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安静旁观一切的荆无命忽而开口道:“上官帮主已?在等候,两位请随我来?。”
李寻欢皱眉道:“你们既然要找的是我,现在难道不应该放夏姑娘走吗?”
“两位请随我来?。”荆无命再次道。
李寻欢的视线猝然变冷。
夏初儿看到李寻欢目光的转变,她下意识的拉起了他的手,柔声安慰道:“没?关系,我和你一起。”
她莞尔道:“你为了救我才来?这里?,我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你。而且,你会保护我,对?不对??”
李寻欢回握住她的手,他感到他的内心在快速平静下来?。
她似乎总是有这样的能力。
“两位请。”荆无命道。
荆无命在前方带路。
夏初儿走在李寻欢身边。
她一直紧紧的拉着他的手,她能够感受到他今天似乎与平时不甚相?同。
就好?像方才荆无命不放她走,她能清楚的感受到李寻欢那一瞬间的愤怒。
仅仅是一瞬,但是他的愤怒几乎让她都吓了一跳。
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很?多时刻。
在兴云庄,她被人诬陷为梅花盗,李寻欢站在她身边保护她,但纵然是那时,纵然兴云庄所有客人都在诬陷她,都在拔剑对?着她时,他也没?有过方才那样的愤怒。
就连龙啸云背叛他,她也从未在他身上见过这样的愤怒。
她低下头看着他们相?握的手,随着他们走路时摆动手臂的动作?,她却忽然自那袖口处看到一丝衣袖来?不及掩盖的伤痕。
夏初儿心中一惊。
她忽而放慢了脚步,李寻欢回过头疑惑的看她,但是依然本能的跟随着她的速度一起放慢了步伐。
他们与荆无命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点。
夏初儿用荆无命听不到的声音,再次问?道:“李寻欢,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李寻欢淡淡一笑,温柔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找到了你,这就够了。”
“他们伤害了你。”夏初儿道。
她忽而伸手拉开了李寻欢的衣袖,露出了他手臂上的伤痕。只见他两个手臂之上,分别有两个五指的抓痕,那抓痕还是鲜红色,足以证明受伤时间并?不久,但是那抹红又是那么浓烈,不难看出下手之人指力的强大。
李寻欢淡淡一笑,伸手拉下袖子,轻声道:“这不重要。”
“这是怎么回事?”夏初儿拉住他,她直直的看着他,严肃道:“李寻欢,你必须告诉我。”
“沾衣十八跌。”走在前方的荆无命忽然冷冷道:“江湖之中会这门武功的人已?然少之又少。而有着这样深厚内力的,只有一个人。”
夏初儿一愣,追问?道:“是谁?”
“胡不归。”荆无命回答道。
夏初儿看向李寻欢,她不敢置信道:“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告诉过你……”
那日她亲耳听到龙小云恳求胡不归帮他报杀父之仇,之后她遇到李寻欢,便立刻将这件事讲给了他。
他本应该对?胡不归有所防范的。
甚至于,就算他没?有防范,小李探花又岂会是旁人能随意伤到的?
他会受伤,有且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愿意受伤,他主动给了对?方伤害他的机会。
她愣愣的看着李寻欢。
李寻欢已?然知道,她猜到了一切。他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他当然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她,因为她总是很?聪明。
他轻声道:“我要来?这里?找你,最快的办法,就是主动掉进他们为我准备的陷阱里?。”
夏初儿咬了咬嘴唇,她颤声道:“你究竟为我做过多少事?”
李寻欢淡淡道:“那些都不重要,没?什么好?说的。”
夏初儿看向荆无命,再次追问?道:“他究竟还做过多少事?”
