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什么周迟,我已经说过了!”那老人道。
胡铁花上前一步,绕过他向后方房间窗户上透出的人影大喊道:“周迟你出来!畏畏缩缩的躲在一个老人身后算什么男人!”
只见那房子里人影晃了晃,却还是没出来。
“他绝不可能在这里,你走吧。”那老人突然道:“因为他害了我的女儿!”
“您的女儿?”楚留香问道。
“不错。我二女儿本与那周迟是青梅竹马,周迟也发过誓说要娶她。周家确实来提亲了,但是周家居然要逼她嫁给她根本不喜欢的大少爷,我那可怜的女儿就跑出了家门,再没有踪迹……”老人缓缓道。
“那难道周家少奶奶不是你的女儿?”楚留香道。
“当然不是!我根本不认识她是谁!”那老人的眼中迸发出恨意:“她一定是那周家老大的姘头!他想娶她,她身份又不合适,他们周家才安排我女儿失踪,让那女人以我女儿的身份嫁过去!”
楚留香道:“你之前说你女儿是自己跑走的,现在怎么又是周家安排的呢?”
那老人一时说漏了嘴,原本还没意识到,此刻突然被戳穿,他立刻显得有些慌乱,大声道:“那周家都是阴险狡诈之徒,有什么阴谋诡计都不足为奇!”
楚留香只是看着他。
人真是一个很奇怪的生物,当他们的话语不能以内容说服对方时,他们便会无限量的提高自己的声音,似乎谁的声音大,谁便赢了。
这老人已经把声音放到了他最大的程度,他指着门喊道:“我知道的已经告知你们了,不送!”
“她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看你,你有没有想过,你女儿可能已经……”胡铁花突然道。
“这不可能!我再说一次,我女儿只是失踪……”那老人大声道。
胡铁花打断了那老人的话,他看向夏初儿,然后道:“这位姑娘,她今天见过你的女儿。”
“什么?”那老人呆住了,他转过头愣愣的看着夏初儿,然后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惊喜,他激动的问道:“我女儿在哪里?她过得好不好?你带我去找她!”
夏初儿看着那老人惊喜的眼睛,默然半晌,才回答道:“很抱歉,您的女儿已经去世了。在周迟的房间里有一个密道,那密道通往后山。我在那密道之中找到了你女儿的尸骨。”
那老人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然后他转过身便冲进了房间里,大喊道:“周迟!你这个畜牲!你给我滚出来!”
楚留香三人立刻跟上。
周迟果然就藏在关家!
方才他们之间的对话,周迟全都听到了,如今见老丈人气冲冲的抬手就要打他,他只得连忙躲藏。
“你明明说我女儿只是失踪,你还说你会救她回来,她怎么会死在你房间的密室里!是你,是你害死我女儿!”
“不是我!”周迟连声辩驳道:“我怎么会伤害阿婷。我那么爱她,您是知道的啊,我宁愿自己死掉我也不会伤害阿婷的!”
“你住嘴!你们周家没有一个好人,没有一个好人!”
那老人气到发抖,拿起桌子上的茶壶便向着周迟狠狠地砸了过去。
谁知那周迟居然躲都不躲,眼见着茶壶砸过来,他站在原地直直的挨了这一下,滚烫的茶水将他的胳膊烧的通红,然后他跪倒在地,哭着道:“我绝不会伤害阿婷,阿婷也根本没有死!您不要听这些人胡说,您信我,您再信我一次,我一定会把阿婷带回来,我会把她带回来的!只要过了明天,只要过了明天,我就带阿婷回来!”
他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又是那么笃定,让夏初儿甚至都有一瞬间的怀疑,莫非自己推测错了?难道那密道里的尸骨不是关姑娘?
“你们三个,”周迟突然转头,看着楚留香道:“你就是楚留香?”
“在下正是。”楚留香道:“周公子可知道我为何而来?”
