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么做?”
“先从课本开始。很多人都会忽略课本的作用,而去寻求种类多样的辅导书,其实是本末倒置。高考作为一个正规的国家级选拔考试,是有它自己的一套精确的考纲和教材的。而课本,就是最重要的教材。”
许临濯给陈缘知的计划很简单,先啃下上学期她学的数学必修一,把课本完整地看三遍,然后做一遍课本上的课后习题。
关于英语,许临濯看了陈缘知的试卷之后,先是问了陈缘知一句话,“你觉得你的分都扣在了哪里?”
陈缘知早就翻来覆去地看过那张试卷了,那张试卷上每一道错题她都烂熟于心。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完形填空和短文填空。”
确实如此。陈缘知的完形填空错了足足6个,短文填空则是错了5个。可以说是整张英语试卷的失分重灾区。
许临濯拿着试卷思索了一下,“完形填空做不好,你觉得是词汇量的问题?还是同义难以区分,偏义联想不到?”
陈缘知,“确实,我词汇量不够,但是3500我已经开始背了。我觉得我最大的问题是语感不好,有时候很相似的词义之间会弄混,即使四个词都知道中文,也选不出来。”
“但是语感要练起来又很难,我不喜欢看英语文章,在学校也没什么机会听读英语。”
许临濯,“那我教你个简单点的方法。每次做完题目以后把选项都填进去,再把整篇文章读一遍。这个方法是我以前一个英语老师教我们的,很有用,久而久之你的语感就能够被培养起来。”
“短文填空做不好,应该是语法的问题。我到时候回去拿本书给你,我以前用那本书建立英语语法体系,很好用,它总结得很全面。你把它看完,然后尽量全部记住。”
“好。”
“清之,最重要的一点是坚持。所有的方法都需要坚持,不然没有任何意义,人一天的时间是有限的,在你的效率还无法达到兼顾一切的情况下,你必须要为了得到一样东西而舍弃另一样东西。你必须心无杂念,你要权衡,你究竟愿意为了这样东西做到什么程度。”
“每当我们审视、挖掘自己的内心时,我们才会知道一直以来推动我们前进的原因,为之忍受痛苦和漫长的真正理由。一口气不足以支撑你抵达那样遥远的终点,你必须不断地为自己创造促使你行动的力量。”
陈缘知记着许临濯对她说的每一句话。
那现在呢?
面对许临濯的询问,陈缘知把草稿纸,练习本,笔记本和课本一起放到了桌面上,她抬起眼,迎上许临濯的目光:“数学课本看了两遍,练习题都做完了。3500背到了D,你给的书看到快一半了。”
许临濯只看了眼练习本和课本松松垮垮的纸页,便明白了眼前的人即使在这一周,也丝毫没有松懈。
许临濯笑了笑,“好。那,在开始今天的学习之前,我先给你解答问题吧。”
陈缘知怔了怔,“你不检查?”
许临濯,“我信你。”
陈缘知,“你这样会让我觉得很挫败,我辛辛苦苦写的作业,老师不检查。”
许临濯无奈伸手,“好好好,你拿来吧。”
陈缘知按住了书本,“逗你的。”
她清浅的眸黑白分明,宛若最宁静的湖面起了风,微漾不息,“我确实有很多不会的题。今天也麻烦你了,许老师。”
窗外的鸟叽叽喳喳地谈天说地,窗外太阳的辉光逐渐匀红,一场盛大的日落降临人间。穿着校服的女孩和男孩并肩坐着,紧紧相并的课桌,微弯的脖颈,笔耕不辍。
陈缘知看着最后一道题,怎么也解不出答案。她忘记了这一处要用到的那条定理,手指按在笔尖上沿不平整的地方,一下一下地敲着。
“哪里卡住了?”
