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菁菁一拍脑袋,她这个脑子,怎么忘了,研发的成果必须投入市场,产研结合才是长久之道!
“孙全,钢铁厂、造船厂建得如何了?”
“主力都在建菁华大学,钢铁厂和造船厂晚开工半月,如今才开了个头。”
叶菁菁嗯了声:“你给四大商行去信,叫他们领几个做南北货生意的大商家来天津港,就说我请他们吃饭。”
叶菁菁想了想又道:“粤商地方太远,等他们收到信再来天津,两三个月都过去了。你跟唐子归说,等后日休沐之后,叫他开着蒸汽船去广州接粤商来天津,走海路去。”
“唐子归他们沉迷挣银子,只怕不肯去。”
“你就说是去接投资商,他会去的。”
别人不懂投资商三个字什么意思,唐子归肯定懂。
昨日带领参观说了一日的话,今儿早上起来嗓子哑了,唐子归说不了话,就抬了把椅子坐在港口监督伙计收银子。听到孙全说去广州接四大商行的投资商,他立刻站起来,操着他的公鸭嗓问:“什么时候去?”
“后日吧,明儿你们不是还要接待休沐的官员吗?”
唐子归一屁股坐回去:“行,叫主子放心,我们肯定把投资商伺候好了,保准他们高高兴兴地掏钱。”
孙全递给他三封信:“一封给粤商领头人林敬,一封是给大公子董鄂长吉,一封给小公子董鄂嘉年。”
“知道了。”
唐子归把信往胸前一揣,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才道:“菁华大学什么时候能建好?”
“快了,这几日从山东过来做工的百姓多了一倍,咱们砖石木头都能跟得上,根据主子的规划,六月中旬大学和钢铁厂、船厂就能基本完工。”
“那就好。”唐子归道:“我们的铁船要做第二艘了,天津这边船厂建好我们才好动手。”
按照唐子归和墨家两兄弟的规划,今年他们要把钢铁造的蒸汽船生产出来,若是没有大问题就进行量产。后头他们就要一心搞蒸汽火车研发。
唐子归有好多事情要做,他嘚啵嘚啵地说个不停,听到孙全耳朵里,是无数的银子扔火炉里被熔化的咕嘟声。
叶家坡的生意今年比去年更好,本来账本上的银子堆成山,但是自从主子开始建菁华大学后,银子花得太快,照这样下去,不用等到年底,账上的银子就要花干净了。
孙全交代唐子归:“务必早日把粤商请过来,粤商做南北货生意的大商家非常多,他们肯定也最需要快船。”
“哈哈哈,我办事,你放心。”
孙全还真不太放心,但是他要帮主子盯着天津港这边,如若不然,他恨不得亲自去广州一趟。
隔日,朝臣休沐,天才微微亮,一辆一辆的马车出京赶去天津港。
“张大人,您也在呀。”
“李大人,幸会。”
张廷玉夫妻带着两个儿子来天津港,刚才下马车就碰到李德明带着他的大孙子李阳过来。李阳客气地跟张廷玉行礼。
“小李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你在翰林院当差,咱们也算同僚。”
李阳前两月考中二榜进士,又考中庶吉士,如今在翰林院修史,十分得掌院看重。至于这份看重是因为李阳的学识,还是因为李阳有个当阁臣的祖父,这都不重要。
张廷玉跟李德明正在说话,姚元景夫妻到了,姚怀玉忙上前问好,姚元景夫人笑道:“早知道你们也要来,咱们就一块儿走了。”
刑部尚书王掞,刑部郎中王进也到了,他们俩没带家人,同乘一辆马车过来,一看便知私交不错。
李光地、温达、穆和伦等内阁大臣随后到了,他们中间走着一位身穿蓝色锦袍的青年男子,张廷玉微微侧头,跟妻子做了个皇上的口型。
雍正来了,他带着皇后和大阿哥弘晖前来,身后还跟着几位亲王,瑞亲王夫妻也到了。
弘晖跟在他皇阿玛身边,却不停扭头跟九叔九婶说话,语带埋怨:“九婶,你们有这个船居然不跟我说,皇阿玛说他都试过了。”
胤禟口无遮拦道:“那会儿你玛法还没中风,若是叫他知道我们搞出蒸汽船还得了?你阿玛试蒸汽船也是偷偷去的海参崴,怎么可能叫你知道。”
弘晖看他皇阿玛一眼,扭头对九婶撒娇:“我不管,船就算了,等到那个车做好了,我要第一个试。九婶,好不好嘛。”
“好好好,等车做好了就叫你行了吧。”
“九弟妹不叫我们?”