“我知道。”周迟回答,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惧色,满是平静:“你猜的不错。周家十口人都是我杀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现在就和你们去官府。”
似乎为了应周迟的话,门外突然传来几声公鸡的鸣叫。
“时间还早,我们不急。”楚留香微笑道:“这位姑娘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熬了一夜身体很是疲惫,以至于虽然努力集中精神但是还是不受控制的开始神游的夏初儿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眨巴着眼睛无辜的看着楚留香。
楚留香温柔道:“你想知道什么,你可以问他了。”
夏初儿:“……”
看着楚留香微笑着退后一步,显然准备直接坐享其成。夏初儿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一点,扛起了这个问话的差事。
“周公子……”
“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周迟打断她,坚定道。
夏初儿不在意周迟说了什么,只是自顾自的问道:“你说周家十口人都是你杀的,但其实你杀了七个,你父母,哥哥,和三个家丁。你的三个小侄女并没有死,她们在哪?”
“……”
周迟紧紧的闭着嘴唇,看都不看楚留香。
“方才这位老人说关婷的失踪是你们周家人安排的,其实说的就是你对吗?你不愿关婷嫁给你哥哥,所以要她和你私奔?”
“……”
“你主动提出要和我们去官府认罪,又说你明天要带阿婷回来。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可是有人向你许诺过什么?类似于……死而复生?”夏初儿直直的盯着周迟,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周迟依然沉默着,他的表情也一直冰冷到僵硬,却在听到“死而复生”四个字时,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仅仅是一瞬!
但是这已经足够被夏初儿捕捉到了。
“还有。”夏初儿道:“你既然那么爱阿婷,又为什么连她的遗骨都不愿帮她埋葬?那地道那么潮湿阴冷,你让她一个人散落在地上那么多年!”
现在想起那密道里的女孩子,夏初儿依然会觉得心脏猛然一痛。
她原本以为周迟一定是个负心薄情之徒,但他此刻的情真意切又是演不出来的,可是既然这么爱,又为何要这般对她呢?
一直面无表情的周迟在听到这段话之后立刻抬头反驳道:“阿婷根本没有死!她根本没有死!密道里有尸骨又怎样,那又能代表什么?阿婷没有死,我当然不会收尸!”
“哦……”夏初儿看了他几秒,微笑着笃定道:“果然有人对你许诺过让关姑娘死而复生。”
周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周迟沉默许久,才终于缓缓道来。
原来周迟与关婷确实是互相爱慕,更是私定终身的程度。然而周迟满心欢喜的去求父母向关家提亲时,却得知哥哥也想要向关家提亲。
周迟在周家从来都不是一个受宠的孩子。父母把所有的爱都给了长子,周迟从小得到的一切都是要先问哥哥选,但是他从来没想过哥哥居然连妻子都要同他抢。
他那时气到离家出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城南那座山上,他几乎想要跳下悬崖一死了之,根本无法再去面对关婷,但是关婷却追了上来,她说她愿意与他私奔,他们一起活下去。
于是他开始暗自做前期准备,尽可能多的存一些私奔用的钱。
并且在自己的卧室里挖了一个密道,与关婷在密道里私会,一起下棋。他们相约待关婷出嫁前夕,两人便一起私奔。
但是关婷却死在了那个夜晚,死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那女人就是他后来的嫂子。
关婷是被她按在墙上活生生掐死的。他听到密道里有响声冲下去时,关婷已经倒在地上,没有了气息,她的脖子上一片紫红色的手印。
他抱着关婷的尸体不知所措,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只是恨恨的瞪着那个气定神闲的微笑着的女人,他要杀了她!他要为阿婷报仇!
可是那女人开口了,声音充满了蛊惑:“关婷没有死,我的主人可以复活她。”
“……你说什么?”他愣在了原地。
“只要你听我的话,陪我完成我的任务。主人便会复活你的爱人,让你们双宿双飞。”
“怎么可能有起死回生这种事情!你在骗我!”
那女人怜悯的看着他,冷笑道:“谁说这世间没有起死回生之术,你也太无知了。人类的躯体不过是一个容器,真正活着的是人类的灵魂,只要灵魂还存在,容器没了再找不就好了?”
“你要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周迟半信半疑道。
那女人微笑道:“你不认识我,所以不信我,这没关系。但是你总会认识他,没有人会不认识他。难道见了他,你还不信吗?”
