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不败微微一笑,道:“你在阻止他?们。”
夏初儿道:“不, 我在阻止你。”
东方不败凝视着她, 含笑道:“这是何?意?”
夏初儿道:“你没有权利代?表中原武林,更没有权利随意将?不属于你的?东西拱手相让。”
她不懂这些争权夺势的?阴谋诡计,但是她懂, 谁的?剑更快,谁讲话?就会更有分量。
她冷冷的?看着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看向她的?眼神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柔。
他?忽而?道:“初儿, 你知道我为什么待你这般好吗?”
似乎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他?便总是对她有一种?超出常理的?好。
夏初儿一愣,忍不住好奇道:“为什么?”
东方不败含笑道:“等你赢了我, 我就告诉你。你若输了……”
夏初儿打断他?,毫不犹豫道:“我不会输的?。”
东方不败温柔道:“你方才还说,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没有敌人的?剑法,不是吗?”
夏初儿道:“但是因为我在做正确的?事, 并且我有很多朋友,所以我不会输。”
她想, 命运大概真的?很奇怪。
她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在心里想一定不再多管闲事, 更加不会介入进任何?人的?权力斗争之中, 可是到了现在,她却变成了权利争斗的?中心。
为什么她会在和东方不败刀剑相对?
可是事情?的?发展早已经不再是寻常的?权力斗争。
她要捍卫的?, 不是日月神教,不是华山剑派,而?是整个中原武林。
或许她命中注定会站在这里。
因为她是夏初儿,是那个无时无刻不在帮助别人的?夏初儿,所以她当然?会站在这里。
她曾经在月球上救过一个种?族,她曾经从心魔里救下一个孩子,她曾经从枷锁里救过一个女?人,她曾经送一个东瀛忍者的?武士刀,沿着河流汇入大海,一路回家。那么她为什么不能救下整个中原武林?
夏初儿道:“东方教主,请。”
东方不败的?针线毫不留情?的?向夏初儿而?来。
楚留香退后几步,但是他?手中却下意识的?握紧了扇子。
他?的?眼睛在警惕的?看着那些针线刺来的?方向,东方不败的?绣花针,和寻常的?绣花针虽然?材质相同,用法却大不相同。
寻常的?绣花针,缝制的?是布料。
东方不败的?绣花针,缝制的?是人命。
忽然?之间,其?中一个东瀛忍者开始以一种?极其?具有节奏的?韵律,用力的?跺脚。而?很快,所有的?东瀛忍者都在以同样的?频率,沉默的?跺着地面。
一时之间,地动?山摇。
这似乎是一种?,原始的?助威呐喊的?方式,这些东瀛忍者的?眼睛里闪着光,每一个人,都渴望一睹葵花宝典的?真容。
夏初儿手中的?剑已出鞘。
好快的?剑!
宛若闪电!
根本没有人看到这把剑是如何?出鞘的?,明明上一秒,这把剑还在她腰间的?剑鞘之中,下一秒,已然?到了东方不败的?面前!
就如同她的?人。
上一秒,她还在距离东方不败几十米之外的?地方,下一秒,她竟然?距离东方不败仅仅一米有余!
甚至于,她和东方不败之间,还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就是那道篝火。
那道将?上下两册葵花宝典尽数燃烧殆尽的?篝火!
它横亘在她与东方不败之间,任何?人,都绝对没有办法从这样剧烈燃烧的?火焰之上跨过!
可她却做到了。
纵然?是有着神秘忍术,出神入化,无影瞬移的?东瀛忍者,一时之间也心中一惊。
她是如何?做到的??
