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中还有一位太后呢。
她手伸得太长,就仿佛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众人她的野心难遏。
这世道对女子总是苛责的,一旦野望过盛,总不会有什么好的名声?。
但不能对二皇子动?手,不代表她没办法对付废后,邰谙窈垂眸,声?音轻浅地吩咐:
“提醒一下杜修容,如今二皇子还没有去处呢。”
废后是没死,但她已?经被废,依着规矩,三品才能抚养皇嗣。
她对二皇子没有兴趣,可不代表别人也没有。
到时候,她倒是要瞧瞧,废后还要怎么蹦跶!
邰谙窈心底清楚,时瑾初也会想要给二皇子找个去处,毕竟,还有敬修容在虎视眈眈呢。
如今敬修容是一颗心都扑在了皇长子上,但等她回过神,谁能保证,她不会对二皇子动?手?
邰谙窈在等小皇子回来?,但?没有想到?,她没等到?小皇子,反而是等来?了张德恭。
他手中捧着明黄色的圣旨。
邰谙窈看得一懵,片刻,她回过神来?,她如今诞下皇嗣,时瑾初会对她有封赏也是理所当然。
她心底猜测着时瑾初会给她什么位份。
妃位?或者四妃?
依着时瑾初往日吝啬的作风,邰谙窈以为会是妃位,但?近来?时瑾初的表现过于迷惑人,让邰谙窈下意识地生出些许期待,会不会四妃之一?
哪怕敬修容当初诞下皇长子和皇长女,也不过是妃位,有个寻常的封号罢了,连四妃之一都没当上。
张德恭没让她起身?,她依旧坐在床榻上,有点心不在焉的。
张德恭望了她一眼,心底不由得咂摸了声,谁能?想到?呢,有时人也是要看命的,他捧起圣旨:
“圣上昭曰,朕闻众意,今欲立后,以承祖庙,建极万方,昭容邰氏,惜承明命,谦恭中馈,温婉淑德,诞育皇嗣有功,今授其皇后玺印,母仪天下,六使闻之。”
张德恭声音落下许久,殿内也没有一点声音。
邰谙窈在听到?圣旨时,脑海中就骤然一片空白,呆滞得半晌都没回过神。
张德恭笑着看向她,恭敬地躬身?:“娘娘,您该接旨了。”
邰谙窈被叫醒,她不由自己地瞪大?了眼眸,依旧有点不敢置信:
“你刚才说什么?”
她手指攥紧了被褥,整个人都有点懵,她情不自禁地往圣旨看去。
张德恭对她的态度越发的恭敬:
“娘娘没听错,皇上下旨封您为后,封后大?典由礼部置办,从今往后,您就是皇后娘娘了。”
邰谙窈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这几日她只?顾着小皇子,连时瑾初没给她封赏都没在意,今日瞧见?张德恭捧着圣旨,也想过时瑾初会给她什么位份。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后之位就这么落在她身?上。
而且,在今日之前,时瑾初一点消息都没透露给她,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在床榻上,不利于行,绥锦压着嘴角的幅度,将圣旨递交给她,邰谙窈垂眸看着诏书,面上有片刻的茫然,只?觉得那?些字浮在圣旨上,看不真?切。
许久,绥锦一声“恭喜娘娘”,带起了满殿的贺喜声,才让她回神。
邰谙窈一点点地握紧了圣旨,脑海中终于有了真?切的意识——她是皇后了?
她好像回神了,又?好像没有,视线放在张德恭身?上,声音艰涩:
“怎么会这么突然?”
张德恭没着急走,恭敬地回答:“自从年前废后,朝堂上关?于后位不能?一日无主的声音就没有消失过,并不突然。”
乔氏本来?就不是大?家,圣上登基后,乔氏也没有当得重用的人。
如今皇后一倒,除了和二皇子有牵扯的人,其余人都各怀心思。
也是这时,张德恭才惊觉,原来?朝堂中支持仪昭容的人不在少数,邰家,陈家自不必说,请立仪昭容为后的朝臣中,张德恭细想后,竟然夹杂着周氏、杜氏的人。
再回想仪昭容在宫中交好的数位妃嫔中,纵是不得宠,但?居然没有一个泛泛之辈。
意识到?这一点,张德恭不由自主地嘶了声。
如今仪昭容诞下皇嗣,她成为皇后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再有朝臣不满,难道还能?皇上收回成命不成?
邰谙窈听着那?一声并不突然,只?觉得有许多话要说。
哪里不突然了?