陈缘知拿指甲敲笔的小动作瞬间一停。她抬头看过去,许临濯侧身朝这边,眼睫垂下,正在看她的练习册。
窗外的落日深红,从他的手臂蔓延到她的桌面上,试卷的一角也被染色。
他离得很近,陈缘知稍稍屏住呼吸,生怕惊扰。
她低声说,“……这里,我记得这里要用xx定理,但我忘记了。”
许临濯伸出手,笔尖压在纸面上,沙沙声作响,留下一串清峋字迹,“——这个。”
陈缘知看着那串字母,茅塞顿开,“想起来了。谢谢。”
许临濯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即使不用看表,也大概知道时间不早了,住校生必须得去饭堂吃饭了,不然就会错过晚饭的供应时间。
许临濯转过头看她,“今天也不早了。就先到这里吧。”
陈缘知点点头,“好。”
两人说完这番话,却是谁也没动。落日的余晖绚烂,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两个人和一堆书本,还有被风吹得微微扬起的白色窗纱。
陈缘知想,她大抵是上瘾了。
体会过和完全合适的人一起学习的感觉,就很难再戒掉了。
她很想出声,和许临濯说,她想以后也能一直这样。
如果说“以后也一起这样写作业吧”显得太刻意也太直白的话,那“以后也一起看周末的日落”,会不会显得婉转动人一些。
许临濯看了她一眼,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陈缘知突然被许临濯这样一问,脑子里正在打转的东西就像是被按下了冲水键,一下子脱口而出:“想问你明天能不能也一起自习。”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陈缘知:“……”靠。
许临濯却笑了,陈缘知被他笑得耳朵发烫,她还没来得及说你别笑了,许临濯就掏出了一把钥匙,清脆的铁环相击声,脆得像玉石碎溅,而他看着她的眼里漾着分明的笑意,“这个给你。”
陈缘知接过,打量了一番,“这是……”
许临濯靠在椅背上,看陈缘知摆弄这把钥匙,“这是这间活动室的钥匙。”
陈缘知顿住了。随后,她仿佛才明白这句话背后代表着怎样的含义,她慢慢抬起头,目光和那人的相接。
许临濯看着她,笑容晃眼,“陈同学,以后可要记得提前来开门,别让老师站在门口等。”
“活动室的钥匙是临濯来找我借的,他说要借用社团活动室到下学期。我本来很担心他会拿我们社的活动室去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不过现在听你说了,我就放心了。也怪他跟我打哑谜,害我白操心一场。”
周日,结束了一天的自习之后,陈缘知特意提早离开,去了高二那边找汤宇还钥匙。汤宇从陈缘知那里听说了许临濯借教室的原委,长舒一口气。
陈缘知的说辞调整过。她掩饰了他们两个人一起学习的事实,说成了一共有四五个人。
汤宇果然没多怀疑。
陈缘知听了汤宇的话,点点头,“那社长,我就先走了。”
汤宇看着陈缘知,忽然想起了什么,“噢等等,我刚好想起来有件事要和你讲。”
陈缘知怔了怔,“什么事?”
汤宇,“缘知,你有考虑过当mbti社的社长吗?”
陈缘知还真没想过,也许是她脸上的犹豫出卖了她,汤宇很快叹息起来,“你知道的,我们社今年招的新人本来就少,一共就你们两个,许临濯那家伙还是个挂名,肯定是不会担任我们社明面上的职务的。如果你也不愿意当社长的话,我们社可就真的是后继无人了。”
陈缘知犹豫了,平心而论,她很喜欢mbti社的氛围,即使mbti社社团小,活动少等在别人那里算是缺点的点,在陈缘知这里,却刚好符合她的希求。
陈缘知沉吟片刻,“……我明白了。那我考虑一下。”
汤宇,“没事,反正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和你竞争了,你确定你愿意做下届社长之后跟我说一声就行。社团的换届大会在高一分班以后,你还有很多时间考虑。”
陈缘知,“好,谢谢社长。”
从高二楼区回来的路上,陈缘知刚好碰到了背着一个大书包的黎羽怜,看到对方的那一刻陈缘知是有些惊讶的,“羽怜?你怎么也在这边?”
黎羽怜苦哈哈地小跑过来,挽住了陈缘知的手,仿佛精疲力尽一般把头搁在了陈缘知的肩膀上。
“别提了,我妈妈昨天突然和我说,她已经帮我在校内找了老师,以后每周都要去老师的宿舍补课!我刚刚写完三个钟的数学,感觉自己都快晕死了!”
黎羽怜絮絮叨叨地抱怨着,除了说数学难学,老师说的听不懂之外,最常念的一句话就是:“妈妈为什么每次都不和我商量啊?”
