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走一步。”瑶迟还记得自己在外面的身份,他朝底下的人说了声,灵兽便载着二人飞入天空。
“忱师兄,那是鹜牧兽吧?”有人推了推忱不忘的肩膀,“那玩意儿修仙界已经能驯化了??????”
忱不忘一脸复杂,他们之所以如此惊讶,就是因为鹜牧兽数量格外稀少,几乎已经在修仙界绝迹了。不仅如此,鹜牧兽出生便一只脚踏入半仙之境,迄今百年,他也没见谁把鹜牧兽当坐骑。
最主要是,这只鹜牧兽体型巨大,似乎已步入成年期几百年了……
这样一个稀罕物,怎么之前没有一点动静?
天河真的只是一个身份普通的散修吗?
忱不忘在心中有了深深的怀疑。
鹜牧兽的背上了,原本还硬撑着的顾扶灵在离开众人视线的一瞬间,便卸下了伪装。
他整个人格外瘦削,被瑶迟一整个搂在怀里也并不奇怪。
“你为什么老是逞强?”瑶迟感受着心里绵绵不断传过来的痛意,不禁皱着眉头道,“你和苗疆是怎么回事?”
瑶迟虽然有时候喜怒无常,可更多时间都在帮自己。顾扶灵也没再呛他,他低敛着眉:“苗疆的事太复杂了,我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瑶迟不吃这一套:“那先挑简要的说,比如你为什么知道催动乌骨琴的方法?”
“或者,你怎么知道去临风寨的密道?”
“再或者,你为什么对洛九黎的招式那么清楚?”
“这些如果你都不想说,那你可以和我说说为什么他们做的事情你知道得一清二楚?”
瑶迟与顾扶灵对视:“你被他们抓到过下过蛊毒是不是?”
顾扶灵面上总是淡淡的,带着几分病态的虚弱。瑶迟问出这话时,心里总是闷闷的疼。
不,是自修鹤城以后,他调查过顾扶灵背景后,心中一直密密麻麻在发痒。
少年才十八岁,却有十七年被困在江南那处小宅子里。
他的父母有真的关心过自己的孩子吗?瑶迟想到黑雾带回来的记忆,一阵酸涩的情绪顿时充满整个心间。
为什么一定要派人监视他,不断扯断他和外界的联系呢?
“我……”顾扶灵看着瑶迟眼底足以把人溺死的情绪,他张嘴,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飞慢点。”瑶迟赶紧设下结界,顺带拍了一下鹜牧兽的背。
灵兽嗷了一嗓子,听话的降低了飞行速度。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顾扶灵抿唇,最后还是忍不住朝瑶迟倾诉,“我确实去过苗疆,当时我被青僵蚁封住灵气,被乌青抓回了临风寨。”
兴许是伤得重,让顾扶灵失去了平日里的警惕。
“他们拿我试蛊,瑶迟,你知道虫子在皮肤下游走啃噬的痛苦吗……”
少年抓着男人的手不断收紧,面上带着恐惧道:“真的好疼啊……比现在反噬都疼……
乌骨琴一遍一遍的在我面前弹着,我怎么可能记不住。”
一年,整整被折磨了一年……
如果不是洛九黎说有了新的玩法,把他拖进了镇魂阵里,让他有办法激活封印,他根本就逃不出苗疆……
瑶迟脸上带着寒意和惊讶,他理不清楚顾扶灵说的事到底发生在什么时候。
男人伸手把少年抱在怀里,他轻声安慰道:“没事,别怕。”
鼻尖萦绕的淡淡香气让顾扶灵有了片刻清醒,他有些尴尬地挣脱瑶迟的怀抱。
“刚刚的事还请你保密。”
要是传出去被顾家的太上长老知道了,那可就真的是个大麻烦。
那老东西本来就怀疑他不是顾扶灵,如果得知这个消息,还不把他活剥了。
瑶迟潇洒一摆手,一脸不屑:“本座看着就这么像个小人吗?”
“倒是你……”瑶迟瞥了眼浑身都是伤的顾扶灵,忍不住道,“你这一身我很难和你师父交代啊?”
