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众人点头,老祖继续宣布:“医馆事宜则由二长老负责。”
嗯……医馆给了二长老,众人沉吟,在心头飞快地转着主意。
二长老是秦家和事佬,脾气最好,人缘最广,医馆本就是对外事务,需要应付大量修士,由二长老这样好脾气的人负责,或许是最合适的。
若是由三长老那样铁面或者是由四长老这种嘴巴坏的,只怕没几个人进来看病就要被吓跑了。
而且医馆的设立注定不是想着用它来赚钱,而是获取名声用的,其职位的重要性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给二长老,却是正好。
众人齐齐点头,估计也是有二长老好人缘的原因在,竟没一人开口反对。
猪肉分至这里,已经来到了关键时刻,香饽饽就那么几个,丹坊没了,医馆也没了,甚下的大头的就是药田跟附属家族。
众人这箱转着心思,上首的老祖果然开口说到了药田。
“至于灵田药田的开拓……“老祖沉吟了一下,看向了秦德馨,”便交予五长老秦德馨。“
竟给了五长老!
这可是家族一大肥差!灵田药田本就是族中的重要资产,更何况上次族会上可是说了,可以分出一部分药田租给下头的附属家族,这里面的税收……那可都是数不清的灵石啊!
有人心思动了,隐隐瞄向秦德馨的方向,想着自己要不要争取一下。结果看见秦德馨抱剑冷然的样子,又打消了主意。
那可是秦家另一位筑基。这样的差事给了她,也算是匹配。
秦德馨显然也有些意外,她先是看了秦德明一眼,见秦德明也是茫然不知的样子,便又看向了清清这丫头——她露出一口小白牙对自己笑了一下。
秦德馨心里便有了数,躬身对老祖道:“是,德馨必不辱命!”
此番清丫头竟给她送了一个这么大的人情。相比于之前她管的秘境事宜,灵田药田可就要实在多了。
秦德馨将此情谊记在心里,面不改色地回了座位。后面大房应该还有场仗要打,若是起了冲突,她是必要开口相帮的。清丫头想必也是以此做筹码,换来她的助力。
药田差事一无,底下微微有些骚动。剩下的,就是最关键的那个职务,附属家族。
这差事,想必就是在大房和二房中产生了。
大房有秦如清那丫头,背后站着老祖撑腰;二房则有大长老,有其经营已久的权威。
在万众瞩目中,老祖竟然缓缓将目光转向了秦德明。秦德明心头一跳,赶紧上前。
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果然,老祖缓缓开腔了:“秦德明乃是我秦氏一族之长,平时处理族务也多有功劳,他在此又有经验,如此,招收附属家族,以及附属家族后续的管理事宜,便交予他处理吧。”
竟真给了大房!清丫头竟如此得老祖信重!
秦家高层震撼不已。那可是附属家族啊,南岭郡第一次招收附属家族,能负责处理此方面事宜的人,必然是象征着一个家族的脸面,是家族最为信重之人。
就算脸面什么的不说,秦氏的丹药产业,也要下放一部分到附属家族。这其中的抽成,再加上附属家族每年的供奉,税收……好处太大了。
如此一个里外兼得的美差,老祖竟真的将它给了秦德明!这放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难道不是要给大长老吗!大长老德高望重,为秦家立下诸多功劳,这样的事,给他才是最匹配的啊!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秦德浩直接起身,行了一礼后问道:“老祖,德浩有疑,附属家族兹事体大,需要面对整个南岭的审视与考核,此等重要之事难道不是应该交给大长老吗?换句话说,秦家除了大长老,还有谁能镇得住这样的场面?”
秦德明脸一黑:“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这个一族之长还镇不住几个附属家族吗?”
秦德浩看了秦德明一眼,凉凉道:“你心里清楚自己这个族长之位是怎么来的。”
“你!”
“好了!”老祖怒喝一声,“议事堂上,这样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秦德明乃是秦氏族长,管理附属家族之事本就名正言顺,此事就这么定了,不容有疑!”
天!老祖直接一锤定音了!