方才李寻欢出现的时候,她很?惊讶,但是荆无命却依然面无表情,似乎早已?经猜到李寻欢会出现。
他一定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李寻欢皱眉道:“初儿……”
“我必须要知道。”夏初儿道:“无论你为我经历过什么,我都有权利知道。”
荆无命道:“沾衣十八跌,七十二路擒拿手,分筋错骨手。他经历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荆无命回过头,他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夏初儿身上,轻声道:“金钱帮的门,从来?都不是想来?就来?的。”
他一字一字道:“就算是小李探花,也是如此。”
夏初儿只觉得?自己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她愣愣的站在原地,下意识的看向李寻欢。
她的眼睛不自觉的变得?湿润,闪着细碎的光芒。
李寻欢苦笑道:“别这么看着我,初儿。”
他轻声道:“你说你为我做的所有事,都只是因为你想这么做,而不是为了让我报答你……我也是这样。”
他看着夏初儿,温柔道:“我不想告诉你这些,就是因为,我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才这么做的。”
他只是想这么做。
仅此而已?。
“所以,初儿。”他轻声道:“别这么看着我。”
“但是我不……”夏初儿轻声道。
她话还没?讲完,就被李寻欢打?断了。
“也别再说你不值得?。”李寻欢沉声道:“你值得?这世间所有的一切。”
夏初儿咬了咬嘴唇,柔声道:“李寻欢,谢谢你。”
她今天喊了很?多次他的名字。
李寻欢淡淡一笑。
接下来?的路,他们只是安静的走着。似乎无论再说些什么,都是多余而又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已?经不再需要更多的话语。
荆无命依然在沉默的带着路。
他们走了很?久,自那奇门遁甲之中穿梭,终于来?到了一间庭院,庭院的另一侧,有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厅。
荆无命道:“上官帮主,就在里?面。二位请。”
这里并不是上官金虹的房间, 只?不过是他会客的?地方?。
夏初儿?第一次见到这个传闻之中的人。
他坐在高台之上,他的?年龄看起来已经不算年轻,但是他却很有活力, 那是一种由内而外释放出来的?, 想要吞并一切的野心。
并且你知道?, 他绝对有能力这么做。
见到李寻欢,他微笑道?:“久闻李探花盛名, 终于得以一见。”
李寻欢淡淡道?:“上官帮主?若要?找我, 直说就是,何必为难我的?朋友?”
“李探花深居简出,我要?找你, 只?能通过你的?朋友。”上官金虹微笑道?。
他凝视着李寻欢,缓缓道?:“若不是我请到这位姑娘来做客, 我纵然百般邀请,李探花也不会踏足我金钱帮的?。”
李寻欢轻声道?:“如果贵帮做客的?方?式就是用酸把人融化,那么?确实是很有待客之道?。”
上官金虹大笑道?:“李探花果然与传闻中一样多情, 不过给你的?女伴开一个小小的?玩笑,李探花何必动气呢?”
“上官帮主?做这些, 不就是为了让我动气吗?”李寻欢微笑道?。
上官金虹的?笑容一顿,然后变得更加深邃。
他沉声道?:“不错, 我就是要?让你动气。”
他设下陷阱,利用林诗音引诱夏初儿?来到这里, 故意玩弄夏初儿?的?性命,一切都是为了激怒李寻欢。
他要?他出刀。
李寻欢微笑的?看着他。
“你既然知道?我为何找你, 怎么?还不出手?”上官金虹终于按耐不住道?。
寒光一闪, 李寻欢飞刀在手。
上官金虹的?眼睛几乎要?放射出光芒。
他此刻的?视线,甚至于都不需要?仔细观察, 你仅仅看一眼他的?眼睛,便能够看得出,他内心?里无法言说的?激动与兴奋。
那是一种,嗜血的?兴奋。
他在以这样一种,类似于野兽捕猎前观察自己猎物的?眼神,在久久的?凝视着李寻欢。
李寻欢曾经在很多人眼睛里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拥有这样眼神的?人,不外乎是想要?挑战他的?飞刀。他们一方?面崇拜着小李飞刀,例不虚发的?传说,另一方?面,又希望自己是能够打破这个传说之人。
当?然,上官金虹不会崇拜飞刀。
上官金虹只?会崇拜他自己,他的?子母龙凤环,他称霸中原武林的?野心?。
所?以他的?眼神之中,几乎全?部,都是激动和兴奋,而绝无其他人的?崇拜与畏惧。
夏初儿?看着上官金虹的?眼睛,她已然明白,上官金虹与李寻欢之间的?一战,已经不可能避免。
甚至于就是现在。
不,绝不能是现在!