萧然表面看着十分冷漠,实际对这个徒弟看得格外紧张。
不敢想他要是把顾扶灵这样交出去,萧然会不会默默追杀自己二里地。
“无碍。”顾扶灵浑然不在意,“我自会和师父言明。”
两人沉默了一会,瑶迟突然笑了一声。
顾扶灵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又发什么神经……
“你说。”瑶迟戳了戳顾扶灵的尚且还算完好的肩膀,“我们现在算什么?”
“朋友吧。”顾扶灵沉吟片刻,“要不考虑一下把契约解了,你要真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出来。”
天天拉着瑶迟感受自己的痛苦,怎么说都怪怪的。
瑶迟望着天空,对顾扶灵的回答不是十分的满意。
他突然问:“你反噬好了?”
顾扶灵一脸懵地摇了摇头,当然没好,他浑身都还疼着呢。
“这契约哪有那么容易解开。”瑶迟得到了顾扶灵的回答,心中有了答案,“除非我再次被封印,趁着阵法启动的躁动神力解开。否则就只能等我二人死一个……”
顾扶灵眉心一跳,这是什么否则,这两个选择不都是一个死吗,还能当做选择?
“那你当时……”
“我当时也没想到你这么能折腾。”瑶迟倒是洒脱,丝毫没有之前在封印里见到的阴郁气质,看着一点也不像个堕神,“早知道就换一个人了。”
顾扶灵唇角微抽,说得倒是容易。
他没反驳,学着瑶迟的样子仰躺在鹜牧兽的背上。
疾驰的狂风被结界全部隔绝在外,只留些许微风轻抚面庞。
少年突然有了几分困意,便打着哈欠睡了过去。
瑶迟静静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心道那帮子神真是给自己留了个大麻烦。
一想起分崩离析的几个世家,瑶迟觉得自己好像是给人收拾烂摊子的管家。
“早知道就和他们对调一下了……”他低声呢喃,“哪有这样给我留武器的……”
早在苗疆传出灵气波动时,他们就知道事情办妥了。
萧然坐在首位,他虽然心中已经做足了准备。可当看到自己的弟子一身伤回来的时候,眼皮还是没忍住一跳。
“怎么伤成这样?”路行赶紧起身,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担忧。
“少主……”顾青深也同样凑上前,“此次事情结束,您还是随属下回江南吧。”
这一共四个家族,进去一次就是一身伤的就顾扶灵一个。
要说他无用,可有他在的幻境,伤亡和损伤是最低的。甚至就连关封印,也是最快的。
众人看着少年,眼神多了几分敬佩。
不愧是古神的血脉啊……
瑶迟单手扶着顾扶灵,隐隐的疼意让他面色有了几分变化。
看来是到极限了。
男人握着少年的纤细的手腕,把自己的神力渡了过去。
顾扶灵微微侧头看了眼身边的人,最后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下把苗疆的事说了出来。
“没想到洛祭司竟然有如此心怀。”在场坐着的人中,有人一脸感慨。
“这黑雾真是可恶,竟然懂得围杀。”有人愤懑不平,“这简直是令人发指,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由此可见,古神当年也是耗费不少心力,才把这些东西封印起来。”
“那如今古神已死,一个小小雾气就把我们打得措手不及,何况还有一个一直没有出现的魔头瑶迟。”
一直没有出现的魔头瑶迟:“……咳。”
萧然眼见事情说得差不多了,便出口捞自己的徒弟。
“诸位掌门家主,你们先在这和师兄讨论,本尊带着弟子先回栖云殿。”
萧然的话让讨论得正激烈的众人一静,随后才发现一脸苍白的顾扶灵还站在那没动。
“是我们疏忽了,仙君先带着徒弟回去吧。”
男子起身,朝众人点头;随后走到顾扶灵身边,他查看着少年身上还在渗血的伤口,果断掏出了传送符。
“我也一起吧。”瑶迟抢在萧然面前开口,“我和扶灵一直是一起的,他情况我知道的最清楚。”
萧然闻言动作一顿,但还是把一张传送符塞给了瑶迟。
三人就这么消失在了议事殿。
“这,刚刚那位兄弟倒是和扶灵小友关系密切呀。”
安静的大殿里,有人讪讪道。
“出去一趟有朋友也正常。”路行虽然觉得萧然对瑶迟的态度比较奇怪,但选择先把面前这些人稳住。
毕竟真要有什么,师弟肯定会处理。
一旁看完整个过程的顾青深陷入了沉思。
三人一到栖云殿,萧然便开始仔细查看顾扶灵的伤势。
随着萧然灵力在少年身体里游走了一遍,他面色也愈发严肃。
“你……”萧然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之前只是单纯以为自己的徒弟是为了弥补过错,这才不得不以自己为阵心。可眼下的一桩桩一件件,却不断提醒着萧然,事情的真相可能远不止如此。
梧晔剑怎么会这么难取,是顾家不想,还是不能?
