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从上面下来,直接来到了解差所在的地方。
抱拳跟彭疤脸几个人说了几句话,老黄头扭头看了马车的方向。
脸色瞬间像绽开的菊花,说话也跟着点头哈腰起来。
那人跑回到马车旁边,对着车帘子低声说话。
赶马车的人也下来。
里面的人也下来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旁边还坐着一位年轻的男子,男子穿着一件玄色金丝缠枝花鸟纹的鹤氅。
老者很安静不说话,似乎对一切不感兴趣。
年轻男子下来后环视了一圈。
目光落在了沈家人身上,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们的随从在沈家旁边搭了一个油布小帐篷。也有人速度很快地升起了火堆,连暖手炉都给他们备好了。
瞧着几个随从稳健的步伐就知道身手很好。
还有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
皆是一身武者的打扮。
每个人下马后一脸戒备的看着那些流放的人。
瞧见这几个人。
流放的庶民都很眼馋。
大家之前过的也是这样的生活。
如今突然有了这样的人过来提醒自己,往日是何等的风光,这心就像被放在刀板上慢慢切一样。
“小哥,你们煮的是什么?”有个穿着锦袍,管事模样的人过来问阿四。
阿四不多话,只朝大铁锅抬起下巴。
面无表情瓮声道:
“鱼汤。”
“可否卖点食材给我们?赶路错过了地方投宿。”管事的依然一脸带笑说话。
阿四可不敢自作主张,抬头看向沈云玥二人。
那个管事自然也看出了谁能做主。
赶忙冲着沈云玥二人抱拳,依然带笑解释:
“这位姑娘,我们赶路错过了投宿,可否卖点食材给我们?”
沈云玥斜眼看了他们的马车,露宿的东西都带了。
最重要的食材却没有?
当下冷色回绝。
“没有。”
“你们……?我们所要的不多,还请姑娘通融一二。”
沈云玥凉凉的扫了一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的油布帐篷。
挑眉轻笑:
“我们所吃的东西可是去河里抓来的鱼,你不会让我这大晚上的给你抓鱼吧?”
闻着空气里的鱼汤。
那个管事郁结。
他只想跟这几个人攀上关系,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才好替主子谋事。
讪笑两声道:
“你们总不能只吃鱼汤?”
“你见哪个流放的庶民还有粮食卖给别人。看到你们这穿着打扮,倒是要请几位贵人发发好心赏我们一口吃的。”
说到这里,沈云玥带着算计的眼神落在了鹤氅男子身上。
她语气里带着讥笑问:
“莫不是你们富贵家的,如今不富贵了?竟然落到了跟庶民买东西吃的地步。”
“还是怕我们开口讨要吃的,直接堵住我们的嘴。”
锦袍管事:……。
什么叫富贵家的不富贵了?
这姑娘嘴跟那锋利的刀子一样。
沈云玥几句话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不少人是暗戳戳明晃晃的想要去跟几个贵人讨要吃食,可被管事的骚操作给惊呆了。
再听沈云玥这么一分析。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管事的心里一盆火,表面依然是得体的笑容。
“这位姑娘的嘴就像刀子一样。我们公子素来怜老惜贫,等明天一路到了镇子上,自然买了馒头送给大家吃。”
“这位公子好有善心啊。”
“瞧着玉树临风的样子,我都心动了。”
“到底是富贵人家,说话也大气。”
众人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
裴家和何家几个人相视一眼,按理说裘志英的人还没来才是。
这个人是谁?……
那个管事并没有在沈家买到东西。
不过有解差说了一句,他们那里有食物卖。
锦袍管事闻言僵了下,只好拿着钱袋子去了解差那里。
穿着鹤氅的男子坐在帐篷的前面,宽大的鹤氅遮住了他。
却掩盖不住那一身的气势。
在月色中,看不清他想的什么。
那人一动不动的盯着沈家。似乎对沈云玥所说的话没有感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何路雪跟何路霜两人结伴而来。
她们二人走到沈家的地方,用眼睛瞄了富贵少爷。
见他一脸冷淡的望着夜空中的几颗星星,心里忍不住泛起了涟漪。
何路霜本就对沈云玥有意见。
拉长了脸,眼睛里淬了毒般的瞪着她。
“沈云玥。你得意什么?就显得你嘴巴叭叭多能说。”
沈云玥跟傅玄珩坐在最边上,沈家人大多数围拢在另外的火堆边上。
瞧着这两人为了别人打抱不平,沈云玥忍不住轻笑出声:
“何姑娘是想充荆轲打抱不平了?”
