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了或许这个词。
因为在此刻,透过这窗户看过去,只有?一根枯萎的树枝。
满园萧瑟。
夏初儿打开了衣柜。
要了解一个房子的主人,最有?效的就是?两个地方,书?桌和衣柜。书?桌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内在,而衣柜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外在。
这衣柜被?一分为二。
其中一部分是?女孩子的衣裙,一打开衣柜,香粉的甜腻气息便已扑面而来。那?些衣裙色泽鲜艳,甚至于是?过于鲜艳,足以看出它们?的主人是?一个美?丽而又张扬的女孩子。
那?些盛装打扮的武林人士是?为她而来的吗?
她的目光移到了另一半。
那?里挂的是?男装,这些衣服干净而整洁,甚至于过于整洁,仿佛很多年没人穿过一样。她大概翻了翻,突然停住了动作。
她看到了一件官服。
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在这样的一处宅院里出现官服,自然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这件官服很是?崭新,显然它的主人在得到它不久之后便已经弃它而去。而从这官服的补子上来看,这是?一件七品文官的官服。
她隐约记得,今日在酒店里听说书?时,那?说书?先生提过,小李探花高中之时便是?被?封了七品,在翰林院做事。
但他?到底是?一个身怀绝技的江湖人士,他?与?朋友的正常交往被?弹劾说他?勾结匪类,而他?也对官场失去了兴致,没多久便辞官而去。
而这件官服,想来便是?他?那?时所脱下来的。
莫非,这里是?李寻欢住过的地方?
但现在这间?屋子的主人是?谁呢?她的目光再次回到那?些女孩子的衣裙之上,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孤身一人住在这里,却引得这满园的梅花半点都不敢靠近,甚至自断枝桠。
它们?究竟在害怕什么?
夏初儿正在思索着,突然听到梅园里传来了声音。
似是?两个人相拥着走?来,因为他?们?的脚步很是?凌乱。
夏初儿下意?识的便躲进了衣柜里。
她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那?声音是?如此娇媚动人,似乎带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任何人听到这样的声音,都会情不自禁的被?蛊惑。
她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
只听那?女孩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换个衣服。”
夏初儿:“?”
她连忙从衣柜里出来,但是?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其他?可?以藏身的地方。她第一时间?抬头去看房梁,但这冷香小筑是?木头搭建的,并没有?修房梁,于是?她便又环视四周。
这次她发现了一个桶。
一个盖着盖子装着水的桶。
一个房间?里有?桶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一个人生活就需要水,要水自然要桶。
那?女孩已经走?到了门边,夏初儿可?以看到她婀娜的身影,她的腰是?那?么纤细,她的身姿是?那?么美?丽。
夏初儿来不及多想,只得躲进桶里。
水很冷,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那?女孩推门的那?一刻,夏初儿刚好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桶里,她悄悄的把那?个盖子打开了一点,往外观察着。
那?是?一个多美?丽的女孩!
仿佛天上的仙子一般。
那?女孩解开身上的红色披风,随手丢在一边,然后径直打开衣柜,从里面拿了两件裙子略一思索,挑了一件相比之下较为素气一些的衣裙。
夏初儿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该不该继续看下去。
她竟然有?些紧张,她刚想移开视线,却听到系统结结巴巴道:“宿宿宿宿宿主……”
夏初儿:“?”
夏初儿不解道:“怎么了宝贝,你在抖什么?”
难道是?因为她在水里,所以让系统信号紊乱?但是?之前她也经常在水里,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啊。
系统道:“就就就不要动,不要转头。”
夏初儿:“……”
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把系统吓成这个样子,于是?她好奇的转了一下头。
然后她全身一僵。
只见一条蛇,一条三角形头的七彩斑斓并且足足有?数米长的蛇正盘卧在她身边,她转过头去,刚好与?它来了一个四目相接的对视。
夏初儿僵硬的把头转回来。
系统道:“宿宿宿主,你觉得它它它是?活着的吗?”
夏初儿道:“我?觉得不是?。不然它为什么一动不动呢?”