若是此前,他们还觉得老祖只是信重秦如清,宠爱秦如清,如今这么一看,那小丫头是完全把老祖的心给笼络走了啊。
或者说,她背后有什么让老祖这般看重她,竟无视了大长老的威严。
“老祖……”秦德浩有些不服,还想再争执。
这时候,大长老狠狠闭目,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竟直接上前,抢在秦德浩前头,躬身道:“老祖的安排甚好,我没有任何异议。”
秦德浩瞪圆了眼睛望向大长老,不敢相信他竟就这么放弃了。
那可是附属家族啊!若是一应事项全由秦德明管理,那这个附属家族实际上就相当于白送给秦德明了,此后谁还会将他们二房放在眼里。
大长老竟也不看他,又揖了一礼,道:“我自请管理秘境,还望老祖应允。”
老祖有些意外,“大长老可确定?秘境现在不过是日常开发,诸事稳定,大长老只管秘境,恐怕有些大材小用啊。”
大长老面无表情:“确定,我已年迈,将死之人,应将机会让与底下的年轻人,秘境清闲,与我正好相宜。”
老祖想了想,竟然也同意了:“既然大长老主动开口,我哪有不应之理。就依大长老所言。”
“谢老祖。”
秦德浩望着大长老自顾自返回座位,心都凉了一截,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蔓延上心头。
他恐慌的不是二房此番没有分配到重要职务,而是,大长老的态度……他为什么要自请管理秘境?
秘境开发皆有定数,就算发现了什么天才地宝,按规矩也是要上报家族。这其中有何利可图?难道大长老真打算清闲养老了?
如果大长老真要养老,那,他怎么办?
下头的人也对大长老自请管理秘境之事非常意外。而且,怎么二房此番竟然没有和大房打起来啊,倒是好生奇怪。
于是,就这样,在众人眼中定会掀起滔天波浪的附属家族管理人选,竟就这样轻飘飘地定下了。
此人选一定,大房算是一飞冲天,终于算是当之无愧的“大房”了。
重要部分的“猪肉”分完,剩下的都是些小头。
管理药坊,即灵植售卖事宜的,乃是四长老;而秦德浩,竟然被派去管理秦氏分支……
分支。秦德浩是头一脚轻一脚地走出了议事堂。
今日大戏落幕,倒是让人看得好生唏嘘。全部事务都是由老祖亲自定夺,秦如清似乎今日就乖巧坐在她的位置,似乎半句话也没插嘴,可谁看不出来,今日之事处处充斥着她的手笔。
老祖的态度,需要人好生琢磨;而秦如清在他们心中的重要地位,则需要进一步调升。
族会结束,老祖离开后,秦德明被人团团围住,自是好一番恭维。而与之相对的秦德浩,身边则显得有些寥落。
秦德浩与大长老一同离开。走到一出稍显清净的地方,秦德浩终于忍不住,“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把权势地位拱手让人。秦德浩完全不懂。
为什么……大长老闭目,想起了在族会开始之前遇到秦如清那小丫头的场景。
确实是偶遇,他看得出来这小丫头确实没打算主动与他说什么。只是大长老想了想秦家这段时间的变化,主动与她搭起了腔。
大长老问了秦如清一个问题:“若是你二叔屡次三番与你作对,毫不收敛,你会怎么做?”
那丫头听见他发问,竟也不惊讶,就那么歪头想了一想,笑眯眯道:
“清清是个睚眦必报又胆小的人。若是谁惹了我不痛快了,我必是要还回去的。”
她掰着指头数:“前头张厉给我打伤了,嘿嘿,我转头就给他喂了点好东西,还敲诈了张家一笔。”
“后来的郝苟,他倒是没对我做什么……不过,他知晓了我有家族议事权,也是个隐患,我便又给他喂了点东西,叫他月月上门与我见上一面。”
秦如清说的轻描淡写,大长老却是听得心里越发沉重。
没对她做什么,仅仅是有威胁的郝苟,都被她喂了点“好东西”,那屡次三番挑衅大房的秦德浩……
大长老望着依然在笑着的秦如清,满目复杂。
他如今已有一百一十三岁,难望筑基,按照练气圆满的寿数,也活不了多少年了。他这一生,见过各式各样的人,曾经在瀛洲秦家,在东域,也不乏见过许多绝世的天才。
可他从来想不到,在南岭,在他们秦家,竟然能出现一个像秦如清这样惊艳的小辈。天赋如此,心性如此。
他已经不敢说是运气,只能说,是命数。
大长老苍老的眼望了秦如清半晌,秦如清就笑着,任由他望。半晌,大长老轻声道:“你知道,秦家迟早都是你的,我也在一直期盼着那天的到来。可是,你还那么小,那么年轻,你甚至都没来到人生中最好的年华,何至于那么早就掺和进这些污浊的事中……甚至于,将事情做得那么绝。”
秦如清笑容更深:“大长老何出此言?我现在不插手,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插手,等二叔彻底将我爹拉下族长之位,他自己当了族长,等到那时候,我才插手吗?”