她想起?李寻欢胳膊上的?伤痕,他伤的?很重。无论?那是否对他的?飞刀产生影响,哪怕只?是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影响,在面对上官金虹这样的?强敌之时,都可能会导致不可预见的?灾难性后果。
这是连天机老人都忌惮的?人。
必须要?做好十二?分的?周全?才是。
夏初儿?忽然想起?之前孙小红讲上官金虹的?故事给她的?时候,她对独闯金钱帮这件事蠢蠢欲动,然后她第一次见到李寻欢生气。
是李寻欢告诉她,上官金虹是一个怎样的?人,金钱帮又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她应该听李寻欢的?话。
她不应该擅自跑来这里。她不应该给李寻欢添麻烦。
但是还好,她多少还能补救一点。
夏初儿?看着上官金虹,忽然大声道?:“上官帮主?这么?做,可有辱金钱帮的?声名。”
上官金虹终于自李寻欢的?飞刀之上移开视线,看向她,好奇道?:“姑娘此话何意?”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沉声道?:“李探花正?人君子,高风亮节,自然不与帮主?计较这些得失,但是我却不及李探花这般品格高尚,所?以我看不下去。”
她这话说的?很有技巧。
她明明在为李寻欢讲话,可话里话外却将李寻欢摘的?干干净净。好处她都让李寻欢占,所?有的?非议却都由她自己来承担。
夏初儿?继续道?:“李探花为了来金钱帮,故意为胡不归所?伤,连荆少爷都知道?此事,帮主?没理由不知道?。另一个角度,上官帮主?方?才已亲口承认,你今日之举乃是故意引得李探花生气。人人皆知,决斗之时,心?情很重要?。上官帮主?此举,难道?不是投机取巧,故意占我们李探花的?便宜吗?”
她说的?那样自然,“我们李探花”,就好像他们已然是一家人。
李寻欢内心?莫名一暖。
上官金虹也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这女孩如此年轻,但是此时此刻站在这里,面对着杀人无数,让整个江湖闻风丧胆的?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她却毫无畏惧,甚至于还夸夸其谈,与上官金虹谈条件。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
“姑娘果然冰雪聪明。”上官金虹微笑道?:“难怪李探花宝贝你,宝贝的?那样紧,连一刻都不愿让你独自在这里。”
夏初儿?却不为他所?动,她只?是坚持道?:“这么?说,帮主?已经同意决斗改期了?”
上官金虹沉默的?看着她,并未讲话。
夏初儿?眨了眨眼睛,嫣然道?:“还是说,帮主?对你的?子母龙凤环这般没有自信,觉得自己一定要?占李探花的?便宜才有一丝机会能赢李探花的?飞刀?”
上官金虹的?笑意更深。
激将法吗?这女孩转变话术的?速度却是真?快。
但是他不能不承认,这很有用。
上官金虹微笑道?:“姑娘所?言,我若是今日执意逼李探花出刀,便是我自惭形秽了。”
夏初儿?莞尔道?:“帮主?知道?便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是说,帮主?当?真?不在意江湖之上的?闲言碎语?”
上官金虹道?:“姑娘方?才所?言,确有道?理。既然如此,还请姑娘制定新的?时间和地点吧。”
夏初儿?用瞪着鬼的?眼神瞪着他,仿佛他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
“我怎么?会有权利制定?”夏初儿?立刻道?:“我当?然是听李探花的?。李探花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才不制定。
赌的?又不是她的?命。
她凭什么?定?
不过至少,她把决斗的?时间和地点的?决定权,都争夺回?了李寻欢手中。
她这么?想着,看向李寻欢,露出了一个动人的?笑容。
李寻欢环视四周,淡淡道?:“我的?确不喜欢在这里杀人。”
“为什么??”上官金虹好奇道?。
“这里太吵闹了。”李寻欢道?:“我喜欢安静的?地方?。”
上官金虹看着他,忽而冷冷道?:“你觉得你一定能杀我?”