系统给自己飞速重启了一下,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冷冷道:“也许它在思考,它应该用什么姿态吞掉你。”
夏初儿道:“谢谢你的安慰,我?觉得放松多了。”
她再一次转过头,看向了那?只七彩斑斓的蛇。在自然界中,一种生物色泽越是?鲜艳,往往毒性就越强。就好像彩色的蘑菇大都不能被?食用一样,而人类似乎本能就对彩色的生物心怀畏惧,比如她现在已经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看着这只蛇。
“宝贝,可?以看出来它是?什么蛇吗?”夏初儿道。
系统道:“我?认为这是?一只眼镜王蛇没有?错。但是?应该说它曾经是?一只眼睛王蛇,因为眼镜王蛇是?不会有?这种颜色的,显然这是?一个人工培育出来的物种。”
它严谨道:“或者基因突变。”
“很好的回答,谢谢你宝贝。”夏初儿道:“这么看来,我?们?已经找到那?些梅花为什么越靠近这房间?,就越枯萎了。”
它们?害怕的,是?这条蛇。
更准确一点来说,那?些梅花害怕的,是?这条蛇身上的毒性。
夏初儿道:“宝贝,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作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
系统大惊道:“你要做什么!”
夏初儿道:“安心,我?什么都没想做。”
系统:“……”
她确实刚刚动了想要去试探一下这条蛇究竟有?没有?死的念头,她甚至已经找到了它的七寸,也就是?它心脏的位置。
但是?倘若它没有?死……她不认为自己可?以在这样一个狭小到连剑都拔不出来的地方徒手斩蛇。
否则她也不会来时间?旅行了,她应该直接去野外求生。
既然它现在一动不动,或许相安无事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虽然如此,但夏初儿还是?把手悄悄放在了那?条蛇心脏的位置,只等待它但凡有?任何响动,她就立刻抢先下手。
不同于桶内的草木皆兵,桶外却是?欢声笑语。
那?女孩的衣服刚换到一半,在门外的那?个男人便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女孩瞥了他?一眼,嫣然道:“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我?吗?”
“我?一刻都无法离开你,仙儿。”那?男人温柔道。
林仙儿微微一笑,向那?男人伸出手。她手腕纤细白皙,此刻邀请的意?味更是?不言而喻。
下一秒,两个人便一路拥吻着跌跌撞撞的后退,直至两人重重的撞到了这个桶上。
桶壁剧烈一震,那?条大蛇也跟着一震,脑袋一歪,便靠在了夏初儿肩上。
夏初儿:“……”
她明?明?记得自己方才看到这房间?里是?有?一张床的!这两个人为什么一定要跟这个桶过不去!
她理解他?们?情迷意?乱,但是?他?们?能不能理解一下她不想和蛇耳鬓厮磨!
好吧,他?们?不知道她在这里。
下一秒,那?男人随手将盖子合好,把林仙儿抱起来,让她坐在桶盖子上。
夏初儿眼见着自己最后一丝透气的地方被?严丝合缝的封上。而她一旦试图再次打开这个盖子,一定会被?他?们?察觉。
夏初儿:“……”
很好,就是?看不到旁边有?张床对吧!
只听林仙儿突然道:“你可?知我?方才为何让你在外面等我??”
“为什么?”那?男人边吻她边道。
“因为这间?房子,是?李寻欢住过的。”林仙儿嫣然道:“听说李寻欢已经回了兴云庄,你不怕让他?撞到?”