大长老沉默不语。
“我所做的,一直都是我该做的。我和父亲一直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可咱们家并非所有人都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大长老,您是秦家最德高望重之人,清清十分敬仰您。可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问您一句,您观自己这十几年的所言所行,是否真的做到了大长老的职责,又是否有失公允呢?”
第50章 众叛亲离,秦德浩的惩罚
秦德浩心气十分不顺, 他无法接受自己权职收缩,竟然被老祖派去管理分支。
分□□是什么概念,原本就驻扎在南岭的秦氏族人, 修炼水平参差不齐, 大半族人甚至连灵根都没有!
被派去管分支,就相当于被打入冷宫, 直接远离秦家事务核心,成了编外人员了。
这让秦德浩怎么接受的了。
大长老回来的时候,秦德浩正在屋中如困兽般转圈, 甚至因为气急,扫落了桌上的茶具。
各种碎片稀里哗啦滚了一地。大长老脚刚踏进门槛,见到的就是满屋狼藉,他的脸刷地一下跨了下来。
“你这般气急撒泼, 像什么样子!”大长老厉声呵斥。
秦德浩转身, 看着大长老满面不解, “我不懂, 我真的不懂!您为什么要自请管理秘境,若说秘境刚刚开发时由您管理还好,现在秘境的规则都定了!巡视、检查, 一切按规章制度来就行了!现在去那儿, 还有何利益可图,这叫秦家其他人怎么想我们!”
大长老踢开脚下的碎片,缓慢走到桌边坐下, 也不言语。
秦德浩目光追寻着他,继续大声抱怨:“还有, 我被老祖派去管理分家的事您怎么也不吭声,难道您看不出来我们二房被针对了吗?”
他喃喃自语:“一定是秦德明那个老乌龟……不, 他没那个脑子,是秦如清,是她!那个死丫头……”
“够了!”大长老狠狠一拍桌面,斥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我像什么样子,难道我说得不对吗?“秦德浩丝毫不惧地反驳回去,眼神尤带怒气,“还有,您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先前在外面,还可以说是人多眼杂,现在都回到这儿了,您还不愿告诉我真相吗!”
“你自诩聪明,难道看不出今日之事已成定局?”大长老面无表情,声音冷肃。
秦德浩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他确实没看出,而且,怎会是定局,他们二房一贯强势,此番分明大长老主动放弃权益,不再争取啊!
瞧着他茫然的样子,大长老就知道他对家族局势完全不知。
“你只顾盯着附属家族,难道忘了秦德馨管了药田?那可是除了附属家族之外最重要的事务,老祖将这事务给了她,你竟没瞧出半点玄机?”
秦德浩顿了顿,“她乃筑基……”
大长老难掩失望:“这分明是秦如清那丫头与秦德馨做的一场交易!大房卖了秦德馨一个人情。得了这个好处,秦德馨必会在族会上支持大房,有她力挺,就算我开腔反驳,又有什么用?再有,二长老一贯支持秦如清,现在就连一贯铁面的三长老也逐渐被秦如清笼络过去……而你到现在竟也瞧不清秦家的局势,还一味自大,认为二房最强呢!”
秦德浩愕然。大长老说的东西是他此前从未想到的。
二长老那墙头草喜欢秦如清他知道,什么时候三长老也……
“三长老不是一向最为铁面公正吗,又怎会偏向秦如清?”
大长老冷声:“你道三长老为何铁面公正,乃是因为她一心为秦家。既一心为秦家,看见一个天赋过人,能为秦家出谋划策,带动秦家的发展的小辈,如何能不喜爱?”