萧然压下心中的疑惑,转而把人带去了后山。
三人行走在一条碎石砌成的小路上。
顾扶灵感受着四周浓郁到已经化成雾气的灵气,身上的伤口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他前世就听说过,萧然的栖云殿后有一个灵池。这个灵池效果很好,哪怕是一个普通人来这里泡个几天,也能获得几分修行的资质。
一路走来,林叶翠绿。少年鼻间萦绕着淡淡的香气,耳边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
在转过一道弯后,顾扶灵终于看到了灵池。
灵池四周堆着不规则的石头,石头旁边则生长着许多珍稀的灵株。
“你这几日别乱跑了,先在这泡着。”萧然道,“衣服我会叫弟子给你送来。”
瑶迟懒懒靠在一边的石头上,他修长的手在石面上缓慢敲着。
这位仙君对顾扶灵确实很好,他如是想道。
另一边,萧然细细把注意事项给自己的徒弟交代完,转头便看到一旁发呆的男人。
两人相视无言。
最后还是瑶迟先开口,他眼中带笑:“眼下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不知仙君是否容许我在栖云殿四处逛逛呢?”
“随你,自便。”萧然简单吐出几个字,离开了原地。
瑶迟看着来时的路,倒是很惊奇:“你师父对我很放心诶。”
顾扶灵:“……”
有没有一个可能,就算不放心,你也不可能翻出什么浪花?
“我刚刚说话你听见了么……你这是什么表情?”瑶迟半天没听到声音,一转头就看到顾扶灵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
顾扶灵:“哦。”
瑶迟:“……”
“你怎么不动?”两人就这么对着站了许久,瑶迟感到十分奇怪。
不是说要去灵池泡吗,为什么还不动?
“我说。”顾扶灵忍无可忍,“你不懂得回避吗?”
哪有看着别人脱衣服的?!还问他怎么不动?!
原来是这样。瑶迟看着生气的少年,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朝着少年伸出了手。
顾扶灵脸色一变,他顿时往后退了两步:“你干什么?!”
瑶迟笑眯眯道:“身为顾家的少族长,怎么会没人伺候沐浴呢。”
顾扶灵深吸一口气。
“眼下不在江南,那便让我来伺候少族长沐浴如何?”
啪的一声,朝着顾扶灵靠过去的瑶迟脑门一凉。
一张符纸贴在了瑶迟的脑门上,男人顿时失去了笑容。
顾扶灵面无表情:“滚。”
瑶迟感觉自己眼前一亮,随后人就被传到了千鹿山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
瑶迟:“……”
没了瑶迟的捣乱,顾扶灵也总算泡在了灵池中。
浓郁的灵气顺着少年的经脉开始冲刷掉伤口中残余的黑雾,顾扶灵缓缓松了口气。他靠在石壁上,闭上了眼睛。
等瑶迟一路逛上栖云殿时,四周暮色渐晚,归鸟长鸣。
顾扶灵蹲在一块石头上,他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衣角和领口是金线描成的祥云纹。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发间的银饰似乎并非凡物,在夜色里隐隐透着光。
少年面容柔和精致,那双眼型略长,眼尾略弯的眸状似枝上开得最好的桃花花瓣,眼底带着几分化不开的水汽和情绪。
瑶迟一时间有些看愣了。
“回来了?”顾扶灵蹲在石头上,撑着头看着路口的人,笑起来时,那双眼睛格外的明亮好看,“还以为你迷路了。”
“迷路了你来接我?”瑶迟感受着自己心里的悸动,慢慢走到了少年面前。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他朝少年伸手,耳边是自己说话的声音。
“你的伤如何了?”