她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面前男人的头发,卷起来又放下,似乎只是?一个消磨时间?的动作,那?男人却觉得自己的心似乎都随着她的手指被?肆意?拿捏。
“李寻欢住过又怎样?”那?男人不屑道:“他?一走?就是?十年,现在谁还记得他??”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笑道:“他?今日还被?兴云庄的下人拦在门外不让进来,还是?龙四爷去接他?,才让他?进来的。”
林仙儿咬着嘴唇笑出了声。
夏初儿微微一愣。
她没有?办法想象,那?一刻的李寻欢会有?怎样的心情。
她在这桶里待了太久,而桶盖又被?封住,她很快便察觉到氧气已经在逐渐用尽,于是?她便用了楚留香之前教给她的内功,使?用自己的皮肤来呼吸。
随着她体内内力的流动,清甜的氧气自皮肤而入,随之而来的似乎还有?一丝奇异的清凉感,但是?仅仅一闪而过。
那?男人又道:“反正他?已走?入了兴云庄,便绝对走?不出去。”
夏初儿一惊。
他?又凑近想要亲吻林仙儿,却被?林仙儿一把推开,她从桶上跳下来,冷冷道:“我?不想做了。”
“怎么?”那?男人不解的回头看她。
林仙儿走?到窗边,手指抚过李寻欢十年前留在这里的未读完的书?。自从她入住这冷香小筑之后,她除了带来了自己的衣服,其他?的一切,她都丝毫未动。
一切都保留着,李寻欢离开时的样子。
她温柔的看着那?些书?,忽而回过头,嫣然一笑,道:“你先杀了李寻欢,我?才会陪你。”
那?男人问?道:“你就这么恨他??”
林仙儿只是?笑。
那?男人沉声道:“好。”
夏初儿悄悄移开了桶盖,向外看去。只见那?男人的背影年轻挺拔,看穿着和佩剑,倒似是?某个武林世?家的公子。
而此刻,他?已经飞身而出,想来是?去做林仙儿让他?做的事了。
夏初儿在心中叹了口气。
看来今晚,又要多死一个人了。只不过,死掉的,却反而是?此刻要去杀人的人。
林仙儿坐在窗边,她随手拿起一个梳子,一边梳头,一边欣赏着院子里的梅园,愉快的哼起了歌。
忽而有?人又敲响了门。
原来是?林诗音身边的侍女,她轻声道:“林姑娘,我?家夫人有?请。”
“知道了,我?这就来。”林仙儿此刻早已把方才凌乱的头发梳理整齐,她微微一笑,披上那?件红色的斗篷,便跟着那?小丫头一起离开了房间?。
夏初儿站起身,自桶里跳出来,却突然之间?感到自己双腿绵软无力,她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却不慎撞到了那?个桶,登时,那?桶里的水流了一地,那?条蛇也滑落了出来。
系统惊道:“宿主,你怎么了!”
夏初儿呢喃道:“我?,我?可?能中毒了。”
系统立刻帮夏初儿进行了全身扫描, 然后?它惊讶道:“欸?”
因为它发现,按照夏初儿此刻体内的毒素含量,足以毒死一头大象。但不知是不是物极必反, 夏初儿现在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
各项指标都算正常,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呼吸, 心跳和新陈代谢的速度变快了不少,还有相应的体温短暂升高。
但是也远远达不到危害生命的标准。
它尝试想要解毒, 但是这毒太过于杂乱。倒像是数种不同的毒物互相作用产生, 根本找不到解毒的源头。
不能治本,便只能治标。
它针对夏初儿表现出来的症状开?了两剂镇静剂,然而注射进去不过是杯水车薪。夏初儿的心跳大概慢了一瞬, 也?仅仅是一瞬,就再次恢复了原本的状况。
它试探性?的问道:“宿主, 你感觉怎样?”
“很热。”夏初儿轻声道:“我觉得我的心脏跳的比那运动赛场上乒乓球的飞行速度还要快。”
系统:“还会?使?用比喻,看起来不错。”
虽然不明白夏初儿这般奇怪的似中毒又非中毒的状态是源自于何,也?并不知自己该怎么做。
但是遇事不决先问天, 它决定拿夏初儿的积分抽个?签。
系统愣了愣,现在不止夏初儿了, 就连它自己都怀疑自己的算卦系统是不是坏掉了。
这也?能吉?