“而你呢,只看到三长老公正,就忽略了她在秦家的重要,觉得她谁都不偏,因此就不用在意了。明明你的女儿陆薇炼丹天赋更好,三长老也喜欢陆薇,你却跟陆薇一味生疏。三长老眼中没有二房,又如何会帮你?”
秦德浩想反驳,却发现无甚可反驳,最后只能狠狠道:“只恨陆薇这丫头与我不是一条心!”又突然抬头,明显不甘,“既如此,二房已经如此势弱,您为何还要自请管理秘境?如此,以后二房在秦家只会越来越没有话语权!”
为何自请管理秘境?自然是退让一步,保你一命。
大长老心中如此想,面上却肃着脸,“我自请管理秘境,有何不可?现在秦家拥有秘境所有的管理权,秘境是秦家的重要产业,我身为大长老,管理那里不是应该的吗?”
“可那里根本……”
大长老冷声打断他:“你想说无利可图,我们身为秦家人,什么时候做事不是以家族为先,而是以利益为先了?”
秦德浩哑然,半晌喃喃道:“还有分家的事……“
“分家怎么了,你没听族会上说吗,分家也会承担一部分炼丹的职责。家族的产业扩大,只靠主家的人手根本不够,分家的重要性比之前大幅上升,老祖将你派去管理此事,乃是信重你,你竟还不满!……况且,你一口一个分家,言语充满不屑,分家不也是秦家的一部分吗!”
大长老看着秦德浩,第一次发现或许是以往自己太过于骄纵他了,竟养成了他这么一个眼中只有权势,不成体统的样子。
秦德浩被说得沉默下来,半晌突然抬眸,定定看着大长老,喊道:“爹,我不懂!”
他没喊大长老,而是喊的,爹。
秦德浩虽是大长老的养子,然而他的亲身父亲还是上任族长秦纹峰,故而,即便是私下里,秦德浩也很少喊爹。只有偶尔在有求于大长老,或者一些特殊情况时……譬如现在,才会喊爹。
大长老果然被这一声喊地愣了愣,顿时心软了下来。
大长老明白,秦德浩说他不懂,不是不懂他说的这些道理,而是不懂,他为何突然不帮他了。
以前,在他和大房相争的时候,他不是都会力挺在他身后的吗。
大长老脑中忽而想起那个小丫头平平淡淡的一句质问,“大长老,您观自己这十几年来的所言所行,是否真的做到了大长老的职责,又是否有失公允呢?”
他当时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是否有失公允……是啊,他的心早已经偏了,还谈什么公允。
大长老忽而叹息一声,看向秦德浩:“那你又是为什么一直要与大房过不去呢。秦德明已是族长,你屡次挑衅他,不顾族长威严,是想如何呢,把他拉下来自己当族长吗,你可知这会给家族带来多大动乱?”
秦德浩不妨大长老问得这么直接,他垂下眼眸,低声,“我就是看不惯他……”
大长老平静地望着他,“这世间,若是什么事都只凭自己看不看得惯,那还有何道理可言?若是只有这个理由,以后秦家,也别想着我帮你说话了。”
秦德浩突然抬起头,眼眶发红,里面竟有真实的恨意:“难道我不能恨他吗,我天赋比他好,管家能力比他强,凭什么秦纹峰要选他当族长,就因为秦家要低调,要蛰伏?!所以就选了这么一个狗屁的乌龟当族长?!”
大长老缓声:“你也知道,当初在南部原始密林……“
秦德浩抢过他的话,大声:“是,我知道!在南部原始密林,秦家一次死了两个筑基,实力大减,秦家又刚来南岭,备受排挤,就应该低调蛰伏……可是,那是他们的决策失误,为什么要我们来承担这个后果!”
“还有,”说到这里的时候,秦德浩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可是心中积压的怒火还是让他说了出来,“……还有秦纹峰一共有三个孩子,为什么偏偏要我做您的养子,让我在秦家处于一个那么尴尬的位置,我难道就这么不堪,这么叫他不喜吗!”
大长老身体一震,惊异抬眸,不敢置信道:“难道,你觉得……做我的养子,是委屈了你?”
