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第一凶剑—— by饭团桃子控
饭团桃子控  发于:2024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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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芸被吓了一跳,她缩成了更小一团,瑟瑟发抖起来。
“我他娘的止不住啊!你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儿呢,这阎王爷都已经拉住你的小手了,你还能逃得掉吗?先前你找郑老六去杀皇城司那个女罗刹,我就劝你来着。”
“你说你硬得像个石猴似的,作甚要到女罗刹跟前上蹿下跳的跳胡旋舞,换做我是她,我也剁了你喂鸡呀!”
“你把你那被狗屎堵住的耳朵掏掏啊,掏掏!没听着吗?姓顾的完了,他们连他一共有七条大船,全记在韦一潮名下都知道了!你不先泼粪,还等着他把粪一会儿灌在你嘴里吗?”
“话本子没看过?有钱的当官的,最喜欢就是拉人垫背找人背锅了!”
“你想给人顶罪去死,我不想啊!我早就劝你了,那姓苏的转运使已经告老了,人走茶凉迟早要出事!你看看你看看!你他奶奶的害死我了!”
李芸声音温柔,她一边呜咽着,还一边打着嗝,看上去弱小又可怜。
“呜呜呜,不能骂你奶奶,你奶奶就是我奶奶。你他娘的害死我了!”
顾甚微听着,在脑中翻了又翻,她可不记得自己有寻过这李芸当内应啊!虽说的确如同李芸所言,她蛰伏三年,早就准备好了钉死顾长庚的所有证据,就等着杜妈妈一一道来。
可是李芸这么一番操作下来……
没看到堂上坐着的王一和都开始竖起耳朵抠起她话中的关键证词了么?
大船七条……抓壮丁去卖……李茆派郑老六陷害顾甚微……
好家伙!这珠子都串成个串儿了……
那头李茆双目喷火,恨不得冲上前去掐死李芸,这边的顾长庚已经彻底地失了分寸,他身子摇晃了几下,眼瞅着有些站不住,他右脚一动,轻轻朝前撑了撑,却不想那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立着的铜钱……
顾长庚踩着铜钱脚下一滑,整个人劈了个竖叉下去……
两声惨叫在这公堂上同时响起,一个是顾长庚的,他疼得面容扭曲,整个人额头上全都是汗,捂住自己的大腿一声嘶嚎!
另一个是先前瘫软跪在地上呜呜呜的李芸,她被顾长庚飞来的一脚踹中了屁股,吓得从地上弹了起来,发出惊恐的尖叫,“大人!大人!你看到了吗?他要杀我灭口!”
“大人!顾长庚要杀我灭口!大人!我只是哄人去赌钱,我罪不至死啊大人!”
摸到了太监境界边缘的顾长庚,听到这“杀人灭口”四个字,更是眼前一黑,只恨不得自己当场去世。
神他娘的当众杀人灭口,他现在腿都断了整个人都长在了地上起都起不了身了,还杀人灭口!
“李芸!你休要一派胡言!我何时要杀你!”顾长庚艰难地骂了出声。
他说着,满头大汗地朝着一旁的三个儿子看了过去,喊道,“还不扶我起来!”
顾家三子未动,那李芸听到骂声却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一下子蹿到了李茆身边,一把抓住了他腰间的软肉。
李茆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即一怔,他快速地垂下眸去,然后戴着那枷锁果断地磕在了地上。
“大人,李芸所言非虚。我愿意作证,是顾长庚找我,让我派郑老六去杀曹大娘子,并且让那个玩杂耍的藏血衣陷害顾甚微。那姓赖的婆子还没有死,被我关在了家中的地窖里。”
“韦一潮的确是顾家的人,船赚到的钱还有赌金钱,每个月底我们会帮忙送到京郊的一处庄子里,顾家人会来搬走。”

李茆每多说一句,顾家二房的人脸色便灰败一分。
顾长庚这会儿被三个儿子从地上抱了起来,瘫坐在地上,他没有再听李茆说什么,而是愤愤地转头看向了顾甚微。
那个叫做李芸的女人虽然是个疯子,可是她有一句话说得没有错。
顾甚微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她早就收集好了所有的证据,沉在河底的尸体不可能会莫名其妙的“恰好”浮出水面,这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
从他们抓到李茆开始,属于顾家二房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顾长庚想着,惨白着脸看向了顾甚微,“毁掉你的血脉亲人,毁掉你的宗族,让你感到痛快吗?”