“我想让表哥看清楚你这幅恶毒的嘴脸。”何路霜蹲下来,收敛起眼里的狠毒,柔情似水的看着傅玄珩。
泫然欲泣的轻语:
“表哥。我们从小长大的情分,你就为了她跟我疏离了吗?”
傅玄珩凉薄的睨了一眼,“又发什么疯?没吃药还是吃了药?”
没想到傅玄珩开口就是帮沈云玥。
这让何路霜不可思议,指甲盖掐进手心。她不要的人,也不能允许轻视自己。
“表哥。咱们卖点食物结交富贵公子,对你的将来是有好处的。
沈云玥分明是断了你的后路。
哼,这个女人其心可诛。你千万不要被她人畜无害的样子给蒙骗了。”
何路霜说话的时候,还用眼尾轻瞄鹤氅男子。
那人并没有注意这里。
他手里拿着一个暖炉。
坐在帐篷前面,看着星空似乎没有注意眼前的一切。
鹤氅男子长得剑眉星目,嘴角微微向上,不笑的时候也带有三分笑意。
神情虽然懒散,却带着令人说不出的喜欢。
只一瞥。
何路霜顿觉心漏跳了一拍。
想到这样的俊神风朗的男子,只想用银钱买点吃的,居然被沈云玥给拒绝了。
她有一股冲动想把铁锅砸在庸俗的沈云玥头上。
沈云玥眼尾挑起轻笑,“何路霜,快擦擦嘴巴。口水出来了。”
何路霜心下一惊。
伸手摸了嘴角,脸上羞红明白被沈云玥给戏弄了。
“沈云玥,你找死。”
“丢人现眼的东西。”沈云玥收回了眼神,轻蔑一笑。
何路霜气的浑身发抖,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
那种滋味,谁懂?
何路雪眼见何路霜被她三言两语打发了,柔柔的看着傅玄珩。
“云玥。路霜也是一片好心,咱们为的都是玄珩表弟。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
说话的时候,素色的衣服被吹起。
颇有股柔弱小白花的味道。
“为了玄珩。”沈云玥细细品了这四个字。
何路雪点点头,一脸说教模样。
“自然是为了玄珩表弟。我们做表姐妹的如此,你是他拜堂的妻子。眼光要看的长远,别被蝇头小利迷失了眼睛。”
沈云玥动了动手腕,鄙夷不屑的丢给她们一个眼神。
“我差点相信了你们姐妹的鬼话。自己想撩男人就直接过去扑,别拿我当垫脚石。”
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何路雪姐妹。
那贵公子拢了拢鹤氅,盛满星辰的眼神移了过来。
何路霜刚好和他来了个空中对视。
这一对视。
她的心如小鹿般乱撞,这样的一个贵公子,若是喜欢上她。
将来……?
毕竟在瑞郡王庄子上发生的事情,还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记得何家的姐妹!
她的希望不能靠何家姐妹,现在急需一个靠山。
想到这里,她一如当年在废太子府一般嚣张得意。
张扬的冷笑:
“沈云玥,你有胆子想欺负我们?”
沈云玥个子没有何路霜两姐妹高。不妨碍她气势足,反骨也够高。
蔑视地斜睨过去。“欺负你们两不需要胆量,全看我的心情。”
话说得嚣张至极。
何家的人听得恼火。
恨不得将沈云玥挫骨扬灰。
“沈家丫头,好大的口气。”
何家人不服气的冷嗤:“真觉得有了靠山不怕吗?”
“有没有靠山,我都不怕。”沈云玥很嚣张地睇了何家众人。
去他的何家流放路上对照组。
即便是对照组,也是何家惨,沈家悠。
何家那里传来一声厉喝:
“你太嚣张。凡事要讲道理,不是你凭借一身蛮力来欺压别人。”
沈云玥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正是何家大老爷。
她淡淡地勾起讥笑:
“何家嚣张了这么多年,何时讲过道理。如今没了资本嚣张,开始想讲道理了?”
