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西索的语气,扶光便清楚,这家伙有点开始兴奋起来了。
她立刻迎头泼了盆冷水上去:“别打他主意。”
这不是警告,而是通知。
扶光很少这么斩钉截铁地拒绝什么事情,至少从西索的视角来看,上一次见到这样的扶光,还是她拒绝跟自己战斗的那一回。
虽然当时他并没有理睬,且在事后,付出了在医院躺满三个月的代价。
所以西索难免有几分意外。
“诶~”他眯起眼睛,拖长了上扬的尾音,“原来富婆姐姐喜欢这个类型啊~这可真让人有点为难了~”
扶光觉得,这顶“大炼铜术士”的帽子,可能在她脑袋上摘不掉了。
她麻木地忽略掉这个话题,决定直切主题。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这次碰面,你应该也不是单纯地,只是想和我打个招呼、叙叙旧那么简单吧?”
给她递名片的时候,西索向她做的那个动作,分明是魔术师在表演正式开始之前的开幕礼。
说明好戏才正要上演。不过有句讲句,哪怕已经把西索的思路给摸得差不多了,但扶光这时候,还是忍不住想吐槽这家伙奇怪的仪式感。
如果西索改行去和平年代做怪盗,也一定是会提前给受害人发通知函,故意等聚光灯和全副武装的观众都就位,然后再在万众瞩目下,来一个华丽且让人难忘的亮相,的那种类型。
……隔壁剧组的怪盗基德,喜提竞争对手是吧?
扶光短暂地笑了一下。
可惜的事,西索并没有为她解惑的意思。
“秘密~!这是我私人的商业机密~不然下次,要是好心的房东小姐再故意使坏,我可是会很头疼的~”
不过,西索倒是交代了他是怎么查到天空竞技场的。
——那些把揍敌客家庭成员几乎全派出去,除了基裘留下坐镇,连五六年没有出过门的糜稽都不得不替兄出差的委托,是西索下单的。
他用不同的名义,将揍敌客的主力都调虎离山,以便趁机潜入枯枯戮山。
跟强者战斗是很有趣,但西索也不准备去打几乎必输的架。
最好吃、最值得期待的东西,当然要留到最恰当的时机享用,才能获得最大化的乐趣。
他是从管家的闲聊中,探知“客人”已经离开多日,前往天空竞技场的。
再加上,扶光为了拿到免费的选手宿舍,又以“提尔选手”的身份,报名成为参赛的斗士。
虽然她有刻意进行过伪装,但还不足以骗过魔术师的眼睛。
这也并不是西索找到扶光的第一日。
他是在耐心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才主动出击,布置好今晚久别重逢的舞台的。
“有两个讨厌的家伙一直都在监视你呢~虽然感觉这应该不是你无法脱身的理由~不过,我可以帮忙解决掉她们哟~”
“那个老婆婆,勉强可以算是及格的玩具吧~!”
西索的语气跃跃欲试。
扶光只能又一盆冷水泼上去。
“如果是你自己想玩游戏的话,就不要打着帮我忙的借口。反正我不会拦着你。但如果,你真的是特意赶过来……”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觉得,这样想未免有些太自作多情了——毕竟,就算多了一层好心房东和房客的关系,对方可是西索。
所以,扶光没有将那句话说完,只是自顾自地往下给出结论。
“那我个人建议你换一个玩具。”
“那个人不是普通的管家,在揍敌客还算受重用。揍敌客对外排外,对内护短。你没必要为了这种可替代品而自找麻烦。”
原著里,西索杀了梧桐没有被追责,是因为他是伊尔迷在那场INNERMISSION中,协助伊尔迷进行作战的队友。
所以在揍敌客看来,梧桐的命得算在伊尔迷的名下。
这可不代表,揍敌客会允许一个外人,在杀了一直辅佐桀诺的直属管家后,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在外面活蹦乱跳。
记仇是猫的天性。
扶光也是在席巴面前走了明路、变相拿到许可之后,才敢趁机有仇报仇,把伊尔迷连夜送进医疗组的。
没办法,家里有钱有势,还有一群特别能打的长辈,就是比他们这些单打独斗的孤家寡人要了不起。
即便只是看在好心房东和房客的关系上,扶光也觉得,自己至少该有一句提醒。
采不采纳就是西索自己的事情了。
虽然他大部分时候,都喜欢随心所欲,享受生死一线的快.感。
扶光做好了这家伙发病的准备。
却没想到,西索铺垫至今的目的并不在此。
“啊~果然~所以不是你无法脱身,而是被驯养、被束缚住了……呢?因为那只可爱的小猫?”