顾甚微地手在剑柄上摩挲了几下,轻笑出声。
“你们家的血脉还挺灵性的,对你无用之时就无,对你有用之时就有。”
“不过您这样说,实在是过于狭隘,对不起顾家人的格局了。我这哪里叫做毁掉血脉亲人呢?我这分明就是学着您父亲大义灭亲,为我大雍朝铲掉毒瘤啊!”
“不能说当年顾家人乱葬岗上围杀我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是大义灭亲,人人称赞有文人风骨!现如今我大义灭亲,抓住了您手下养的恶棍,就叫做毁掉宗族了!”
“您应该现在立即写五千字长篇来赞美我才是!”
顾甚微说着,啊呀呀了几声,“糟糕,我忘记了,您要是写得出来,也不至于考不中进士,要靠卖女儿赚几两碎银才在顾家待得下去了……”
“也是,您赚的那些洒满了顾七娘鲜血的钱,全都用来给大房买前程了,轮到您这里了,可不是连买个狗脑子提升一下的钱都没有了!啧啧啧……”
顾长庚听着,肝胆欲裂。
他想要暴起冲到顾甚微跟前,却是只动弹了一步,双腿便像是撕裂一般的疼痛……
堂上的王一和再也忍不住,他啪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肃静肃静……”
从开封府衙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顾甚微面朝太阳,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她初进汴京城的时候,还是凄风苦雨一片寒;这才几日光景,吹到脸上的微风都变得暖洋洋起来。
在她的身后,那假扮顾七娘的楚刀刀叉着腰,大笑了几声。
她扭头看向了一旁眼中含泪的杜妈妈,走过去扶住了她,“干娘莫要难过了,七姑娘在天之灵知晓你为她做了这些,一定会感到十分高兴的。她那恶心的一家子人,永远都没有翻身之日了。”
“等开封府的人去将七姑娘从苏家的坟里头起出来,咱们就给她请个大师,写上一封休书,休掉那该死的苏槐,断掉了那吃人的阴婚。”
“再请人做上七七四十九日水陆法事,让顾七姑娘早登极乐,下辈子投胎找个疼爱她的好人家。”
杜妈妈含着泪,她看向了顾甚微,就要跪下去。
可尚未动作,就被一柄长剑拦住了,“不必如此,我做这些,本也不是为了顾七娘是为了我自己。”
杜妈妈站了起身,冲着顾甚微福了福身,“十七娘的大恩大德,老奴铭记于心。若非是十七娘相助,老奴这一生只能东躲西藏含恨而终,又何谈让我家姑娘脱离苦海,何谈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老奴说一句大言不惭的话,从七娘的母亲当日眼睁睁地看着七娘被逼死,在老奴心中,我就是七娘的母亲。”
顾甚微冲着杜妈妈点了点头,认真说道,“您当得起这个母亲。”
当初离开汴京南下苏州,一边是为了养伤避开汴京城中的人韬光养晦,一边则是在不断的收集顾家的罪证。
她在调查顾长庚的时候,发现了同样在调查的杜妈妈同楚刀刀。
她年纪不轻,且又没有功夫傍身,同楚刀刀一块儿在茶馆中卖艺,偷偷地打听汴河上的事。只不过寻常百姓,光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都千难万难,更何况是要同官斗?
