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不到一刻钟,梁满满就摸清楚了这三个孩子的性子,霍简寡言,熊筠活泼中偏憨厚,王岩松脑子转的更快。
晚餐进行的很是欢快,有这些孩子在家里,一片欢声笑语,梁满满也不自觉地跟着嘴角上扬。
霍简看着坐在她身边的小灵儿,又看了看对面的梁满满,面上有些踌躇,他心中有话,想要对梁满满说。
他的动作和神态都被梁满满看在眼里,她看到了这个孩子时不时的看向自己,而且眼神中好像藏了些话。
冬天天黑的早,夜路也不好走,大家吃完饭后,便准备早早离开。
梁满满也没有挽留他们,早点儿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学堂呢!
沙府派了随从来接熊筠,马车已经停在外面了,王岩松和霍简都没有人接,梁平和梁安边打算分头将两人送回去。
出门的时候,霍简的脸上仍然是犹豫的表情,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那些话。
她的心思梁满满猜到了,这孩子,会有什么话想要单独跟自己说?
熊筠上了马车往沙府去了,王岩松也坐上了梁安的马车,准备回自己家。
梁平准备好了马车,等着将霍简也送回去。
之所以要等,是因为梁满满叫住了霍简,外面冷,屋里人又多,梁满满便让梁平先回屋,她带着霍简上了马车。
马车上能避风而且也没人,在里面说话很合适。
马车上,梁满满和霍简相对而坐,她和蔼的看着他,说:“饭桌上就看到你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总是往我这边儿看,像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现在这马车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有话就说吧。”
她的语气温柔,眼神也十分温柔,望向霍简的眼神中是一片温和,那一瞬间,霍简居然有些沉迷。
很快,他回过神,对上梁满满的眼神,想了想昨天看到的场景,咬牙说道:“我看到陆若灵去找告示上那个人了。”
他的话有些无厘头,让梁满满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就是现在遥城告示上贴的那个男人,嫌疑犯,通缉犯,我看到小灵儿去跟他见面了!”
梁满满只觉得翁的一声,大脑一阵发懵,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意外了!但是她又担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毕竟告示墙上经常会贴嫌疑犯的画像。
各种想法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她看着霍简的脸,问:“什么告示?什么嫌疑犯?”
霍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画像,是昨天大风刮下来的,被他捡到了。
梁满满接过画像打开一看,那画像上面正是陆庭远!
她错愕地看着画像,又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霍简。
“你是说?小灵儿去见了画像上地这个人?”
“是。”
“你确定?你没看错吗?”
霍简坚定地摇摇头,“我十分确定我没有看错!”
昨天,霍简一个人下学回家的路上,远远的就碰到了陆庭远,本来他是戴着斗笠的,但是一阵强风吹来,斗笠被吹飞出去很远。
尽管他已经飞快地捡回了斗笠重新戴上,但是霍简还是很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
那张脸,明明就是告示墙上的人,他就是那个嫌疑犯!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然而,他却发现那嫌疑犯进了自己隔壁家的院子!
原来,他就是隔壁那个神神秘秘的男人,难怪总是不露面,原来他们隔壁住着个嫌疑犯!
但这还不是让他最担心的,最担心的是,小灵儿前两天居然去了那嫌疑犯的院子?!
小灵儿为什么会去见这种人?
只有十岁的他,并想不到一切复杂的理由,他一心担心小灵儿的安全。
但他知道,小灵儿根本不会听他的,要不然上次也不会撒谎了。
今天看到梁满满,他觉得她是一个很温柔的母亲,这样的母亲,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事。
因此,他在饭桌上才不停的看梁满满,若不是梁满满单独留下他说话,他也不一定会将这个秘密说出来。
梁满满没想到,霍简带给她的居然是如此大的惊喜和意外!