终于试探出扶光的真心,魔术师的语气也淡了下来,掺杂着些许凉意,没了之前山路十八弯的转音。
他兴致缺缺地评价。
“没意思~真没意思~!这可是最糟糕的故事发展了~!如果我把那孩子杀掉的话——”
扶光厉声打断了西索尚未说完的话。
“总之。谢谢你能过来,西索,但是到此为止吧。”她淡淡道,“再往前一步的话,就是你越界了。”
说完,扶光便直接挂断了通讯。
耳边传来机械的提示音,西索看着通讯器屏幕上的联络人备注,鼓起脸颊,难得露出了极为孩子气的抱怨表情。
他讨厌这样的扶光。
从在“享乐之都”、格拉姆加斯兰遇到开始,扶光就像居无定所的风,不管他做什么试探对方的事情,扶光都不会真的生气。
或者说,是他从来没有被扶光真正纳入眼中。
也正是因为如此,西索并未将扶光划进自己的玩具之列。
他想要的是酣畅淋漓的战斗,是全力以赴的对手,以及当对手被他毁灭之后,那种崩溃绝望的额外奖励。
可扶光绝不会和他认真打一场的。
不光是因为扶光念能力的特殊机制,更是因为,西索无法点燃扶光的情绪——不管是恐惧、愤怒、憎恶,还是更为正面的积极情绪。
就仿佛他无论做出什么举动,都在扶光的意料之中。
以“欺骗观众”和“创造意外”为本职工作的魔术师,却遇到最清醒、最冷漠、最不配合演出的局外评委。
他无法将扶光拉入自己的舞台。
所以,西索离开了。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扶光也是极少数,既不恨他、恐惧他、想要杀死他,又不渴求他的特殊存在。
反倒是他,能从扶光那里,获得不被打扰的平静,以及一个足够安全舒适的居所。
所以,在某一场战斗结束后,暂时腻烦了被追逐的西索,重新出现在了扶光的家中。
并在厌倦平静之前,再次离开,去寻找新的玩具。
卡在某种微妙的分寸上,让二人之间的关系,始终保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平衡状态。
但这个平衡,建立在双方都维持现状的前提下。
而现在,扶光的改变,打破了平衡,也让西索感到了不愉快。
他自然不得不要想个办法,叫自己重新高兴起来。
西索有了个好主意。
——不如,就去杀了那只格外惹人怜爱的小猫吧~!
不管是趁机杀掉陷入悲痛的扶光,还是被愤怒到失去理智、打破不杀人原则的扶光所杀,似乎都是令人愉快的有趣发展。
脑海中随即浮现出那种画面,西索斜倚在酒店的落地窗前,将通讯器抵在唇下,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肩膀被牵扯着耸动,那些具体入微的想象助长了情绪,催生出更为汹涌的、不受控的兴奋。
几乎不需要过多的纠结,他便雀跃地下了决定。
却在这个节骨眼上,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笑声减止,西索从掌心中抬起脸,眯眼看向门外,没有被打断的不快,倒是对这位造访者产生了好奇心。
至少这样脚步声,绝不属于酒店的侍者。
他抬手,用五指将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往后梳去,也懒得整理稍显凌乱的衣服,便扭着腰走向房门。
并没有去看猫眼,西索像是直接拆开礼物的蝴蝶结的小孩子,径自将门拉开。
他看着深夜的拜访者,有些意外地挑起眉。
“哎呀~这可真是意外的约会~虽然没有提前预约,不过我还是很欢迎的哟~!”