“九嫂不叫弟弟我?”
“九嫂~”
胤祺、胤俄、胤裪他们闹起来,叶菁菁笑道:“好,到时候把你们都叫上。”
李光地、姚元景、张廷玉、温达、李德明等人都上前请安。
“见过四爷。”
雍正嗯了声:“上船吧,咱们一起试试,看看菁华大学当不当得起经世致用四个字。”
叶菁菁微微一笑,雍正不愧是雍正,一句废话没有,一张口就在敲打人。
朝臣们也挺无奈的吧,休沐日还要来天津港完成政/治任务,这就不说了,人来了还要被老板敲打,这假期还不如没有。
蒸汽船一共只有两艘,交完银子分别坐两艘船出发。
胤裪笑道:“九嫂,咱们也要交银子?”
“都是为了支持菁华大学建设嘛,一百两银子也不贵,你若是想多捐一点,九嫂我也不会推辞。”
雍正早有准备,苏培盛掏出五百两银子,笑道:“这是主子爷一家的。”
雍正一家三口,再加上苏培盛和皇后的贴身宫女,一共五个人,五百两,多一文钱都没有。
胤禟笑话道:“四哥,不至于吧,您支持菁华大学就口头支持?也不说给点银子。”
“我以为九弟知道我这个当哥哥的囊中羞涩。”
雍正继位后,各种赏赐散下去不少,本来那点不多的家底都快被掏空了。收到的贺礼都是些只能看看的东西,变不成银子花。
“啥?四哥用自己的银子?皇阿玛的私库不在你手里?”
胤祥忙低声道:“九哥,皇阿玛还在呢,你都说了,那是皇阿玛的私库。”
兄弟们同情地瞅四哥一眼。
弘晖见叔叔们如此,也觉得皇阿玛这个皇帝当得挺可怜的。
雍正瞪老九一眼:“今儿还走不走?”
“走,咱们现在就走!”
雍正都给银子了,后头排队上船的大臣一个个都给银子了。排在后面那十几个家底不厚的大臣正在犹豫上不上去。
他们本来只想花十两银子参观一下新式船,没想到皇上来了,众位同僚也跟上去坐一百两的船,他们想去又囊中羞涩。
“几位大人,麻烦你们帮个忙,帮我们提几壶热水去船上,一会儿给四爷泡茶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就当作抵了你们的船费了。”
唐子归不容他们拒绝,笑眯眯地把热水壶塞他们手里:“咱们走吧,别耽误时辰了。”
几位大人半推半就地提着热水壶上船,费显和木杰一大早过来,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幕,木杰道:“我以为菁华大学的人死要钱,没想到还有点人性。”
费显不这样看:“菁华大学占地如此之广,还要建船厂和钢铁厂,全是九福晋一人出资,缺银子很正常。再说了,上船的费用贵确实贵,但是也没强买强卖。”
两人刚才没看到前头上船的人,船开动起来,雍正领着一众官员走到甲板上,费显和木杰都惊了,那几位不是内阁大臣么,站在李大人、姚大人中间那个是谁?
费显和木杰对视一眼,莫不是……
“看来,那位真没有为了打压孔家就故意扶持菁华大学,他对菁华大学确实很看重。”
“看重也很正常,这个新式船跟以往都不同,假以时日,新式船的速度肯定会越来越快。新式船无论是用于运输还是用到海军上,都是国之利器!”
“这种船,应该不会拿去运货吧。”
“难说,这船又不是朝廷的,属于九福晋私有,九福晋若是把船拿去运货,朝廷会反对?”
蒸汽船开出港口后,船速立刻快了起来,从来坐过海船的人都震惊了,船能跑到如此之快?
李光地出生福建泉州府,他从小就经常乘船,大船小船他都坐过,能跑这么快的船他也是头一回见。
温达声音都颤抖起来了:“皇上,这船……”该握在朝廷手中啊。
胤禟直勾勾地看向温达,温达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温达下意识看向曹大人,曹大人最先在养心殿时就讲过,要九福晋把蒸汽船捐给朝廷。
曹大人早就学乖了,哪里肯说话,一个人缩到角落里看风景,才不管温达如何想。
何止温达这样想,见识过蒸汽船极限速度的大臣都动了心思,只是大家都不说罢了。
“九弟妹,蒸汽车要尽快研制出来,不求更多,只要蒸汽车能有这个速度,朝廷即刻规划一条从天津港到准噶尔的铁路。”
除了雍正和胤禟夫妻,其他人都竖起了耳朵,那个大机器还能用到车上?
