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样清晰地看着属于她的存在,一点一点从眼前消失。
五条悟抬起头,一双总是明亮的蓝眸此刻布满了红血丝。
夏油杰的头发比离开时长了不少。换上一身休闲装,扎了半丸子头。不再是高专学生的模样。
他放出持有咒灵,降服五条悟守了大半个月的那只。
“回去吧,悟。”
2018年2月14日东京银座
虽然是充满粉色泡泡的季节, 但天公不作美。早晨出了一会儿太阳后就一直都是阴天的状态。
工作日的情人节,客流不减往日。来往shopping喝下午茶的都市丽人川流不息。驻足在咖啡店周围等待咖啡的女人们,频频看向对面新开不久的甜品店。
准确地说, 是看着甜品店外的男人。
“啊拉, 虽然脸上缠着奇怪的绷带,但感觉会是超级大帅哥呢。”
“这样的身高,是在东京可以见到的吗?”
“还是算了吧花梨酱,他身边还坐着一位少年呢。说不定是英年早婚哦。”
“诶?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生出那么大个孩子的年纪啊。说不定是亲戚家的弟弟啦。”
伏黑惠坐在甜品店外的蛋蛋椅上, 有点无语地看着眼前一下点了三份蛋糕的五条悟。
「情人节果然还是要约会的吧小惠。诶?没有人邀请你吗?那我真是来对了,走吧~」
一清早闯入他的宿舍内,这个浮夸的男人就说着这样不找边际的话,然后把他带去了任务地。
……和咒灵来了一场约会。
一点咒力没出……不对, 应该说把咒力都用在干扰他祓除咒灵上的男人,一出帐就把他带来了这里。
“我先回去了。”伏黑惠起身要走。
“不能因为没收到巧克力就胡乱撒娇嘛小惠。”五条悟咬着银勺看向伏黑惠。
啊对。伏黑惠想起来了, 这个男人一大早还炫耀了他收到很多巧克力那样的事。明明至今还是一个大光棍。
“回去了。”海胆头决定不再和五条悟啰嗦。
少年偶然一抬头。也不能说偶然,因为他感觉到阴沉了一上午的天, 好像漏了一丝光下来,所以抬眸看一眼。
……看到一个不明物体正疾速降落。
伏黑惠一惊,“那是什么?”
“UFO吧。这个季节很常见呢。”六眼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的咒力,五条悟依旧低头吃蛋糕。
居然说什么季节性UFO。伏黑惠眉头一颤, 还以为他是五岁的孩子那么好骗吗!
“喂喂。好像是个人啊!”
五条悟抬头扫一眼,举起银勺严肃讲解:“啊,是那个吧。城市蹦极。现在年轻人可是很会玩的呢。”
伏黑惠:“……”他多余和这个男人说话!
在空中呈自由落体的卿鸟此时正狂飙宽面泪,说不清是吓得还是气的。
“居然说什么还在传送过程中所以咒力和术式暂时无法使用啊啊啊啊——”
“其实从第一天绑定开始, 系统你就想谋杀我吧!”
眼看疾速下坠的人离地面越来越近, 而身边只要一抬手就能停住这场闹剧的男人还在一边研究黄桃味好吃还是草莓味的更好吃……
伏黑惠长叹一口气。
两手结印。
“鵺。”
巨型式神, 似猫头鹰也似雉兀地出现在空中。盘旋一圈后, 用利爪勾住少女的衣领,把人缓缓带到人烟相对稀少的商场后门的小道边。
“看,遇到突发事件,小惠也是可以有自己的判断的嘛。”
五条悟放下银勺看向伏黑惠,看到少年一张难以描述的,震惊的脸。
嗯?白毛歪头。
那么震惊,真的抓到外星人了?
同时间,鵺消失,被救下的“UFO”在落地瞬间恢复了咒力与术式。
五条悟霎时在原地怔住。
就像很多年前在远离东京百里之外的小城市里。这股咒力在不应该的地点与时间,骤然出现。
“什……”
五条悟握着银勺的手指倏尔收紧。他屏息转头。
那头熟悉又陌生的栗发在风中向后飞扬,少女掠过他的身侧,一把抱住愣在原地的伏黑惠。
“呜呜呜小惠,还得是你……”
卿鸟惊魂未定地抬起头,与身前的少年对视。伏黑惠长长的眼睫眨了一下。
没错,这张脸、这个表情,是曾经出现过又消失的家伙!是那个在津美纪身上落下保护罩,又随着她离开而消失的少女!