在她的?身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几片翻飞的?花瓣,那花瓣落在了火焰之中,鲜红的?玫瑰花瓣,竟然?比那鲜红的?烈焰,还要夺目。
玫瑰花瓣……
令狐冲一愣,立刻便回头看向了楚留香。
但见楚留香依然?站在原地,他?神情?严肃,但是目光依然?如此温柔,他?翩然?立于台侧,一手把玩着一把崭新的?折扇,另一手,则拿着一根花枝。
一根光秃秃的?花枝。
花枝很新鲜,依稀能够看到花枝上遍布的?尖刺,以及那尖刺之上带着的?,晶莹剔透的?露水。
这样的?一根花枝,本该盛放着天下间最灿烂,最美丽的?花朵才是。
可是此时此刻,这花枝却只是光秃秃的?一根,再无他?物?。
令狐冲瞬间明白过来。
夏初儿不是一只鸟。她纵然?有着再好的?轻功,她也终究不是一只鸟。
既然?她不是鸟,那么她便必然?需要一个着力点。
而?显然?,这鲜红的?玫瑰花瓣,便是她所需要的?着力点。
就在她飞身而?起的?一瞬间,楚留香手腕一转,那花枝之上的?娇嫩美丽的?花瓣便依次飞了出去,恰恰好落在夏初儿脚下,烈焰的?上方,于是夏初儿便踏着这样美丽而?柔软的?花瓣,越过了这骇人的?烈焰。
楚留香为何?会有一朵玫瑰花呢?
这似乎根本不算一个问?题。
因为他?是楚留香。
因为他?是全世界最自由,最浪漫,最热爱鲜花的?人,因为他?是一位公子,因为他?可以随心所欲不留痕迹的?偷走这世间的?一切。
他?可以偷走夜明珠,可以偷走玉如意,那么又如何?不能折一朵开得正好的?玫瑰花呢?
更何?况,他?的?未婚妻很喜欢鲜花。
确切地说,他?的?未婚妻,很喜欢他?送的?鲜花。
她喜欢他?送给她的?一切。
就好像此时此刻,楚留香无声的?帮助,和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用一枝花,带你越过火焰。
如此浪漫,如此疯狂,可是对于他?们而?言,却不过是他?们每天习以为常的?事情?。
她早已与疯狂为伍,她天生就为此而?生。
该是如何?出众的?轻功,才能够将?自己身体的?全部重量都支撑在这样一个娇嫩的?花瓣之上?
就连东方不败,心中都是一惊。
只见女?孩手中的?剑直直的?刺来!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令狐冲几乎看呆了。
独孤九剑可以破解这世间的?一切武功,可是此时此刻,他?亲眼见到这招天外飞仙,一时之间竟然?根本想不到,应该如何?破解。
东方不败眼睛一亮。
他?手指一转,那些丝线迅速扭转方向,向着夏初儿持剑的?手而?来。
可是夏初儿的?剑太快了。
这些丝线再快,又如何?快的?过,中原一点红的?徒弟?
东方不败转移她注意力的?计划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夏初儿依然?直直的?对着他?,毫不犹豫的?刺来!
东方不败凌空一跃,终于从他?的?王座之上跳了起来,他?身形一转,他?身上的?一袭红衣也随之翻转,长长的?水袖瞬间阻碍了夏初儿的?视线。
夏初儿不想伤害他?。
她的?本意就是想要证明葵花宝典并不是世间第一,以此来粉碎这些东瀛忍者控制中原武林的?野心,故而?现在突然?被阻碍视线,她并不愿意贸然?出剑,以免误伤东方不败。
夏初儿退后几步。
东方不败的?衣袖擦着她的?脸而?过,浓郁的?香粉呛的?她几乎想要咳嗽。
东方不败站定,饶有兴趣道:“你为什么没有趁胜追击?”
夏初儿没有言语,只是道:“再来。”
她向来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
但是她从来不想用自己的?善良去要求别人的?回报,她甚至都不奢望任何?人的?理解。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他?手上忽然?之间夹了八根银针,这八根银针自四面八方向着夏初儿同时射来。
夏初儿目光流转,却没有去躲这些银针,而?是一个凌空翻身,竟擦着东方不败出现在她身后,下一秒,夏初儿一手拉住东方不败随着她一起旋转着,东方不败的?水袖飞扬,眨眼间,那八根他?亲手发出的?银针,竟然?被他?亲手击落。
东方不败温柔的?看着她。
女?孩脸上的?笑容如此明媚,如此夺目,女?孩的?眼睛如此明亮,就好像全世界最灿烂的?阳光,都汇聚在她的?眼睛中一般。
东方不败心脏猛然?一跳。
他?如此嫉妒她。
为什么她拥有一切他?所奢望却根本无法得到的??他?曾经想要守护这一切,在他?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他?想要守护这个梦中的?自己,可是现在,他?只想毁掉她。
东方不败视线迅速变冷。
他?再次出手,这一次,他?的?手中只有两根银针!