话音刚落,从一旁走出来一个男人。
周迟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颤抖着声音道:“我信,我信。你要我做什么?”
那女人笑道:“我要嫁给你的哥哥。”
“然后你就把关姑娘的尸身丢在了那个密道里?”夏初儿皱眉道。
“那不过是一具容器而已,那不是阿婷。阿婷还活着,阿婷不在那里。”周迟冷静的回答道。
“你当真相信这起死回生之术?”
周迟默然半晌,才答道:“由不得我不信。任谁见了他,听他一席话,都要信的。”
那个男人,有这么大的魔力?
“他是谁?”夏初儿问道:“这次的周家的惨案,是他的指使吗?”
“不。”周迟摇了摇头:“是那个女人,我的嫂子指使我在餐食里放蛊虫的虫卵,然后在他们昏迷之时杀人的。那个男人,我再也没见过他。”
“至于他的身份……”周迟道:“等下到了官府,我自会说出来的。”
楚留香皱了皱眉,突然开口道:“初儿。”
夏初儿回过头。
“我去和小胡买点早餐。”楚留香温柔道:“你继续问,我很快回来。”
正在认真吃瓜却突然被cue的胡铁花:???
胡铁花道:“老臭虫你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突然要去买早餐?”
明明正听到兴起,问完再去买不行吗?为何一定要现在去?又为什么一定要一起去?难道买个早餐而已楚留香自己买不回来吗?
楚留香却不容分说的把他拽了起来。
“好。”夏初儿点点头。
胡铁花没办法只能和楚留香一起离开,临走前还不忘记教夏初儿点了周迟的穴位,以免周迟有什么暴力行为。虽然夏初儿肯定不会被他打到,但是万一被他跑了也挺麻烦的。
看着楚留香和胡铁花离开,夏初儿便又继续投入了自己的问话工作。
“你既然到现在还坚定关姑娘可以死而复生,那么难道你会背叛你的嫂子,说出那个男人的身份?”夏初儿质疑道:“你说到了官府就会说出来那人的身份,你是在骗我们吧。”
“不。”周迟回答道:“我这么做,是因为那个女人要我这么做。”
“她要你出卖他?”
“不错。她早就厌倦于她主人对她的控制,所以想要我揭穿那个男人的真面目。”
“但是你不是说她的主人才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你出卖了他,又让谁来救关婷呢?”
“那个女人她告诉我她也学会了起死回生的招式。”周迟答道。
“所以你就相信她?”夏初儿微笑着,带着点讥诮的弧度,似乎早就看穿了对方的谎话:“你既这么爱关姑娘,自然不该在她的生死大事上冒险。难道不是效劳主人成功率更大吗?”
“我见不到她的主人。我说了,自那夜之后我再也没见过那个男人。所以我只能信她,我别无选择。”
“好吧。还有一个问题……”夏初儿道:“一个陌生女人嫁给你哥哥,你哥哥不起疑?”
“他那种肤浅的垃圾,只要看到对方的美貌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对这个女人是这样,对阿婷也是这样。”周迟眼睛里闪过恨意:“他活该去死!”
“那三个小女孩呢?”夏初儿问道:“你的三个小侄女,你把她们交给了谁?”
“我只是把她们带去了那个女人交代的地方,当时没有人,我把她们三个放在地上就走了。我不知道谁带走了她们。”周迟道。
夏初儿点点头,没再继续问。反正真真假假,她需要知道的已经全都知道了。
倒是周迟见她沉默,反而有些紧张,开口道:“你不问了吗?”