夏初儿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全?身都很热, 几乎烫的她无法思考。
但是她依稀记得,这里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所以她必须要在自己晕倒之前,离开?兴云庄。
随便哪里都比在兴云庄安全?。
她夺门而出, 飞速跳上房顶, 仓促的离开?了这里。
兴云庄之后?有?一座山。
天暖时?,这座山会?很美丽。郁郁葱葱, 山灵水秀。但是现在是冬季,又没?有?落雪,山上大部分树都已只剩下空空的树枝,白天时?还能看到些许松柏,可此刻在黑暗之中,它们也?不再碧绿,更似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夏初儿紧握着剑,跌跌撞撞的走着。
她的头痛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她刚在那桶冷水里待了太久,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湿透,现在又是寒冬,她的身体外在冻的瑟瑟发抖,内在却又烫的恨不得再次跳进冷水里。
这互相折磨的感觉,简直要把她逼疯了。
远远的,她看到远处似乎有?若隐若现的火光。
这时?正好一阵寒风吹来,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本能的便向着那火光走去。
在那火光前,一个?身穿兽皮的英俊少年正端坐在那里。他手中拿着一枝树枝,树枝上穿着他刚刚猎来的野兔。
他腰杆挺直,但是肌肉却是放松的,因为他正在休息。
他的目光专注的凝视着手中的烤肉,只见他的耳朵突然抖动了一下,下一秒,他猛然回过头,原本放松的肌肉瞬间绷紧,眼?睛直勾勾的凝视着远处的一片黑暗。
他的眼?睛是那么亮!
甚至于比他身旁的篝火还要亮!
任何人看到这样的一双眼?睛,都会?惊叹这是多么炯炯有?神的一双眼?睛!
简直仿佛这四个?字就是为他诞生的。
他的目光冷静而又倔强,清澈而又富有?生命力?,这样的一双眼?睛,相比人类,却更像是野兽的眼?睛。
或许,他本就是一个?野兽一样的人。
他身上有?着一种类似于动物的本能。
毕竟除了森林之中每天游走于生死之间的动物,还有?谁能够警觉到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就感受到远方有?另一个?生命呢?
夏初儿逐渐自黑暗之中走来。
她的手紧紧的握着剑。
与此同时?,那身着兽皮的少年也?站了起来。他的手也?握着剑,但是那或许都不该称之为一把剑。
那不过是一个?锋利的铁片。
仿佛一个?孩童的玩具。
而只有?那些根本都来不及反击,便被这把铁片径直插入咽喉的人,才知道,这确实是一柄剑!
什么是剑?
能杀人的,就是剑。
他此刻正握着这把剑,看着夏初儿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夏初儿的视线已经涣散不清,她眼?前只有?那片篝火,她似乎看到篝火旁站着一个?人,但是她无论?怎样都看不到那个?人的脸。
她的剑,握的更紧了几分。
或许是一种生物的直觉,她虽然看不清面前的人,但是她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的警惕。
只是警惕。
没?有?敌意。
他们的剑,都是这江湖之中最快的剑。只需一瞬,便可以插进对方的咽喉里,他们都在紧紧的握着剑,但是谁都没?有?抬起剑。
系统正在飞速运作,它几乎快把她当做了一个?实验试管,各种可能会?生效的药同时?往她身体里扔,但是夏初儿的身体状况没?有?丝毫好转,甚至于因为系统注射给她的那些药物药性?相克,她不自觉的感到自己的胸前似乎有?些憋闷,夹杂着类似于反胃的生理反应。
因为夏初儿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她此刻又没?有?太多理智的思维,她只是凭借着本能一步步靠近他想要看清楚对方。
而那个?身着兽皮的少年也?并没?有?移动,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二人的距离一点点靠近。
就在他们距离最近的时?候,随着系统又是一针注射进去,夏初儿面色一变,突然身体剧烈的晃动了一下。
一种来自于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让那个?少年立刻后?退了半步。
夏初儿摔倒在地上,突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那个?少年站在他后?退半步的位置,低头俯视着她。倘若他没?有?后?退这半步,女孩的血将会?吐在他身上。
他本该庆幸自己的退开?,但此刻看到女孩摔倒在地,他竟然有?了一丝类似于后?悔的情绪。
倘若他没?有?退开?,他就可以扶住她了。
他缓缓地把手中的剑收回了腰间。
系统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帮到忙反而在伤害它的宿主,于是它立刻乖乖收了手,什么药都不会?再给夏初儿喂了。
夏初儿吐了血,却没?再站起来,她太过于疲惫了,她倒在地上,蜷缩着,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那个?少年还在看她。
他一动不动的观察了她很久,然后?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非常规律而又安稳。
……睡着了?