她握着那张画像,只觉得心脏砰砰跳的厉害,似乎快要跳出了胸腔般。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惊,让她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霍简看着她的表情,还以为是她在担心小灵儿的安全,于是他说道:“陆若灵不肯听我的话,但是您是她娘亲,她肯定听您的,那个嫌疑犯是个危险的人,不能再让她去跟嫌疑犯接触了,否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他说的诚恳,因为他是真心担心小灵儿的安全。
梁满满似乎还没从刚才那个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自然也没认真听霍简的话。
霍简蹙眉,“梁夫人?”
梁满满还是呆呆地愣着,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手里的画像。
“梁夫人?”
这次,梁满满的思绪被霍简拉了回来。
她整理了下情绪,压下心中的那股几乎要翻腾而出的情绪,“我知道了。”
她的反应实在是太大了,霍简有些愕然。
“对不起,我只是太担心陆若灵了,不是有意让您难受的。”
梁满满强行扯出一抹笑,“多谢你来告诉我,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了。”
霍简点点头,梁满满下了马车,喊来梁平让他送霍简回家。
霍简没有拒绝,虽然跟义父说了今天要晚点儿回去,但是也不能太晚,这里是城东,和自己住的地方比较远,马车更快些。
天黑,梁平并没有看清姐姐的表情,小灵儿一直在屋里,她也不知道娘亲和霍简在马车上说话。
这会儿,三个孩子正围在一起做功课,梁满满将小灵儿叫进了自己房间。
一进门,小灵儿就扑进了她的怀里,“娘亲,今天辛苦您招待我的朋友了,我给您捏捏肩膀吧!”
说罢,还真的给梁满满捏起了肩膀。
梁满满拉着女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小灵儿这才注意到了娘亲的脸色,不似往常那么温和。
梁满满开门见山:“你见过你爹爹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找到的你爹爹?”
小灵儿蒙了,张着嘴巴错愕的看着娘亲,片刻之后,她眨巴眨巴眼睛。
“娘亲是怎么知道的?”
“霍简说的。”
小灵儿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霍简怎么会知道这事?”
“你不用管他是怎么知道的,你只管回答娘亲的话。”
本来,小灵儿也不想瞒着娘亲这件事,只是爹爹特意交代了不要让娘亲知道,她才强忍住自己不说的。
现在,娘亲已经知道了,她也就没有必要瞒着了,就将自己如何遇见的爹爹,跟爹爹见面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跟梁满满说了。
“娘亲,真不是我有意要瞒着你,也不是爹爹想瞒着你,爹爹说他现在是嫌疑犯,不敢再冒险给咱们带来麻烦,他说他要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才能回来见我们!”
梁满满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都这个时候了,明明是他身在危险之中,却还在处处为她们考虑!
看着娘亲哭了,小灵儿有些紧张的帮她擦掉眼泪,“娘亲,别哭,我和爹爹都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真的不是……”
她还以为娘亲是在伤心她和爹爹瞒着自己。
梁满满抓着她的手,“带我去见你爹爹。”
等了四年了,她一刻也等不了了!知道他在哪里,她如何能忍住不去见他?!
小灵儿想着爹爹的话,但是又看着娘亲伤心的一直哭,就没办法拒绝,答应了带娘亲去见爹爹。
梁满满抓了件斗篷披上,又给女儿披了件斗篷,牵着她就出门了。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梁安回来。
梁安奇怪的问:“这么晚了,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梁安,送我们去一个地方。”
这种事情,她没必要瞒着弟弟,有马车送,更快些。
虽然觉得奇怪极了,但是姐姐这么说,梁安自然不会拒绝,待母女俩都上了马车后,他才问:
“姐,咱们去哪?”
小灵儿掀开帘子小声说:“去城北的猫儿胡同七十八号。”
“去那里干什么?”
梁满满正色说:“他回来了,我要去见他。”
“谁?”