风布和另外一个随从面无表情站在后面,他们这些随从可以混迹进来。
却也不能动手,否则官差不能容忍他们待下去。
正因为如此。
沈云玥才格外的张扬。
论蛮力,没几个比得过他。
何路雪一副委屈的表情,瘦弱的身体在素色衣服的包裹下格外纤弱。
“沈云玥。大祖父是姑姑敬重的长辈,你怎么可以出口伤人?
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
原是我怀念姑姑,每每想起来都心痛得无法自拔。
又一想姑姑在这世上只有表弟一个嫡亲的孩子,自然心疼表弟遭遇。
却不曾想让表弟妹心生不满。”
她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怪我忘记了表弟妹不喜欢姑姑的母家人。”
她这话不可谓不重。
在孝道压人的大周,傅玄珩又是极为孝顺他父王母妃。
在场的人全都若有所思的看向沈云玥。
说起来。
从刚开始她就对何家人态度不好。
莫不是……
对过世的废太子妃有意见?
傅玄珩幽深的眼睛落在了眼前几个人身上,深黑的眼底看不清他的想法。
他抿着嘴唇,一脸的阴寒。
周身的气温比别处似乎更寒冷。
有人看过来心道沈云玥这下子触碰了傅玄珩的逆鳞。
“沈云玥对废太子妃有意见。”
“废太子妃中意何家的姑娘,一直把路霜姑娘养在废太子府。”
“这么说来,难免心生不满。”
“沈云玥半路抢了何路霜的亲事。”
众人的话语不断地飘来。
莫以然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手里揪着帕子,眉心皱成了川字。
“你们可别乱说,我家云玥没有不敬重亲家。这是天家赐婚,可不是云玥抢的。”
莫以然还不喜沈云玥嫁给一个残疾。
沈云玥可不打算再去解释什么。
世人的嘴巴原本就是喜欢捕捉流言,至于傅玄珩若是不信自己也无妨。
到了流放地,若真没法子和离。
那就各过各的。
她眼尾瞄到傅玄珩冷冽寒冷的表情,沈云玥抿唇面色冷淡。
“何路雪。你还真是不遗余力抹黑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云玥眯着眼睛,眼里射出骇人光芒。
何路雪退后了两步。
剪水眼眉轻瞄鹤氅贵公子,见对方眼神落在沈云玥身上皱眉。
当下悲切道:
“沈云玥,我只是希望你心里有姑姑,能够记得她的遗愿。别看重眼前蝇头小利。”
沈云玥心里诧异,死去的婆婆还有遗愿?
不过这是以后的事情。
沈云玥不耐烦地蹙眉,最讨厌整天逼逼叨叨的人。
仗着一张巧舌如簧,总是欺负嘴笨的人。
来到何路雪面前,沈云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接着一脚狠狠踹了过去。
又是反手一巴掌扇在何路霜脸上。
“没完没了。聒噪得很,还是拳脚来得爽快。”
沈云玥眯着眼睛瞧着被打的姐妹花。“下次想挨揍早点说。”
何路霜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咬牙切齿大喊:
“沈云玥。你又打我?你知不知道姑姑临死前要表哥以后娶我当平妻,还要是在你之上的平妻。”
何路霜话音一落。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沈家的人面色一凝。皆是忧色忡忡地看着沈云玥。
这是沈云玥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她转头看向傅玄珩。
傅玄珩手握成拳头,薄唇紧紧抿着。黝黑的眸子深似海,无法探寻他的想法。
他什么都没有说。
何路雪在何家一个小媳妇搀扶下站起来。
咬碎了牙齿怒视沈云玥。
看着她头顶的彩色毫无办法。这个女人实力太强了,根本无从下手。
必须瓦解她的心,让她走下坡路。才能吞噬她耀眼的运气。
“沈云玥。你不能因为姑姑的决定,迁怒九泉之下的姑姑。”
说到这里,何路雪更加娇弱了。
何家一个小妇人目眦欲裂。专门捡让沈云玥生气的话说。
“沈家丫头,就是现在让玄珩遵母遗愿娶了路霜也是有的。”
躲在一旁看热闹的裴家小妇人,眼里眉梢带着喜色。
忙出声附和:
“自然得要遵从废太子妃遗愿了。”
“为人子女,亡母遗愿必须遵守。否则,大不孝。”
又是一顶孝顺的帽子扣下来。
何路雪希望旁边的贵公子过来。
让她有机会待在他身边,她往后的运道才能更好。