这太奇怪了。
深更半夜,一个?面色通红的女孩子摇摇晃晃的走到他面前,然后?突然摔倒在地上,还直接睡着了。纵然是在聊斋志异里,他也?从未读过这般诡异的故事。
但是他还是弯下身,想要让她换个?姿势睡的舒服一点。
可是他的手刚刚触碰到女孩的身体,就立刻缩了回来。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皮肤,她的皮肤是那么冰冷,仿佛已经结了冰一般的冰冷,却又是那么火热,就好像可以将人烫伤一般的火热。
截然不同的两种温度,是如何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沉默着看着她,许久,还是再次伸出手,想要将她抱起来。
而就在他试图将她抱起来的一瞬间,女孩突然手腕一转,手中的剑随之翻转,剑尖直直的对着他,随时?准备刺出。
他看向女孩,对方似乎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这只是一种本能的警惕和防范。
“你不用害怕。”少年沉声道:“我只是想帮助你。”
女孩依然紧紧的握着剑。他缓缓将她抱起来,动作没?有?半点冒犯。女孩似乎察觉到少年没?有?恶意,她手中的剑缓缓放松了几分力?度。
但是他抱着她,却又不知该把她放在哪里。
她太冷了,应该靠篝火近一点,她又太热了,应该靠篝火远一点。
他站在原地思索了几秒,将她放在了远离篝火的位置,想了想,又取下自己身上的兽皮披风,帮她搭在了身上。
他听见女孩在梦中呢喃着什么,他好奇的凑上前去,听到女孩在轻声唤道:“香帅……”
谁是香帅?他从未听过这个?称呼。
他又看了她一会?,发现她的体温在逐渐恢复正常之后?,才安了心。
他再次回到火炉边,继续烤他的兔子。
兴云庄,冷香小筑。
自从十年前李寻欢离开?之后?,这里便少有?人来,而此刻却意外的很热闹。
龙啸云面色铁青的站在门边,林仙儿一脸烦躁的坐在窗前,还有?一个?侏儒,一个?露着小腿穿着奇装异服的侏儒,正在房间里大喊大叫。
“这是我用尽毕生心血培养的宝贝!”那个?侏儒惊叫道:“我用七种世?间剧毒之物花了十年才培育出来的毒中之王,我亲手杀了它拿它来酿毒酒,可现在!我的酒被人偷走了!”
这个?侏儒,便是五毒童子,也?是苗疆的极乐峒主,相传他有?几万种杀人方式,能够杀人于无形,没?有?任何人能够逃得过他的毒。
而被他毒死的人,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因为就连骨头都会?被毒腐蚀殆尽,直至变成一团粉末。
“这冷香小筑远离热闹,根本不会?有?人来这里才是。”林仙儿缓缓道:“除了……”
除了这里曾经的主人,李寻欢。
“我前半夜都与李寻欢在一起。”龙啸云道:“不可能是他。”
林仙儿微微皱眉。
她纵然是皱眉的时?候,也?是极美的。任何看到她蹙眉的人,都会?忍不住柔声询问她发生了何事,甚至于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她展颜一笑。
就像今夜的那个?男人。
他已经死了吗?
或许已经死了,或许将要死。无论?如何,他既要去找李寻欢决斗,那便只有?一个?结局。
林仙儿并不在意他的死活。
她喜欢男人为她争执,为她而死。无论?死的是谁都好,反正总会?有?活下来的那个?不是吗?
活下来的才是厉害的人,才是她需要的人,才是对她有?用的人。
而最重要的,无论?谁活下来,那个?人都会?爱她。
甚至于比以前更爱她。
因为他们决斗的筹码便是林仙儿,而人们都会?对自己的战利品产生一种近乎于狂热的热爱。
林仙儿很了解人心。
可现在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她掌控之外的男人,这让她不甘,让她愤怒。
李寻欢。
她找来五毒童子,便是为了他这一桶培养了十年的毒蛇酒。
否则平日?里,这样一个?丑陋的侏儒,根本不配被她看一眼?的,更谈何合作?