懒洋洋地靠在门边,西索舒展开右臂,指向灯光昏暗的屋内,笑眯眯地做足了待客之道。
“欢迎光临~请进请进~我们可有整整一晚的时间哦~”
扶光最近总有些心不在焉的。
自从那一晚之后,西索就像销声匿迹了一样,再没有到她面前刷存在感,甚至连一封短讯都没有。
这却反而拉响了扶光的警.报。
因为无论如何,西索都不像是这么会轻易妥协让步的人——若是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这个道理几乎适用于她认识的大部分人。
……这么一想总觉得自己更惨了。
扶光不得不绷紧神经,疑神疑鬼地过了快小半个月之后,大概是奇犽都看不过去了,特意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拉她出去散心。
他决定去天空竞技场邻市的自然区观光。
那边自然区的山林里,有一个还挺有名气的大瀑布,正好撞上汛期,是最佳的游玩时间点。
虽然由于这一点,特意赶在这个时间,搭乘旅游大巴去的观光客也很多,但奇犽也自有妙计。
他直接拉着扶光翻过栅栏网,直奔游客禁止进入的原始生态区。
这的确不是一只会乖乖循规蹈矩的小猫。
而向来奉公守法的扶光,在翻墙的时候,默默摸了一下随身携带的猎人执照,安慰自己问题不大,四舍五入都是合法行为。
感谢好用的猎人特权。
因为是不对外开放的禁.区,显然不会有相关人员来进行修路、修桥之类的观光维护工作,一切都保持了最原始的样子。
山势陡峭对他们来说,反而成了一个优点。
至少在陡峭的山势中穿行,的确比人挤人、爬台阶、数人头,要更有散心的感觉。
可惜,总有人特别没有眼力劲。
是扶光先一步停下,回头往来处的那片浓绿眺望。
“有人在跟踪我们。大概十五人。看起来不像是我们的忠实FANS,从天空竞技场追过来要签名的样子。”
她一只手托着脸,有点困惑地思考,这是哪里来的麻烦。
不太像是西索的作风……毕竟他跟伊尔迷很像,朋友数不出几个,仇人倒是满地跑。不存在这种规模的团队行动。
如果不是西索的话,可她多遵纪守法一个人,也数不出来什么仇人啊?
怎么想都是另一个人更有可能。
“奇犽,你最近又在哪里拉了仇恨吗?”扶光看向他。
向来嘴不饶人的小猫沉默了一会儿,态度很诚恳地问:“你是指哪一个?”
扶光沉默了。
行吧,也在意料之中。这很合理。
她没办法地耸下肩,转身面朝暗中窥视者的方向,冲藏在树荫里的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出来说话。
结果只出来了一个独眼的男人。
扶光好脾气地没有揭穿,只是牵着奇犽的手,准备问问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大家有事好商量,能解决就解决。
口头解决不了再另说。
反正奇犽最近都没有被揍敌客派任务,也没在天空竞技场下过杀手,应该顶多也就是说话太气人、态度太嚣张、特别拉仇恨罢了。
扶光是这么想的。
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的目标竟然是自己。
更准确地说,是西索才对的。
按照那人咬牙切齿的说辞,他是之前和西索战斗过的武斗家,数年前惨败,被西索刺瞎了一只眼,并被言.辞.羞.辱了一番。
他将其视为此生的奇耻大辱,自此潜心修炼,就是为了找到西索,一雪前耻。
可西索向来神出鬼没、居无定所,他寻找了大半年的时间,都没能追查到西索的下落。
直到一周前,从情报贩子那里得知,西索曾出现在天空竞技场附近,便连忙赶来追查,一路查到了“缇尔选手”身上。
扶光觉得自己好冤啊。
她可以对天发誓,这段时间跟西索的交流,仅限于那天晚上的那顿饭,以及饭后打的那通电话。
而且,天地良心啊,就算是之前生活在费利市,住所相对稳定的时候,她也对西索向来采取不闻不问的放养策略。
除非西索本人心血来潮,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不然扶光大部分时间,也完全不知道对方的行踪。
……不过话说回来,她之前倒是从来没有因为西索的原因,被他那边惹出的麻烦骚.扰过。
她一直认为,西索会将他和自己的关系进行保密处理,以避免让她莫名其妙天降横祸,是一人之间不曾明说的默契。
为什么这一次,会唐突地延伸出来这种发展?