“……”
在周围人逐渐奇怪地打量中,卿鸟先收回一条手臂,再收回一条手臂,而后整个人向后退了一大步。
记忆里不过才十来岁的小男孩,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面部轮廓也褪去孩童的稚嫩,变得更加清秀,宛如少女漫里出场就会自带特效与BGM的主角。
……已经不再是那个想抱就能抱,想随意撸毛就撸毛的小惠了。
原先厚厚堆叠的云层像是被少女离奇地登场方式惊吓到,逐渐散开。金色的光芒透过缝隙,一丝一缕,重新照耀整座城市。一扫阴霾的天。
一道阳光落在五条悟的手背上。
卿鸟在明媚阳光中偏头,望向那个坐在阴影下的男人。视线自上而下,从竖起的白发、缠绕的绷带一直打量到那双噌亮的皮鞋。
五条悟也同样在打量她。
从面庞到咒力。
“五条老师。”卿鸟笑着打招呼。有了上一次穿越后的称呼事故,她这一次特地缓冲了一下才喊出口。
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随意敲两下,五条悟站起身,他霎时逼近眼前的少女。卿鸟能感受到五条悟的鼻息落在自己的鼻尖上,温暖又潮湿。
那么近的距离,如此熟悉的咒力气息,卿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想要触碰他……但被无下限拦住。
“……”她都快忘了碰到无下限是什么感觉。整个人霎时回神。这是会精准防御她的五条老师,不是那个不长记性,总被她欺负的白毛少年。
两人安静片刻,五条悟从面无表情变为呲牙一笑。“是小鸟啊,好久不见。”
咖啡馆门口等待情人节限定咖啡的人群又换了一波。但阻挡不了人类同样的八卦心,大家都在围观对面的甜品店。
白头发的那位高大帅气,黑发少年秀气又漂亮。站在两人之间,一会儿拥抱黑发少年,一会儿又被白发男子贴脸说了什么的少女……倒是没看清什么模样。
“原来不是兄弟也不是父子。而是三人约会吗?”
“这就是青春啊。”被成为花梨的女人无限感慨。“现在的孩子吃得真好。”
所以……
这是什么奇怪的叙旧方式?
监管室内,卿鸟坐在满是符咒封印的空间里与身前的男人对望。她身后的符咒对咒力与术式都有封印与压制的作用。烛火忽明忽暗,摇曳在无风漏进的室内。
几年前卿鸟忽然消失,该事件被定为术式事故。是卿鸟本人对自己术式的不理解与错误运用,导致术式反噬,使得自己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证据是属于她本人的一切咒力残秽都在顷刻间消散。
咒术师的正常死亡,不会带走自己在别处留下的咒力残秽。
报告是五条悟亲手写的。
咒术高层以为是这对师生在搞鬼,但寻了数月后,确实无法找到一丝一毫属于卿鸟的咒力,只得作罢。撤回那张荒唐的判决书,默认卿鸟已经“非自然死亡”。
五条悟卸下绷带坐在卿鸟身前,一双蓝眸在烛光下泛着光。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五条悟看了眼来电显示。
“夜蛾啊。嗯,是的哦,她回来了。还在审问呢。”
卿鸟:?
好家伙,她居然忘了这个无良教师的天性。
五条悟挂了电话,再度看向卿鸟。“那么,这些年小鸟去哪里了呢?”
去让你给我买可乐,给你吃芥末喜久福,让你踩香蕉皮,用铁锅砸你头,术式卡车撞飞你,拿你头撞钟……了。
想到自己还是报了不少仇的,卿鸟的仇恨值和心里那股气下降一半。
五条悟看着眼前莫名笑起来的少女:?
他差点忘了,这位叛逆的学生是有多奇怪。
可也只是很短的一个瞬间,卿鸟又收敛了表情。她怔愣片刻后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男人,又好像不是在看他。
五条悟唇线抿起。
“老师。”卿鸟倏尔开口。“我知道你只是想搞笑一下。但别闹了,我是回来搞事业的!”
五条悟笑着敲她的头。“搞事业的你才是真的在搞笑吧。”
两人一前一后,一高一矮走在昏暗狭长的过道上。
“老师。我的术式反转有个副作用,消失的生物与非生物,会不定期不定点不随我心意的随机掉落。”
“所以小鸟今天才会从天而降吗?”