陈缘知摸了摸她的脑袋,“她觉得这是对你好的事情吧。”所以,不需要过问孩子的意见。
父母怎么会害自己的小孩?
黎羽怜嘟囔道,“那她也应该提前和我说啊!万一我周六日那个时间段有社团活动呢?万一我想回家一趟呢?她总是这样,都不尊重我的意见……”
陈缘知垂着眼眸看她,“所以你更应该告诉他们你的真实想法。要大声,要清晰。在要尊重之前,你得先让他们发现这一点——你其实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陈缘知的老人机忽然响了起来,持续不断的铃声,这是一通电话。
极少有人会通过这个电话找她,陈缘知没有多犹豫便接了起来,“哪位?”
“小知!!!!!”
陈缘知被话筒那边的声音吓了一跳,她隐隐约约听出了对方的身份,“小絮?怎么了?”
姜织絮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的激动,她似乎在平复自己的呼吸,然后才用盈满喜悦的声音说道:
“ 小知……刚刚,魏风原和我表白了。”
“我答应他了。”
陈缘知怔了怔,随后嘴角便翘了起来,一个清浅却真心的笑容在她唇边轻轻漾开。
“那很好啊。祝福你们。”
她知道这正是小絮等待已久的,期待的好事。大概是因为深刻地清楚,又或许是因为她本就口拙,最不擅长祝贺,所以最后也只能干巴巴地吐出这八个字。
可她是真的为小絮高兴。
姜织絮开始给陈缘知复述魏风原跟她表白的情景,她是一个很优秀的表达者,陈缘知只是听着那些片段,便可以想象出那一整个画面来。
相慕的两个人,一个笨拙,一个羞涩,在一场落日里拥抱,倾听彼此的心跳,确认那份真挚的心意。
姜织絮嗓音温柔,她小声地说:“小知,我觉得我好开心啊。我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人,那么开心过。”
很久以前,姜织絮第一次和她说这番话时,陈缘知还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但在这一刻,在姜织絮描述出来的这一刻,她想到了许临濯。
姜织絮:“小知,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别人。我还没准备好,也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其他人这件事。”
陈缘知明白,“好。那你还有和谁说过这件事吗?”
姜织絮犹豫了一下:“我打算……待会儿上晚自习的时候,告诉孙络。”
陈缘知顿了顿。
电话那头传来了浅浅的叹息,“小知,你是不是也看出来了?”
陈缘知,“你说孙络和魏风原?”
姜织絮,“是。”
“……我总觉得,寒假回来以后,孙络也喜欢上了魏风原。”
陈缘知经常留意他们,自然明白姜织絮为什么会这样想。
孙络上学期还是一大群人一起行动,男生女生都有,魏风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而且那个时候孙络更多地是和女孩子来往。
但是后来,孙络和蜀锦泽分手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还结束得很难看。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孙络的小团体就开始出现了裂痕。
小团体里的男生大多没有站边,因为他们很多人既和孙络关系好,也和蒋欣雨玩得不错,而且他们都和蜀锦泽是朋友,朋友的前女友和现女友吵架,这么混乱的事情,男生大多都选择了高高挂起,不掺和。
孙络忍不了这种事,她一向觉得小团体里的人都是她的人,她的朋友必须挺她才对。
那场风波过去以后,孙络和小团体里男生的关系就慢慢淡了。
魏风原也没有站边。但也许是因为两个人座位坐得近,又或者是魏风原比其他几个男生都要帅成绩也更好的原因,孙络和魏风原仍然保持着联系,还在寒假时约出来一起玩了。
陈缘知猜测,孙络大概就是因为那两次和魏风原出去玩,在寒假的时候对魏风原产生了情愫。
……可惜的是,孙络不知道对方愿意出门赴约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她的好朋友姜织絮。
这学期孙络和魏风原的互动突然多了起来,其实很多人都有注意到,因为孙络从来没有掩饰过。