顾扶灵没察觉到瑶迟的怪异,他就着面前的手站了起来。
“好多了。”
“下次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可就不是传送到千鹿山这么简单了。”顾扶灵抄手,“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便回去修炼了。”
瑶迟目送顾扶灵走远,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见惯了少年病殃殃的样子,似乎现在的顾扶灵他会更喜欢一些。
为什么呢……瑶迟在心里问着自己,答案显而易见。
这个样子的顾扶灵,是鲜活而又健康的,他合该是这般模样才对。
三日后的清晨,顾青深也总算见到了顾扶灵。
他看着面前活蹦乱跳的顾扶灵,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不愧是萧然仙君,少主的伤肉眼可见好了很多。”
顾青深和少年站在殿外的古树下,眼下已经是秋日,可古树之上的花朵依旧开得正好。
两人说话间,有不少花瓣飘落下来。
“少主,族中长老催得紧……他们……”顾青深看着笑意盈盈的少年,心中带着不忍,“他们唤你回去……”
这次回去,少主就不会再这么自由了吧……
青年板着脸,在心里默默想着。
又和以前一样,什么地方都去不了,什么时候都必须有人跟着……
如顾青深所想,顾扶灵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许多。
他蜷曲的睫毛轻颤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那……”
“扶灵既为本尊的弟子,难道千鹿山留不得?”突然出现的萧然打断了顾扶灵的话,他走到古树下,看着顾青深。
“这……自然能留。”顾青深赶紧朝萧然行礼。
顾扶灵本来还惊讶为什么萧然会突然回来,可当他看着门边笑眯眯朝自己打招呼的瑶迟时,心中有了答案。
“他伤尚且才好,此时就该静养,如何能由着他四处乱跑?”萧然把顾扶灵挡在自己身后,语气平淡,但字字句句都在替顾扶灵拒绝。
顾青深也明白萧然的意思,他望着顾扶灵,握紧了手里的剑。最后,选择第一次违背长老们的话。
他朝萧然拱手一礼:“既然如此,那便让少主在千鹿山安心修养吧。青深自己回去回话。”
顾青深最后看了眼顾扶灵,转身下了栖云殿。
“顾家有为师,你不必着急回去。”萧然轻声道,“其他地方也有人去着手调查,你便和……和你朋友安心玩几日。”
萧然还是不太看得顺眼瑶迟,可刚刚若不是瑶迟通知他,说不定顾扶灵就真的跟着顾青深回顾家了。
萧然私心里并不想让顾扶灵回顾家。毕竟前段时间,他才和顾家的几个长老打过交道。
男子垂眸,看着身边的徒弟。
能随意说出把少主杀了祭阵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喜爱顾扶灵……
“师父?”顾扶灵一脸疑惑,他望着发呆的萧然,扯了扯男人的衣角。
“怎么了?”萧然回神,看着自家徒弟。
连续三日灵池的温养,顾扶灵的脸色也不再苍白,反而透着粉。
萧然对此很是满意。
“没事。”顾扶灵摇头,“那弟子先去修炼了。”
萧然扫了眼瑶迟。
倚在门边正无聊的瑶迟顿时眼前一亮。
他一把拉住顾扶灵就往山下走。
“仙君,借你徒弟用一日。”
萧然面无表情:“借。”
记得还。
顾扶灵一脸懵地被瑶迟带着离开了千鹿山,等他反应过来时,两人都已经在隔壁的城里了。
“别望了。”瑶迟一手拿着买来的蜜饯,一手拖着少年四处逛着,“你师父许你下山玩,你就不能开心点?”
顾扶灵闻言收回目光,他目光被瑶迟手里的东西吸引了。
“这蜜饯哪来的?”
瑶迟朝远处的小摊看了眼:“他那买的。”
男人掏出一个喂进顾扶灵嘴里,顿时,甜滋滋的味道充满了少年整个口腔。
“你哪来的钱?”顾扶灵一边吃一边问。
“偷的捡的抢的。”瑶迟笑眯眯回答,“尊贵的顾少主要不要替天行道呢?”
少年一个白眼,他伸手指着一处卖花糕的地方,理直气壮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师父给的,我要那个,给我买。”
“好吧我承认。”瑶迟给了钱,表示多余的灵石不用找了。随后在摊主千恩万谢的目光中,提着一袋子花糕走到少年身边道,“确实是你师父给的。”
毕竟他被关了几千年,身上也没有可以用来买东西的灵石。
两人的样貌都是个顶个的好,路过他俩身边的狗都得多瞧两眼才肯走。
顾扶灵不理路人投向自己的目光,只自顾自解着捆在牛皮纸上的绳子。
随着裹着花糕的牛皮纸摊开,独属于糕点甜滋滋的香气瞬间俘获了顾扶灵的心。
“还是这个味道。”顾扶灵充满怀念道。
前世他也只有在被追杀前,才有机会和时间吃这种东西了。
毕竟被追杀的时候,他一路上蹿下跳根本就没办法好好停下来吃东西。
“说得好像自己来吃过一样。”瑶迟忍不住逗顾扶灵,“你在顾家还能没吃过这些?”