叶菁菁折子里关于蒸汽车只提了一嘴,其他一句也没多提,除了见过设计图的雍正之外,其他朝臣都不知道蒸汽车是个什么玩意儿。
在马车上装上那个大机器?那不是得叫一辆马车路上带着煤炭才行?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蒸汽车是个什么样的,雍正说了一句后就不说了,叶菁菁自然也不会给朝臣解释。
蒸汽船以最快速度往前开,胤禟指着海对面若隐若现的陆地:“那就是朝鲜,朝鲜东边就是倭国。”
“竟这么近!”
“怪不得倭寇乘条小船就敢去东南沿海抢劫!”
住内陆的官员若不是去南方沿海任官,他们连海都不曾见过,自然对倭寇在东南沿海抢劫屠杀没有实感,今日亲眼见过之后,对倭寇的提防一下就提高了。
胤禟也没兴趣掏出一张地图给这些大臣讲解大清沿海诸国是个什么情况,他扭头问四哥:“咱们回?”
“右转往西南,去东南沿海瞧瞧。”
一天的时日太短,傍晚还要回京,自然跑不了多远。中午众位大臣在船上简单用了午膳,那几位没交银子上船的大人亲自给皇上泡茶,还得了雍正一句夸奖,说他们泡茶泡得不错。可把几位大人乐开了花。
船往西南方向行驶了一段海路后就看到东南沿海的海岸下。
“四哥,咱们到黄海了。”
有山东的大臣道:“前面是山东登州府吧。”
“没错,沿着登州府下去就是江苏海州府。”
有官员叹息道:“要不是今日乘新式船,我等还不能见识到大清海疆之辽阔。”
雍正道:“陆地有疆界,大海也有海疆。建八旗、绿营是为了保护陆地疆域的百姓,建海军是为了保护沿海渔民赖以生存的渔猎之地。”
兵部尚书道:“皇上,臣认为,可适度增加海军的军费开支。”
李光地附言:“兵部尚书所言极是。”
温达、穆和伦等满臣也赞同:“海疆确实很重要。”
船上的大臣几乎全员通过给海军增加军费,胤禟没想到,带大臣来海上转一圈,会有这样的效果。
叶菁菁不觉得奇怪,这就叫眼见为实。
雍正满意地点点头:“九弟妹,菁华大学好好办,若是要……土地,朝廷再给你批。”
雍正如今能给的只有土地了。
雍正此言一出,内阁阁臣们都默默挪开眼睛。没银子呀,就算是皇上,说话也硬气不了。
蒸汽船是个好东西,可也真费钱,更需要人才。温达这会儿脑子不发热了,只想了想,就觉得还是皇上聪明。只是允瑞亲王福晋建菁华大学,给了一些土地罢了,瑞亲王福晋出银子出力,要办这么大的事。
傍晚回到天津港,下船后,雍正带着一众大臣去看了看才建到一半的菁华大学,看完后他道:“等建好那一日,朕亲自来见证菁华大学开门。”
“多谢皇上!”
墨家两位公子、唐子归、孔思、许耕耘等人都在,雍正跟他们聊了两句,表示朝廷对他们的支持,说了许多场面话,这才回京。
等人都走后,唐子归傻笑起来,哇哇,还得是四大爷呀,当了皇帝后,四大爷真是越来越英俊了,不过,英俊应该是他身上最不值一提的优点吧。
孙全提醒唐子归:“明儿去广州府,别忘了!”
“必然忘不了!”
比起围观四大爷,还是能给菁华大学投资的富商更能吸引他的目光。
九经三事殿灰瓦覆顶,绿树花柳掩映,晴空之下的这座畅春园正殿,颇有几分夏日生趣。
康熙以往常在这里处理公务、接待外国使节、庆祝节日,如今紫禁城里换了新主子,常来这座正殿的访客就成了各宫娘娘,太医,以及受康熙驱使的暗卫。
调养了近半年,康熙三餐洗漱依然要奴才伺候,口不能言,但解毒之后,他不再不歪脸斜嘴,口涎不受控,他的手指能动弹了,日常靠写字给身边人下令。
此时,梁九功捧着的册子上写着菁华大学四个字,已经晾干了,跪在堂前的暗卫,事无巨细地把围绕着菁华大学这段时日的争论都禀给太上皇听。
康熙闭眼听着,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只有近身伺候的梁九功才看得到主子爷攥紧的拳头,手背上绷起来的青筋。
主子爷很生气!