那些东瀛忍者跺脚的?动?作更加大声,更加有力,地动?山摇,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身上!
东方不败手中的?银针,直刺夏初儿的?眼睛!
夏初儿顺着那两根银针刺来的方向, 瞬间放软了腰肢便倒在了地上。
东方不败的银针刺空了,他忽而?觉得很难过。
但是他难过的原因却不是这两针他刺空的银针,他在难过, 面前的女孩子?, 即将死在他的针下。
倘若夏初儿没有往地面上去躲避这两枚银针, 或许这场对决还不会这么快就画上终点,因为夏初儿的轻功极佳, 这是他见过最厉害的轻功。
这般顶级的轻功自然意味着, 她的身形将有无数种可能。
你永远都不知道她的身形将会怎样变幻。
你便永远没有办法先发制人?的去防备她。
可是她偏偏倒在了地上,这便意味着她主动放弃了其中的两面空间,尤其是她的背部。
一个人?若贴着地面, 她又如何能再有躲避的空间呢?
东方不败再次出?手。
这一次他的针线如同渔网一般,对着倒在地上的女孩直直的刺来。
任何人?都能够看出?, 夏初儿已经?没有任何逃生的可能。
那些东瀛忍者?的跺脚声越来越大,他们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葵花宝典。
天下至尊。
可那丝线明?明?如同渔网一般铺天盖地的向着倒在地上的夏初儿撒来,夏初儿却身形一转, 她飞身而?起,竟然自那丝线细微的缝隙之中毫无障碍的一跃而?出?。
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在阻碍了躲闪空间的前提下, 还能够这般自如的避开这些细密的丝线。
可偏偏,夏初儿是一只鸟。
她简直是一只鸟。
眨眼间, 她已经?落于东方不败的身后,东方不败立刻转身, 绝不给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敌人?面前的机会,可是夏初儿似乎无论?什么, 都快他一步。
他刚一转过身, 便看到夏初儿闪着寒光的剑尖已经?直抵他的咽喉。
东方不败温柔的凝视着她。
夏初儿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了。”
她总是这么好奇。
任何问题如果她没有得到答案, 她便一定要刨根究底,直至彻底弄明?白为止。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道:“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夏初儿歪着头看他,疑惑道:“为什么没有?我想?知道,它就有意义。”
东方不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反问她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夏初儿道:“我本来也不准备杀你。”
东方不败凝视着她,缓缓道:“你从来没有杀过人??”
“不错。”夏初儿轻快道:“并且我永远都不准备破例。”
东方不败微笑道:“但是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我们之间谁来动手,又有什么分别呢?”
夏初儿一愣,道:“什么意思?”
下一秒,但见东方不败忽然吐出?一口鲜血,竟然是他自断经?脉。
他的葵花宝典无论?多强,他也绝不可能一个人?迎战着上千个东瀛忍者?。他能够和任我行?抗衡,是因为他是整个江湖中唯一一个知道葵花宝典的人?。
或许葵花宝典本身确实不是天下第一。
正如夏初儿所言,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任何一门?武功,可以称自己是天下第一,但是他必须要把它造上神坛。
而?此时此刻,夏初儿将葵花宝典拉下神坛,她消除了人?心?欲望的本源,可是她同时,也消除了东方不败统治日月神教,最本质的东西。
他和任我行?本质上是同样的人?。
他们巩固自己的权利,强化自己的统治,靠的始终都是掌控教徒的恐惧。
无论?是三尸脑神丹也好,葵花宝典也罢。
可是任盈盈偷走?了三尸脑神丹的解药,他知道这件事,可是他依然任由她这样做,就好像他知道夏初儿与?他绝不是同路人?,却还是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就总是满足她的每一个愿望。
他微笑的看着她。
夏初儿有些手足无措,她下意识的连点三处穴位封了他的经?脉,然后便立刻搭上了他的手腕,想?要去诊查他的身体?,帮他疗伤。
东方不败却抽走?手臂,他轻声道:“我不需要你救我。”
夏初儿一愣。
任盈盈飞身跑过去,含泪道:“叔叔!”