在敏感的高中时期,一男一女总形影不离,是很容易被人注意到的事情。
不止陈缘知一个人,黎羽怜也说过,陆茹叶经常在宿舍磕一些班级情侣的糖,其中就有孙络和魏风原。
孙络在班里经常和魏风原,姜织絮呆在一起,相应的,她和张纤章、齐敏睿等人的互动就少了。
也许在宿舍里的时候,她们依然有很多交流,毕竟她们都在同一个宿舍。但这个就是陈缘知无从得知的了。
只是陈缘知依然想不明白,为什么表面上是孙络好朋友的张纤章会做出偷窥朋友手机的事情。
回到教室以后不久,陈缘知就抛开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开始专心完成今天给自己布置的学习任务。
她之前也嫌晚自习的时候教室会有些吵闹,但和朱欢寅不同的是,她直接上网买了对耳塞。
陈缘知也知道,问题不在她这里,而在于晚自习还在发出噪音的某些人。
可她同时也非常现实。她从不试图去改变难以改变的事情,她像一个精明的商人,当一件事的成本太高,她就会选择另一条成本低的路径去达到自己的目标。
让那些吵闹的人安静下来,在陈缘知眼里,就是一件成本过于高昂的事情。花费时间和精力,还有很大可能毫无作用。
与之相比的是,花几十块钱买一对质量好的耳塞,她想要的安静马上就能拥有。
中途下课的时候,陈缘知带着耳塞做着英语阅读题,偶然一抬头去拿放在桌角的水杯时,眼角余光刚好看到了孙络和姜织絮。
她本来只是随便一瞥,却一下子被孙络吸引了。
视野中的孙络正在愣愣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姜织絮,姜织絮的嘴唇开开合合,孙络像是一个石头做的雕塑,半天没有表情和动作。
陈缘知听着这一片寂静,猜想着耳塞外面是怎样的人声鼎沸,笑语喧扰。
静谧和喧嚣如同被一层薄膜隔开,如同隔着两个世界。
也许此刻,孙络的内心也是如此。
许久,等姜织絮停止说话以后,孙络才忽然笑了,嘴角大大地咧开,笑得很夸张。
陈缘知看到她拍了拍姜织絮的肩膀,看嘴型,应该是在祝福姜织絮,就像刚刚听到喜讯时的陈缘知一样。
陈缘知收回了目光,不再关注更多。
第二天早上上的是体育课,这次孙络破天荒一般和张纤章她们一起走了,走之前还和姜织絮打了声招呼。
“小絮,我先走了啊!”
“嗯!”
姜织絮倒是很高兴的样子,转头看向了在角落里背单词的陈缘知。
陈缘知戴着耳机,正看着MP3在背单词,一抬头就发现姜织絮站在她课桌边上,笑盈盈地看着她。
陈缘知摘掉了一边的耳机,“怎么过来了,孙络没和你一起?”
姜织絮,“她和纤章,敏睿一起走啦!”
陈缘知看着她,“你怎么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姜织絮拉着她的手臂,“因为我好久没和小知你两个人一起走了呀!”
陈缘知笑了笑,没有拒绝姜织絮的热情。
两个人拿齐了要带的东西,一起向着楼下走去。
“魏风原呢?他又去哪了?”
姜织絮附在陈缘知耳边悄悄地说道:“他提前跑了,去打球!”
陈缘知,“他怎么不陪你?”
姜织絮撒娇道,“当然是因为我要陪你了。”
陈缘知抿唇一笑,“你少拿我寻开心了,快说。”
姜织絮,“好吧,因为我不想太张扬,是我故意赶他走的。”
无论东江中学每天背地里有多少小情侣手拉手吃饭堂,下晚自习,明面上,校规里还是写着“禁止早恋”的。
陈缘知明白姜织絮的考量。
姜织絮注意到了陈缘知的新MP3,“小知,这个MP3是你新买的吗?看起来挺不错的耶。”
陈缘知,“……不是。”
陈缘知抬手,看了眼手里的MP3,忽然转头看着姜织絮,“说起这个,小絮,我有件事刚好想和你说。”
MP3其实是前一天晚上许临濯给她的。
陈缘知之前就和许临濯讨论过,有关背单词的各种小问题,“背单词最大的问题就是前面的背完了,后面的还没背;后面的背完了,前面的又忘了。”
“虽然说按照艾宾浩斯记忆曲线就可以很轻松地记住单词,可是哪有那么简单。要自己排好每组要背的单词,然后计算好每组单词的第一次复习时间,第二次复习时间……实在是太花时间。”
“可惜了,要是能带手机来学校,就可以用手机上的背单词app来背单词了——或者不需要手机,只要能有个差不多大的小机器,能下载背单词的app就好了。”
app会自动帮她算好哪一天需要背哪一组单词,能省去很多琐碎的整理和计算的功夫。
许临濯,“也不是没有办法。”
陈缘知看向他,“嗯?”