康熙张开手掌,梁九功连忙把笔送到主子爷手里,又翻开一页纸,只见主子爷在纸上写了一个杀气腾腾的孔字。
梁九功把册子给暗卫瞧,暗卫微微抬头,看完字又低下头去。
“皇上没有废除曲阜孔家衍圣公的爵位,但皇上当朝说,若是孔家再跟朝廷、百姓反着来,下次一定会废除孔家衍圣公的爵位。”
“衍圣公本来对菁华大学十分厌恶,皇上说了此话后,衍圣公第二日就回山东了,过了几日菁华大学的新式船可花银子参观,衍圣公也去了。衍圣公参观完新式船回去,写了一首赞美新式船的诗,引来了读书人的嘲笑。”
“昨日,皇上和朝臣都去看新式船了,看完船后,今日朝议时,皇上下旨,从今年起,朝廷给海军的军费,从两百万增加到五百万。并且,皇上派醇亲王代他去浙江衢州孔庙祭拜,三日后出发。”
康熙招手,梁九功忙递上毛笔、册子,康熙在纸上写了一个四字。
梁九功忙道:“快去宫里请皇上过来一趟,就说太上皇找。”
“奴才这就去。”门外伺候的奴才快步小跑走了。
康熙摆摆手,暗卫悄无声息地退下。
靠着软枕,康熙微微抬起下巴,抿着嘴,一副十分不悦的模样。
“主子,您别气,四爷只是敲打敲打孔家,也没真夺了孔家衍圣公的爵位,可见四爷还是考虑到天下读书人的态度了。”
康熙生气并不是因为老四敲打孔家,而是老四不知轻重,竟然敢为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大学,轻易打压儒家,这是为了拉拢老九福晋和她背后的四大商行?
他有没有想过,这要是一个弄不好,朝臣和学子联合到一块儿,他该如何平息事态?
老四用军机处拿捏朝臣的法子不错,但也要循序渐进地来,一下就把内阁架空了,手握大权的内阁大臣若是暗中使些小动作,也够他烦心的。
老四还想放开海军,他怎么不想想,海军越强,八旗越弱,但凡老大有其他心思,他这个当皇帝的该如何节制老大。
康熙长叹一口气,本来以为老四是个讲规矩的,没想到他上位后,做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没规矩。
畅春园的太监一刻也不耽搁,把雍正请到畅春园时已是未时三刻,康熙午憩刚醒。
雍正亲手拿了热帕子,服侍康熙擦脸擦手,温声道:“皇阿玛叫儿子来,是为什么。”
康熙瞧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把上午主子爷写的字递给雍正看。
雍正看完字后,笑着道:“看来皇阿玛恢复得不错,这字,写得至少有您以前六七成的模样了。”
康熙瞪雍正,雍正不笑了,正色道:“皇阿玛担心九弟会反,还是担心大哥会反?”
康熙扭头不看他,气鼓鼓的有些小孩儿作态。
雍正道:“前年,皇阿玛派使臣樊守义,随法国传教士艾若瑟出使罗马教廷,表面上说是为了澄清礼仪之争,实际上,皇阿玛应该也想知道欧洲如今发展成什么样了吧。您心里,还是担忧大清比不过欧洲诸国,担忧哪一日被洋人打上门来吧。”
雍正伺候康熙穿衣,不紧不慢道:“儿子也想过,万一大哥拥兵自重我该如何。儿子觉得,大哥不会调头回来打大清,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想打,而是因为,他若想掉头打大清,受百姓捐银、四大商行扶持的海军衙门之人,都不会同意。”
“既然不怕大哥掉头打大清,朝廷多出些银子,就算把海军养肥了,就算大哥领军出走海外,儿子想着,大哥就算领兵出走,去海外占地为王了,他也是咱们大清的亲王。当洋人侵略我们时,大哥自然会跟大清站在一起的。”
雍正笑道:“儿子说的是最坏的情况,儿子心里一直相信,大哥不会反。皇阿玛您对大哥如何您心里有数,大哥在您这儿受了许多委屈,儿子依然相信大哥心里是有大清的。”
康熙扭头不看雍正,小老头生气了。
“咱们再说九弟妹的菁华大学,儿子猜呀,您反对九弟妹坐大,是因为九弟妹跟汉人牵扯太多,您怕汉人颠覆了爱新觉罗的政权?”