卿鸟想一笔带过自己消失又出现的意图,五条悟顺从了。事实是,他在甜品店门口感知到卿鸟咒力出现的刹那间,脑海里莫名闪过的一句话便是:不论理由,回来就好。
五条悟在距离出口处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下脚步。
他回眸看向暗色中的她。好像比离开时高了一点,又好像没有。咒力强了不少,不知想象力有没有提升。
卿鸟和从前一样,不贸然问别人的事,也不爱诉说自己。却意外是个很好的倾听对象。
“小鸟。”
“嗯?”
“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哦。”
这是什么典型的日后惹了祸,别把为师供出来的既视感?
她还没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成绩”来呢,曾经的老师就不认她了?
两人回到咒术高专。
跨过校门的那刻,五条悟垂眸看向身边的少女。然而这样令人怀念的并肩同行并没有引起卿鸟的共鸣,她与他一起跨入校门,自然地仿佛过去几年的空白时光并不存在,她只是和往常一样与他一起出门完成任务,再一起回到学校。
这一届的一年级新生,卿鸟凑巧认识。
禅院真希还在操场上捣鼓自己的咒具,熊猫和狗卷棘小心翼翼避开她的袭击。决心自己找到活下去的自信,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特级咒术师的乙骨忧太……暂时还是4级水平,直接被真希一刀劈得原地倒下。
“怎么练了那么久还退步了呢,你到底有没有干劲。”扎着马尾辫的眼镜少女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吐槽。
五条悟在操场外围停下步伐,冲几位学生拍拍手。
“真希手上的咒具可是有来头的呢,有瞬间降低敌人咒力的效果buff哦。”
啊?用了那么久,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效果?
几人回头看向日常“忘记”说重点的老师。目光又顺着白毛落到他身边的少女。
“……啊咧。”熊猫仔细搜罗着自己的记忆。
“金枪鱼蛋黄酱!”狗卷棘已经越过他们跑到卿鸟眼前,两人的精神年龄瞬间被拉回五年前,像两个傻孩子抱在一起。
“小棘!你也那么大了呀!”
“鲑鱼!腌鱼子!芥菜!生筋子!”
真希扶了一下眼镜。认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狗卷棘那么高频地连续吐出名词。她用手肘推推身边的熊猫,接着问:“这个少女是开寿司店的吗?”
“啊!是她!”熊猫想起来了。
五年前离奇消失的咒术高专一年级生。
彼时禅院真希还在那个令人作呕的禅院家苟且生活,知道咒术高专东京校出过一场大事故,但没有听说细节。也是后来入学高专后,才把旧事听全了的。
“悟的第一届学生吗?”真希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卿鸟,一位外表简直可以用超可爱来形容的少女。“那个男人那时候肯定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逼人入学吧。”
坐在一边始终没有出声的伏黑惠:“……”不,他们是超合拍的师生。至于有多合拍,就要看他们有多想整你。
五条悟抱肘站在一边,看着卿鸟和他的一年级新生们,唇角勾起。还真有种电影里错位时空的感觉。
然而快乐时光短暂。总有些不速之客上赶着刷存在感。
咒术高层接到曾经消失的卿鸟再度出现的消息,立刻派了执行人员驱车围堵在咒术高专校门口。务必带卿鸟亲自去问话。
五条悟看向来“逮人”的工作人员。没有言语,但咒力威压极强,对方登时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卿鸟正用想象出来的咒具和真希过招,一转头看到不远处的画面,心下了然。
“晚点再来找小真希玩!”
监督执行人员还在操场边沿处与五条悟“协商”,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位少女款款朝自己的反向走来。
“又要问话了吗?”卿鸟歪头一笑,“别看有些人老了,求知欲还是那么旺盛呢。”
执行人员:“……”他还站在这里呢!就这样当面吐槽最高总监吗!因为有五条悟撑腰吗?
“走吧。”卿鸟像招呼小弟那样招呼着执行人员。
五条悟不明所以。“小鸟?”
“我回来了,这件事必须亲口通知他们才能安心啊。”卿鸟不在意地笑笑。“要来围观吗,五条前辈?”