东方不败看向任盈盈,温柔道:“盈盈,你方才问杨莲亭去了哪里……我骗了你。”
任盈盈道:“什么意思?”
“他已经?死了。”东方不败道:“是我杀了他。”
任盈盈惊讶道:“你居然会杀他?”
日月神教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东方不败有多么宠爱杨莲亭,他甚至可以为了杨莲亭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好友至交决裂,他放任杨莲亭对教中事务大加干涉,帮杨莲亭杀死每一个反对他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杀杨莲亭?
就算全世界任何一个人?会杀死杨莲亭,这个人?都不可能是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轻声道:“你那日把三尸脑神丹分发给各位教徒,让他们离开黑木崖之后,杨莲亭也想?走?。”
任盈盈愣愣的看着他,惊讶道:“就因为这个,你就杀了他?”
东方不败看向她,他的眼睛中带着悲伤和无奈,他轻声道:“不错,因为他要离开我,所以我杀了他。”
他看着任盈盈,不解道:“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难道我不该杀他吗?他要离开我,难道我能允许这一点?”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急促,他急切道:“我为他做了那么多!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他,可是他却想?要在我最众叛亲离的时候,离开我!”
众叛亲离。
任盈盈身形一颤。
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她的叔叔把她的父亲折磨了整整十年,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她如何能够化解这段仇恨?她只不过是想?让无辜的人?得以存活下去。
她爱自己的父亲,她为任我行?这些年的遭遇感?到心?痛,也感?到气愤。
可是她也爱东方不败,他曾经?是她最敬爱的叔叔,却偏偏一夕之间,就变成了伤害她父亲的凶手。
这本是上一代的恩怨。
可是如今,所有的责任却都落在她身上,落在这样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身上。
他们究竟还想?要她怎么做?
她已经?做的太?好了。
夏初儿伸出?手,轻轻的拉住了任盈盈的手。
若说她最初遇到任盈盈的时候,总是喜欢和她一起玩,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做过姐姐,这种感?觉让她新奇……那么现在,她却完全是因为自己如此心?疼这个年轻的妹妹。
任盈盈回握住她的手。
因为东方不败的情绪很激动,再加上他又刚刚自断经?脉。故而?东方不败忽然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夏初儿道:“你当真不要我救你?”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道:“谢谢你,但是我并不想?继续活下去了。”
他看向夏初儿,含笑道:“方才那个问题的答案,我不会告诉你。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夏初儿道:“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东方不败温柔道:“因为你若知道了,你会讨厌我的。我不希望你讨厌我。”
若她知道,他对她好,是因为他嫉妒她,他想?要成为她……她一定会觉得厌恶,他毫不怀疑。
这世界上讨厌他的人?很多,多一个少一个,对他而?言似乎都毫无区别。
但是他不想?夏初儿讨厌他。
因为她是他梦中的自己,是他下辈子?,想?要成为的样子?。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一个真正的女孩子?,一个拥有很多爱意的女孩子?。
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都爱她,那么多他一个,也未尝不可。
既然他已经?对她这般好,那么他为什么不能对她更好一点?
若他想?要死在她的剑下,他当然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死在她的剑下。
一个最顶尖的剑客,他最不想?遇到的,绝对不会是一个想?杀他的人?,而?是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但是他没有。
他选择自断经?脉。
因为他尊重她,他想?要保护她,包括她的原则。
东方不败倒在了地上。
那一刻,他似乎忽然出?现了幻觉。在幻觉之中,他又看到了杨莲亭,那天晚上,死在他的绣花针下的杨莲亭。
他用那根银针和一段红线,将杨莲亭的双唇紧密的缝合在一起,这样,这张嘴便再也不会说出?想?要离开他的话语。
他记得杨莲亭的眼睛,那双眼睛先是愤怒,然后是惊恐,最后又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从一而?终的厌恶。
纵然是他们曾经?朝夕相处,日夜缠绵之时,他也知道,杨莲亭的内心?对他,一直都是厌恶的。
可他也会期望,能够拥有爱。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耳边似乎又响起自己方才与?夏初儿讲过的对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男人?,却要扮成女人?,我这个样子?很令人?厌恶?”