“陆庭远。”
梁安的惊讶程度不亚于梁满满刚才,他一时也弄不清楚状况,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于是,他没有再多问,驾着马车就朝猫儿胡同去了。
夜寒风大,大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车轱辘的声音在这夜里格外地刺耳。
到了巷子附近,梁满满和小灵儿就下了马车,马车不能进去,动静太大了会引得别人的注意,陆庭远现在身份还特殊。
将马车停在巷子附近,三人就徒步朝猫儿胡同走去。
人多扎眼,到了巷子口的时候,梁安就没有跟进去了,小灵儿带着梁满满继续朝里面走。
越往里走,越靠近目的地,梁满满的心就跳的越快。
四年了,他变了吗?他想自己吗?他看到自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种种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的步伐都变得异常沉重。
小灵儿却是很欢快的走在前面,还低声催促着:“娘亲,快点儿,快到了!”
迈着沉重的步子,梁满满跟在女儿身后,很快,就到了一个院子的门口。
大门紧闭,小灵儿轻轻的敲门,夜晚,敲门声不敢太大。
即使这样,在敲门声响起的第一下,屋内的陆庭远就听到了。
他拿起桌子上的剑,才悄悄出了门。
他的步伐极轻,外面的母女俩都没听见他的脚步声,就听到一道男低音传来。
“谁?”
“爹爹,是我!”
陆庭远放在剑柄上的手松了松,眉头蹙的老高,前几天跟女儿交代过了这几天别再来了,怎么这么快又来了?
但他还是赶紧开了门。
门闩微动,梁满满的一颗心却在狂跳,脸上的燥热冲上头顶,让她全身上下的血管都沸腾了起来。
压着一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随着门打开的瞬间,她看到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
她的眼睛里满是热烈,漆黑的夜,但是她却觉得四周都明亮了起来,那身影那么高大,那么熟悉。
那是她盼了四年的身影!
开门的瞬间,陆庭远也愣住了,寒冬的天气,他的心却沉浸在了春天里,甚至连这寒风都暖柔了起来。
即使看不清她的脸,他也知道,是她来了。
门里门外,一步之遥的距离,却是隔了四年。
第287章 雪夜的对话
再次见面,梁满满没有像她想象中急切地扑进陆庭远的怀抱里,而是就这样,隔着门,在黑夜里,静静的望着他模糊的身影。
心口剧烈的跳动,耳根都热的有些刺痛,她听不见风声,看不见突然飘落的雪花,脑海里,胸腔里,都是他的身影。
他也同样如此,寒风钻进他单薄的衣衫里,却在碰到他滚烫炽热的体温后落荒而逃。
雪花簌簌,天地一片苍茫,两个身影就这样伫立在雪夜里。
他们看着对方,仿佛要将对方的身影刻在脑海里一般,谁也没有说话,但都能感受到彼此微红的眼眶和剧烈的心跳。
就这样沉默了良久。
他们感觉不到冷,小灵儿却是缩了缩身子。
“爹爹,娘亲,咱们进屋说话吧,下雪了呢,好冷!”
女儿的声音,将两人的心神拉了回来,两人都逼退眼中的泪意。
陆庭远朝梁满满伸出了手,梁满满毫不犹豫地也将自己的手交在他手上,门闩再次响动,里屋的门被打开。
从看到对方开始,他们的目光就紧紧的在彼此身上,也许是相隔的时间太久,再一次相见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抱头痛哭,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不过,这并不是尴尬的沉默。
因为,他们的看向彼此的眼神都无比炙热,周遭的温度缓缓上升,将这冰冷的小屋子烘托得如春天般温暖。
小灵儿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爹爹和娘亲谁都没空看她一眼,屋子里小,她干脆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房门。
一会儿的功夫,鹅毛大雪已经给大地覆盖上了一层雪白的棉被,院子里很冷,屋里她也不能呆。
于是,她便想去巷子口找小舅舅,至少还能躲在马车上避风。
隔壁,正是霍简住的那间院子。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回了家,虽然义父相信了他撒的谎,但是他还是有些心虚,万幸,义父今日头疼发作早早睡下了根本没空管他。
即使是这样,他的心依然感到不安,一方面是因为自己说谎造成的心虚,另一方面就是今晚发生的事情。
他担心着小灵儿,不知道梁满满得知这个消息后会如何处理,更不知道小灵儿在知道自己“告状”后会不会跟自己生气。
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什么都没有她的安全重要。
他睡不着,便也在院子里透风,虽然冷,但是他早已习惯了。
院子的大门被风吹的半掩着,能看到外面巷子落了雪的石墩。
他起身走向门口,准备去关上门。
然而,就在他的手扶上门框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那身影正好从门口路过,也没想到这院子里居然还站了个人!