顾甚微认出她来的时候,她同乞丐无异。
别看今日犹如闹剧一般,但实则他们费了很多功夫方才拿到了关于顾家人在漕运上开设赌坊,滥杀无辜的罪证。光是那于有地的尸体,他们都下水了不知多少回,才堪堪摸清了位置。
然后恰好在今日的关键时刻,让那一具尸体飘浮起来。
甚至,在此之前,他们都不知道李茆同韦一潮。
他们查到的人叫做柳常明,他同李茆一样也是在船上开设赌局帮助顾家赚钱的人,而他待的船所属人叫做朱昇。他们一早就已经策反了朱昇,方才李茆指证了顾长庚之后,朱昇又出来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直到昨天夜里,安慧根据说书人提供的线索,去汴河上抓到了李茆。
她这才发现,那朱昇同韦一潮竟然是同一个人。
朱昇这个名字下有三条船,平日赌局里主要由柳常明负责;韦一潮这个名字下有四条船,平日赌局主要由李茆负责。快要天明的时候,安慧过来桑子巷寻她汇报情况。
长久的准备,同打草惊蛇之后抓住了新蛇加起来,方才有了今日一网打尽的“七条船”。
是以今日之局她底气十足,就算没有李芸的一通作用,没有李茆的反水指控,她也可以凭借朱昇的证词以及他手中的账册将顾长庚置于死地。
楚刀刀见杜妈妈又要哭了,赶忙拍了拍她的背。
她冲着顾甚微抱了抱拳,“大恩不言谢,日后顾凶剑若是有什么需要,刀刀同干娘便是上刀山下油锅都在所不辞。等办好了七娘的事情,我打算领着干娘离开了。到时候再同顾凶剑辞行。”
她说着一把扶住了杜妈妈,“干娘,顾凶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咱们就不要再耽搁她了。”
杜妈妈收起了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韩时宴见状,冲着停在路旁的马车招了招手,那车夫瞧着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嘴大白牙,他快速地将马车赶了过来,又冲着顾甚微嘿嘿地笑了起来。
吴江不在,马车上安静得很。
韩时宴瞧着,忍不住打破了平静,“吴江按照李茆的说法,领着人去抓赖妈妈了,有了她的证词,顾玉城当年串通她哄骗曹大娘子买凶杀你阿娘的事情,就又多了证据。”
“顾玉城也好,顾长庚也罢,这一辈子都永无翻身之日了。”
韩时宴说到这里,忍不住说道,“照这样下去,我觉得我克死一族的名头,很快就要落到顾亲事头上了。”
顾甚微哈哈一笑,摇了摇头,“那不一样,我这是弄死自己全家,你是弄死别人全家,还是你比较可怕。”
韩时宴一怔,在心中默默补充道,他是弄死未过门妻子的全家。
他想着,轻咳了一声,最近他怕是病了,总是有很多荒唐的念头。
弄死这种粗鲁的武官词汇就不应该从他嘴里说出来,便是心中默念也不行,他明明就是履行了御史的职责,将那些大雍朝的蛀虫给弄死了而已。
“苏转运使的交给我,御史台会弹劾彻查他。这个朝堂,顾言之同顾均安暂时是待不下去了。”
韩时宴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今早这个案子,我倒是有几个疑问十分的在意。”

第123章 几个疑问
顾甚微饶有兴致地看了过去,“哪几个疑问,说来听听,看我们想的是不是同一些事。”
韩时宴嘴唇一动,同顾甚微异口同声地喊出了“李芸”的名字。
顾甚微一怔,轻笑出声,“你继续说。”
韩时宴轻咳了两声,“李芸这个人很有问题,今日天不亮咱们就去汴河上抓了李茆,李芸乃是李茆同伙,旁人有心在河边看热闹,可她身为李茆同伙,明知道出了大事,为何还那般悠闲在河边徘徊?”
顾甚微点了点头,“没错,就算她先前不知,意外被捕。”
“我可时刻记得,她是个女骗子,专门哄骗人去赌钱落入仙人跳的圈套。她还亲眼瞧见于有地被活生生打死。”
“这样的人,会这样一惊一乍吗?柔弱得像菟丝花惹人怜爱,却又暴躁无脑?官府尚未发问,她便将所有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怎么说呢?如果不是我兜里没有几个大子儿,我都怀疑是不是我给她钱收买她了。”
韩时宴看着顾甚微一脸赞同。
“所以,李芸很有可能是假装的。能够当骗子的人,可不是这么容易便失控发疯的。”
要当一个骗子,譬如媒婆,那得瞧见猪头夸美人,瞧见尸体夸活泛,瞧见穷鬼夸有钱……便是那黑白无常要成亲,媒婆都得笑眯眯地喊一拜天地……
再譬如宫妃,瞧见比自己亲爹还老的官家,上一秒还在骂死老头儿,下一秒不就得眼泪汪汪地山无棱天地合……
没有这点本事,那李芸如何当得了骗子?
