷火精,但她有凤凰神火,或许能与天晷火精相抗衡,于?是她将血藤剑化去,再以凤凰神火灼烧右手,对准少乌下腹三指之处,一拳打了过去!
少乌发出一声痛吼,女萝的拳头抵在?他腹部,感觉到那股罡气隐隐要冲破牢笼,她咬牙加大力道?,凤凰神火燃烧着她掌心?的鲜血,带着她的拳头,穿透了少乌的身体?。
“我说?过,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少乌瞪大了眼睛,瞳孔逐渐涣散,他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在?飞速向外扩散,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若力量散尽,他是不是也?将不复存在??
随着少乌倒地,他体?内那团金色的天晷火精如同心?脏般跳动数下,炽热的火焰自他身体?里迸发而出!
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
女萝被一股强烈的罡气所冲击,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热浪扑面而来,整个仙界随着少乌被贯穿瞬间燃烧,金色火焰吞没一切, 将仙界化作一片火海, 就连原本枝繁叶茂的扶桑树都因这天火变得萎靡不?振。
女?萝足尖一点, 在地上找准重?心,九天神雷轰隆不?停,镜子的碎片被她用藤蔓包裹住,她从少乌身上感觉到了?不?安,于是?她当机立断,再?度向?少乌攻去, 不给他继续蜕变的机会。
罡气?如刀, 而且是?熊熊烧灼的刀, 女?萝用来遮挡的藤蔓被其尽数烧毁,只是?眨眼的功夫, 地上的少乌便发出惊恐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身体,我的身体!”
他感觉得到,随着力量逐渐消失,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体内出来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袭上心头,这使得他不?得不?向?女?萝求救:“娘亲救我!娘亲救我!”
女?萝当然不?可能救他,她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看样子她和镜子猜得没有错,少乌只是?用她的身体孕育而来的仙种, 这才能解释为何太玄根本没有用心教导于他,因?为教得再?好也派不?上用场, 少乌不?过是?太玄为自己准备的一具完美皮囊!
少乌的呼救声愈发微弱,扶桑树东边那?轮冰凉冰凉的太阳却在渐渐恢复温度,女?萝想要上前阻止,九天神雷却当头劈下,哪怕有雷祖九霄吞雷护法,依旧叫她寸步难行。
一声龙吟响彻天际,数条应龙腾空而起,令天雷劈在己身,为女?萝挡住神罚,她抓住机会大步上前,想要在对方彻底重?生前用凤凰神火将其烧成?灰烬,少乌却惨叫连连,他那?张俊秀无比的面容上隐约浮现?出另一张脸,一种强大的、让女?萝感到呼吸困难的力量自上而下,无形覆于她背上,几乎将她脊梁压垮。
这感觉只是?瞬间,快得女?萝险些以为是?错觉,她咬紧牙关,不?顾迎面燃烧的天晷火精与满手鲜血,想要像杀死阿净煞那?样如法炮制杀死少乌,只要毁去仙种,太玄便不?能重?生,他所谋划的一切自然也要烟消云散——
可她的手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少乌,燃烧于整个仙界的金色火海以一种古怪又快速的形态从外向?内收拢,与此同时,无数道金光自天上地下朝此处集中而来,这些金光缠绕在一起,形成?一面如水镜般的火海屏障,将女?萝隔绝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