“我问完了。”夏初儿道。
周迟原本想问她,那你相信了吗?但是又觉得似乎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便又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楚留香带着三个刚出锅的包子回来了。只有楚留香一个人。
见夏初儿已经问完,楚留香温柔道:“辛苦了,谢谢你。”
“不辛苦,我本来就是要管这件事的。”夏初儿接过包子,然后道:“你不需要谢谢我,因为我不是在帮你。”
楚留香笑吟吟的看着她,他发现胡铁花说的没错,夏初儿果然很不一样。
至少,她是第一个拒绝他道谢的人。
夏初儿将那个包子放在口中,瞬间牛肉的香气便在舌尖蔓延开来。之前一直在忙碌所以还没有察觉,如今才记起来自己已经快一天没吃饭了。于是夏初儿三两下便将那包子吃了个干干净净,脸颊鼓的像小仓鼠一样,又伸手去拿起了第二个包子。
“香帅,你买的包子真好吃!”夏初儿在忙碌吃包子的间隙,由衷的夸赞道。
“你怎么不问我小胡哪里去了?”楚留香突然道:“之前你不见的时候,他可是急得连酒都喝不下了。”
“因为我不需要问,香帅自然有香帅的安排。”夏初儿微笑道。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微笑道:“你这么信任我吗?”
“我当然信任你。”夏初儿毫不犹豫。
“为什么?”楚留香追问道。此话一出却让他有些惊讶,自己内心里竟然莫名有些说不出的期待,这种感觉让他很是诧异,又有些新奇……
他在期待什么?期待这个女孩子夸自己吗?名满天下的楚香帅,也会特别在意某一个人的夸赞?
还是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
他突然有些看不懂自己。
“因为你请我吃包子。”夏初儿眨了眨眼,给出了一个让楚留香意想不到的答案。
意想不到,却又合情合理,令人无法反驳。
于是楚留香忍不住笑道:“请你吃包子,就值得你信任吗?”
“当然。”夏初儿回答的毫不犹豫:“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可爱?”楚留香突然道。
“没有。”夏初儿边吃包子边回答。
“小胡也没讲过?”楚留香道。
夏初儿在脑中飞速回忆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话音刚落,她便突然反应过来,一双亮晶晶眼睛惊喜的看着楚留香:“香帅这是在夸我吗?”
“你喜欢我夸你吗?”楚留香温柔道。
“当然喜欢!”夏初儿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你再多说一点,我非常喜欢你夸我!”
女孩亮晶晶的眼睛仿佛比这清晨的阳光还要明亮迷人,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不自觉的弯起唇角。
夏初儿看着楚留香,一时竟呆在了原地。只见楚留香背对着光,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她只觉鼻尖的郁金香气似乎瞬间变得浓郁,她脑中一片空白,心跳迅速加快,下意识的偏过头躲避楚留香的视线,吃包子的动作都变得紧张起来。
好在楚留香没有继续看她,而是转过身看向周迟,开口道:
“我们走吧,去官府。”
巳时,县衙。
楚留香,夏初儿以及周迟立于大堂。楚留香穿着一套浅黄色的衣服,头发上的发带也是同色系的,微微垂下,散在黑发之间。他身形挺拔,英俊非凡,看起来就像一只成精的玉米,却是一只很有气质的玉米。
夏初儿不明白楚留香是怎么去买个早餐都能换一套衣服,但是她必须承认的是,楚留香无论穿什么都很帅。
只见楚留香微笑道:“我答应你会把凶手带回来给你,就是他。”
“你是谁?”县令问道。
“在下周家次子,周迟。”
“你还活着?”县令虽是在问话,语气却一点都不意外。
“是的。周家的人都是我杀的。”周迟回答道。
县令沉默片刻,命人将之前抓来的疑犯,也就是那女人也一并带上堂来。因为他需要所有的涉案人员都共聚一堂,互相作证。
那女子来到大堂时,见到周迟也在这里毫不惊讶,甚至于还和周迟互相交换了眼神,夏初儿将一切看在眼里,想来周迟说出卖主人是这女人的授意,也许有几分可信。
她想起在路上时,她曾经将自己问到的事情全部告知给楚留香。然后楚留香默然半晌,突然问道:“你可相信这世间真的有起死回生之术?”
“我当然不信。”夏初儿轻叹道:“那不过是一个妄念。可惜总有人宁愿活在妄想之中被人控制这么多年,也不愿意正视现实。”
“我曾经见过有人死而复生……”楚留香轻声道:“或许不该说是死而复生,那是一种特殊的武功,可以短时间内让身体失去生命体征,待骗过人之后,他们便会’死而复生’。”
夏初儿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
她知道楚留香说的那人是谁,楚留香曾视对方如挚友,得到的却只有欺骗。但即使知道那人是谁,她却不觉得她此刻应该说些什么,或许楚留香本来也不需要她说什么。
“我方才突然在想……”楚留香看了一眼沉默跟在他们身边的周迟,缓缓道:“虽然我们中原做不到,但是在那遥远的异国他乡,也许真的有神奇的起死回生之术呢?”