康熙回头瞪他,知道你还如此?
“您当皇帝这么多年,您说,皇权的基石究竟是什么?”
康熙低头沉思。
“九弟曾经跟我说过,他说,咱们满人能以如此之少的人坐稳大清的江山,是因为咱们满人的刀子够利。大清建国至今,刀子越发钝了,百姓日子越难过,就越不怕咱们。这样下去,爱新觉罗的后人该如何统治这天下?”
“皇阿玛既然知道围绕菁华大学的争论,应该知道过九弟妹在乾清宫说过的话吧,人若逼急了,不需刀枪,种地的锄头,地上捡块砖石都是他们的武器。”
“汉人士大夫可用,也需防备。汉人百姓可统治,需得拉拢。如何拉拢?让百姓觉得,咱们爱新觉罗坐天下,能让他们不受欺负,吃得饱穿得暖,他们自然会拥护咱们。”
“无论满汉,百姓都想过好日子,这没错吧,只要咱们做得好,这时候,就算那些想争权夺利的世家大族想挑拨,百姓也不会听之任之。”
康熙露出个讽刺的笑,吃饱穿暖?哪朝哪代的皇帝敢说出这种话?即使是太平盛世,饿肚子的百姓也多得是!
雍正笑道:“皇阿玛不用如此嘲笑儿子,别人不行,不代表儿子做不到。盛世滋生人丁,土地有定数,不够分了,也供应不了这许多人口,就会起兵祸,盛世王朝就会走向衰落。这时候能怎么办?去海外,占更多的土地,把大清的百姓向外迁。”
“皇阿玛,海军强盛,这不仅能保卫大清海疆,也是大清百姓的一条退路。”
康熙写下一行字:“谁告诉你这种话?”
“不用别人告诉,只需看看欧洲,贵族都下海当海盗了,就是因为他们对内厮杀得到的有限,才会向外扩张获取更多的好处。”
“皇阿玛,您想想秦朝是如何强大的?再想想秦朝是如何衰落的?当一个扩张的王朝找不到新的扩张路子,又无强权稳住大局,自然会迅速走向末路。”
“咱们大清开始是扩张,入关后就越发守成了。汉人不怕去海外冒险,儿子作为帝王,自当支持他们去找新路子。”
“您当政时,再防备,再不愿,也得重用汉人,因为您知道,凭咱们满人根本管不了这偌大的山河。既然最后都会重用汉人,为何不把汉人的利益和大清绑在一起?事情做得体面些,让他们心里舒坦些,办事也会更尽心。”
“儿子很庆幸,九弟妹这样有远见的人是咱们自己人,她做的事,不仅富国强国,还能把不为咱们所用的汉人捏合到一起,一起为大清出力。”
“皇阿玛,您不该怕,也不该打压九弟妹,咱们该支持她,她想做的事若是成了,大清必然会往上再迈几个台阶,爱新觉罗的皇位,也能多传几代。”
雍正毫不讳言道:“您若是选二哥为皇帝,儿子认为,大清定会亡在二哥手中。”
康熙怒急,嘴里发出赫赫的声音,脸色憋得通红。
梁九功吓坏了:“皇上,您就别气太上皇了,太上皇还在生病呢。”
“太医,快请太医来。”梁九功忙跑出去唤人。
雍正微微蹲下身子,握住康熙的手:“皇阿玛不用生气,您静心想想,儿子说得到底有没有错。”
“皇阿玛也不用生气儿子不走您的路。走您的老路,儿子就算拼尽全力维持满汉平衡,拿捏蒙古各部,也只能保证大清不亡在儿子手上。如今,趁着大清还有得选,儿子推着大清往外走,这条从古至今君王都没走过的新路,或许是大清的生路呢?”
康熙不生气了,他用一种十分新奇的眼神看自己这个四儿子,什么时候,他如此敢冒险了?还敢拉上整个大清去冒险?