那一刻,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对方身上。
小灵儿扎着双丸子头,两个丸子上绑着白色的毛球,毛球在寒风的吹动下,欢快的摇摆着。
看着那摆动的毛球,霍简登时就知道了她是谁。
小灵儿本不想搭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身影,准备快步离开的,却听到那身影喊了句:
“陆若灵?”
霍简的声音她听的出来,因此,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她回头,张大了嘴巴。
眨巴眨巴眼睛之后,便也明白了。
上次来的时候霍简就说住在这个巷子里,只是她没想到会那么巧,他居然住在爹爹隔壁。
难道是上次自己来找爹爹,被他看见了,所以他今晚才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了娘亲?
气氛沉默的这一刻,霍简有些紧张,他害怕小灵儿在生自己的气。
“霍简?真的是你?”
闻言,霍简刚才高高悬着的心又落了下来,谢天谢地,听她的语气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小灵儿自然不会生气,娘亲和爹爹都没有责怪自己,而且两人还见面了,从这方面来说,霍简倒算是帮了自己。
霍简回头看了看屋里,确认里面没动静之后,走出了院子门。
“嗯,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明白,今晚明明已经跟梁满满说了,为什么她还能出现在这里?
小灵儿撇撇嘴,但丝毫没有责怪,“我能出现在这里,还是拜你所赐呢?”
“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夜里,小灵儿看不清霍简的表情,却也听出了他语气中超出寻常的疑惑。
她没有打算对霍简隐瞒,反正他什么都知道了。
于是她干脆直说:“你口中的那个嫌疑犯,是我爹爹。”
霍简并没有因为听到这个消息就表现出多么夸张的表情,他只是微微蹙眉,冷漠的瞳孔里换上了错愕的表情。
良久之后,只说了四个字:“原来如此。”
“我爹爹不是坏人,他从没做过任何坏事。”
“那他为什么会成了通缉犯?”
小灵儿的声音有些尖锐:“通缉犯就一定是坏人吗?那些贪官污吏杀人放火的倒不是通缉犯,难道他们都是好人吗?”
她比霍简小了三岁,但此时,她说的这些话,让霍简陷入了沉思。
义父总是告诉他,世上坏人很多,那些通缉犯、嫌疑犯、街边的流浪汉,都不是好人。
他没有明确的区分好坏的能力,但此时,听着这些话从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女孩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感受到了一丝震动,心底像是有个大鼓般,而小灵儿就是那敲鼓的人。
此时,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上次在武馆,自己阻拦小灵儿出去玩而提起嫌疑犯的时候,她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现在,他十分相信那嫌疑犯并不是坏人,因为梁满满和陆若灵是那嫌疑犯的妻子和女儿。
如此温柔美好的母女,她们的丈夫(女儿)怎么可能是十恶不赦的嫌疑犯呢?
“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
“那你还觉得那嫌疑犯是坏人吗?”
“不,现在我相信他不是坏人了。”
小灵儿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她感到幸福极了,爹爹回来了,娘亲和爹爹团圆了,霍简也相信了爹爹不是坏人。
她的爹爹,本来就不是坏人,他是最好的爹爹,是这天下最好的男人。
说话的功夫,两个小身影都落上了厚厚的白色雪花,两人却丝毫没有感到寒冷,霍简是因为长年累月的习惯了,小灵儿则是被巨大的幸福包裹着而忽略了寒冷的天气。
她轻轻的笑了:“霍简,谢谢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
霍简则有些赧然,这件事是自己考虑不周,倒像是有些自作多情了一般。
还不等他说什么,屋内就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是义父醒了。
他的神经顿时紧绷了起来。
小灵儿则是往屋里望了望,“你家人生病了吗?”