圣旨在太和殿时就宣了一遍,如今只?是再单独传给她听罢了,后宫内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也有人将消息递给了冷宫废后。
冷宫中,乔氏得到?消息后,脸色骤白。
她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许久,她自嘲地笑: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么?”
从废后到?如今,连半年时间都没有,时瑾初居然在小皇子洗三礼的这一天就宣布封后,他到?底有没有替朝儿?考虑过!
有邰谙窈和三皇子压着,日后谁还记得朝儿?也曾是嫡子?
许久,乔氏爬起来?,她没听见?宫中有姚嫔逝去的声音,就知道是被人压了下来?,她扯唇讽刺:“这宫中居然变成了她的一言堂。”
送饭的宫人进来?,见?到?她这样子,忙上前扶她。
乔氏没管宫人,她直直地朝外看去,咬着牙,眼底晦暗不明。
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她在这宫中握权太多年了,纵是如今被废,手中也还有人能?得用,就例如送饭的这个宫人。
乔氏转头看向宫人,她低声:
“替我?传个消息。”
待听清乔氏的话后,那?宫人倏地打了个冷颤。
等乔氏都交代?完,宫人才从冷宫出来?,她望着日渐明媚的天气,却?半点暖意都感受不到?。
宫人在心底给自己做了不少建设,但?没有想到?,刚迈出了冷宫,就被人拦住,瞧着来?人,宫人脸色吓得煞白,两条腿直接软了,噗通一声跪下来?,甚至反抗都不敢,她颤抖着声音:
“松公公。”
小松子皮笑肉不笑:“和咱家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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邰谙窈今日难得没有困意。
她一直等到?时瑾初带着小皇子回来?,圣旨还被她攥在手中,一点也不恭敬。
要知道,寻常人接到?圣旨都是要焚香供起来?的。
时瑾初一进来?,就见?到?女子陡然抬头朝他看来?,杏眸一错不错地落在他身?上,仿佛有好多话要说。
时瑾初脚步一顿,他让嬷嬷将小皇子抱走,绥锦也瞧出什么,带着宫人都退下。
霎时间,合颐宫内殿只?剩下二人。
时瑾初走近她,好像没看见?她手中的圣旨,淡淡地问:
“怎么了?”
邰谙窈觉得他这一点很讨厌,总是明知故问。
她吸着鼻子:“您怎么不提前告诉臣妾,害得臣妾一点准备都没有,丢人死了。”
直接呆在了原地,叫这么多宫人都看见?了她窘态。
她脸有薄红,不知是窘迫赧然,还是因为圣旨激动,或许两者都有,也无端地给她添了些许颜色,她轻抬眸,口中说着埋怨的话,杏眸却?是灼亮非常。
让人一眼就瞧得出她在高兴。
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人人都想要的位置,被她揽入怀中。
时瑾初轻轻摸了下她的脸,但?不肯承认她的话,他轻抬下颌:
“是你一门心思都在启儿?身?上了,才没发现。”
启儿?,是邰谙窈给小皇子起的小名,只?三日时间,她就叫得习惯了,时瑾初也听得习惯。
邰谙窈一懵,眸眼中都是茫然。
时瑾初眯了眯眼眸,他意味不明地轻哼了声。
邰谙窈百思不得其解,她纳闷地问:“您什么时候和臣妾说了?”
有人弹了弹她的额头,一言难尽道:
“中省殿早在月前就开始收拾坤宁宫了,但?凡你有心,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邰谙窈难得有点心虚,彼时她正操心于生产是否会顺利,后来?,她的确一门心思扑在启儿?身?上,压根没怎么打听这宫中的情况。
她当真?不知道此事。
但?如今对峙,邰谙窈和时瑾初对视,尤其见?他唇角冷笑时,下意识地嘴硬:
“臣妾怎么知道就是给臣妾准备的?”
时瑾初掀起眼,望她:“不然还能?有谁。”
简单的一句话,他说得颇有点无语,但?邰谙窈却?是倏然安静了下来?。
许久,见?她不说话,时瑾初看了她一眼:
“怎么又?安静了?”
她惯来?能?说会道,还不肯轻易让步道歉,错了也要睁着一双眸子轻软地望向人,让人昧着良心说她没错。
现在安静,倒让时瑾初有点意外。
片刻,他听见?邰谙窈声音很轻地问他:“您没想过其他人么。”
论?资历,宫中比她资历高的妃嫔大?有人在,论?功劳,敬修容诞下一子一女也比她要盛,时瑾初就一点也没有考虑过别人么?