五条悟:“……”
他只是阐述一个自己不再是她的老师的事实,没想到这家伙直接把称呼都改了。
曾经臭名昭著的师生依次坐进车内。
副驾的1级术师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卿鸟和五条悟,内心轻叹一口气。居然让他1个1级术师来监管特级咒术师以及他当年就足以评定特级咒术师的学生……
卿鸟坐稳后瞥了一眼副驾。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寺岛昂。
这个世界已然三十好几的寺岛昂,虽然披着文质彬彬的外衣,但不如五条悟的冻龄那么逆天。一张脸还是可以看出岁月的流逝。
“怎么了卿鸟小姐?”寺岛昂察觉到卿鸟的视线。
“没什么。”
不幸中的万幸,车后座的两枚炸/弹一路相安无事没有爆炸。
卿鸟跟着工作人员走上三楼,走进一间小会议室。是专门为她准备的,限制了术式使用的狭小空间。
即便已经限制了咒力,限制了术式的使用,那些贪生怕死的鼠辈也没有真的出现在会议室里。而是在房间高挂的电子显示屏里。
“当初用什么手段从咒术高专消失的?”
“这五年你在哪里,又做了什么?”
“为什么选择在诅咒师夏油杰死亡后回来?是与那位诅咒师有什么勾结吗?”
一连串的质问引得卿鸟一阵发笑。
“你笑什么?”上了年纪的男人最受不了这样年轻的女孩挑战他的权利与尊严。
卿鸟坐在会议桌前,单手托腮看着屏幕。她另一手在桌面上随意打着节拍。“真是有点怀念,又有点不习惯。”
少女望向屏幕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用像是在讨论哪件小裙子更可爱的语气问道。
“大家不是都已经答应永远做我的狗了吗?我喜欢温顺的呢。”
同一时间,卿鸟在进入建筑后就放出的术式猛兽寻着几人的咒力气息分别在私人休息室里找到他们。
五条悟坐在大厅的休息区玩手机游戏。
一抬头就听得正上方五六层高的地方,传来无比凄惨的吼叫声。
“搞事业啊……”白毛低笑一声。“看来她是说真的呢。”
五条悟晚上还有任务,临行前给了卿鸟一把钥匙和一张离奇的地图。
“可以回高专,那间宿舍现在还空着。不想回高专就先住这间。不过嘛,要付租金哦~”
一切又好像回到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卿鸟看着五条悟那不着调的地图,迷路三次后总算找到了公寓所在地。
五条悟在东京不止一个住处。但他很忙,有限的时间里也会选择留在咒术高专的学校宿舍里。日常空关的公寓里几乎没有男人的咒力残秽与专属气息。
卿鸟打开客厅的灯,毫不意外在茶几上看到类似宾馆的配置——速食杯面、零食、饮料以及一些袋泡茶。
还有游戏机。只不过机器上积了薄薄一层灰。
虽然嘴上说着要卿鸟付租金,但那个男人离开时还是把钱包递给了她。
那到时候就和租金一起还吧,咒术师赚钱还是很快的。少女爽快地接下了。
卿鸟上楼时在附近的便利店里购买了一次性替换的内衣裤。她打算先睡一觉,明天再去置办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
系统这一次没有给她任何补给包了。偌大的衣橱里就只有五条悟的衣服。
「老师,衣橱里的新衬衫可以拆吗?」
手机也是五条悟的备用机,通讯录里就只有五条悟一个。
等了10分钟没有回信。人应该在帐里。
估摸着那个男人也不会计较这种事,卿鸟拆了崭新的白衬衫走进浴室。直到整个人没入温水中,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系统检测到宿主好像有疑问。」
卿鸟:……
没有,谢谢,闭嘴。
「……」
问不问没有区别。
那个人是五条悟,是无论如何都会装做若无其事继续生活的男人。不用系统说,她也知道。
卿鸟感觉自己洗完澡后似乎睡了很久,结果被阳台上的声音吵醒的时候,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现在才十一点。
这漫长的一天,居然还没过去。
窗外的声响还在。
卿鸟揉揉眼睛,拉开浅蓝色的窗帘,透过双开的玻璃门看到站在阳台上的男人。
卿鸟掌心至于太阳穴处用力揉一揉,让自己清醒一些。她推开阳台门,看着高大的男人疑惑道:“五条前辈?”
“啊咧,吵醒你了?”