许临濯,“我们班就有人用这种背单词的机器,好像是在taobao搜‘背单词MP3’就能搜到。也不贵,而且那个东西是真的不能上网,只能用来背单词。”
他目光一转,“——很适合你。”
陈缘知:“?”
陈缘知:“讽刺我?”
虽然她的自律程度确实远不如许临濯……但这不代表他能拿这个嘲讽她!
许临濯笑了,“我哪敢。”
陈缘知憋着一股气,“……那正好,就让你帮我收货吧。”
许临濯:“?”
陈缘知理所当然,“我家里会拆我快递,万一拆到这东西,又会骂我精力不放在学习上,整天玩物丧志。”
许临濯:“你可以打开包装给他们看,这个本来就是拿来学习的东西。”
陈缘知,“没用,你不了解他们,尤其是我爸。”
最后许临濯还是妥协了,他给了陈缘知他家里的地址,负责MP3到货以后帮忙带来学校给陈缘知。
于是便有了昨天夜风中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在连廊交换MP3的一幕。
交换完以后,两个人站在连廊里,还聊了几句。
许临濯好像看到了什么,他指了指一楼的楼梯口,示意陈缘知蹲低一点,“那边有校领导。估计是准备上来巡查的。”
他看着陈缘知一脸镇定的样子,“你还真是胆子大。”
陈缘知浑然不惧,“怕什么,他们在一楼,上来也没那么快。”
陈缘知好像看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道,“许临濯,那个女领导是谁?我感觉我对她没什么印象。”
许临濯看了一眼,表情顿时精彩纷呈,“噢,她是我们级新来的教导主任。”
陈缘知看了眼许临濯的表情,“你怎么一脸便秘?”
许临濯,“我这分明是痛苦面具。”
陈缘知忍不住了,唇角溢出一声笑来。
“看来你们颇有缘分?”
许临濯摆摆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我们班新来的政治老师就是她。教的就不说了,我只能说幸好我不打算选政治,不然要完。”
“她规矩特别多。我已经可以想象我们级这学期会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陈缘知朝楼底下看去,那个角落里站着一堆校领导,大概率是在准备上楼巡班视察晚自习的情况。其中一堆穿着暗色系套装的中年男人里,一个卷发扎成马尾,穿着玫红色长裙的女人尤为显眼。
她看上去四十多岁了,岁月已然在她的眼角沉淀成了皱纹,五官透露出一股英厉姝然的味道,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觉不怒自威,气势十足。
陈缘知转头,“感觉他们要上来了,你快回去吧。”
早上的树枝被阳光晒得发软,在风里沙拉沙拉地吹着口哨。
陈缘知拉着姜织絮的手,思索了好一阵,才开口道,“小絮,你和魏风原的事情,你都和什么人说过?”
姜织絮,“我就和你还有孙络说了。噢,还有我表姐,和我一个初中的好朋友。她不在东江中学读。”
陈缘知心里有数了,“那你先暂时不要和更多人说你谈恋爱这件事了。”
姜织絮好奇,“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缘知,“我们换了个新的教导主任。我有种预感,她可能会抓早恋,你和魏风原藏好一点,别让她拿你们开刀了。”
姜织絮吓了一跳,“啊!这样。那我回头就和魏风原说!”
陈缘知安抚,“也别太担心了。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姜织絮:“可是小知,我觉得你很多猜测都很准哎。”
陈缘知笑了笑,没有接话。
直到体育课下课,孙络也一直和张纤章,齐敏睿等人在一块聊天,陈缘知和姜织絮寻到了难得的清净,找了一块高处坐着闲聊。
陈缘知低头看着下方,草地上有学生在打羽毛球和踢毽子,大多数人都三三两两地呆在一块,这种时候,一个人独自呆在一处的身影就显得特别起眼。
陈缘知看着一个人坐在场边,不知道在看什么的朱欢寅,忽然问道:“小絮,谢槿桦没来上体育课吗?”