李寻欢淡淡道?:“这世?间从?来没有一定。”
他能一直赢下去,甚至于能够赢比他强几倍的?敌人,便是因为,每一场比试,他都永远不会轻视对手。
更何况,上官金虹本就是一个不能轻视的?人。
“好。”上官金虹道?:“那我们就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李寻欢淡淡道?:“既然地点我已决定,那么?时间,就交由帮主?来定了。”
夏初儿?忍不住在心?中轻叹一口气,她早该想到,就算她争取到又如何?李寻欢这样高风亮节的?人,绝不可能当?真?把时间地点都握在手中。
但是她并不难过,甚至于,她唇边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因为这就是李寻欢。
就像她此前一直对他说过的?那样,她会支持他的?每一个决定,无论?他怎么?选,只?要?他决定了,她就一定会支持他。
他总是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他总是能做出,让所?有人都为他高尚的?人格所?惊叹,崇拜的?决定。
就好像此时此刻,上官金虹的?目光之中都含了几分诧异,显然没料到,李寻欢已然掌握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竟然还会拱手相让。
决斗的?时间地点的?决定权,几乎直接关系着决斗结果。
可他竟将决定时间的?权利拱手相让。
仅仅因为,公平。
可是他方?才呢?他竟然想以夏初儿?的?性命激怒李寻欢,逼他出刀。他自然知道?,被情绪支配之下的?决斗,已然不是一场公平的?决斗,但他还是选择了这么?做。
此时此刻,他竟然无比庆幸夏初儿?叫停了方?才的?决斗。
这样,才给他重新换来了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
他向来看不惯那些武林中人惺惺作态的?模样。故而他从?来都不会在意手段,只?要?杀了对方?,带走金钱,便足够了。
但是李寻欢不一样。
他凝视着李寻欢。
李寻欢的?容貌很英俊,纵然岁月给他的?眼角已然留下皱纹,依然不改他的?剑眉星目。他的?脊背很直,他的?目光温柔,夹着飞刀的?手指修长……他是一个,如此瞩目,如此令人尊敬的?对手。
若这世?间还有一个人,配得上公平的?决斗。
那个人一定是李寻欢。
上官金虹久久的?凝视着他,忽而道?:“听闻李探花素来爱酒。我金钱帮最不缺的?就是美酒佳酿,还请李探花帮我品鉴一番。”
李寻欢微笑道?:“品鉴不敢说,在下不过喜欢闲来无事小酌几杯,乡野杂酒,自然比不上金钱帮的?美酒佳酿。”
“既然如此,李探花大可多喝几杯。”上官金虹道?:“早已听闻,李探花千杯不醉,却不知我金钱帮的?酒,能不能令李探花一醉方?休。”
李寻欢轻声道?:“酒不醉人人自醉,醉也好,不醉也好,本无半点区别。”
上官金虹只?是微笑着看着他,然后站起?身,道?:“今日既有缘相见,我敬李探花一杯。”
李寻欢道?:“多谢上官帮主?。”
荆无命立刻倒了一杯酒,双手递到上官金虹手边。他正?欲倒第二?杯,上官金虹却微微一抬手,制止了他。
上官金虹端着那杯酒,向李寻欢走来。
夏初儿?看着他们,她下意识的?想要?退出几步,把空间留给他们。但是李寻欢握她的?手很紧,她挣扎了几下,并未挣扎开,于是便放弃了挣扎,安静的?站在李寻欢身边。
上官金虹缓缓举起?了酒杯,道?:“这杯酒敬给李探花。但李探花能不能喝得到,却要?凭本事了。”
他抬手去接那茶杯。
上官金虹的动作很快,夏初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都没有看到他究竟是如何出手的, 只见那琉璃杯亮光一闪, 竟然被上官金虹径直掷向空中。
那琉璃杯中的酒很满, 倘若换作旁人,恐怕连安稳的端着行走都是一个问题, 但是上官金虹将它掷向空中, 酒水都完全没有撒出来。
李寻欢手势瞬间一变,便去接那空中掉下的酒杯。
上官金虹自然不会让他轻易接到这酒杯,他立掌如刀, 就在?酒杯落下的刹那,他的掌风急急的向着李寻欢攻来。
他的掌风很凌厉!