时瑾初一顿,他垂下视线,平静道:
“没有。”
的确没有,他如果想让敬修容当上皇后,当初就不会立乔氏为后。
当初不会。
在她入宫后,就更不会。
邰谙窈眨了眨眼,她仿佛在按住什么情绪,但?她依旧没控制住地一点点握紧了手帕。
她急于从这种情绪中逃脱出来?,所以,她尝试着转移话题:
“那?臣妾什么时候能?搬进去?”
皇后就是要住坤宁宫,虽然她住在合颐宫很顺心,但?相较而言,她更喜欢意义不同的坤宁宫。
时瑾初没忍住地掐了掐她的脸,仿佛在恼她,邰谙窈只?当不知道,她无辜地朝他看去,时瑾初到?底没有将话题转回去,而是顺着她:
“再过一段时间。”
邰谙窈安静下来?,总归她还得做月子,一个月,足够让中省殿将坤宁宫收拾出来?了。
她让自己将思绪都放在皇后的位置和坤宁宫上,但?她还是没忍住地朝时瑾初看了一眼。
下一刻,邰谙窈撞上某人视线,她立时顿住,仿佛有什么情绪蔓延在殿内,但?被人刻意忽视掉,邰谙窈咬声道:
“您干嘛偷看臣妾。”
时瑾初觑了她一眼:“朕看你,还要偷看?”
邰谙窈被堵住,许久,她张口还要再说什么,就听见?某人轻呵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提醒她:
“杳杳知道什么叫不打自招么。”
邰谙窈倏然臊红了脸,她蜷缩了一下手指,终究是没敢再往下说。
洗三礼过后,姚嫔殁了的消息才传出来?,时瑾初也得了消息,他眉眼情绪倏然冷淡下来?:
“让她安分下来?。”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张德恭也听得出他是在说废后。
时瑾初淡淡地耷拉下眸眼:
“这宫中既然有了皇后,就不必让人再惦记还有一位废后了。”
第131章
邰谙窈是在翌日才得知冷宫一事,等小松子禀报后,她忍不住地皱了下?眉,小松子低声问:
“娘娘,咱们要怎么做?”
邰谙窈在殿内待得无聊,白日中,小皇子都会被嬷嬷抱来殿内,如?今,小皇子就在她怀中,她一垂眸就能瞧见小皇子熟睡的脸,他睡得香,他常是?吃过就睡,睡醒就吃,害得邰谙窈一度觉得他身体是不是不好?,害怕是自己的身体害了他。
但嬷嬷和太医都?说稚儿都?是?如?此,邰谙窈才堪堪放下?心来。
邰谙窈轻摸了摸启儿的脸颊,她眉眼软了一片,但对小松子的话却是?冷硬:
“随她去,她都?舍得,本宫有什么好?管的。”
小松子听懂了,弯腰退了下?去。
等小松子退下?后,绥锦也望了眼小皇子,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虎毒尚不食子,她怎么这么狠心。”
邰谙窈轻轻捂住小皇子的耳朵,冷声轻讽:
“她不过是?想借此从冷宫出来罢了。”
邰谙窈觉得废后是?在异想天开,她让小松子盯着废后的动静,自己没有再费心,魏嬷嬷明里暗里地提醒过她,其?余事再重要都?抵不过她的身子,如?今做好?月子才是?要紧的。
邰谙窈知道魏嬷嬷是?为她好?,自然听得进去。
等出了四月,邰谙窈才算是?彻底解放,待能沐浴时,她整个人好?像是?重新活过来一遭。
邰谙窈趴在浴桶时,绥锦替她拨着水,青丝飘散在水面上,热气氤氲着水雾,仿若透骨生香,她在合颐宫待了许久,人都?好?像养出了懒骨头,慵懒地靠在浴桶中,眉眼余着些许风情。
整个皇宫都?在替她操心,她养得好?,腹部的那点痕迹也淡得很快,待披上薄纱亵衣时,让人很难相信她刚从孕期出来。
出了净室时,邰谙窈不经意地瞧了眼铜镜中的女子,宫人跪在她脚跟替她整理着裙裾,她只需要伸开双手,其?余的什么都?不必管,自然都?有人打理好?,她换上了尚衣局新送来的青黛色宫装,她许久未曾穿这种修身的衣裳,腰带将腰肢勾勒出来,铜镜中的女子身姿玲珑,让她一时间还有点怔住。
绥锦也忙忙低下?头,她声音有点含糊:
“辛苦娘娘了。”
往日她也期盼着娘娘能诞下?子嗣,不是?要延续血脉,而是?她心底清楚,娘娘心底有心结,年少时不可得的亲情困了娘娘许久,她希望娘娘能彻底走出来。
但娘娘生产那日情景彻底吓坏了她,于绥锦而言,她再是?期盼已?久的小主子,也是?比不得姑娘来得重要。
邰谙窈握了握她的手,她弯眸,不着痕迹地转移绥锦的注意力?:
“坤宁宫收拾好?了么?”