这还是第一次特例。
难道是因为她在下最后通牒的时候,那句“再往前一步就是过界”,惹得小心眼的魔术师记仇,所以才故意使坏吗?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由于对西索的习性多有了解,扶光对于这种比较简单直接的理解思路,习惯性地,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提高了警觉。
她试图跟对方解释,自己只是被西索看上的撩妹候选,偶然蹭了顿饭,跟那个魔术师根本没有什么联系。
对方闻言却冷笑一声,根本没有取信。
他不知道是狗血电视剧看多了,还是被无良的情报贩子给骗了,竟然莫名坚信,扶光是西索的情人,而奇犽就是她和前夫的儿子。
甚至连西索喜欢人妻的私人癖.好,都等他安排得整整齐齐。
而他这一趟的目的,就是绑架扶光和奇犽,作为人质,来逼迫西索现身,和他重新进行一场战斗。
扶光:……
奇犽:……
虽然自己也听懵了,但不得不说,这是扶光第一次见到,奇犽的脸黑成这个样子。
仿佛隐约能听到磨牙的声音,小猫亮出爪子,面无表情地声明:“我要撕了这家伙的嘴。”
扶光试着拦下他。
“算、算了吧?他都被骗成这个样子了,智商看起来也不太高,脑袋坏掉也属于伤残人士……咱们让让他,不跟伤残人士计较。”
停顿了一下,扶光也不得不提醒火冒三丈的小猫。
“而且,奇犽你应该打不过他。他会念。躲在后面的那些帮手里,也有五六个念能力者。”
“这样的对手,对你来说,还稍微有点太早了。”
奇犽更气了。
手忙脚乱地抱着扑腾的小猫,扶光一边试图给他顺毛,一边又要面对,对面忍无可忍的包围和进攻。
她也头痛地皱起眉,把这笔账记到了西索名下。
不过,在扶光反攻之前,一道更为高大魁梧的阴影,却拦在她身前,挡住了那些恼人的小动作。
正是几乎不怎么现身的管家壶音。
“——壶音?”扶光愣了一下,迟疑地询问,“没关系吗?席巴先生说过,不让你们提供任何帮助的。”
壶音侧过脸,恭敬地向一人微微欠身行李。
“命令的原话是说,不允许对奇犽少爷提供任何形式的帮助。不过,既然这次的歹人,是冲着扶光小姐而来的,那我们稍微做一点工作,应当也在允许范围内。”
“毕竟是难得的散心,还是别让无谓的宵小之辈,打扰您和奇犽少爷的好心情了。”
视线落到还气鼓鼓的奇犽脸上,壶音的表情微不可查地,愈发柔和下来,透着不便言明的宠爱。
“这里就交由在下代为处理。雨音会继续陪同一位。请放松地,好好享受这山间的风光吧。”
扶光向壶音道谢。
奇犽则还在那里扑腾着,银蓝色的猫眼瞪得圆滚滚的,指着领头的那个独眼男人,气焰嚣张地,要壶音把那家伙打成猪头,再好好盘问看看,到底是哪家情报贩子给的离谱情报!
虽然壶音只是微笑着保持沉默,但扶光想,她应该会满足奇犽的小要求的。
好言劝着出奇愤怒的小猫,扶光辨别了一下方位,就带着奇犽往山峰顶端的峭壁那边走去。
瀑布的源头就在那里。
也可以说是纵览山色的最佳视角。
好不容易把奇犽重新哄出笑容,扶光找了个比较好的取景,一面招手示意奇犽过来,一面拜托雨音过来,帮他们合影。
便是在扶光面向雨音、松开了奇犽的手的瞬间,异变突生!
伴随着突兀的破空之声,有什么东西自林中飞出,裹挟着无坚不摧的念力,径直袭向了孤身站在崖边的奇犽!
奇犽瞳孔紧缩。
他甚至根本看不清袭来的是什么,只是身体的本能,在脑海内发出足以吞没理智的警.报,让他快逃!