确实。但无所谓了,反正她也没睡好。
“有事吗?还是有任务要我一起去?”
搞事业的小鸟还真是敬业。
五条悟弯腰看向睡得迷糊的卿鸟,长发乱七八糟的,眼睛也有点肿。他的白衬衫一直罩到她的膝盖上方,当睡衣倒是还不错。
“没事。看你短信没回,电话没接,所以来看一眼。”
“睡觉就搁静音了。”卿鸟奇怪地看着五条悟。“来看什么?”
大手用力按下她的头顶。
男人不让她看到自己有些失态的神情。“看你还在不在。”
今天的任务原定计划是明天中午才能回东京。但五条悟出帐后看到卿鸟的短信,回信后迟迟没有收到消息。他甚至没有考虑过对面的家伙已经睡觉了的可能性,又拨了一通电话。
还是没人接。
五条悟匆忙离开任务地的模样只有伊地知一个人看到了。
失神又着急。
完全不像曾经的五条先生。
二月天里晚风凉如水。
小高层的阳台下是仍处于喧嚣中的城市。恰逢二月十四这样的日子, 随着风声一起灌入耳中的还有许许多多别样的人声。欢愉的、快乐的、落寞的、伤心的。
卿鸟罩在身上的宽大衬衫,衣摆在风中鼓起,凉意自裸/露的脚踝攀至大腿内侧, 她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五条悟把卿鸟推进房间, 自己跟着一起跨进卧室。
绷带后的视线掠过被少女躺过所以起了褶皱的床单以及掀开的被角,他径直穿过房间走到客厅,脱下外套随意放在沙发扶手上。
室内的暖气温度刚刚好,卿鸟从冻僵中缓过神。她发现五条悟并没有直接离开, 于是换回来时的高专校服推门而出。
……看到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穿着粉色围裙站在厨房里忙碌。
听到身后的开门声,五条悟拿着锅铲回头。“小鸟要煎蛋吗?”
“要!”
这个五条老师居然还会下厨房,一会儿不会端上来一盆典型二次元黑暗料理碳粉吧。
卿鸟坐到餐桌边,看见四杯已经拆开包装并注了开水的开杯乐。
“……”
毕竟是一顿晚饭要吃七八个汉堡的男人, 这点杯面的量还是保守了!
鸡蛋敲进油锅发出呲的声响。卿鸟托腮看着五条悟煎蛋的背影,粉色围裙固然违和, 但完美比例的身材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赏心悦目的。绕过男人精壮的腰,此刻被花边围裙包裹住的方位……
餐盘被放到桌上。卿鸟的思绪被打断。
五条悟脱下那件恶搞性质与实用度持平的围裙。他坐到卿鸟对面, 发现少女居然在发呆。“哦呀?被前辈下厨房的伟岸身影震惊到了吗?”
卿鸟看一眼臭美的男人。她不再是以前只会腹语的“纯良少女了”。
“如果我说是,前辈会额外为我做一顿精美的料理吗?”
五条悟拌面的姿势一顿,他抬眸,顺着开杯乐浮起的白雾看向卿鸟。他的学生, 刚才是在调戏他吗?
但眼前的家伙已经夹走鸡蛋,拿了他最喜欢口味的开杯乐吃起来了。
护食的白毛:“……”换做平时他一定把杯面抢过来!不过今天就算了。
五条悟沉默一瞬。
“小鸟。”他用杯面自带的叉子叉起一坨面,放在唇边吹了吹,然后喊住卿鸟, 神情意义不明。
“嗯?”
卿鸟咬了一口煎蛋, 居然是她最喜欢的溏心, 顿时幸福感上涨两分。
“你身上的校服, 不是当年在高专读书的那套哦。”
被美食满足后上扬的唇角凝固住,卿鸟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
五条悟说出那样的话后,自己也愣在了原地。
咒术高专的校服大同小异,虽然支持学生自己定制改良,但卿鸟显然对服饰的精致度和美观度要求不高。两套校服的改变并不大,而他居然还记得五年前她穿校服的模样?
四目对视。
卿鸟看不见五条悟的眼神,但身前的男人却可以将她看得清清楚楚。显然这五年里有了很长一段故事的少女,此刻欲言又止。一双澄澈的大眼睛似躲非躲。
——要放过她吗?
