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灵等级不高,但数量多,更有数不清的,渡边源一最讨厌的蝇头咒灵。
偏爱体术,1V1单挑的他,拿这种成群结队的小家伙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定是佐藤老师故意挑的任务。知道群攻是我的弱点。”渡边源一叹息。
平日里不让人话掉地上,怎么都得会接上的卿鸟,这下居然没有理睬渡边源一的吐槽。
少年好奇地看过去。
只见卿鸟正在努力想象一个炮筒。
别看帐外想象出来的小鸟活灵活现,此时想象一个炮筒却是要了她的半条命。
如果想象力是门学问,卿鸟就是严重偏科的。
渡边源一解决两个二级咒灵,准备着手和蝇头苍蝇们耗时间。
那头,卿鸟终于放弃想象武器这样无用功的事。逐渐暴躁的少女放弃做人。
“渡边学长,我要变身了。”卿鸟忽然道。
渡边源一脚下一滑险些摔个狗吃屎。他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这是我一生的请求,请一定向大家保密!”
渡边前辈一脸“我不明白但我大受震撼姑且先答应她”的表情。“好的!卿鸟同学!”
只见卿鸟忽然伸手,摆出奥特曼大招的姿势,发射出璀璨的金色光芒,一下群灭了眼前的蝇头咒灵。
渡边源一的下巴直接掉到地上。
皮一下很开心的后果就是咒力过度消耗。回程路上卿鸟直接在后座睡着了。熟睡的程度,哪怕说她是昏过去了渡边也信。
五条悟从冰箱里拿了一块布丁出来,瞥一眼时钟,觉得任务这时候应该结束了。便拿起手机给卿鸟发了一条短信。
迟迟没有收到回信。
「咦?任务还没结束?」
市区正逢堵车高峰期。渡边源一收到来自五条悟的短信。
「结束啦。堵车呢。」
「小鸟呢?」
渡边源一看一眼身边熟睡的少女。偷偷摸摸打下几个字。
「秘密哦。」
五条悟:?
卿鸟再睁眼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并且自己正睡在自己宿舍的床上。然而她没有丝毫下车,走进高专,回到宿舍,钻进被子的记忆。
……算了,那不重要。肯定是靠谱的学长带她回来的。
卿鸟翻开手机,准备和渡边学长道个谢。一晃眼,看到收件箱里一下多了N封未读邮件。
全部来自五条悟。
开始的内容还算正常,是问她任务结束了没。之后几封就有点抽象,居然控诉起了她和老师之间有秘密。
卿鸟脑后压下三根黑线,一封一封全删了。
最后一封来自五分钟前。
「醒了来地下室一趟。」
卿鸟给渡边学长道了个谢,而后就着五条悟粗糙的地图去找地下室的入口。
烛火通明的暗室里,五条悟抱着椅背倒坐着。身前是终于醒来的野口亮平。
精神病患者未在病发期的时候,看起来应该是和常人无异的。
但卿鸟觉得眼前的男人不是。他的双目乃至神情,看起来根本不是简单的精神分裂那么简单。
“你们是咒术师,我知道。”野口亮平缓缓开口。“我的洋子也是咒术师。我的洋子漂亮聪明,又勇敢……都是那个骗子,那个骗子占据了她的身心!”
五条悟:……
男人的爱人是咒术师。这是巧合还是?
巨大的违和感再度盘踞五条悟的思维。
男人粗糙的面庞忽然出现别扭的微笑,像是在极力模仿温柔。
“亲爱的,完成手上这个任务,我们就结婚吧。”
话是从野口亮平嘴里说出来的,但人格显然已经不是他。
卿鸟走到五条悟身侧停下。“要我想象他的情绪平稳下来吗?”
“不能哦。”五条悟剥了一粒糖丢进嘴里。“小鸟的术式若是想控制生物的思维或是行为,对方也必须拥有相同的咒力水平才可以。你的想象,诅咒不了普通人。”
但遇强则强。
所以开学前一天,卿鸟诅咒五条悟摔个狗吃屎,身边那么多人都没有被殃及,随便路过一个咒术师就立即应验。
“不要、不要和他走,洋子。”野口亮平又变回自己的人格,沉浸在分手那日的痛苦中。悲伤到愤怒的转化只在一瞬间,男人骤然起身,恶狠狠地要去抓离他最近的卿鸟。
卿鸟垂在身侧的手狠狠一颤。
有什么肌肉记忆让她下意识想原地抱头蹲下。
五条悟伸手,单指轻轻一弹,野口亮平被巨大的冲击击退,背部狠狠撞向红砖墙。
眼罩下的蓝眸望向卿鸟。“怎么了?”