她原本想要明晚将李寻欢约来冷香小筑,一起喝一杯的,可谁知,今晚却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将这毒酒毁的干干净净。
五毒童子还在抱着那巨大的蛇头大吵大闹。
龙啸云烦躁的打断道:“但是无论?谁碰了这毒酒,他一定会?中毒的对吗?我们根本无需在意他,随便他死在哪里。”
五毒童子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
林仙儿一愣,立刻道:“怎么了?”
那五毒童子缓缓道:“这毒酒,倘若单独盛放出来,再加上饮用量少,自然会?立刻毒发身亡。但这毒蛇,乃是百毒之母,那人倘若直接喝了与这蛇相接触的毒酒,并将毒性?全?部吸收,则……”
“则会?什么?”龙啸云追问到。
五毒童子一字一字道:“则会?百毒不侵。”
一时?之间,房间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忽而,林仙儿嫣然一笑道:“但是很明显,那个?入侵者并没?有?喝光全?部的毒酒,地上都是湿的……而且也?没?有?人能够喝的光这么大一桶酒。”
人能喝的酒终究是有?限的。
除非那闯入者不是个?人,而是个?桶。
“这就是问题所在。”五毒童子缓缓道:“地上的不是毒酒,不过是水。”
“什么意思?”龙啸云正色道。
“这桶里的毒,神秘消失了。”五毒童子道:“只剩下了无毒的液体。”
夏初儿醒了过来。
她感到自己似乎躺在一个?很温暖很干燥的床上,她身上似乎压着一个?很厚重的被子。
她睁开?眼?睛,触目所及却是蔚蓝的天空。她身下并不是床,而是干燥的土地,她身上也?并不是被子,而是一件兽皮披风。
那张兽皮上的花纹让她不自觉的惊呼出声。
那少年听到声音,起身走了过来,边走边道:“你醒……”
夏初儿抬头看他。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面前的女孩子似乎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却又仿佛什么都不记得,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充满着不解和疑惑,却又如此夺目,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夏初儿不解道:“怎么了?”
那少年道:“没?事。”
他只是突然发现她,原来恢复正常的样子,很是好看。他昨天晚上的时?候其实并未觉得她好看,只是觉得她很奇异。
因为她昨晚几乎是一个?红色的人。
他从未见过红色的人。
她此刻却不是,她的皮肤白皙通透,在阳光下,显得健康而又明媚。
夏初儿让系统把昨晚的事情飞速给她放了一遍,然后?道:“昨天,谢谢你。”
“没?事。”少年道。
夏初儿抬头看他,但见那少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衣,现在正是寒冬,纵然有?篝火为伴,这也?根本不足以抵抗严寒。
她连忙将身上搭着的兽皮披风拿起来,快速掸落了一下浮尘,便还给了少年,再一次道:“谢谢你。”
那少年接过了披风。
夏初儿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看着她。
夏初儿道:“你帮过我,我会?记得你的。所以你至少要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阿飞。”少年轻声道。
“阿飞?”夏初儿眼?睛一亮,莞尔道:“我喜欢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自由……像你一样。”
“你为什么觉得我自由?”阿飞道。
夏初儿一愣,她环视四周,然后?嫣然道:“你会?在山里过夜,四海为家,无拘无束,这当然是自由。而且说出来很奇怪,但是你确实很像你的名?字,阿飞,飞翔,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束缚住你。”
“这也?可以是孤独。”阿飞道:“而且能束缚我的,太多了。”
“什么?”夏初儿好奇道。
阿飞不解的看着她。
“你说你会?被束缚,你会?被什么束缚?”夏初儿道。
阿飞认真道:“名?利。我必须要成名?。”
“用你腰上的那把剑?”夏初儿道。
这句话就宛如那融化寒冰的春风一般,径直吹进了阿飞的心中。他只觉得整个?人都因为这句话而一震,一种莫名?的激动感从他的内心里迅速涌出。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被当作了一个?剑客来对待,而不是被人当作一个?孩子。
或许,这是来自剑客与剑客之间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