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听得出来,他嗓子?还是哑的,估计哭过,心情可能很不好?。但她并?没有安慰对方,毕竟双方还不熟,她也?想不出什?么话,能迅速抚平对方心里的难过。
卫承东的朋友叫黄烁,他在电话里自我?介绍了一下,并?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然后哑着嗓子?说:“林警官,不瞒你说,我?家里情况比较特殊。”
“小?时候父母感情就不大好?,父亲不怎么管家里事,家里大小?事都是我?妈操心。所以我?妈这一走,我?心里特别难受。”
“按理说,做人儿子?的,也?希望她走的时候,身体是完整的,我?也?不想她被剖开。可是没办法,我?感觉她这次走的有点蹊跷,要是就这么把她火化了,我?怕我?一辈子?都不安心。”
“林警官您放心,我?做这个?鉴定,不是为了索赔什?么的,我?不图那个?。”
“我?就是想知道真相。如果这事儿跟医院有关,那我?该追责就追责。跟医院没关系的话,那我?就认。我?就是不想我?妈死得不明不白的,您明白吗?”
林落懂了,黄烁是怕她以为他想借着尸检的事讹医院的钱。
其实这种事还真有,而且不少。林落也?很讨厌这种以家人的死来进行敲诈的人。
了解到黄烁的需求之后,林落又交待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师父,刚才你打电话了?是不是有案子??我?好?象听到要做什?么尸检?”
姚星和顾慈这时终于回来了,俩人走得很慢,刚才林落就听到了咚咚的声音,那是姚星拐杖拄地弄出来的声。
虽然有点吵,可凭着姚星这份办案的热情,再吵一点林落也?可以忍。
刚才门?半开着,林落也?没刻意降低音量,所以他们俩能听到点也?不奇怪。林落就道:“没案子?,得过几?天出门?才能办案子?。是有人想找我?做一个?医疗纠纷的鉴定。”
姚星听了,有点不放心,说:“这种事挺麻烦的,牵扯到人的都麻烦,因为鉴定结果跟赔偿有关,双方很容易闹起来。还不如办案子?呢。”
林落笑了笑,没反驳。因为姚星说得没错,与人打交道可没有跟刑事案件中的尸体打交道简单。
现在她对这件事了解得也?不多,就没再说这个?话题,问起了他们俩的去向:“你俩半天没回来,去哪儿了?一直在四季花城吗?”
姚星看了眼顾慈,后者犹豫了一下,才道:“没在那儿,抓完人我?跟姚星就走了。走半路听说乐经理跑了,离我?们走的那条路不远,徐哥就带着我?们俩追下去了。”
林落看了眼他们俩,很是无语,照这么下去,他俩这胳膊腿啥时候能养好?啊?