纵然是站在?李寻欢身边的夏初儿, 一时之间也被这掌风所惊,她只感到强大?的杀气扑面而来,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她从未见过这么强烈的压迫感。
上官金虹的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他的子母龙凤环在?百晓生所编兵器谱中位列第二?, 但是他始终都认为,一个人若只能依靠外部兵器, 那么这个人就永远都有弱点。
他要做一个没有弱点的人。
他这几年,已然很少拿出他的那副子母龙凤环。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子母龙凤环有任何退步, 因为他的环虽然不在?手上,却在?心里。
一个人不可以只依靠外部兵器。
一个人必须做到, 身体内外,都有兵器。
他看似用的是掌, 但其?实, 他的子母龙凤环,就融合在?他的掌风之中。
他期待着李寻欢的反应。
李寻欢手腕一转, 便躲过了上官金虹的攻势,他的掌势变化极快,立掌瞬间变为平掌,那琉璃盏安安稳稳的落在?了李寻欢的手背上。
杯中之酒,依然一滴未洒。
上官金虹心中一惊。
他自知自己的掌风有多强,并且那绝不是过于?自信又?或者自我陶醉,他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可是李寻欢却在?面对这样的掌风之时,依然能够从容自若,随意?而又?快速的变换着掌势,不仅接住了酒杯,还有效的阻挡了他的进攻路线。
李寻欢似乎全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该是如何强大?的内力,才能够这样完全的抵抗住自己的掌风?
不,或许不止内力。
这是一种?对战之时的心理素质。
无论怎样的对战,无论对方使出怎样的技巧,李寻欢永远都是这般冷静。
这两个字说起来很容易,而只有真?正与高手交过手之人,才知道这两个字做起来有多么的难。
上官金虹的另一只手已经去夺李寻欢手背上的酒杯!
李寻欢却忽而手臂一转,那酒杯便顺着他的手臂一路滑下,上官金虹双手交错,向着李寻欢毫不犹豫的袭来。
夏初儿目不暇接的看着这一切,她从未如此近距离看过这样的高手对决,一时之间,她只恨自己眼睛的速度跟不上两个人动作的速度。
李寻欢抬手抵挡。
他手肘忽而抬起,原本顺着他手臂滑落的酒杯受力被笔直抛向空中。
上官金虹眼睛一亮,原本在?向李寻欢进攻的手势一转,便要去夺那空中的酒杯。
然而李寻欢却忽而侧身,挡住了上官金虹的去路。在?那酒杯下落的一瞬间,李寻欢膝盖一抬,那酒杯便再次稳稳的落回在?了他的手臂上。
夏初儿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的惊呼。
若不是李寻欢的右手一直紧紧拉着她,她此刻已经要拍手称快了。
上官金虹眸色猝然变深。
眼看着李寻欢酒杯已经在?手,下一秒,上官金虹手中竟忽然多出一枚金色的圆环。
只见圆环一钩,原本已经落在?李寻欢手臂的酒杯瞬间便回到了上官金虹手中。
“你!”夏初儿当?即瞪大?了眼睛,但是她立刻便收了声,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生气毫无道理。
上官金虹只问李探花能不能喝到这杯酒,却从来未曾说,不能使用武器。
但是李寻欢的飞刀显然不适用于?此刻的情?境,上官金虹手中的环可以回勾,飞刀却只能向更远处掷出。
李寻欢却对此毫不担心,甚至于?,他唇边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下一秒,夏初儿便明白?过来,李寻欢此前为何拉着她不让她退开。
只听李寻欢轻声道:“初儿,借你的剑一用。”
她尚未回答,便忽而感觉一股力度将她往李寻欢的方向拉去,她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力度拉的顺势一转,险些扑进李寻欢怀里。而李寻欢则忽然松开了此前一直牵着她的手,他的手臂顺势环上了她的腰,反手便将她腰间的剑抽了出来。
她愣愣的仰头看着他。
一道寒光闪过,李寻欢手中的剑已然插入琉璃杯之中,而那易碎的琉璃,瞬间碎裂出缤纷美丽的裂纹,然而却依然保持着完好?,甚至于?,就连其?中的酒都没有洒落一滴。
“人人只知小李探花例不虚发的飞刀,却原来小李探花的剑也这般快。”上官金虹沉声道。
“帮主过奖了。”李寻欢微笑道。
剑也好?,飞刀也罢,这世间兵器,无论何种?形态,真?正使用起来,都是万变不离其?宗。
他的刀既如此快,他的剑又?如何不快?