“我记事起就辟谷了。”顾扶灵无语道,“不然三天一小毒,五天一大毒,我怎么可能受得了。”
瑶迟:“……厉害。”
两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就在城里逛了起来。
“回来了?”繁星夜幕下,萧然眼皮都不抬,出声问门外的两人。
“师父。”顾扶灵探出头,他看着灯下看书的人,把买的花糕递了过去,“弟子特地买的,您尝尝。”
萧然的目光落在裹着牛皮纸的花糕上,他看着门外看天看地的瑶迟,不禁扯了扯嘴角。
“还以为你带着我徒弟跑了呢。”
瑶迟一摊手:“我哪里敢,今日还得多谢仙君的灵石呢。”
顾扶灵:“……”
为什么觉得气氛怪怪的?
萧然合上书,看向顾扶灵的目光十分温柔:“玩一天累了吧,早点去休息。”
顾扶灵应了一声,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今日之事,多谢了。”在瑶迟准备离开时,萧然出声了。
瑶迟抬脚的动作一顿,他不在意一挥手:“没什么谢不谢的,你和我的目的是一样的,帮你权当帮我而已。”
“要是没有其他事,我也去休息了。”男人伸了个懒腰,“带人到处跑很累的仙君。”
萧然不出声,默认了瑶迟的请求。
虽然不知道这个人靠近顾扶灵的目的,但是与其放任他在天边看不见,不如留下眼皮子底下……
萧然凝神,再次放开了手里的书。
聚在一起晨练的弟子在看到顾扶灵时,全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朝着顾扶灵问好。
少年微点头,随机抓了个顺眼的弟子问道:“柏然呢,怎么不见他?”
他回千鹿山已经差不多有半个月了,好像一直没看到过柏然的踪影。
“柏师兄家中有事,已经回家了。顾师兄是有什么事找他么?”被问的弟子一脸好奇。
回家了?顾扶灵皱眉,他转而笑着道:“也没什么,就是还个铃铛。”
“那顾师兄可能得等他回来了。”那弟子认真道,“按以往的时间来说,就是这几日就会回来。”
“柏然他以前也会回去一段时间吗?”顾扶灵捕捉到了弟子口中的关键信息。
那弟子笑着道:“顾师兄可能不知道,柏师兄家灵草太多了,有些还只能人力采摘;所以柏师兄差不多每年这个时间就会回去。”
顾扶灵先是震惊,随后回神朝着那弟子道了谢才离开。
“怎么了?”瑶迟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他手里的黑雾带着从栖云殿那棵古树上摘下来的花。明明就是一个面团一样的东西,可顾扶灵每每看到都觉得这黑雾在害羞。
“这铃铛不是说还回去吗,怎么还在你手上?”男子扫了眼顾扶灵手里的东西,一脸奇怪,“没找到人?”
这千鹿山就这么大,还能去哪?
顾扶灵一边回答一边把铃铛收了起来:“他家灵草太多了,回去采灵草了。”
瑶迟眸子一眯:“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灵草自古以来都很稀有,可不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闲花。
“爱信不信。”顾扶灵说着,把一边鬼鬼祟祟靠近自己的黑雾团成一团塞进了瑶迟的衣袖里,“你管管你的宠物行不行,这里是千鹿山,不是在阵法里。”
少年才把它塞回去,可过了一会,晕头转向的黑雾又从瑶迟袖子里爬了出来,它带着花的脑袋四处看了看,在看到一边的顾扶灵时,又开始鬼鬼祟祟靠近。
瑶迟嘴角一抽,真是死性不改。
顾扶灵见此陷入了沉思,随后他掏出了一张闪着金色纹路的符纸。
“这玩意是不是也怕镇压符,让我贴一张试试。”
黑雾本来还在窃喜面前这个小少年似乎不抗拒自己的接近了,结果下一秒它脑门上就贴上来一张符。
黑雾:“……”
诶?感觉自己脑门热热的,好像要长脑子了。
“咦?”顾扶灵惊讶,“不怕?”