夏初儿瞬间明白了楚留香的试探。
她不露痕迹的用余光盯着周迟,却见周迟在听到异国他乡这四个字时,神色有了一瞬间的变动。
所以这幕后真凶不是中原人。可让周迟动容的异国他乡,是他口中的那个男人,还是那个牢房里的女人呢?
夏初儿打量着此刻正跪在堂上的这个女人。
她没有办法从一个人的外貌上看出她来自于哪里,因为这确实是一张黄种人的脸,而且是一张很美丽的脸。但是她和这女人对话过,这女人的中文讲的很好,怎么看都不会是异邦人。
那难道他说的是那个男人?
周迟此刻已经将他之前对夏初儿讲过的话在大堂上重新讲了一遍。
只听那年轻县令问道:“你口中所说的这个在幕后控制一切的男人是谁?”
周迟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县令,然后他突然转过头,只见的目光如鹰一般直直的射过来,指着楚留香大声道:“就是他!”
一时之间,所有人目光都投在了楚留香身上。
夏初儿虽然对此早有预料,但是见周迟真的倒打一耙还是让她本能的变得气愤,她毫不犹豫便开口道:“周迟,你不准血口喷人!”
楚留香轻笑,对夏初儿做了个手势,让她别担心。
“肃静!”县令一声惊堂木拍在桌子上,然后看着楚留香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我自然无话要说。”楚留香微笑道:“大人不如看看他们有什么话说。”
“大人,我二人所言句句属实。”周迟道,“我们还有物证。”
“什么物证?”县令问道。
“楚留香之前与我们在密室之中私会的时候,曾经不慎遗失香粉在那里,我可以带县令您去寻找。”周迟道。
夏初儿一惊,还好她先一步找到了那个白色瓷瓶。
楚留香微微一笑,伸手从衣袋里取出一瓶香粉,道:“周公子说的可是这个?在下可从未遗落过。”
周迟毫不畏惧,大声道:“同样的瓷瓶你自然可以有千个万个,但是那密室中必然还有一个属于他的瓷瓶。恳请大人前去搜查!”
县令点了点头,便派出一队卫兵在捕头的带领下前往了周迟口中说的那个密室。
堂上一片安静。
那女人此刻是一片悠然自得,周迟面色依然很是凝重,手指紧紧的握成拳,不知是在担心自己还是在担心关婷。而楚留香则只是微笑着站在一旁。
夏初儿看着楚留香的笑容有些晃神,楚留香似乎总是在笑,而他是那么适合笑,他笑起来是那么好看,似乎他天生就是为了笑而诞生的。
夏初儿喜欢看他笑。
楚留香的每一个朋友都很喜欢看他笑。
她痴痴的看着他,却在楚留香转过头的一瞬间又移开了视线。
于是她没看到,楚留香笑得更好看了。
那组前去搜查密室的官兵很快便回来了,但是他们一无所获。
“报告大人,属下在密室中并未找到任何瓷瓶。”
此话一出,堂上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周迟和那女人异口同声道:“不可能!”然后他们回过头,看向了楚留香:“你进过密室?”
楚留香微笑着,并不言语。
那女人在心中细细思索着,昨日楚留香在周府的时候,她明明见到他并未前往密室,甚至没有来得及查探周迟的屋子就离开了。晚上的时候,她又装鬼引他出来,也百分百确信他绝未去过密室。
他是什么时候去的呢?
没有物证,按理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定罪的。却只见那年轻县令脸色惨白,他的目光在堂下的人脸上来回移动着。
他身边的师爷也焦虑不安,许久,他突然靠近县令耳边说了什么。那县令迟疑几秒,然后大声道:“此案乃为要案,本官要私下审理,以免泄露案情!除涉案人员之外,其他人都出去!”