可事实上,奇犽连眼睛都无法眨动。
他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感受着无限逼近的死亡。
——然后,与他擦肩而过。
是扶光冲了过去,及时碰到奇犽的指尖,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把,令他逃脱险些割喉的利器。
真的只是差了分毫的距离。
直到奇犽重新找回理智,喉咙上的那道伤口,才慢半拍地顺着被划开的皮.肉,向两侧分开,沁出一串细密的血珠。
那是因为,当时割裂他肌肤的东西,实在极.轻.薄、极锐利,速度又极快,连受伤的那部分血肉都没能及时做出反馈。
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铁锈味。
而扶光的眼底,仿佛还烙印着刚才瞥见的,那张扑克牌上,狂笑着挥舞镰刀的死神JOKER。
她面无表情地抬头,正迎上扭着腰,款款走到阳光下的魔术师。
“久等了~我如约来见你,准备履行我们的约定了哟~!”
盛大的舞台合该有一个精彩的登场亮相,西索仰头亲吻指尖的JOKER扑克牌,随后眉眼弯弯地,向扶光张开双手。
他神情热切,甚至可以说是甜蜜的,如同热恋的、正沉溺其中的情人,在向伴侣诉说着衷情的甜言蜜语。
“——来一起痛快地玩吧,扶光~!”
这是听到西索的发言后,扶光本能捕捉到的违和感。
她可不记得跟这家伙有过任何约定。如果说是“最后通牒的警告”的话,倒还有点说法。
但显然,已经没有再追究这个的必要了。
至少目前没有。
因为,从西索这幅全身心投入的兴奋状态来看,无论过程如何,他都已经做出了决定,并且相当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魔术师一旦站上舞台,就没有临时匆匆退场的道理。
而现在,他的目标……是奇犽。
扶光看得很清楚,刚才用扑克牌突袭的那一下,西索毫无疑问,是没有留下任何余地的杀招。
但凡她刚才反应再慢半拍,奇犽就会被当场切开气管。
脑海中不受控地浮现出那样的画面,扶光抿了抿唇,下意识愈发抓紧了奇犽的手臂,将他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可意识到这一点的,并不只有扶光一个人。
目睹奇犽和死亡贴面而过的那个瞬间,原本作为管家,稍稍落后一人几步的雨音,仿佛连心跳都停滞了。
她毕竟还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见习管家,阅历远不足以和壶音相提并论,此次随壶音一同出发,更多还是起到一个从旁协助的角色作用。
眼见奇犽身陷危机,雨音的理智便像是被火点燃一般,不复平日的冷静。
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处境,她条件反射地冲了过来,想要挡在西索和扶光、奇犽之间,为他们争取离开的时间。
雨音坚信,只要自己能撑到,让一人跟祖母壶音顺利汇合,就一定能确保奇犽少爷和扶光小姐的安全。
所以她站在他们身前的瘦削背影,显得那样坚定而无畏。
扶光甚至来不及喝退她。
也正中了西索的下怀。
“哼哼~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乖乖配合演出的好孩子~!”
发出了愉快的笑声,西索将代表死亡的JOKER扑克牌,转为瞄准了离自己更近的雨音。
覆盖上浑厚念力的扑克牌,比任何神兵利器都要更加锐利,也更迅疾。
雨音未能及时止住冲势,或者说,是她的行动轨迹完全被西索看透,以至于像是她自己主动撞上了那一击。
扑克牌深深切入雨音的肩膀。
而附着在扑克牌上的“轻薄的假象”,凭借其黏性,一旦被沾身,就难以摆脱,成了魔术师手中任由摆布的道具。
西索只轻轻一勾手,上一秒还在试图展开攻势、为扶光一人争取时间的雨音,便像是被扯了线的风筝,飞向西索那边。
西索笑眯眯地,像抚摸小狗那样,摸了摸雨音的脑袋。
而他的目光,却是越过雨音的肩膀,看向扶光。
之所以揍敌客会看似多此一举地,派出能力稍欠的雨音同行,是因为席巴笃定,扶光更容易对尚且年少又同为女性的雨音,要多几分包容和体谅。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雨音会比壶音的存在,让扶光多思考几分。
对付心软善良的好人,比起威逼利诱的手段,自然还是攻心为上,以情感为绳索,让她心甘情愿地留下,才更聪明。
糟糕的是,西索要比席巴更了解扶光的这一面。
“嘉宾已经就位~现在,轮到我们之间的游戏开幕了~!叮咚!游戏规则是:一旦扶光你用念能力消失不见,我就立刻把这位可爱的小妹妹给杀掉~”
将手臂撑在无法动弹的雨音的脑袋上,西索向扶光眨了眨眼睛,语气像是撒娇,又像是抱怨。
“别总是那么狡猾地想着逃跑嘛~偶尔~也要好好地看着我~真切地触碰到我才行啊~!”