面前的镇压符虽然起了作用,可戴着花的黑雾却丝毫没有受到伤害。不仅如此,它甚至还把符里面的金色灵气吸了进去。
黑雾缠上了顾扶灵的手指,讨好的蹭着少年的手背。
“它和那群发癫的不一样。”瑶迟伸手把爬到顾扶灵手上的黑雾揪了回来,“这是被炼化过的。”
炼化?顾扶灵皱眉,他倒是头一次知道黑雾可以炼化……
瑶迟并不打算在黑雾的事上多说,他淡淡道:“听你所言,柏然家里似乎很特殊。”
能大批量培养出灵草的地方,他到现在似乎也没见过。
“我也只是听说。”顾扶灵回忆道,“只知道柏家位置很特别,在一个叫逐日海的地方。”
上一世他没去过那个地方,柏然好像也死得挺早的。
逐日海?瑶迟猝不及防听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有些震惊。
好了,这下他信了,那破地方种什么就长什么。
“你知道那个地方?”顾扶灵看着有些异样的瑶迟。
瑶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语出惊人:“那个地方是我家。”
顾扶灵无语凝噎,他顿了顿才道:“栖云殿还有些事,我先回去了。”
刚刚萧然传音给他,想来应该是有其他的事情要说。
少年这般想着,便捏碎了手里的传送符。
在顾扶灵离开后,瑶迟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伸出手,刚刚还在卖乖的黑雾顿时自觉落在地上,等待着自己主人的吩咐。
“老规矩,你顺着封印去查查破损的位置。”瑶迟眉眼间带着阴沉,“里面跑出来的东西不听话,你直接吞了便是。”
戴着花的黑雾点点头,随后左右摇晃了几下。
感受到黑雾反馈过来的情绪,瑶迟一顿:“处理完事情后,若是没其他要事,你要去逐日海便去吧。”
得到主人肯定的黑雾顿时开心了,它将自己变成丝丝缕缕的空气,钻入了地底。
“方向错了。”瑶迟扶额,“那是栖云殿的方向……”
想找顾扶灵贴一会再走的心思被看出来,黑雾只能遗憾调转方向,朝着瑶迟说的地方走。在路过男人身边时,它吐了口黑气。
呸,自私自利的臭男人。
瑶迟面无表情,抬脚在地上碾了一下,然后朝另外一个方向离开。在千鹿山待了这么些天,那群东西已经完全按捺不住了。
明月高悬,夜风吹着花瓣簌簌落下。
顾扶灵披着一件衣服立在院中,他身姿修长,列翠如松。
如墨一般的长发将少年皮肤衬得愈发白皙,几乎没有血色的唇轻抿着。
院墙外突然有了动静,紧接着就是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顾扶灵神情一凛,转而呵道:“谁?!”
草丛中冒出来一只手,紧接着传来了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我。”
“瑶迟?”少年一愣,随后将手里已经捏好的法诀挥散。他几步走了过去,望着摔在草丛里的男人,确实是无声无息消失数日的瑶迟。
举起来的手对着顾扶灵摇了摇:“拉我一把,扭到腰了。”
顾扶灵:“……”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还是伸出自己的手,把瑶迟从草里面拽了出来。
男人身着深色的衣裳,他头发被一顶镂空精致的发冠半束着,深邃的眉眼总是有些阴郁,可当望着顾扶灵时,脸上却带着满满的笑意。
较之于初见时皮笑肉不笑的敷衍,眼下瑶迟对少年倒多了不少真诚。
“你大半夜不睡觉跑院子里站着做什么?”瑶迟抱怨道。
顾扶灵扯了扯苍白的嘴角:“不在这,如何能够看见某位魔头半夜爬墙跌倒呢?”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模样。”瑶迟喘了口气,他把少年逼得步步后退,“脸色白得跟个鬼似的,我还以为栖云殿进脏东西了。”
顾扶灵倒是不生气,他背靠着墙,一副懒懒的模样。
“明明之前就好得差不多了。怎么数日不见,你又变成这般病殃殃的样子?”瑶迟拉住顾扶灵的手,他眼神变得危险起来,“是不是有人给你气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