“皇阿玛,若您真出海看过外面的世界,您肯定会产生跟儿子一样的想法。”
时辰不早了,雍正要回宫了,走之前,他道:“儿子跟您说的话,都是儿子的肺腑之言,是儿子这近半年来当政的所思所想。这些话旁人不懂,皇阿玛您定会理解儿子的吧。”
雍正走后,康熙沉默了许久,他最后只得叹息一声,大清的主子,不是他了。大清以后如何,他也管不了了。
太医赶过来给康熙把脉,康熙却不愿,摆摆手叫太医走。
梁九功着急:“皇上,您别拿自己身子出气呀,还是叫太医瞧瞧吧,万一有个什么,也好早些医治。”
康熙不肯,梁九功劝不了,只好让太医退下。
德妃、贵妃、惠妃、宜妃等后宫主子们,听说皇上身子不舒坦,都请太医了,皇上却赌气不肯叫太医瞧病,顿时都赶去九经三事殿探望皇上。
康熙没见她们所有人,只叫太监请德妃、贵妃、惠妃、宜妃四人进去,其他妃嫔都在大门外候着。
雍正是德妃的亲儿子,就算畅春园里的主子是康熙,不用德妃开口,有些消息自然会送到德妃耳边。
德妃跟宜妃是同盟,两人住的宫殿也紧挨着,德妃知道的消息,宜妃自然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皇上生气不肯叫太医瞧病,是不是因为下午老四过来把太上皇气病了?
德妃眉眼不动,老头子气病了就气病了吧,反正她的老四已经坐稳了皇位,老头子还能把他如何?
惠妃没明白,皇上叫德妃进去就算了,叫她进去做什么?太上皇一向不喜欢老大,对她这个早就容颜老去的妃嫔只剩下面之情,难道如今一病,突然想起她这个老人的好了?
贵妃没有德妃、惠妃、宜妃想法多,一进去看到太上皇躺那儿动弹不得,她眼泪哗哗地流。
德妃、惠妃、宜妃齐刷刷叹气,这都快半年了,贵妃娘娘为何还这般能哭呢?就算是真爱,哭了这么多回,也该觉得没意思了吧。
康熙握住贵妃的手,淡淡看了眼德妃、惠妃、宜妃。久病床前无孝子,如今他才病半年,也没要她们伺候,他的这些爱妃们,一个个对他都没了好脸色。
宜妃笑道:“太上皇今儿感觉如何?若是身子骨还好,不如叫奴才抬您去园子里走走?傍晚夕阳西下,倦鸟回巢,风景甚是好看。”
惠妃、德妃都跟着点头附和:“宜妃妹妹说得没错。”
贵妃娘娘眼泪汪汪:“臣妾听说皇上身子不妥,怎么不叫太医瞧瞧?”
康熙温柔地拍拍贵妃的手,又叫梁九功拿来纸笔,他写下一行字:贵妃不必为朕担心,朕无事。
贵妃娘娘擦泪:“无事就好,一听皇上身子骨不舒坦,臣妾这颗心呀,一下都安稳不了。”
德妃、惠妃、宜妃:“……”
难不成,贵妃对皇上是真心?
德妃、惠妃、宜妃眼里的贵妃,对皇上的痴情还不如不被太上皇待见的良妃,怎么太上皇一病,贵妃演起深情戏码了?
德妃、惠妃、宜妃都觉得贵妃突然变成这样定然是有什么打算,但是康熙坚定地相信,贵妃就是深爱他。
康熙本想敲打敲打德妃、惠妃、宜妃,如今也没了心思,把人叫进门,都不曾多看两眼,就叫梁九功把人请了出去,只留下贵妃在里间。
德妃、惠妃、宜妃自然听太上皇吩咐,一点都不带犹豫的,转头就走。
荣妃、良妃等一众妃嫔见到她们三位出来,荣妃开口问道:“德妃姐姐,太上皇可要我等进去伺候?”
“里头有贵妃娘娘在,不须我等。”
荣妃一甩帕子,扭头就走:“如此,臣妾等就不打扰太上皇了。”
良妃犹豫了一下,一步三回头,也跟着走了。
惠妃微微一笑:“两位妹妹,姐姐我要去凝春堂逛逛,可要一起?”
“我宫里还有事,就不跟惠妃姐姐一块儿了。”宜妃笑着道。
德妃也是如此说:“惠妃姐姐慢走。”
“那姐姐我就先走了。”
惠妃走后,德妃、宜妃两人慢慢往回走,宜妃道:“来了畅春园后,姐妹们性子都舒展了许多。就像惠妃姐姐,越活越畅快了。”
“畅春园的景儿好,住得又宽敞,如今又不用担忧圣宠,心思通达了,自然就轻松了。”
当然,除了贵妃娘娘。
德妃娘娘小声道:“听说佟国维这几日也病着,佟家因为支持老八之事心里担忧,连太医都不敢请,只叫府医拿了几副药熬着吃。”
“不会吧,老四跟兄弟们关系亲近,连老八都没如何,怎么会针对佟家?佟国维要是病死了,说出去还当老四害的,老四多冤枉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