也有能力和沈云玥抗衡。
不是每次都被这个女人揍。
沈云玥眼角一抹狠色,伸手指着裴家小妇人和何家人。蔑视道:
“两跳梁小丑给我滚出来。别逼我今天再动手。”
“泼妇。”
“粗鄙不堪。”
两人一起骂沈云玥。
沈云玥意念一动,手里多了两颗石子。抬手就是朝两个方向砸了过去。
“啊……”
两人同时捂着嘴唇,有鲜血从指缝流出来。
鹤氅贵公子几个人一怔。
没想到沈云玥丢石子的准头这么好。
有人抗议:
“沈丫头。君子动口不动手。”
沈云玥抬起凉薄的眼皮,带着三分讥讽扫过何路雪两姐妹,落在了裴家小妇人脸上。
“我跟小人对质,更喜欢动手。”
她不再看那些人,抬步回到沈家人在的地方。
想到了何路霜说的话。
再看傅玄珩今晚一句话都没说,那张脸更是乌云密布,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差评。
以往坐在傅玄珩身边,今天晚上特意坐到了莫以然旁边。
看都没看傅玄珩一眼。
莫以然心疼自己闺女。
伸手揽着沈云玥,眼泪吧嗒掉下。“玥宝,我的孩子。往后可怎么办?”
沈老夫人几个人全都默默不作声。
心里难免埋怨废太子妃,临死前还搞这么一出戏。
何路霜见达到了目的,捂着被打肿的脸头也不回地跑到何二老夫人身边。
只有何路雪深深地看了不远处的贵公子。
露出她认为最好看的半边脸。
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在寒风凛冽中,越发的惹人怜爱。
那个贵公子收回了眼神,时不时打量沈云玥。
彭疤脸冷眼旁观。
脸上的疤痕越发的可怕,狠狠地看向众人。
嘴里怒骂:
“再给老子闹事,全都赏几鞭子。”
众人心里知道彭疤脸有意的帮着沈云玥,先前沈云玥揍人的时候也没见差爷出手。
更是对个子不高本事不小的沈云玥心生忌惮。
自然也有人想要踩死她。
傅玄珩脸黑的能研磨写字,一向喜欢蹦跶的傅玄婷很有眼力见的躲在一处。
傅玄笙心疼这个哥哥,却也不敢靠近。
沈家人更是自动和傅玄珩保持一点点距离。
看起来好像孤立了他。
这一幕情景落在后来的油布帐篷前那几个人眼里。
对方摸着下巴瞧着这一切,这一家子似乎很好玩。
不知道会不会内斗,很期待。
沈云玥打了一个哈欠,“爷爷,你们快上去马车上睡觉吧。”
沈老爷叹息道:
“好。云玥,你也早点歇息。”
“嗯。”
沈云玥拢了身上的披风,靠着莫以然躺下来蜷缩在褥子上。
沈云正抱着自己的小披风挨着沈云玥躺下,小嘴巴咧开:
“姐姐,我陪你哦。”
“云正,你又偷吃什么了?嘴巴鼓鼓的。”
沈云玥侧躺着,伸手去按沈云正的嘴巴。逗弄这个小家伙。
“不告诉你。”
沈云正将自己一双小手抱着沈云玥的胳膊,很快进入了梦乡。
傅玄珩自始至终都没敢正眼看沈云玥。
用眼尾瞄了她,眼见她也不理自己,更是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心头莫名堵塞的紧。
提到他的母妃,想到说的那些话。他心里也很难受,那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母亲。
傅玄珩没再如以往一样唤沈云玥过来。
自己躺下来,身上的披风只盖了肚子和脚。看到沈家其他人对他都有意见,他很自觉的朝外面风口挪了一点。
离火堆远了许多。
一直到三更天,傅玄珩打了三个喷嚏,自己背对着沈云玥的方向睡着了。
沈辞通没敢上前给他盖披风。
平时的傅玄珩还好,如今生气的时候还真不敢靠近。
第103章 反咬一口的傅玄珩
沈云玥半夜醒了下,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冷风吹过,刮起了风刀子往骨头缝里钻。
这天太冷了。
她掀开眼皮子四处看了一眼,见傅玄珩半边身体都露在外面。
整个人缩成一团,瞧着好可怜。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
还是舍不得他被冻成狗,坐起来将沈云正往莫以然怀里塞去。
夜晚一片寂静。
只有值夜的人看着火堆在打瞌睡。
只有靠着沈家的卢家值夜人,和后来贵公子的随从没有睡。
他们眯着眼睛打量各人。
沈云玥站起来走到傅玄珩身边。
蹲下来伸手将他的披风给拉到脖子处,不小心碰到他的下巴才发觉似乎有点烫。
心里一惊。
这个家伙不会真的冻坏了吧?