比这可怕一百倍的画面卿鸟都见过,至今也没见她怕过。
“没。”卿鸟避开五条悟的直视。
眼前的野口亮平已经无法正常沟通。他跪坐在地上,一直一直在模仿摘戴礼帽的姿势。一边模仿一边发出凄厉的惨叫。
五条悟能看穿咒力和术式,但实在摸不透眼前的家伙。看样子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信息的希望是泡汤了。
“老师……”卿鸟凝视眼前精神完全崩溃的男人,“你相信我的想象力吗?”
五条悟:……
不敢不信。
“我觉得他现在在做的这个姿势……不是脱帽子。”卿鸟模仿了一下野口亮平的姿势,沉默片刻后道:“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歌,叫掀起你的头盖骨?”
情感的刺激再严重,也不会将一个正常人变成现在这样。一定一定,是有更惨烈的画面,严重吓到了他。
高级俱乐部会所的包间内。
重新洗漱完毕的小林医生坐在高档的皮质沙发内。外表的污浊可以洗净,内心的遭遇却不行。
“……咒术师、咒灵什么的,我不想再牵扯任何关系了。”
“阿拉……我不是找人救你出来了吗?”包间深处的休息区,一个成熟的女音传来。
「既然以这种方式重新做人,就不要浪费了天意哦。就当脱胎换骨,重新投胎,不要再选错人生的方向了哦。」
小林想起上午男人的警告。
“这些日子的相处很开心,今后也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替代。”
小林起身离开了包间。
三日后,被警察发现死于家中,凶手不明,凶器不明。
小林的死讯很快传回咒术高专。
彼时卿鸟正和狗卷建太在帐内。咒言师拿着扩音喇叭在树林内边跑边喊。
卿鸟握着想象出来的大力神锤跟在后面哐哐敲击被定身的咒灵。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像两个高级玩家碾压低级副本那样,一路风风火火,掀起滚滚烟尘。
五条悟在停尸间待了一下午。
小林的死亡于普通人而言, 是相当惨烈的。不论是掀开的头颅还是被挖空的大脑。
但从咒术师的角度去看, 又干净的没有一丝破绽。六眼看不到任何咒力残秽的存在。哪怕是被非术式谋害,也不该干净成这样。
这和法医的鉴定结果一致。
虽然离谱,但这个男人就好像是自己用手破开了自己的脑门。
五条悟想起卿鸟那日表演的“掀起你的头盖骨”,强烈的违和感再度席卷。所有的线索都环环相扣, 所有的事情又都像是惊雷震响,但滂沱大雨又迟迟不来。虎头蛇尾。
比起偷偷做坏事,“碰巧”被五条悟发现,现在的局面更像是故意路出马脚, 让五条悟追踪奔波。
五条悟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一条来自夜蛾正道的短信,内容极其简短, 只有一个问号。
“啊咧……”
五条悟终于想起,两个小时前夜蛾正道喊他去校长办公室来着。
任务的解救对象在得救后暴毙, 这件事本身与咒术高专无关。就像现今被扣留在地下室的,曾经有过一个咒术师女友的野口,其实也和咒术高专一点关系也没有。
夜蛾正道认为,所有的违和感来自于他们的内心。
查不出蛛丝马迹的焦急, 与轻而易举查到线索的不信任。
如果整件事真的有幕后黑手,祂一定十分擅长布局和玩弄人心。
“如果不想被对面牵着鼻子走,我们就只要做好一件事。”夜蛾正道说。“做好咒术高专的教育工作。”
五条悟在返程路上思考的,和夜蛾正道不谋而合。不管对方是什么跳梁小丑, 总有一天会显现真实面貌。不继续追查是如今逼急对方的, 有效方式。
说到教育工作, 夜蛾正道拿起手边的牛皮纸袋递给五条悟。
五条悟:?
“关于卿鸟的投诉。你是她的负责人。”
五条悟狐疑地拆开文件袋, 跟着念起上面的内容。“寄生咒灵……”
夜蛾正道:……
重新拿了一份牛皮纸袋递给五条悟。“是这个。”
“1月25日下午14:35分,咒术高专一年级生卿鸟,在大〇百货帐外对百货对接人进行术式袭击,导致对方满身……噗……”五条悟不合时宜地笑出声。
夜蛾正道额头青筋暴起。“这是投诉信,不是表扬信!”