“嗯。”
“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快回去照顾你家人吧。”
“天黑,你一个人要去哪里?”
小灵儿灿然一笑:“放心吧,我小舅舅就在巷子口,我去找他。”
闻言,霍简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点点头,“那你快去吧。”
小灵儿没有再停留,冲他摆了摆手之后,转身就迈着欢快的步子跑开了。
黑夜中,霍简只能看到她那欢喜雀跃的背影,和头上那对随着她的跑跳而摆动的白色毛球。
她就这样像个小精灵般,消失在了这苍茫的夜色里。
第288章 再次见面的温情
屋内的咳嗽声更加剧烈了,霍简收回了心神,迅速关上大门,走进了屋子。
义父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一到冬天就会头疼咳嗽,可即使如此,他还依然坚持着他那套生活理念——不烧炉子取暖,不吃太饱,也不穿太暖。
他轻车熟路的去灶房,将那提前熬好的一罐子黑色的浓稠中药热了一碗,然后端到义父床前。
霍义父喝了药之后,咳嗽好了很多,顺了顺胸口,就靠在床头。
“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一个时辰前。”
“今天的比赛怎么样?”
由于心虚,霍简端着药碗的手指轻颤,其实那是个极细微的动作,一般人并不会注意到,但是霍义父却将他这细微的动作尽数看在眼里。
他的眼底已经漫上一层厉色,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依然维持着不冷不热。
“还可以,只是一个班级的小比赛,取得了第一名。”
说这话的时候,他能直观的感受到义父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他尽力维持着镇定,以防被义父看出蛛丝马迹来。
霍义父虽然老了,眼窝深陷,但那一双眼睛却是如夜鹰般犀利,将他所有的动作和表情尽收眼底。
气氛沉默的让霍简感受到了一丝压力,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纵使他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很多,但是面对这种情况,怎能不心慌呢?
他把碗放在手边的桌子上,扶着霍义父。
“义父,天气冷,您喝了药,早点儿休息吧。”
他不敢看义父的眼睛,他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手上的动作便有些不自觉地慌乱。
还好,他安稳的将义父扶着躺下了,又给义父盖上了被子,这才拿着碗转身出了房间。
霍义父眯起眼睛看着他有些仓皇的背影,心中暗自有了计较。
将碗洗了放进厨房,霍简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他深深呼吸了几口。
和义父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压抑的,即使刚才只是去短暂的送了碗药,但那种压抑感还是排山倒海的袭来,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暂时抛掉这些恼人的想法,他的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小灵儿的身影。
她头上那对雪白的毛球,像是能跳舞的小人儿般,在他心里奏出了欢快的音乐,让他每次想到她的时候,心里都暖暖的。
隔壁,梁满满依偎在陆庭远怀里,被他紧紧的搂着,他的力道大的惊人,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四年了,梦里的场景终于实现了。
老天总算是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又将他送回了自己的身边。
她轻声呢喃着:“你去哪了?为什么四年都不见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你?想你想的快要发疯那种!”
他紧紧搂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让你担心了。”
他是真心觉得对不起她,跟着他这么多年,没有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甚至连安稳度日都没做到!
两人的胸口紧紧的贴在一起,两颗心脏也同频率的跳动着,似乎要将这四年来没有见面的遗憾全部给补上。
她躲在他怀里,贪婪的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感受着被他的怀抱包围的感觉。
她自然是不怪他的,她知道,他一定是遇到了迫不得已的情况,才没能回来见自己。
这一晚,两颗心贴的很近,陆庭远细细的跟他说着这几年的经过。
当然,他隐去了在畲青族被虐打的细节,这些事情都过去了,他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
因此,他只说是被畲青族的人软禁了起来。
可即使是这样,梁满满也听的惊心动魄,她不傻,她自然知道陆庭远肯定隐藏了那些不好的事情。
但是,他不想说,她也就没多问。
梁满满抱着他腰的手紧了紧,问:“那你怎么成了嫌疑犯呢?你可是为了萧钰打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人。”
这个疑问,已经浮现在梁满满心底很久了,她实在想不通萧钰知道陆庭远逃回来后,为什么还要贴告示通缉他。
她和萧钰接触过,觉得他也算是个仗义的人,为何现在会如此?