秦德浩别过头,低声:“没有……我只是气秦纹峰,却从未后悔当您的孩子。”
可大长老却依然目光震动,浑浊的眼中有伤心闪过,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岁。
“我的孩子,也死在那次密林之战中,我不也接受了这个结果吗……事到如今,我竟不知,你心中竟有如此多的不满和怨恨。”
“你说你处境尴尬,怎么,秦家是有人说你了吗?”
秦德浩看着大长老颓然的神情,突然有些后悔,他低了声音,“没人说我,只是,我既是秦纹峰的儿子,又是您的儿子,二头顾,又好像两头都不顾……我感觉他们都在背后耻笑我。”
大长老漠然,“没想到,当我的孩子,竟给你带来了如此多的烦恼……“
“也罢,”大长老站了起来,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你既觉得处境尴尬,以后我再不会管你,免得你心中烦忧。”
秦德浩忽然前所未有地慌乱起来,他跟着站了起来,语无伦次道:“不是的爹,我,我只是……“
他似乎找不到语言来形容自己矛盾的心境。
大长老平静地看着他:“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眼见你越走越歪,有些事我也得叮嘱你。以后,莫要与大房相争了!”他加重了语气。
“大房崛起已经势不可挡,秦如清也非池中之物,你如此跟她做对,未来必不会有好果子吃。趁现在收敛,看在我的面子上,她还会放你一马。”
秦德浩别过头,有些不服气,“难道以后秦家,就让这个小丫头说了算吗?”
大长老见他还不懂,目光难掩失望,“咱们修仙界,何时以年岁论英雄了?说句实话,你若是有她的才能,这个族长之位,我豁下老脸帮你抢来也并无不可。可你有吗?你甚至连她的父亲都不如!”
秦德浩刷地一下抬起头,不敢置信,“您觉得我连秦德明都不如?”
大长老漠然,“你自视甚高,总觉得换你做族长,秦家定会不一样。可在当时的情况下,老族长本就做了最正确的决定,他为秦家选了一个合适的族长,秦德明这些年执掌家族事务,也可以说是勤勤恳恳,从无差错……”
秦德浩不服:“难道无功无过就是优秀了吗!”
“至少有一点,是你怎么都比不上他的——秦德明心中有秦家,你有吗?”
说完这句,大长老再没有看秦德浩一眼,径自跨步走了出去。
留下秦德浩,背影呆立如雕石,久久无言。
大长老那日的言论对秦德浩来说形同抛弃。而自身只领了管理分支的职务也让秦德浩觉得面上无光,十分丢人,便把自己关在了书房。
枯坐多日,还是一天院落中传来的声响惊醒了秦德浩。他推开窗,发现是女儿陆薇在练剑。
大长老那日的话就那么突兀响在他脑中,“明明是你的女儿炼丹天赋更好……”是啊,明明是陆薇炼丹天赋更好,三长老应该更喜欢陆薇才对。想到这里的时候念头忽而一转……可是,喜欢了陆薇也无用,陆薇跟自己不是一条心,又能帮衬二房多少呢。
秦德浩突然恨起来,觉得女儿练剑的姿势是那么的刺眼。太像了,女儿太像三妹秦德馨了。
终于忍不住推开书房们走了出去,行至院中,背手喊:“陆薇。”
秦陆薇看见父亲,微微颔首,却并没有停下,直到一套剑法练完,才收了剑势,走到秦德浩跟前,行礼,“父亲。”
不知为何,父女俩的关系也有点生疏,恭敬有余,亲热不足。陆薇喊秦德浩,一直都是板正的父亲,而不是爹爹。
“怎地又开始练剑。”秦德浩皱眉,“我与你说过多次,丹剑双修最终的结果大多都是,丹道不精,剑术也不强。你若是想在丹道上修至大成境界,就应多花时间去炼丹,而不是整日浪费时间练剑。”
秦陆薇面无表情地将剑收回剑鞘,心中无波无澜。这样的训诫她常常听到,起先还会与父亲辩驳,后来,就只管埋头听便是。
有时候陆薇甚至觉得,父亲并不是不喜欢喜欢她丹剑双修,他只是不喜欢自己行事打扮学三姑姑。
看着陆薇垂头应是,秦德浩态度好了些,问:“这些时日你去哪儿了,怎不见人影?”