赶忙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有点烫。沈云玥心里将傅玄珩骂了好几十句,都这样了,路上还不照顾好自己。
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傅玄珩身上,沈云玥没有回去,侧身躺下。
面对着傅玄珩。
用自己的额头对贴在傅玄珩的额头上。
她鼻息间的气息落在傅玄珩的脸上,痒痒的。
傅玄珩睫毛颤动了下,忍着想要将沈云玥搂在怀里的冲动。
装作睡着的样子。
沈云玥小脸有点忧愁,这家伙分明是发热了。
小手掌里多了一粒白色的退热药,伸手将傅玄珩的水袋拿过来。
换上了温热的水。
她轻轻地推了傅玄珩,“玄珩,你喝点水把这个药给吃了。”
傅玄珩睁开眼睛,眼底一抹猩红厉色。
漠然地看了沈云玥,闭上了眼睛面无表情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沈云玥:……。
傲娇的家伙,很想把水袋的水淋下去。
明明是自己该生气。
莫名多了个傅玄珩要娶的平妻,她怎么会受得了?
这个家伙不解释,居然还生气。
沈云玥很想暴走不理会他,可是又想到他这会生病发烧。
加上他那该死的大反派疯批气质,愣是忍住了用暴力喂药的冲动。
在心里跟自己说了好几句,不跟病人计较。
等他好了让他跪瓦片。
沈云玥想要板正他的身体,这家伙偏偏用力对抗。
只好趴在他耳朵边哄着他,“你吃药,我唱曲子给你听好不好?”
傅玄珩耳朵动了动,他不相信沈云玥说的话。不过头还是朝沈云玥的方向转了过来。
暗黑的眼睛就这么盯着沈云玥。
一身冷厉的气息不散,但凡换一个人根本不敢跟他直视。
沈云玥气得捏着他的鼻子,冷哼:
“你还好意思跟我生气,明明该生气的人是我。哼。”
傅玄珩再次移开了目光,扭过了头。
这……。
沈云玥忍住了第二次想要泼水的冲动。
长吁了一口心底郁结的闷气,沈云玥心道这个狗东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疯批反派?
大不了自己摆烂,现在开始不理不睬他。
“你吃不吃?”
沈云玥跳动的眉头,暴露出此刻的怒火。
傅玄珩还是不动。
沈云玥将药丸放在他手心里,叹息道:
“你爱吃不吃,这药放在这里了。
你想娶平妻就娶,反正你我年岁尚小。在流放路上或者到了石寒州都依你,只是在那之前咱俩能和离就和离。
和离不了,你也得签下一纸协议。
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是不可能在一个院子里生活。”
说完,沈云玥不再看他一眼,起身想要离开。
傅玄珩更冷了。
一把将沈云玥的手拉住,转过头一脸戾色。
两人就这么对视。
双方眼里都冒着怒火,谁也不服气谁也不低头。
沈云玥头顶的怒火高低都有九尺八,冷然道:
“松开我的手。”
傅玄珩一把将她拽到自己怀抱里,哑声控诉:
“我都生病了,你还要说话呕我。就我这样子,也只能一个妻子。哪来的什么平妻?