韩时宴接着说了起来,“一开始我只是觉得奇怪,不过一样米养百样人,李芸虽然奇怪但也不能说羊群里绝对不可能混入疯狗。”
“但是后来,她借着发疯去到了李茆身边,触碰了李茆一下,李茆明显得了某种暗示,然后便招供了。”
李茆因为是江湖掮客,本身有功夫在身,又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人,为了防止他突然暴起伤人,吴江是直接带了枷锁镣铐去的,在府衙之外有衙役负责押送。
上了公堂之后吴江也一直都在他的身旁。
先前他明显表情凶狠,桀骜不驯,一看就是不配合的硬茬子。
可就在李芸靠近他之后,他便调转了话头……
当时公堂之上因为顾长庚劈叉受伤,再加上李芸鸡飞狗跳的缘故,也不知其他人是否注意到了李芸那个小动作。
“所以,李芸是如何让李茆听她的背叛顾家?她出现在汴河边是不是就是为了故意接近李茆,向他传达这个消息:顾家可以舍弃了。”
韩时宴说着看向了顾甚微,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忘记顾甚微之前同他分析过的。
顾家身后很有可能站着其他的“高人”,所以他们才能沾上断械案,所以他们才能够让顾均安尚公主……
“对了”,韩时宴微有得色,“虽然婚宴上没有找到机会相寻,但是事后我已经试探过王一和了,他应该不是顾家背后的人,他会做那个中人,是得了苏贵妃授意从中做媒,好给福顺公主体面的。”
顾甚微听着,露出了欣喜与感激之色。
夭寿啊!她总不能说韩时宴前脚刚走,后脚她就见了王一和,还从他那里搬走了属于韩嗜甜的糖罐子。
“这可真是太好了,不然的话,我该不知如何面对吴江了”,她想着,立即转移话题道,“说到顾家背后站着的人,我有另外一个发现。”
“我们去过王御史家中,王夫人也在运河上有很多船,做的是汴京同扬州之间的往来生意。王御史夫人乃是正经的商人,船上并无那劳什子的赌局,更加不会贩卖丁口。”
“王家是何等巨富?王御史漱口都恨不得用金杯,再看顾家……”
顾甚微说着,在怀中掏了掏,掏出了一张单子来,递给了韩时宴,“这是顾家还给我的银钱。我阿娘嫁妆单子里的许多东西的确都被变卖挪用了,为了还给我,他们甚至从顾清的嫁妆中掏出了一些给补上了。”
“当日顾玉城还钱肉疼的样子不似作伪……”
“且顾家明明豪富,也并没有花很多钱财用于家中人在官场打点。那么多钱都用到哪里去了呢?”
“而且,如果只是用于家族崛起,如同王御史夫人那般做正经买卖,这么多年这么多条船积累下来的财富绰绰有余。为什么还要弄脏自己的手,弄出李茆同赌局还有杀人的事情来?”
“你可还记得,我一直很不能理解,平平无奇的顾家究竟有什么资本被人瞧上……我们之前想过,他们攀上幕后之人,应该是在断械案之前……”
“那个时候顾均安还没有考中状元,娶公主。我阿爹也没有进宫去当官家身边的侍卫统领。”
“那么那个时候的顾家有什么?”
韩时宴沉吟了片刻,“有天下第一剑庄,你外祖家的出云剑庄,有运河之上源源不断的金钱……”
“所以,顾家很有可能是将从运河上得来的钱财,送了一大部分给他们的靠山了……”
“顾言之在用阖族之力,做一个盛大的豪赌!”
顾甚微勾了勾嘴角,看韩时宴都无比顺眼了起来,这人的脑子也不知道是怎样长的,像是有一个西瓜,其中一半被人塞进了韩时宴脑子里,剩下一半塞到了她的脑子里一般。
她本来想说核桃,可是核桃太小了,那是吴江的脑子。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等么?等李芸这条蛇露出真面目,还是等顾家走投无路了去寻他的靠山?”
韩时宴想着,对着顾甚微竖起了大拇指。
“顾言之三日之内连失二子,不过这没什么,毕竟一模一样的酒囊饭袋他生了四个”,韩时宴面露嘲讽之色,他参倒了那么多家族,可还没有一个像顾家这么令人发指的。
“可是你断了他的财路,并且这来钱之事,他如论如何都撇清不了关系。即便是我不弹劾他,御史台其他人也能将他骂得飞起!”
“而且按照你如今的势头,接下来还有第二个,第三个……顾言之不说到了绝地,那也到了需要外力帮助的时候。我看这两日你皇城司那两个手下都不在,想必你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他们盯着顾言之吧……”
韩时宴滔滔不绝的说着,顾甚微却是瞬间垮了脸。
她欲哭无泪的摆了摆手,“不不不,你错了!我现在不是姜太公钓鱼,且等着就行!我现在是老廉颇得背着荆条去向美丽的海妖大人张春庭请罪,等着他扭断我的脖子!”