“有什么关系。”五条悟直接把投诉信丢到一边。“也是存在任务前需要热身的咒术师的嘛。”
神特么需要热身。
夜蛾正道忍住了爆粗的冲动。
“对方是高层多年合作的伙伴,这件事影响太差了,悟。”
“怎么了?”五条悟看夜蛾正道欲言又止的样子,起身弯腰打量了一下校长大人。“难道对方要小鸟上门道歉吗?就她的性格?不可能哦。说不定才见到对方,就想象对面原地三百六十度下跪给她道歉。”
五条悟直起身板,一副英勇就义大义凛然的模样。“明白了,就由负责人我去吧!”
夜蛾正道:……
你去一趟,后续恐怕就不是道歉那么简单了。
“道歉信我已经发过了,下不为例。再有类似的投诉,你也要一起受罚!”
夜蛾正道感觉自己的神经突突跳。当老师的时候遇到两个问题学生,脑壳痛了三年。当校长这几年还算顺利,直到五条悟带着卿鸟再度闯入他的教学生涯。
“那份寄生咒灵的任务原本是三年级狗卷健太的。到了任务地发现咒灵比较特殊,咒言师无法绕过宿主祓除咒灵。你下午让卿鸟去一趟,她的术式比较适合。”
原来如此。用一封道歉信换一份任务,饶是五条悟也不能无理拒绝。
五条悟拿起丢到沙发边的任务文件夹,在肩上敲两下。“最近是不是和高层混久了?感觉你也变坏了。”
夜蛾正道:……
脑后暴起一个红色十字路口。
“开玩笑,开玩笑。”
五条悟笑得夸张,迈开长腿就要逃走。
“悟。”夜蛾正道喊住他。“有没有可能,卿鸟……”
“没可能。”五条悟知道夜蛾正道在怀疑什么。
“理由?”
“直觉。”
“还真是和以前一样任性啊你。”
五条悟在最初的时候不是没怀疑过凭空出现的卿鸟,是这一切离奇事件的参与者之一。但经过这两个月的观察和接触,他的直觉告诉他,不会是卿鸟。
卿鸟顺利完成上午的任务,和狗卷建太两人凯旋归来。比起市区束手束脚的任务,郊外轰轰烈烈地跑酷显得格外畅快。
玩了一上午“全息打怪”,心情甚好的少女随机想象了夹道撒花欢迎的特效。
迎面看见五条悟举着文件夹从教学楼走出来,卿鸟脑后亮起一个灯泡。
于是,下一秒,五条悟就见两排简笔画,等身高的自己笑得宛若花痴,站在那里为卿鸟和狗卷建太鼓掌。
五条悟:……
他是肯定不会打自己的,哪怕是如此抽象的自己。
狗卷健太看着眼前和学生扭打在一起的五条悟,长叹一口气。还好小棘没有成为他的学生。
寄生咒灵是临时任务,打电话让伊地知特地跑一趟就显得十分不人道!不人道的五条悟掏出手机打电话摇人。
卿鸟:……
嘛,这就是她的老师。
“五条老师。”无聊等车的卿鸟开始捣鼓起自己的手指。她先摆了个伏黑惠召唤玉犬的手势。“咒术师结印的手势,是自己编的吗?”
“手势啊。”五条悟思考了一秒。“开悟的瞬间就会知道怎么做呢。但如果事先编好帅气的手势,等领会到术式的那天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五条悟原本还想再胡言乱语骗一骗卿鸟。
一低头,发现身边的少女摆出了国际友好手势。
可能这说有点不恰当。五条悟忽然和五年前的夜蛾正道有了些许共鸣。
辅助监督的车很快驶来,驾驶位上坐着的是一个陌生人。不做人的五条悟好歹做了一次人,放过了伊地知。
“这位就是卿鸟小姐了吧。”
卿鸟一上车,就获得来自司机充满敬意的称呼。不明所以的少女抬头去看西装革履的男人。
“您用术式给那位讨厌的商场对接人上了一课吧!这件事已经传开了呢。那个家伙每次对接任务都爱对咒术界的人揶揄一番,好像我们是他们专属清洁工一样!”