“追上乐经理了吗?”林落问道。
试纸变色
“追上了, 那?家伙察觉情况不对,想跑到外地躲起来,看看风声再说。警察到他家里抓人, 扑了空, 联系图侦才找到他的车。”
“我和老徐知道这事的时候, 他都快出城了。当时也来不及多想,就怕这家伙跑了, 所以咱们几个就追下去了。古队手下两辆车也在附近,大家一起配合, 总算把他堵在城边一个?加油站附近。”
“现在人被古队手下带走了, 让他们审吧。”
案卷都在古波那?里,这个?案子现在主办方就是栗山区刑侦大队。现在主犯都已被抓, 受害人也成功救了出来,后?续就是走?流程,没有特殊情况, 林落和姚星他们就不需要再参与了。
这次抓捕姚星和顾慈并没有出什?么力, 他们只是坐在车后?边, 在精神上帮徐亦扬和其他人加油了。
但作为当时的目击者和整个?案件的参与者, 能成功把这一对叔侄全都抓捕归案, 还及时把杨鑫从死亡关头救回来。这对于姚星和顾慈来说?, 是一种很畅快的体?验, 比赚了多少钱要爽多了。
所以他们俩这时候的精神状态都很不错,眼睛里有光。林落看了不禁莞尔, 笑道:“你俩受伤了都闲不住啊。要真?是闲不住, 那?这次尸检, 你俩就跟我一起去吧。”
林落把黄烁要给他母亲做尸检的事说?了下,姚星和顾慈俩人自然?都很愿意去。
这时徐亦扬也上来了, 但他是推着一个?电动轮椅回来了,进门之后?,他直接将?那?轮椅推到姚星面前:“你的轮椅,你家人给你订做的,刚送到单位传达室。我去取报纸,传达室老孟让我替你捎过来。”
姚星皱眉看着那?个?轮林,看上去很不情愿,嘴里还嘟囔着:“早跟他们说?了不用?给我买这东西?,非得买……”
顾慈可不管他怎么想的,他走?过去观察了一会儿轮椅,就道:“这是电动轮椅,还挺高端的,不用?手推。姚星,上来试试,这么高级的轮椅可不是随便哪个?都能坐的。”
姚星翻了个?白眼:“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姚星光说?不动,顾慈就拿出了杀手锏:“明天要跟师父一起去做尸检,到时候你得帮忙做简单的毒素检测。你拄拐走?来走?去的不方便,咚咚咚的还太吵,会影响别人解剖的。”
“坐轮椅多好啊,只要是平地,一点都不耽误事儿。”
他这话还真?管用?,姚星总算坐到了轮椅上,操作着轮椅上的按钮在办公室里来回滑动,到后?来竟玩上了,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转得林落有点头晕。
林落回头看了看姚星和顾慈,无奈地转过身去,打开了电脑。
背后?的姚星和顾慈在互怼。姚星指着顾慈说?:“老顾,我发现你这人表面上看着挺老实的,其实蔫坏。”
顾慈却说?:“我那?不叫蔫坏,我那?叫策略。对付你,有时候就得这样。”
姚星:……
姚星倒也知趣,玩了一会儿,也怕太吵了,就回到了办公桌旁,招手叫顾慈过去,小?声说?:“老顾,你说?,师父刚才说?的案子,如果不是医院的过失造成的,会不会跟委托人的父亲有关?”
顾慈坐在姚星旁边的椅子上,靠在办公桌边,用?手托着腮,想了下,道:“也有这种可能,如果这个?人明天也会去解剖现场做见证人,那?咱们就注意观察一下。”
其实林落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涉及到谋杀案,配偶和近亲属是必须要调查的,尤其是配偶。越是亲近的关系,越容易产生情感上和金钱上的纠葛和矛盾,这些都是导致凶杀案的重要因素。
他们俩知道的情况也不多,聊了两句就去忙别的事了。
林落在傍晚时接到了黄烁的电话,说?是他已经提交了委托。
林落很快又接到了当地卫健委的通知,定于次日上午十点去做这个?尸检。
但她是黄烁委托的法医,涉事医院对于她的能力和公正?性不太放心,他们通过自己的渠道,也请了一位法医在现场旁观,主要是起个?监督的作用?。主刀人还是林落,毕竟死者家属请的就是林落。
所以,第二天的尸检,到场的法医除了林落,还会有另一个?人。
至于此人是谁,林落暂时也不知道。但这个?法医只要是江宁市的,那?就没有她不熟的。
第二天上午,林落一行人准时到达了江宁市第七人民医院。死者一直被停放在医院太平间?里,解剖的地点也在这家医院。
林落到的时候,医院一位主任也在现场,黄烁和卫承东等?在走?廊上,林落等?人一出现,他们俩就迎了过去。