一般上体育课的时候,朱欢寅都是和谢槿桦在一起行动的。
姜织絮惊讶地看着陈缘知,“小知,你不知道吗?谢槿桦已经升班了,她去了7班。”
陈缘知闻言愣了愣,一时间有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觉,她只得摸了摸自己的头,说道:“最近学习学昏头了,不好意思,确实没注意到。”
姜织絮扑哧一笑,“我知道啊,小知你一直很努力。”
姜织絮也朝朱欢寅的方向看去,“不过,谢槿桦一走,朱欢寅就没有其他能说得上话的人了,这几天我总是见她这样一个人走。她会不会很孤单呀?”
陈缘知看着朱欢寅的方向,没说什么。
她和姜织絮不同。姜织絮向来善于共情别人,陈缘知经常说她是“菩萨在世”,那种时候姜织絮就会反唇相讥,说她是“冷血动物”。
陈缘知总是欣然接受。因为她确实一直都是个很冷漠的人。
体育课马上要下课了,陈缘知和姜织絮打算提前一点走,下课铃响的时候应该刚好就能回到教学楼那边。
走到操场边的时候刚巧刮起了一阵大风,树叶被吹出一首合奏曲,姜织絮正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陈缘知一边听,一边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偶然间手抚过左胸。
就是那一刻,陈缘知的脚步陡然顿住了。
姜织絮一下子就发现了陈缘知的不对劲,“小知,怎么了?”
陈缘知按着自己的左胸口。她今天穿了长袖的校服外套,但砰砰直跳的声音还是透过厚实的衣料,稳稳地弹在了她的手心上。
此刻,她左手盖着的位置,那里本该有一枚徽章的。
——但现在,没有了。
陈缘知张了张口,声音第一次听上去有些无措,“……我的徽章,弄丢了。”
姜织絮,“什么徽章?”
陈缘知抿了抿唇,放下了捂着胸口的手,“……社团的纪念徽章。”
那是许临濯给她的,本是属于他的徽章。
许临濯那枚徽章,许是因为保管得粗糙,给到陈缘知的时候就已经有些磨损了,没有陈缘知后来收到的那枚那么新。
可是陈缘知依然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后来收到的那枚徽章给了许临濯。
因为她是那么宝贝那一点的磨损。正是那一点磨损,代表了这枚徽章的与众不同,就像是他们的初遇。
那是他们第一次在现实中交谈,然后许临濯朝她微笑,给了她那枚徽章。
也许在别人眼中,那枚徽章不过尔尔,只是个制作粗糙,来自没有名气的小社团的,不重要的迎新礼物,但是在陈缘知眼中,它很重要,很重要。
原本陈缘知会在上体育课之前把徽章摘下来的,因为她怕运动的时候弄丢了它。但是这一次姜织絮拉着她走得太急了,她一时间忘记了这件事。没想到刚好是这一次,徽章丢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掉的?做准备运动的时候?和姜织絮去上厕所的时候?在山坡上的时候?
如果都不是,操场这么大,要从何找起?万一有人捡走了,或者不小心掉进了下水道,就更找不到了。
马上就要下课了,然后紧接着就是上课,这几分钟的时间,都不够沿着刚刚的行动轨迹走一遍。
理智和感情疯狂地撕扯着。
姜织絮担忧的声音传来,“小知……”
陈缘知深吸了一口气,她抽干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试图组织语言。
只是她抬起头,刚想对姜织絮说什么,旁边就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喂,陈缘知。”
陈缘知慢慢转回头,朱欢寅站在她身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即使失去了谢槿桦这个班里唯一的朋友,一个人的朱欢寅也依旧不改眼神里的傲慢和跋扈之色,一头长卷发打理得光泽鲜亮,垂在胸前。
她站在那里看着陈缘知,伸出手,露出手里一枚静静躺着的徽章。
边缘有一些磨损的徽章。
朱欢寅说:“陈缘知,这是你的吧?我刚刚看到从你身上掉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