陆薇说:“家族在西市设置的医馆已经试点运行了,我最近一直在医馆帮人行医。”
医馆,一听这个词秦德浩就下意识皱眉。秦德馨见此,平淡地说:“父亲是不是又想告诉我,在医馆行医乃是不务正业,陆薇应该潜心修行丹道。”
秦陆薇目光中的不逊让秦德浩不快,他背手,凉声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陆薇摇头:“女儿以为,医道也是丹道的一部分,女儿修习医术,也是为了更好的钻研丹道。我之所行,应该正符合父亲的期望才对。”
秦德浩的面孔变冷,“我对你的期望很简单,好好修习丹术,没事多去丹堂转转,多请教请教三长老和老祖问题。秦如清那丫头都会整日扒在老祖跟前卖乖讨好,你怎么就不会呢!”
陆薇捏紧了剑柄,抬眸,反驳道:“清清没有讨好老祖!”
秦德浩一噎,他们说的是一回事吗!看着女儿与自己三分相像的面孔,尤其是那双眼睛。此时那双眼睛正紧紧盯着自己的父亲,就为了一个不相干、甚至是敌对的小丫头,与他这个父亲顶嘴。
秦德浩忽然觉得心底发凉,他看着陆薇,漠然道:“你如今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也管不住你了。”
陆薇与自己的父亲对视三息,鞠了一躬,退了下去。
她要去医馆“坐班”,为自己的丹术精进积攒经验。啊,那个“坐班”的形容还是清清教给她的。
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秦德浩不由得心中憋气。女儿越来越不逊,他下意识地就觉得,是和秦如清那丫头待的时间长了的缘故。
女儿不服管教,秦德浩安慰自己,还有儿子。儿子的脾性与自己最为相像,他必不会和自己顶嘴,惹自己生气。
结果看见秦陆轩时,秦德浩又顿了一顿,因为儿子明显也是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你要去哪儿?”不知道为何,看着儿子躲闪的目光,秦德浩直觉他说出的话不会是自己想听的。
秦陆轩已经长成一个瘦高的青年,继承了父亲的狐狸眼,五官笔挺和谐,可以称得上是一位美男子。
他看着父亲,顿了顿,还是坦诚道:“族中最近开辟药田,大哥领了监管药田开辟的事务,想叫上我一起帮忙。”
秦德浩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不许去!你的职务,自有我和大长老操心,跟在秦如钰后面做事像什么话!”
秦陆轩沉默。其实他是这个家族最懂父亲内心的人,一度有段时间,他非常心疼父亲,想帮他,于是学着父亲在学堂中和大哥争锋,可是后来……
秦陆轩突然道:“爹,我不想再跟大哥争些什么了。我觉得他很好,比我更会待人接物,比我更有君子之风,甚至,在修炼上,我也比不过他……我不想跟他无谓地比下去,我对少族长之位,也没有那么感兴趣。”
“一派胡言!”秦德浩的心直往下沉,就像那日被他扫落在地的茶具一样。
他厉声训斥:“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还觉得自己比不过秦德明的儿子?我教你的东西都教到狗肚子里了!什么对少族长之位不敢兴趣,我跟你说,要是秦德明听到这话,保准能乐开花,因为我秦德浩竟然生了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傻儿子,要把少族长之位拱手让人呢!“
秦陆轩看着父亲涨红的脸,心也揪起,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他仰头说:“可是,爹,先前不是您教我的吗,族长与少族长之位理应能者居之,无能者就应该退位让贤。您与大伯之间如何我不清楚,可我与大哥之间……我自觉自己比不过他,如今不再与他争执,不是应该的吗!”
秦德浩险些被气得仰倒,嘴中骂道:“蠢!”
“蠢不可及!”
秦陆轩看着跳脚的父亲,低垂了眼眸,“爹,无论你怎么想,我只是不想再让自己陷入这些毫无意义的争锋当中了。我只想踏踏实实地做事!”
这个“踏实做事”如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轰然砸在秦德浩心头,他的身体僵住,似乎无法动弹。
秦陆轩恭敬行了一礼,“您就当我没出息吧,我还要去药田,就先走了。”
秦德浩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忽而也像是看到了女儿和大长老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