啊,原来是在说那件事。
“过奖过奖,客气客气。”卿鸟摆出同志们辛苦了的姿势。
还挺得意,五条悟斜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卿鸟,微微一勾唇角。他看向窗外,没有把道歉信的事说出来。算是默许了少女之后遇到类似的事,依旧可以为所欲为。
任务地点在富人住宅区。
有咒灵的那栋楼已经被帐围起。住宅区的工作人员正极力编造理由瞒过居民。
卿鸟跟着五条悟走进帐内,坐进电梯,直达十六楼。
“什么叫寄生咒灵?”
“嗯……一种寄宿在宿主身上的咒灵。”
卿鸟朝天翻了一个白眼:说你呢,系统咒灵。
系统:……
五条悟以为辅助监督已经将整栋楼的人都撤离了,所以当中年男人前来开门的时候,他愣了愣。
“你们究竟行不行?昨天喊来一个矮个小子,什么都没做就走了。”
五条悟没有理睬中年那人,径直跨过玄关走进家里。客厅里乱的不成样,或许不应该用乱来形容。
碎裂的玻璃、断裂的椅凳,用暴力形容才更贴切。
卿鸟跟在五条悟身后,她看了一眼茶几边被砸碎的望远镜,下意识咬住自己的下唇。
寄生咒灵在侧卧里。
五条悟旋转把手,推开门,一股强烈的咒力气味扑鼻而来。他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巨大的咒灵快要占据半个房间的面积。而它的宿主——一个不过六岁的孩子正缩在角落里。确实是咒言师无法解决的特殊案例。
“小鸟。”
卿鸟在看墙上被砸出的坑洞。听到五条悟喊自己,抬步走进房间。
“这……是什么啊!”
卿鸟不是第一次见咒灵,就算是特殊的寄生咒灵,也只不过是和宿主有链接的部分而已。不至于惊讶成这样。五条悟疑惑地看向卿鸟。
少女的眼神根本不在咒灵身上。
她看着满地零碎,像被车轮碾压过的破碎玩具,看着墙上大大小小明显受到暴力打击才会留下的坑洞,以及男孩身上的明显不是咒灵造成的淤青。
“嗯,多半是由于害怕长期施暴的父亲所产生的咒灵吧。”五条悟拍拍卿鸟的肩膀,“注意不要伤到宿主。”
卿鸟:……
“可这个咒灵的存在,让外面的畜生不能继续进来虐待他吧。”少女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五条悟:……
“小鸟?”
卿鸟一眨不眨地看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男孩,眼白逐渐泛起红血丝。她紧咬牙齿,努力让垂于两侧的手停止颤抖。
曾几何时,这样恶心且庞大的寄生咒灵,也是她想拥有的。
不、不止这样。
她希望这样的寄生咒灵不仅保护在她身前,更能主动发起攻击。
咒灵在少女失控的想象中逐渐变强。五条悟能清晰看到寄生咒灵的咒力在瞬间猛增。
“卿鸟。”男人沉下脸。
卿鸟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抱歉,我不想祓除这只咒灵。”
“这样啊。”五条悟面对卿鸟站立。
少女垂着眸看向别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憎恨、厌恶以及……害怕。倔强极了。
“你失格了。出去。”
抹了酱汁的烧肉才下烤盘, 发出兹——的声音。
一个身高一米九,手长脚长的男人坐在逼仄的卡座上,单手支着下巴, 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给肉翻身。
肉香四溢。
身边好几个才放学的女高生, 一边烤肉一边偷偷看向五条悟所在的位置。
“把学生赶走,自己偷偷溜出来吃烧肉吗。”
家入硝子放下挽在前臂上的长大衣,坐到五条悟对面。
五条悟:……
也不知道哪里传出去的消息,不过几个小时, 卿鸟在任务地被五条悟呵斥并赶走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还被传得绘声绘色,添油加醋。
“这样严苛不会太过分吗?”