韩时宴瞬间一脸同情。
“张春庭性格暴戾,喜怒无常。我听闻他年幼之时是靠捕鱼为生的,你这海妖二字若是叫他听见了,他怕是当真要扭断你的脖子。”
他说着,敲了敲马车门,“去皇城司。”
随即又靠了回来,在马车的一角翻了翻,翻出了一个食盒来,“左右是要死的,不如做个饱死鬼。”
顾甚微不客气的掀开了盖子,拿了其中一块杏仁糕,塞进了嘴中。
她吃东西的时候,说话有些含糊,“此言有理。说他海妖又如何,魏长命还偷偷管他叫海狗呢。”
皇城司离开封府不远,说话间就到了,顾甚微见马车一停,不等韩时宴言语提了他的食盒就蹿了出去。
正所谓伸手不打送礼人,她给张春庭送些点心,也好少承担一些怒火。
皇城司向来都是奉命惹是生非,但这回她可是没有奉命将汴京城里闹得天翻地覆的……
她还没有忘记,前几日她同荆厉在永定河上抓到人,直接让张延将那个大麻烦送回皇城司审问,自己个却是忙着斗顾家去了,好些天都没有过问这事了。
顾甚微想着,脑海中浮现出了张春庭若无其事的扭断苏贵妃送的雀儿脖子的场景了,一时之间觉得自己脖子也发痒发疼了起来。
她站在门前抖了抖官袍,确认自己的嘴边没有了那糕点屑,抬脚便要进去。
可这脚还没有跨过门槛,一个圆滚滚胖嘟嘟的家伙便从一旁的石狮子后头蹿了出来。
他一把冲到顾甚微面前,双手合十,拜了又拜,就差掏出一把香点燃了,“十七妹,不对,小妹姐!十七姐!十七祖宗,求求你求求你,过来一叙……”
顾甚微面色一冷,轻轻一闪,避开了那圆球儿。
她袖子一拂,将人隔开来,“莫要拉拉扯扯,你是哪位?”
圆球一听,顿时急到不行,他又拜了三下,“十七祖宗,你且过来啊!我当真是有急事找你!你看在你六哥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份上,过来一下,过来一下……”
顾甚微瞧着皇城司里头有人已经探头张望了,蹙了蹙眉头,朝着一边的墙角根儿走去。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姓顾的这会儿还这么清闲么?还不回家打棺材去,总不至于再写两封绝亲书,将人扔到乱葬岗上喂狗去吧!”
那圆球儿一听,简直欲哭无泪。
他当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若是可以,他也不想来。
“十七小祖宗,你从前也生在顾家。你知道的,全家就我阿爹最没用,他别说是考进士考举人了,他就是个秀才都考不上啊!什么叫做烂泥巴糊不上墙,他就是啊!”
“他不光做学问不行,脑子也不太好啊!别人脑子里是脑仁子,他脑子里是包子啊!”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阿爹脑子里装的是包子,传到我这里包子馅都没有了,它就是个馒头啊!”
“我们三房在顾家那是猫憎狗嫌的,端起个饭碗老头儿都嫌弃浪费粮食。若非我们生得白胖,显得他宽厚仁慈有容乃大,不嫌弃蠢人,怕不是他头一个要写断亲书的就是我们三房了啊!”
顾甚微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前这个将自己亲爹往死里头骂的人是三房的独子,他名叫顾均霆,名字和他的身躯一样霸气。
“十七小祖宗,我知晓我娘这个人抠了吧唧也就算了,人来来租她的屋子住三年,砸碎了一只碗她都要人买上一只一模一样的配上……是个世间罕有的凡人老太太……”
顾甚微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冷冷地出言打断道,“你的嘴里含了裹脚布么?要不从盘古开天地开始说起?”