你也别想把我推开,好找个比我高富帅的公子哥。”
沈云玥没想到傅玄珩还会倒打一耙。
气得笑了起来。
低声嘀咕:
“你还会倒打一耙,你良心呢?”
“被你吃了。”傅玄珩紧紧搂着沈云玥,将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
他可怜兮兮的轻语:
“今晚你们都冷落我,离我那么远。我又不是毒蛇猛兽。”
沈云玥气得张口咬了傅玄珩的手背。
她又不是狗,还能吃了他的良心。
沈云玥挑起眼尾,轻笑:
“我的家人自然护着我。”
“可你忘记了,你也是我的家人。”傅玄珩幽深的眸子落在沈云玥身上,“云玥。你今晚给我的感觉,就像个负心的渣女,随时都能离开我。”
“沈云玥,我只有你了。”
顿了顿,他咬牙切齿:
“你还很期待离开这一天的到来。”
沈云玥:……。谁来救救我?这个家伙都是什么脑回路?
他把手心里的药丸子放在沈云玥手里,孤寂的看着夜空中的星星。
“我不要吃你的药。反正离开就离开吧。”
沈云玥被他一身悲凉搞得好像自己真的不对。
她确实做了随时离开他的准备。
刚开始对他那么好,除了心疼这个大反派被人给片了一千多刀的肉。
还有就是他能护自己和沈家,等自己有了羽翼对抗变故。
再看傅玄珩紧抿薄唇。
沈云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是该自己兴师问罪的吗?
那些质问他的话说不出口,是怎么回事?
“玄珩。我没有随时想要离开你。”
傅玄珩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我信你个鬼,你个坏女孩子。
再次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他额头上,明显感觉到热度升高了。
沈云玥依然保持这个姿势,开口道:
“你吃药好不好?”
傅玄珩眼底多了一抹笑意,只是一闪而逝。
他伸手轻抚沈云玥的后背,叹息:
“没事。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也脱离了累赘。”
沈云玥抬起头,将傅玄珩的一条胳膊放在自己脑袋下面。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那我可以改嫁了吗?”
“你想得美。”
沈云玥打开了水袋子递到他嘴边,“不想我改嫁,就快点吃药。”
“不吃。”
“傅玄珩,你要气死我。”
“沈云玥,你说话不算话。说好的唱曲呢?”
对上一双如墨的眼睛,沈云玥第三次想用水淋透他。
收敛起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齿的笑了笑。
“等你吃完药就唱给你听。”
两人声音都很小,嘀嘀咕咕的别人也听不清楚二人说什么。得亏了今天大家都自动远离傅玄珩。
傅玄珩很听话的喝了一口水。
沈云玥拿着药丸喂他,他用嘴含着,入口有一丝苦味。
眉头紧皱,待要说什么。
入口又是甜甜的糖水。
“这个药有点苦,你喝口糖水。”
傅玄珩将披风往上拉了拉,遮住了半边脸。又把那顶红色的狐狸帽子戴着沈云玥头上,轻语:
“等以后单独相处的时候,记得你还欠我一首曲子。现在不能给其他人听到。”
“我记得。”
沈云玥嘟噜了一句,打了个哈欠。
两只手放在傅玄珩的怀里,两人就这么睡着了。
沈辞通前面还听两人嘀嘀咕咕,再看已经睡着了。
心疼沈云玥的他,愣是在靠近他们两人的地方点了一个火堆。
吩咐阿四:
“阿四,再去拿几根柴火过来。别冻着云玥。”
翌日清晨。
莫以然醒来就没有看到沈云玥,再看傅玄珩那里鼓着的披风,就知道自家丫头被大尾巴狼给忽悠去了。
不免拧着眉心,悄悄的落泪。
万一,傅玄珩以后到了石寒州真的娶了平妻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莫以然的心像被撕裂一样。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落下来。
刘晓云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
她去马车上抱了舒宝下来,喂舒宝吃东西。坐在莫以然旁边开解:
“大嫂,你也别想太多。依我看云玥是个有主意的人,至于玄珩也不像没良心的人。”
莫以然眼泪巴巴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