家入硝子本想说卿鸟毕竟还只是个少女。但脑海里猛地闪过学生时代歌姬被气哭的表情。
……算了。五条悟这家伙可能都没真正注意到卿鸟是个女孩。
“小鸟的术式很强,也很弱。十分依赖她自身的精神状况。胡思乱想,无法集中精神, 对敌人产生动摇,都是致命的。”五条悟咬了一口自己烤的肉, 火候与时间把握的刚刚好,鲜嫩可口。
对于五条悟学生未来的发展和术式优缺点, 家入硝子兴趣缺缺。她才从医院出来,暂时不想碰红肉,便吃了几口蔬菜色拉并点了一杯啤酒。
眼前的同期生喊她出来吃烧肉,结果就真的只是吃烧肉。
她还以为最强的男人也到了需要人谈心的阶段。
一顿烤肉吃得安安静静。
五条悟付了钱, 并和看着他露出一脸花痴的店老板合了张影。这才矮身走出烧肉店。
家入硝子披上长大衣,两手插进宽大的口袋里。“你回高专吗?”
“嗯,你呢?”
“回家休息。”
两人挥别在热闹的街头,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背影很快便淹没在人海中。
他们都在今晚思绪万千, 但谁都没有开口。
巷子口新开一家甜品店, 漂亮的海报花花绿绿的灯。走到一半的五条悟被吸引进去。
男人坐在可爱至极的蛋糕凳上, 在等甜品的间隙望着玻璃墙外的月。
一直以来, 他都很好奇。卿鸟从来没有开口询问过任何有关伏黑惠和津美纪的事。为什么弟弟和姐姐生活?他们的父母呢?
这些寻常人的疑问,卿鸟只字未提过。
现在五条悟明白了。
因为曾在深渊里待过。所以现在的她只向前看,不问过去。并且避免一切揭开伤疤的可能性。
她曾在深渊里窥探世界,所以敏感又恶劣。
同样性格恶劣的五条悟原本想找人说一说自己的发现,但又觉得那样的脆弱不该拿出来与人探讨。
看见了,了解了,就要烂在心底。
卿鸟被五条悟下了驱逐令后离开公寓,出门前她狠狠瞪了一眼那位人面兽心的父亲。她的术式无法控制非术师做出什么行为,但是……
男人觉得事情还没解决,烦透了,表情又凶又恶。没想到下一秒整个人被掀飞,狠狠撞在身后的书柜上——是卿鸟想象的巨型巴掌。
电梯才停到一楼,公寓外的帐就不见了。
五条悟完成任务的效率还真是高得离谱。
辅助监督在帐消失的那瞬间接到五条悟的电话,赶忙下车拦住准备自己离开的卿鸟。
“卿鸟小姐,五条先生说了,务必让我送你回高专。”
回到高专后的卿鸟一头扎进被窝里。半梦半醒地,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
那双逃不开的粗糙大手,无穷无尽地碎裂声以及谩骂声。比起身上的疼痛,那段时期,心底最深的恐惧才是绝望的深渊。
辗转反侧几个小时,本想直接睡到天亮的她最终还是屈服于饿扁的肚子。
卿鸟在走往食堂的路上,无意间抬头看向今晚的月。明亮又清澈。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听说月亮本身是没有光亮的,但它能把阳光像镜子一样反射给地球。自那起,她就很爱凝望月光。
本身不会发光也没关系啊。
只要努力,也能折射别人的光芒呢。
卿鸟本想继续做个月下诗人。但深吸一口气的时候被寒气呛到……不得不加快脚步走进食堂里。
她已经从深渊里出来了。
并且决定永远永远把那段黑暗甩在身后。因为曾经的不快乐太多,所以从今往后的人生要怎么快乐怎么过。
八点的食堂本该是人去楼空的状态,卿鸟已经做好去自动贩售机里买小面包的准备了。哪知今天的食堂却是异常热闹。
“小鸟~”
“来吃饭吗~”
“金枪鱼。”
前辈们围了七七八八,桌上还摆着卿鸟上一次惊呼美味的咖喱蛋包饭,和一些小零嘴,饮料。
他们也听说了下午任务的事,决定集体哄哄一年级学妹。
咒术师的道路或许很难,但庆幸有可爱的大家一起走。
卿鸟舀了一勺蛋包饭放进嘴里,嘴巴一瘪。她不是煽情的性子,很多时候更是刻意避开煽情的画面强行破坏气氛,但这一刻真的有种莫名的感动。
狗卷健太不知道卿鸟的表情是感动,以为她要难过大哭,于是开口“诅咒”道:“开心起来!”
才瘪嘴想落泪的卿鸟,霎时被一种不可抗力控制,瘪起的嘴咧开,忽然就哈哈笑起来。
“……哈哈哈狗卷……学长……哈哈哈哈别闹……我这样哈哈哈好像哈哈哈哈变态啊!哈哈哈哈哈。”
众人沉默三秒。
被卿鸟搞笑的模样彻底逗乐,全体笑得前俯后仰。
“小鸟你真是名副其实的高专开心果!”