夏初儿注意?到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荆无命,那双像极了死人一般毫无任何感情?的双眼也已然发射出明亮的光芒。
他在?盯着李寻欢手中的剑。
每一个人,都不会不渴望挑战小李探花。
上官金虹却微笑道:“但是这酒却还在?杯中,阁下并没能喝到酒。”
他们比的是李寻欢能不能喝到这杯酒。
李寻欢淡淡一笑,道:“是吗?”
上官金虹一愣。
他立刻低头去看手中的酒杯,这才发现杯中的酒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空了。但是杯壁和?杯沿却依然干燥,酒是如何消失的?
李寻欢却忽而拔出了原本插在?杯中的剑。
上官金虹向那闪着寒光的剑刃看去。
醇香的美酒自剑刃之上缓缓流下,李寻欢手腕一转,剑便瞬间被反手提了起来,他的动作是如此之快,甚至于?就连剑刃之上的美酒,都没来得及滑落。
李寻欢仰起头,那美酒佳酿便顺着那闪着寒光的剑尖,流入他口中。
整个大?厅都是如此安静,所有人都在?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李寻欢将那剑上的美酒一饮而尽之后,便将手中的剑还给了夏初儿。
“多谢姑娘。”李寻欢温柔的看着她,轻声道。
“不客气。”夏初儿莞尔一笑,接过剑,插回在?腰间的剑鞘中。
“金钱帮的酒,果真?是上品。”李寻欢回过头,看向上官金虹,微笑道:“多谢上官帮主招待。”
上官金虹凝视着他。
一声脆响。
原来是上官金虹手中的琉璃盏终于?碎裂的声音。
夏初儿目光闪动,好?奇的看着他。
李寻欢方才那一剑,力道恰到好?处,但凡多半分又?或者少半分,都会让琉璃盏碎裂。但是他却能找到最平衡的那一点,不仅琉璃盏保持了完好?,还能悄无声息的将其?中的酒转移出来。
不错,那琉璃盏是完好?的。
纵然其?上有着纷乱的裂纹,甚至于?因为这些裂纹所折射出的光线,使得这琉璃盏变得更加美丽,但是它始终都是完好?的。
就连李寻欢将剑抽出来,它也依然是完好?的。
但是此刻,它却突然碎掉了。
缤纷的琉璃碎片,落了满地。
一个完好?的琉璃盏是不会自己碎掉的,唯一的原因,便是它接收到了来自外界的力度。它本就处于?将碎未碎的临界值,此时此刻,任何一点细微的力度,哪怕是一只蝴蝶从旁飞过,也可能令它破碎。
它在?上官金虹的手上。
所以,是上官金虹,给了它一个外界的力度。
甚至于?上官金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因为当?那枚琉璃盏落地之时,他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
一个人无意?识的行为,也总是取决于?他此刻的情?绪。
夏初儿好?奇的凝视着他。
他方才究竟在?想什么?
上官金虹忽而抬手,荆无命立刻又?倒了一杯酒,双手递给他。
上官金虹丝毫没看荆无命,他的眼睛始终都在?直直的盯着李寻欢。而当?上官金虹接过那杯酒,下一秒,他便将那杯酒尽数倒在?了地上。
夏初儿一愣,立刻看向荆无命。
若换作其?他人,看到自己奉上的酒被人就这样看都不看就倒在?地上,一定?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若换作龙啸云那种?好?面子的人,当?场气到脸色发白?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是荆无命却神色如常,似乎上官金虹倒掉他递来的酒,本就是合情?合理的一件事。
荆无命再次走上前去,这次他奉上的不是酒,而是酒壶。
他太了解上官金虹。
上官金虹什么都不必说,他甚至都不需要看荆无命一眼,荆无命依然能够第一时间便明白?上官金虹的旨意?。
上官金虹接过荆无命双手递来的酒壶,亲手往新的琉璃盏之中,又?倒了一杯酒。
“李探花果然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上官金虹沉声道:“还请再尽一杯。”
“多谢。”李寻欢微笑道。
他接过那杯酒,这次上官金虹却半点都没有再为难他,因为他是诚心敬李寻欢这杯酒的。
这世间,能让上官金虹甘愿亲手为他斟酒的,除了李寻欢,还能有谁?
再无他人。
上官金虹始终都在?直直的看着李寻欢,他的眼神深邃而又?兴奋,他越是尊重李寻欢,他便越是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