“这不会令人?厌恶,虽然说生理性别是生来注定的,但是每一个人?都有想?要成为的自己,若真正的自己渴望做一个女孩子?,你自然可以这样做。”
听着脑内一直重复的女孩子?动听的话语,东方不败的脸上不自觉带上了一抹安逸的微笑。
下辈子?,做一个女孩子?吧。
做一个真正的女孩子?。
做一个被爱意围绕的女孩子?。
这个?世界上有一件事情是绝对的公平, 就是死亡。
无论你生前是一个怎样的?人?,无论你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还?是一贫如洗, 无论你是万人?之上, 还?是籍籍无名,当?你死去的?时候, 你便不再是任何存在, 只是一具尸体?。
对于东方不败,也是如此?。
曾经让整个江湖望而生畏,根本不敢提起他的?名字的?人?, 此?时此?刻,似乎再也没有了任何特别。
就如同, 被拉下神坛的?葵花宝典。
夏初儿不理解。
在她看来,这世间根本没有任何武功是有优劣之分的?,每一门武功都有其独到之处。葵花宝典, 或许不是当?世第一,或许它给?这江湖带来根本没有人?可以预料的?腥风血雨, 但是它终究是一门极其高深莫测的?武功。
可是似乎,当?它不再是天下第一, 它便没有了任何意义。
正如那些,沉默散去的?东瀛忍者。
他们来到这里?, 是为了葵花宝典。他们追随任我行,又或者转而追随东方?不败, 也是为了葵花宝典。
现在, 葵花宝典已经不复存在。
就算葵花宝典存在,它也已经不再是天下第一。
他们再也没有了任何, 留在这里?的?理由。
夏初儿凝视着东方?不败的?尸体?。
这个?世界上,本就不会有任何一门武功是天下第一。
为何人?们追随的?只有天下第一这个?虚名,却遗忘了武学最本质的?东西。那些虚名,当?真有这么重要吗?
任我行忽然大声道?:“你不可以死!”
他的?手腕上还?带着铁链,他明?明?可以摘掉这根铁链,但是他却一直没有这样做,他始终让它捆绑在自己的?手臂上,为了提醒自己自己经历过的?一切,为了日日夜夜的?铭记要报仇的?决心。
他要东方?不败死在他的?手里?。
不!他要东方?不败活着,只有东方?不败活着,他才?能够折磨他,他才?能够将自己的?所有痛苦全部还?给?他。
可是偏偏,东方?不败死去了。
他就这样,死去了。
这样简单,这样安逸,这样不公!
任我行猛然冲过来,狠狠的?瞪着东方?不败的?尸体?,他一遍又一遍道?:“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死!”
任盈盈泪流满面道?:“爹。”
可是任我行却对任盈盈的?话置若罔闻一般,他根本什么都听不到,他的?眼睛里?只有愤怒和不甘。
那是一种极致的?愤怒,他只觉得他的?体?内,那些用吸星大法从别人?身体?里?夺来的?真气,明?明?这些年来他在水牢之中已经有显著成效得以很好的?压制,可是此?时此?刻,它们似乎被他的?愤怒所感染,竟然不约而同的?同时爆发出来。
任我行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任盈盈失声道?:“爹!”
她下意识的?冲上去想要扶任我行,转头看向夏初儿道?:“你救救他!”