堂下的官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眼神里都出现了诧异的神色。
公堂就是为了公平公正设立的,越是要案,越该当众审理,哪有私下审理的说处?
却见那县衙一拍惊堂木,大声道:“听不见本官的话吗?”
于是很快,那些人便都退去。大堂之上只剩下了楚留香,夏初儿,师爷,县令,还有周迟和那女子。
楚留香脸上的笑容淡淡的,他气定神闲道:“大人屏退左右,看来今日是非要定在下的罪不可了。”
“阁下既然知道……”那县令突然长叹一口气,他恐怕自己都没发觉他对楚留香的话语居然用了“阁下”这个尊称,这哪里是对待一个犯人的称呼?
是啊,楚留香当然不是犯人。此刻堂上的每一个人都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但是那并不影响,他们依然要定楚留香的罪。
什么是罪?当所有人都说一个人有罪,那他便是有罪。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可楚留香早就看清了这一点。
只见那县衙身边的师爷,明明只是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却突然一跃而起,伸出手指便向着楚留香的穴道点去。
好厉害的点穴功夫!
但是他轻视了楚留香。楚留香身形一转,便将这绝妙的一招躲了过去。
那县令紧紧的闭着眼睛,似乎只要他不去看,就能对堂下发生的一切装作毫不知情。
可楚留香却已经飞身来到了他身边,轻叹道:“大人最好还是睁眼看看,楚某有一份礼物送给大人。”
县令睁开眼睛,却看到他的小女儿正拉着一个男人的手站在门边,那个男人目光懒懒的,笑容也懒懒的,却像太阳一样温暖。
小女孩开心的喊道:“爹!”
县令的眼眶瞬间湿润,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感激的看向身边的楚留香,声音颤抖:“楚香帅,你救了她!”
夏初儿细细的思索着。
她早就知道这大堂之上必然有那幕后之人的同党,也早就发现那县令一直在听师爷的话,但是她却忽视了这一点,因为县令寻求师爷的意见本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而如今一想,才记起县令脸上的微表情,那根本不是平等甚至于高人一等的询问,而是被挟持的紧张。
但是她之前却没能看出这一点。她想,楚留香果然是楚留香。
但是夏初儿也会是夏初儿,这次没看出来不代表以后她也看不出来。
夏初儿这么想着。若说她从楚留香身上学到了什么,那就是再寻常的事情都可能透露着不寻常。
更别说还有其他各种佐证,那周迟竟然主动提出要来公堂,显然公堂上有他们的人。还有义庄里不翼而飞的尸体,官府又怎会毫无察觉?
“香帅是如何得知小女被绑架一事的?”县令感激的问道。
“大人少年得志,家境殷实,不卑不亢,从不攀附权贵,做事也称得上仁义爱民。”楚留香道:“像大人这样的人,钱财官位都难以收买,想要你帮他们做事,便只有自情字下手。所以我让我的朋友去查访了这件事,找出了这孩子被藏身的地方。”
情,情。
多少错,都源自于一个情。被迫听从“师爷”指挥而冤枉好人的县令是这样,因为一个妄想而心甘情愿被控制的周迟又何尝不是这样。
情究竟是什么呢?
夏初儿想起了她的朋友们,她今天刚认识的这些朋友们,即使是想起他们便会让她的内心暖暖的。
但是她会愿意为他们付出多少?她不知道。
那为楚留香呢?
眼看着自己的阴谋被人尽数识破,那女人和那师爷对视一眼,两人一左一右向着胡铁花便扑了上去!
县衙发出一声惊呼,脸色变得惨白。
楚留香却并不担心,目光淡淡的看过去。
胡铁花一手拉着县衙的女儿,另一手则空着,他的刀还背在身后,单手去拿刀则必然会将自己的半侧身子都暴露在那女人的梅花刺下。
只见胡铁花确实举起了手,却不是去拿自己身后的刀,而是一个转身便把原本站在地上的小女孩抱在了怀里,然后他一抬左腿,正好踢在那师爷的膝盖上,师爷发出一声痛呼,膝盖一软,胡铁花却没有收回腿而是顺势抬起压在了师爷的肩膀上,直接按着对方强迫其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