绥锦也收拾好?心情,她笑着道:“娘娘放心,都?按着您的喜好?布置好?了,奴婢还去看过,真是?没有一处不妥当。”
这底下?奴才都?是?有眼力?见的,自然不敢怠慢。
合颐宫的东西都?在陆陆续续地往坤宁宫搬,邰谙窈也没有耽误,她正要乘仪仗前往坤宁宫,就听人来报,皇上来了。
邰谙窈愕然,她快步走出去,二重帘被?宫人掀开,她和时瑾
初迎面撞上,她险些没停住脚,被?人拉住,她才稳住身子,睁着一双眼眸抬起头:
“皇上,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她低头,望了眼拉住她的手。
时瑾初也在看她,她今日穿着青黛色的云织锦缎裙,外罩一层鲛纱,发髻上簪了绒花,将人衬得灿若芙蕖,明眸皓齿,黛眉也是?姣姣,轻抬眸时,仿佛和初入宫时没什么区别。
但细看下?去,还是?有区别的,她初入宫时刚经过长时间的车马劳顿,整个人都?消瘦不堪,像是?一阵风都?能将她刮走。
而如?今她脸上有红霞,杏眸轻弯,举手抬足间都?透着矜贵,被?他握着的指尖也泛着健康的粉白,格外耀眼,让人移不开视线。
有人拉了他一下?,对他的沉默有些许不满:
“臣妾和您说话呢。”
时瑾初轻啧了声,觉得这人真是?脾气见涨,他颔首,言简意赅:“来接你。”
他知道她闲不住,一旦出了月子,必然会立刻选择搬到坤宁宫。
邰谙窈围着他转了一圈,时瑾初被?她转得有点不自在,眯了眯眼眸,按住某人:
“转悠什么,晃得人眼疼。”
邰谙窈才不理会他这番话,她掩住唇,偷笑道:“皇上是?一散早朝就来了么?”
她好?像很得意。
让时瑾初有点看不惯,他否认:“没有。”
他仿若平静地移开视线,语气也平淡:
“早朝早就散了。”
邰谙窈不信他,偏头要去问张德恭,张德恭苦笑,他一点也不想掺和进皇上和娘娘之间的事情。
时瑾初扣住了她,咬声警告:
“你再不走,今日就别搬了。”
邰谙窈不敢置信,没想到他居然拿这件事威胁她。
她终于安静下?来。
时瑾初睨了她一眼,将人带上銮驾,邰谙窈不是?第一次乘坐銮驾,銮驾被?抬起来时,她掀开提花帘回头看了合颐宫一眼。
忽然,她有点恍惚。
她入宫起就一直住在合颐宫,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时间。
再去回想刚回京时的窘迫,居然也觉得恍若隔世。
彼时,她只是?被?送入宫替良妃诞下?皇嗣的棋子,良妃在时,众人再警惕她也免不得轻视,邰家人入宫也只会来往蔌和宫,好?像根本不记得还有个女儿也在宫廷中。
谁都?没有想到她能走到今日。
邰谙窈其?实?也没想到,她最初只是?想要有个能容纳得下?她和绥锦的安身之处罢了。
有人扣住她的手,垂眸问她:
“在想什么?”
邰谙窈立时回神,她很难和时瑾初说她的心情,须臾,她轻声道:“臣妾只是?想起来,如?果不是?皇上,臣妾那日出宫许是?要艰难很多。”
时瑾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想到她初入宫那日。
他听见女子笑着道:“现在想来,皇上原来是?这么细心之人。”
时瑾初垂眸看了她一眼,脑海中仿佛又?想起当日情景,他坐得高?,于是?他轻而易举地看见女子起身时的踉跄,和走路时不自在的紧绷。
时瑾初回神,他眸色仿佛淡淡,他平静地说:
“朕从不细心。”
换一个人,他不会回头去看,自然不会发现她起身时是?否踉跄。
邰谙窈被?说得一懵,她纳闷,夸他还夸出错了?