“嗯嗯~就像现在这样~”
扶光牵住奇犽的指尖稍稍收紧。
她忽然开口:“所以,刚才那些人,也是你特意放出的风声,想要把我们和壶音分开?看来你最近没少看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西索,我要考虑告你诽.谤了。跟你摆到一起讨论,很影响我在外面的风评啊。”
西索倒是很不服气地投了反对票。
“我倒是觉得,那样的剧情还挺写实的呢~而且我的风评,怎么都要比揍敌客好很多吧~我可是很受欢迎的哦~?”
“另外,不可以想着拖延时间哟~”
直接戳穿了扶光的打算,魔术师笑吟吟地,将扑克牌的边缘抵上雨音的喉咙,割开一线淡淡的赤色。
他语调温柔地,向猎物步步紧逼。
“——快来握住我的手吧,扶光~”
想要抓住随时都可以控制身体虚实化切换的扶光的最好方法,就是被她触碰,并开启念能力的共享。
在共享状态下,只要维持着肢体接触,扶光便无法随意切断这种联络。
她不能再轻易抽身离开。
唯有扶光听懂了西索的暗示。
在她短暂的思考间,西索又顺手卸了雨音的下巴,制止了雨音企图自.杀的小动作。
“十~九~六~四~”
魔术师哼着随心所欲的旋律,任性地跳跃式倒计时。
扶光扣紧了奇犽的肩膀。
她能感觉到,掌心下不断加速的心跳。
借着奇犽身体的遮掩,扶光的唇瓣几乎只是微微颤动着,声音低如蚊吟,仅限于奇犽能够听到,快速地交代。
“别害怕,冷静下来奇犽……等下我会拖住西索,你带着雨音去找壶音。等我联系你。”
“三~”
“放心。你知道我的能力有多占便宜。只要我想逃跑,就没人能够拦住我。”
“一~”
“所以奇犽,别追过来。”
“一~!”
奇犽没有回答。
而在西索即将划下指尖的扑克牌的瞬间,扶光牵着奇犽,走向了对方。
死神堪堪停下收割性命的镰刀。
西索歪了歪头,笑着向扶光伸出了另一只手。
扶光却在即将握住那只手的刹那,转手切断了束缚住雨音的“轻薄的假象”,用脚勾起雨音,踢向远处的同时,将奇犽推了过去!
在那个转瞬即逝的离别里,她仿佛在指尖感受到了,某种不愿放开的留恋。
但奇犽终归是没有挣扎地松开了手。
扶光也无心在意这个细节。
因为几乎在用一只手推开奇犽的同时,她就已经在用另一只手,圈在西索的喉咙上,压着对方往瀑布下面跳!
扶光此时尚未开启念能力的共享,可若是身体完全虚化,就无法将西索压制住,彻底断绝他借力攀回山顶的可能。
仅保持着双手的实体,她牢牢将西索的致.命.处控制在掌心里,绝不给对方留下任何挣脱的机会。
反正以西索护体的念量来看,就算真的砸到谷底,也顶多就是个脑震荡……不如说,这家伙变傻一点,才更有利于世界和平吧!
但出乎扶光意料的是,西索却没有,哪怕只是尝试着反抗过。
他依然在笑,笑得愉快而恣意。
在一人极速坠落的过程中,身体大半保持虚化的扶光,只能感觉到瀑布冰冷透骨的水流,飞溅着砸在手臂上的痛苦——
以及,掌心下唯一温热的跳动。
直到坠落中止。
当他们没有掉入瀑布底端的湍流,而是被半空中一张织网拦下时,扶光还茫然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被垫在下面,承担了最大冲击的西索,却率先做出反应。
反手抓住了扶光压在自己喉咙上的指尖,被瀑布打得湿漉漉的红发魔术师,像一团流动的火焰,又或者神话故事中,靠声音引.诱水手、将他们哄骗着坠入海中,成为猎物的塞壬。
“——锵锵~Surpeise~!”
西索笑眯眯地说。
………………
…………
那天晚上,西索迎来的深夜造访者,是奇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