本该只开一盏小灯歇业的食堂,此时不仅灯火通明还笑声鼎沸。五条悟单手插袋路过食堂门口,偏头看向里面。
“看来完全不用我这个老师登场嘛。”
白毛放下眼罩,两手插袋自信潇洒地往前继续走。
卿鸟其实不太明白,五条悟昨日口中的“失格”是单指任务,还是指成为他的学生这件事。虽然这个老师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优点……但卿鸟暂时还不想和他断绝师徒关系。
系统:……
为了不攻略这个男人,你好像牺牲太多了。
卿鸟绕了一圈教学楼,最后在操场的单杠上找到五条悟。
五条悟没有低头,特殊的眼睛早在卿鸟距离百米开外的时候就察觉到她的靠近了。
“任务失败,先跑十圈操场作为惩罚。”
卿鸟:……
少女绑起一头长发,逆风奔跑在寒冷的冬季,一边跑一边诅咒五条悟从单杠上摔下来。
十圈下来已经是满头大汗。卿鸟弯腰,手掌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五条悟从单杠上一跃而下,走到卿鸟面前站定脚步。
“寄生咒灵,从表象上来看,短时间内是保护了宿主,但时间一久,等它积攒更多的负面情绪变得强大,就会反噬宿主,吃掉那个男孩。”五条悟抬手,手刀狠狠劈向卿鸟的头顶。“出卖灵魂给魔鬼并因此受到庇护的电影少看一点啊你!”
卿鸟捂住肿起一个大包的头顶:……
“咒术师任务的第一要义,就是祓除咒灵。哪怕祓除的过程中会牺牲人类。明白吗?”
“……”卿鸟不服。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出卖灵魂给魔鬼获得一时平静或许是很愚蠢的做法。”卿鸟放下双手,依旧固执且倔强。“但站在那个男孩的角度,他看不到未来的路,只想获得一时的平静又有什么不可以。”
“你是那个男孩吗?”
“什……”卿鸟瞬间语塞。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昨天的我们都是旁观者。而你,想要以男孩的角度放任事态继续吗?”
这大概是五条悟成为卿鸟的老师以来,二人间最长的一次对话了。这个老师日常不正经的模样,让卿鸟简直不敢相信他也能在争执中一针见血。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片刻后,五条悟继续开口。语气没了最初的责怪,倒像是一种安慰。
“咒灵已经祓除。并且用‘非常礼貌’的方式,让那位人渣放弃了男孩的抚养权。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去往加拿大外婆家里的飞机上了。”
卿鸟倏而抬头。
“真是的。咒术师的工作做完再做人不行吗?你的大脑是出膛的子弹,不会拐弯吗?”
眼前的白毛说完正经事,又在因为操场上别的事物咋咋呼呼,闹个不停。帅气的脸总是五官乱飞。
而少女却有种,那始终存在于身后的黑色漩涡,一点一点崩塌的轻松感。
“谢谢老师。”卿鸟头一回没有对不正经的五条悟露出鄙夷的眼神。她莞尔一笑,和身后灿烂的日光一样明媚。
五条悟收起夸张的表情。
抬起手。
卿鸟:?
男人指尖轻轻一弹,卿鸟直接飞出十几米远,摔在了跳远沙坑里。
从沙坑里爬起身的卿鸟:刚才的感动都是错觉!我和这个男人不共戴天!!!
“怎么那么久了防御力还是那么低啊。你真的有好好学习成为咒术师吗?”五条悟得意洋洋地大笑着离开了操场。
他会救助那些做好被救准备的人。而像卿鸟这般,莽着一股劲向外伸手的人,他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呢?
几日后,卿鸟收到一封匿名信。
信封里放着一叠照片。
无一例外,都是那个中年男人被狠狠揍了一顿的惨样。
也就是五条悟口中所谓的“非常礼貌”。
光阴如梭, 卿鸟在恶劣白毛教师的手下度过“美妙”又“美好”的每一天。
而矜矜业业的人民教师——五条悟自封的,在问题学生的迫害中,一刻不敢懈怠。卿鸟会抓准一切自己接触到她的间隙, 想一些奇奇怪怪的诅咒来对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