再说,初次见面,连良妃都?没能发现她的不对劲,他却是?能让人送给她送来一双合脚的鞋,难道还不够细心?
不是?细心,那还能是?什么?
没等邰谙窈再想下?去,坤宁宫到了,这不是?邰谙窈第一次来坤宁宫,但这次的心境截然不同?。
坤宁宫全部被?重新布置了一遍,和往日相似却又?不同?,邰谙窈不知道内殿的布局往日是?什么样的,但她踏进来时,内殿就是?她熟悉的样子,闲庭中的花全被?铲落,换成了芍药。
她记得往日坤宁宫中种的都?是?牡丹,牡丹惯来贵重,常有人借此表示身份。
但邰谙窈对此并不强求,她只是?昭容时,宫装也曾绣着牡丹花样,再说,她都?住进坤宁宫了,哪里还需要这些东西彰显身份。
时瑾初一直没走,宫人知晓其?意,晚膳送来得也早。
天色未彻底暗下?,宫人就都?退了下?去,邰谙窈咽了口茶水,她埋头磨磨唧唧,或许是?许久未曾侍寝,她居然觉得些许紧张起来。
某人也不催她。
他提声喊了一声张德恭,很快,宫人抬进来热水。
邰谙窈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见时瑾初自然而然地进了净室洗漱,水声渐渐传来,殿内气温仿佛也在不断上升。
净室只隔了一扇屏风。
她慢腾腾地将茶水喝完,杯子中的茶水续了一杯又?一杯。
但今日的茶水好?像并不解渴。
她往外看了一眼,外间天色还未彻底暗透,休息得会不会太早了点?
许久,邰谙窈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她有些坐立难安时,有人从净室出来,他穿着一身简单的亵衣,简单得有点过分?,他径直走过来拿起她手中的杯盏,问她:
“洗漱么?”
他问得很自然,偶尔垂下?来的视线让人不自觉浑身紧绷。
邰谙窈蜷缩了一下?手指,她不敢看他,转过头去:
“……要。”
她说得声音太小,某人好?像没听见,他顺势低头亲了亲她,唇齿间溢出声音:“好?。”
他说着好?,却半点没有让她走的意思。
邰谙窈呼吸蓦然急促,她试图和他商量,但他手段多高?明,孕期都?能叫她舒坦,遑论现在?
邰谙窈能感觉到时瑾初在轻抚她的后背,顺着脊椎一路向下?,引起一阵阵颤栗,他吻她,从嘴唇到颈侧,须臾,他停下?来,低声问她:
“待会行不行?”
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但不等她说话,他两指轻轻一捻,轻而易举,邰谙窈咬住唇,将细碎的声音堪堪咽下?,最终,她实?在受不了,咬在他肩膀上,她忍着抽噎:
“你……混蛋!”
她只有这个时候不对他用敬称。
恍惚间,他将杯盏抵在她唇边,邰谙窈不明所以,含糊不清地咽下?茶水,只听他问:
“现在还渴么?”
她没听懂,但剩下?的半杯水被?他咽下?。
下?一刻,邰谙窈骤然瞪大了眼,他俯下?身,隐约有水声在殿内响起,臊意和浪潮一起席卷而来,让她招架不住地颤抖,她控制不住地闭眼,滚烫的泪水掉下?,许久,她终是?没忍住地低泣出声,被?他磨得浑身骤然紧绷,又?倏然瘫软。
她埋在锦被?中,浑身好?像提不起一点力?气。
清晨暖阳透过楹窗洒进殿内,某人?埋在锦被?中,很是不想回忆昨晚的记忆。
绥锦掀开床幔,叫醒她:
“娘娘,您该起了。”
邰谙窈没法再装睡,她稍动了动腿,腿间和腰窝都酸疼不行,许久未经这事,她难得有点
赧然地臊红脸,哼哼唧唧地不肯起身。
绥锦已经看见她露在外间的肌肤上的痕迹,轻咳了声:“娘娘忘了,您昨日搬到了坤宁宫,杜修容她们都在外面等着?了。”
这话闯入邰谙窈的脑海,让她立时清醒过来,她猛地起身坐住,下一刻,不由得倒抽了口?气,她忍不住脸色稍红,不动声色地按了按腰肢,绥锦叹了口?气:
“娘娘也该节制一点。”
节制二字一出,邰谙窈的脸彻底红透,她咬声替自己辩解:“都是皇上的错。”
若非是时瑾初拉着?她乱来,她能?起得这么晚么。
不等绥锦再说?什么,邰谙窈就忙忙转移话题:
“不是说?杜修容都在外面等着?了么?快点吧。”
虽然封后大典还没有开始,但?她被?封后一事是铁板钉钉上的事情,再加上她都搬入了坤宁宫,但?凡宫中长点眼色的人?都知道该怎么行事。
绥锦口?中的杜修容在外面等着?了,不是说?杜修容找她有事,而是后宫妃嫔来向她请安。
礼部和宫廷都在赶制她大典时要?穿的礼服,但?寻常衣裳却是早早地送来了,秋鸣带着?宫人?端着?水盆进?来,脸上是压不住的笑意,她忍不住道:
“奴婢见诸位妃嫔都陆陆续续到了。”
邰谙窈有子有宠,如今贵为?皇后,又有杜修容带头来请安,底下的人?不会没眼色给她找不痛快。
秋鸣昨日就准备好了衣裳,但?临高关头,她又有点纠结:
“穿这件会不会不够盛重??”