五条悟抬起手中的叉子,飞速伸进卿鸟手边的开杯乐中,猛地挖走一大坨面塞进自己嘴里。
“怎么可以抢前辈最喜欢的快餐面呢。”白毛腮帮鼓起,一边咀嚼一边“责问”。
——今天姑且放过她吧。
卿鸟脑后一个惊叹号。怎么回事,这个缺德白毛就为了一口面随便找个理由转移她的注意力吗?
那也太一针见血了。
“五条前辈。你还记得之前那个'掀起头盖骨'的精神分裂患者吗。”
“嗯,记得。”这样神奇的描述他想忘记也难。
“我知道那是什么了!那是……”
五条悟停下捞面的动作看向卿鸟,打断她。“暂时不说这个。”
卿鸟:?
少女的目的性太强。就好像她急于完成什么任务,以便再次离开一样。他偏不让她如愿。
静音时钟无声走着,秒针一圈又一圈划过罗马数字十二。
吃过夜宵,五条悟还要再回任务地去。不然明天一大早伊地知肯定要哭丧着脸来找他。卿鸟起身去厨房收拾锅碗瓢盆。
毕竟吃了前辈的煎蛋,不付出一点劳动力是会被身后的家伙抓住把柄胡闹的!
五条悟拿起外套挽在手肘上,口袋里掉出一个四四方方的蓝色小盒子——傍晚时分从某位辅助监督那里拿到的巧克力。
他抬眸看向时钟,十一点五十分。距离情人节过去还有最后十分钟。
“前辈要走了吗?”卿鸟从厨房出来,看到拿起外套的五条悟。
“啊咧,小鸟如果害怕的话,也是可以试试开口让前辈留下的呢。”
卿鸟挥手,决绝道:“前辈一路走好。”
如果此刻还有第三人在,一定深刻认为“前辈”这个尊称快要被曾经的鬼见愁师生玩坏了。
五条悟拉开玄关边的大门,步伐稍作停顿后抬腿往前走。骨节分明的大手搭在门边,才走一步又退回来。
他回眸看向目送他的少女。
“嘛,小鸟还是一起去吧。”
卿鸟疑惑歪头。
这个五条前辈有点奇怪。虽然从前就很奇怪,但现在更怪了。
抵达任务地点的时候,伊地知还在和上级部门电话沟通。因为不确定五条悟还会不会回来,他希望能先增派一名咒术师过来……结果遭到上级的反对与批评。
伊地知握着手机捣头如蒜。“是、是……”
打工人哪有不胃疼的。伊地知掐断电话,一抬头,看到他此时此刻唯一的救星出现了。
“五条先生!”伊地知豁地站起身,然后看到走在五条悟身边的卿鸟。
这两天都在出差的伊地知还没听说离奇消失的学生又离奇回来了的消息,这下完全怔在原地。“咦?!”他推推眼镜,上下仔细看了一眼卿鸟。
“卿鸟同学?!”
“哦呀?我晚饭的时候没和伊地知说吗?”五条悟明知故问。“这家伙今天腾空再世了哦。”
日常废话颇多但永远避开重点的五条悟,收到自家叛逆学生鄙夷的眼神。五条悟不以为然,迈开自信的步伐继续去任务地勘察。
深夜几乎要降到0度以下的郊外,卿鸟与十分靠谱的成年男人一同坐在废弃的水泥管上。手边是伊地知才买来给卿鸟暖身暖手的热咖啡。甚至还有暖宝宝。
“卿鸟同学能在这个时候回来,真是太好了。”
虽然伊地知已经对这个学生的印象不深了,甚至忘了她的实力如何。但他们这些日常与五条悟关系密切的人都知道,当年自己的第一位学生被下判决书,后又消失,五条悟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云淡风轻。
只是他惯于隐藏。用连续不断的任务填充自己充满遗憾的人生。
就和去年12月的百鬼夜行事件发生后一样。五条先生几乎没有休息过。
卿鸟没有说话,有一下没一下捏着手里的暖宝宝。半晌,她开口问:“伊地知先生对现在咒术高层的内部结构了解吗?”
伊地知对现今咒术高层的结构不怎么了解,这样的高层机密不是他这样的小喽啰轻易可以接触到的。其实,甚至就连五条先生也不知道他们其中一些人的背景。
咒术高层这几年,微妙的和御三家之间也出现了抗争。他们想要凌驾于禅院、五条以及加茂之上,而不是互相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