顾均霆见她愿意张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收敛了疯癫之色,认真地看向了顾甚微,“十七妹,我知晓你很恨顾家,若换做是我,我也恨,恨到想要杀死所有姓顾的。不管是出过手的,还是冷眼旁观的,对于你们五房而言,那都是仇敌。”
“可是十七妹,算我求你。我们三房当真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没有杀过人,也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勾当。我那样说自己的父母,不是故意在面前套近乎。”
“我说的就是事实啊,我爹做啥啥不成,我阿娘嘴太碎藏不住事。阿爷同阿奶对我们一点儿都不信任,你从前在府中生活,知晓我没有撒谎,我们本来就是不讨喜的边缘人。”
“五叔母同你小弟是被他们毒害的,我们也很震惊。方才在开封府的堂审,我也方才知晓顾家还有那么多大船……我对天发誓,我们三房当真对这些一无所知。”
“我但凡有一句假话,叫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顾均霆说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他生得白胖,说话的时候脸颊抖啊抖的,像是一个颤抖的汤圆。
见顾甚微不为所动,顾均霆瞬间急眼了,他啪啪啪地拍了自己的脑袋几下,“我也知道,让你放过三房,我得拿什么来交换。可是我脑汁儿都绞尽了,也没有想出什么有用的事情来。”
“当年是我不对,我们一家子没有帮上你任何的忙,我当真想过要去给你收尸的,可是又被我阿娘拉了回来。她说你已经死了,我们一家人还要在府中仰人鼻息,靠着祖父同其他几房生活。”
“万一将人得罪了,那便没有立锥之地了。”
顾均霆说着,啪的一下扇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对不起,真的。你放过我们三房好不好,我媳妇儿前不久给我生了一个女儿,她生得特别好看,我自己死没什么,可是我真的舍不得她……”
顾均霆说着,颤颤巍巍地看向了顾甚微。
顾家大房二房都锒铛入狱了,虽然他不知道顾甚微会怎么对付三房,但是显然掰着手指头数都要到他们了。他算是看清楚了,大难来时祖父顾言之,还有平日里靠全家人供养的驸马堂弟,根本就不会出手救他们。
他说着,看向了不远处的拐角。
顾甚微循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顾家三房人叠人,几个脑袋叠在那里眼巴巴地朝着这边瞧来。
她无语的收回了视线,静静地看向了眼前的顾均霆。
顾均霆咬了咬牙,一狠心说道,“如果我去倒插门当赘婿可以让你消气的话,我同我阿爹现在立即离开顾家,我阿爹去我阿娘家倒插门,我去我娘子家倒插门……”
“我就生一个姑娘,让老顾家绝后……十七妹,你不知道我女儿有多可爱,真的,她的脸肉嘟嘟的,我还没有听她叫过我爹呢……我我我……”

第125章 笼中乌鸦
顾均霆话说得磕磕巴巴,我我我的憋了许久,搜肠刮肚的终于憋出了一句,“要不我回去就直接自戕了,然后你放过我们三房好不好?”
春日的风像是有眼睛一般,到处地钻来钻去。
它拂过人的脸,拂过人的心,好像让原本狠厉的一切都硬生生的变得温柔了几分。
顾甚微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顾均霆,“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是没做亏心事怕甚鬼敲门?”
“顾玉城同顾长庚落得如此下场,不是出于我之手,而是他们自讨的。你吃着顾长庚用顾七娘的血造的饭,撑着顾玉城踩着我爹娘小弟尸体撑起的伞……有甚脸在我面前谈无辜?”
“铡刀握在你们自己手里,会不会砍下来,我想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你们自己心中更清楚。”
顾甚微说着,瞥了前脚的“人从众”一眼,三房的几个脑袋见她目光冷冷地看了过来,吓得一哆嗦,齐刷刷地一缩脖子,将头收了回去。
四十九条家规,将顾家人训得像是军营里的兵卒一般,有一种莫名的纪律和刻在骨子里的整齐。
顾甚微说着,不再理那涨红了脸还想要说什么的顾均霆,一个闪身直接翻墙进了皇城司。
顾均霆只觉得眼前一花,那火红的袍子已经不见了,他扭头看向了停在皇城司门前一直没有挪动的韩家的马车,跺了跺脚小跑着朝着墙角根儿的家人跑了过去。
汴京城这几日像是炸开的油锅,上一个震惊半年的事情还没有听完,下一个便又来了。
死的人下狱的人,犹如走马灯一般走了一个换下个,可唯独这搅起风浪的三人始终未变,如今京城里人人自危,文雅的人称“三个祸头子”,这说话粗的直接喊上了“三根搅屎棍”。
顾均霆心中惴惴不安,看着眼巴巴的团着他的三房老小,有些忐忑地摇了摇头。
“阿爹,咱们回岳州去吧!三叔祖他们那一支不是没有后嗣么?不如求了阿爷将咱们这房过继出去。他既然让大伯父在外头偷偷养了一个顾均宝,不也是做了两手准备,想着可能有今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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