邰谙窈坐在梳妆台前,闻言,她从铜镜中看去?,见秋鸣拿的那件红色洒金的暗花缎,她轻摇头:“我瞧你是紧张了。”
秋鸣闹了个红脸,但?也没有反驳。
可不就是紧张,她初到闻乐苑伺候时,哪里想到会有今日的风光?
这身红色洒金的衣裳是尚衣局前两日刚送来的,待穿上后,邰谙窈都没忍住对着?铜镜照了照,这种颜色本就凌人?而贵气,行走间暗纹浮动,让人?清楚地认知到这件仿佛绣花疏落的宫装远比看起来珍贵。
邰谙窈没有刻意装扮得隆重?,她腰肢酸得不行,也不想满头朱钗地给自己增加负担,发髻上只戴了一支凤钗,但?佳人?姝色,再是华服美饰都只是锦上添花,等她走出内殿时,外间些许喧哗的声音立时安静下来。
众人?不由得抬头看过来,待看清女?子的那一刻,不由得怔愣住。
孕期好像没给她带来什么困扰,相反,还给她添了些许说?不清的神韵,女?子肌肤若雪,髻发如云,一出现就让众人?难以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众人?心底忍不住苦笑,她很少穿红衣,但?如今红色落在她身上也是格外合适,当初那个柔软可欺的女?子仿佛一下子变得遥不可及。
邰谙窈被?宫人?扶着?在正中间的位置落下,她抬眼望了殿内妃嫔,她这个位置要?高于众人?,于是将众人?神情都尽收眼底。
邰谙窈轻挑眉,原来坐在这个位置是这种感觉。
杜修容见她坐好,就领着?一众人?跪地请安,绥锦将一杯茶水放在她手边,杯中的是浓茶,显然她是怕娘娘在这种时刻犯困。
敬修容今日也没有缺席,她和杜修容并肩,站在众人?前面。
于是,邰谙窈一眼就看见了她,反之亦然,敬修容俯身跪下,再是掀起眼帘,也只看得见那一双踩在台阶上的绣鞋,这般角度,也容易让人?生出一种错觉,仿佛那双绣鞋是踩在了她头顶上。
她深深地看着?,一点点地攥紧了衣袖。
这宫中没有永远的敌人?,那日,她和邰谙窈合谋拉下皇后,不惜彻底做了恶人?,却没有想到最?终是替别人?做嫁衣。
而这一切的终极原因,敬修容心知肚明,她竭力忍住心底难遏的恨意。
若非乔氏毁了她的皓儿,她怎么会彻底失了谋划的底气?!
邰谙窈扫了眼敬修容,她没管敬修容在想什么,轻抿了口?茶水,不紧不慢道:
“本宫和诸位也不是初次见面,本宫懒得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日后你们只要?记住一件事,守好宫中的规矩,不要?让自己失了体面。”
她咬重?了体面二字,这满宫女?子都是世家培养,再是低门也官家出身,平日中最?在乎所谓脸面。
她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谁要?是不好好地守着?规矩,到时别怪她不给脸。
众人?听罢,也没觉得意外,这位主?也就刚入宫时装得和善了点,后来和废后对上时也是看似可怜实则步步紧逼,她们心底都清楚这位主?从不是个善茬。
众人?恭敬地俯身:
“谨遵娘娘嘱咐。”
她们瞧着?恭敬,但?是邰谙窈也没有信,说?到底,她们瞧着?是争宠,实际上争的都是利益而已。
说?句大不韪的话,从她们入宫的那一刻起,属于下一任帝位的争斗就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