夏初儿飞身上前,刚一搭上任我行的?脉搏,便感到对方?体?内那疯狂涌动的?滔天的?内力几乎要撑破他的?身体?爆裂而出。
就连此?前在令狐冲身上,她也没有感受到这般强烈,这般令人?恐惧的?内力。
任我行忽而反手就要搭上她的?手腕,强大的?内力毫不留情的?向她击来。
任我行身体?里?根本不止一个?人?的?真气,甚至于说成百上千人?,都不为过。
故而任我行这一掌击出,普天之下,恐怕都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
就算是夏初儿也不能。
但是她足够快。
她在发现任我行向她攻击的?一瞬间,便立刻本能的?飞身躲避,纵然如此?,那强烈的?内力还?是扑面而来,令她心中一惊。
她仓促后?退,险些稳不住自己的?身形,然后?她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一个?温暖的?,熟悉的?,带着迷人?的?郁金香气息的?怀抱之中。
楚留香自她身后?,扶着她的?腰,让她得以靠在他怀里?。
她瞬间变得安心。
可就在她方?才?不得不后?退躲避的?这一刻,任我行见已经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便忽然抱起了东方?不败的?尸体?,眨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任盈盈一次又一次的?喊着任我行,可是回答她的?,只有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
他要报仇。
他的?内心已经再也记不起任何事情,他唯一记得的?,只有仇恨。
既然东方?不败已经死了,那么他就会向他的?尸体?报仇。
他要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他们的?地方?。
永远没有人?能找到他们的?地方?。
没有任何人?,能够把东方?不败救走的?地方?。
夏初儿轻声道?:“任前辈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楚留香默然半晌,缓缓道?:“我想是的?。”
夏初儿咬唇。
楚留香向来不是一个?会轻易作出结论的?人?,可是他此?时此?刻,却讲出了一个?近乎于肯定的?回答,那么便只有一个?理由,他说的?,必然是真的?。
夏初儿叹息道?:“我方?才?虽然只把了一下他的?脉搏,但我已经察觉到,他的?心脉已然彻底紊乱,显然活不了多?久了。”
“并且他的?心智……”夏初儿轻声道?:“也被他体?内的?真气所影响。”
任我行的?吸星大法,曾经夺去了多?少人?的?生?命。
可是现在,他却即将死于自己亲手夺来的?这些内力之下。
夏初儿忽然想起了薛笑人?。
他扮演了半辈子的?白痴,最后?却当?真成为了白痴。
是不是,每一个?人?的?结局,其实?早就写在他的?过去之中呢?
那她呢?她没有过去,她是否,也没有未来?
夏初儿不知道?。
任盈盈听到了夏初儿的?话,她的?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她沉默许久,轻声道?:“势了心智,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她继续道?:“那样,爹他就不会这么累了。”
任我行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只在做着一件事,就是仇恨。
彻骨的?仇恨。
足以吞噬这世间一切的?仇恨。
若他以后?变成了疯子,那么他是不是,就不再记得这些仇恨了?
当?你恨的?人?已经死去,你能做的?,便只有努力让自己忘记。
任盈盈流泪道?:“我只希望他能忘记,就算是生?命最后?的?时间,就算我不在他身边,我只希望……他能过几天真正轻松的?,自由的?生?活。”
没有仇恨。
没有争斗。
夏初儿轻声道?:“任前辈会的?。他一定会的?。”
东瀛忍者已经散去,中原武林的?危机就这样在沉默中得以解决。除了他们在场的?几个?人?之外,再没有人?知道?今天的?黑木崖上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中原武林曾经和一个?灭顶之灾,擦肩而过。
而任盈盈早已经分发了三尸脑神丹的?解药,遣散了日月神教所有教众,杨莲亭和东方?不败也已经去世……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日月神教。
至于华山剑派……
宁中则道?:“冲儿。”
令狐冲看着她,听着她久违的?声音,只觉得自己似乎瞬间又回到了华山,回到了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依然是华山派的?大弟子,是师父师娘最重视的?徒弟。
他含泪道?:“师娘。”
宁中则缓缓道?:“师兄的?事,平之已经对我讲过了。冲儿,是华山派对不起你。”
她向来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岳不群的?种种怪异行为又如何能逃得过她的?眼睛?只是她从来都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她从来都没有敢让自己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