难道做了皇帝后,人性就变化如此之大吗?
不能怪她多想,要怪就怪今年北方连续暴雪,文献鸿发来的信迟迟收不到,让她才对此产生了误会。
误会的不止她一人,还有陆庭远。
但是现在,他们好不容易见面了,过去的事情也都过去了,他也不想这个时候说些扫兴的话题。
“也许吧。”,他说的轻描淡写,然后就转换了话题,“你呢?这四年都是怎么过的?”
梁满满的小脸儿上浮现出了一丝雀跃,她不觉得苦,只要他回来了,一切就都值得了。
她絮絮地说着这些年的事情,包括儿子的出生,以及梁平的失踪、失忆、萧苒的意外昏迷。
她说的轻松,但是陆庭远却从她轻松的语气里感受到了无比的沉重。
原来自己不在的这四年,她过的这么苦……
梁满满却毫不在意,提到儿子的时候,她还有些兴奋:“你知道吗?我生勉儿的时候,还难产了,但是勉儿那孩子长的特别像你,性子沉静,还像你一样聪明!”
后面的话,陆庭远自动忽略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两个字——难产!
就算是正常生育,女子也要遭受很大的痛苦,何况是难产!
而且她还是独自一人面对,自己却什么都没能帮他承担!
想到这里,他就深深的自责。
然而,梁满满越说越兴奋,越说越觉得幸福。
丈夫回来了,儿女都在自己身边,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场景吗?
她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对上他热切的双目,送上了她的红唇。
唇齿交。融,四年来所有的痛苦、委屈、心酸、担忧,都融化在了这个吻里。
窗外,雪花簌簌地落下。
屋内,一片浓情蜜意。
不知道吻了多久,梁满满只觉得自己快要迷失在了这个吻里,身子也软绵绵的。
待雪花落满了窗台过后,一且就都结束了。
第289章 不眠之夜
鹅毛大雪依然不停,雪花扑簌簌地落在房顶上、窗台上,偷偷见证着屋里两人的热烈交。欢。
梁满满从空间里拿出了炉子,烧上炭火,屋里暖烘烘的一点儿都不冷。
她就那样穿着单衣靠在陆庭远精壮赤果的胸口。
刚才云雨的过程中,她看到了他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大多数都是三角形的,胸前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她伸手轻轻的抚摸着那些伤疤,心中涌起一股酸楚,她凑近那些伤疤,轻轻吻着它们。
即使陆庭远不说,梁满满也猜到了这些伤疤的来历,四年前他们分别的时候,他身上并没有这些伤疤,而且看这些伤疤的形状,分明就是被烫出来的。
这么多,密密麻麻的,他该有多疼啊……
她知道,他在这四年里一定受了很多苦。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一滴热泪滴在他的胸口,烫烫的,热热的。
他捧起她的脸,吻了上去。
这本是一个充满怜爱的吻,不带任何欲念,然而,梁满满的主动回吻,却又一次点燃了他腹中热烈的大火。
红烛高照,炉子里的火光映照的屋内暧昧又旖旎。
她的手缓缓伸向某处,握在手里的东西烫的可怕,像是刚从牢笼里解放般,迫不及待地挣脱出来想要寻找某一处能让它心安的归宿。
过了一会儿,它终于找到了那个归宿,那归宿如棉花般包裹着它,又如云朵般抚慰着它,直到它将内部的热烈全部倾泻而出。
这一夜,雪花簌簌。
这一夜,红烛高照。
这一夜,炉火明灭。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小灵儿离开巷子后就去找了小舅舅,她搓着手,哈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