“林警官,这次就麻烦你了,一定帮帮忙。”黄烁握了握林落的手。
林落感觉他的手好凉,也不知道是情绪上的原因,还是因为太平间?附近比较阴冷。
进入解剖室之后?,林落看到了一位穿着解剖衣的中年人,此人长着一张国字脸,相貌端正?,眉毛较浓。
林落有点意外,这人不是江宁市的法医,但她也认识。因为他是东川省厅的邹法医,虽然?是省厅法医,但他也经常下来到各市区参与案件,林落跟他接触过好几回了。
邹法医看到她时,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嘴角却在不经意间?溢出浅浅的笑意。林落知道此时不适合寒暄,既然?邹法医是医院请过来见证的,那?她最?好还是装作跟邹法医不熟比较好。
显然?邹法医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两个?本来挺熟的人都只客套的点了点头,让不知情人看了,都以为他们俩不熟。
顾慈从进来后?就注意着解剖室里的人,所以他知道委托人黄烁的父亲也在现场,这人始终木着张脸,没什?么表情。
从黄父与黄烁之间?的距离来看,这对父子之间?的感情实在说?不上好。俩人之间?几乎没有眼神和肢体?上的互动,站得也远。也就是长得有几分相像,要不然?还真?不太容易看出他们是父子俩。
尸体?这时已被推到解剖室里,林落和邹法医并不急于马上做解剖。在解剖之前,他们需要先把病历以及各种检查单都看一下。
医院派来作见证的主任并没有任何为难林落的意思,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
从病历、检查单以及处方的情况来看,林落感觉医院的处理没什?么问题,用?的药确实就是治疗肠炎的常规药物?。只用?这些药的话,一般是不会出事的。
邹法医的意思跟她差不多,林落看完之后?,把病历交还给黄烁,走?到死者尸体?右侧,准备开始解剖。
此时死者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号服,林落并没有第一时间?脱下这身衣服,她先对衣服做了一番检查,确认衣服没有撕扯的痕迹,才在邹法医的配合下,取掉了衣物?。
这时死者的颈部也清晰地露出来,从体?表情况来看,死者脖子上并没有任何掐捏的痕迹。但林落还是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才看向死者口鼻部位。
她甚至还扒开死者的嘴唇,看向口腔和牙龈,鼻孔也没放过,主要就是想检查死者的口鼻有没有被人用?异物?堵住过。
暂时没发现什?么,林落就跟邹法医说?:“解剖之前我得先检查一下死者有没有气胸。”
这一项检查,是法医尸检时一个?基本步骤,通常会在剖开胸腹腔前进行。如果死者曾被人用?长针刺入胸腔,就容易产生气胸。这时要是抢救不及时,是会死人的。
“可以,你做吧。”邹法医仍然?表情淡,眼睛却盯着林落的操作。
林落手术刀在手,在死者胸骨旁第三四肋骨间?轻轻剥离,直到半透明的壁层胸膜暴露出来才停手。
“邹法医,你看,壁层胸膜跟肺组织紧贴着,这说?明死者没有气胸。”林落示意邹法医上前观察,确认一下,好让她进行下一步的操作。
“嗯,没错,确实没有气胸。可以解剖了。”
邹法医说?完这句话,就见林落用?刀尖轻轻捅开这层胸膜,死者胸腔里的肺组织迅速塌陷。这是因为此时有空气进入了胸腔,导致胸腔内压强发生变化,肺组织这才萎缩。
就算她现在不这样做,一会儿打开胸腹腔,肺组织也会变成这样。
林落的手术刀落在死者皮肤上,很快就要划开死者腹部正?中线上的皮肤,这时一直没作声的黄父突然?上前跟他儿子说?:“这个?解剖能不能不做了?人都死了,总不能让人把她心肝肺都挖出来吧。等?下葬时人都不完整了,万一耽误她投胎怎么办?”
他说?话时走?得离黄烁近了些,黄烁却没怎么看他,等?黄父说?完了,黄烁才道:“别说?了,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妈也不会甘心的。我比你了解她。”
他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谈,大庭广众之下,黄父也拿他没办法。
黄父咽下那?口气,正?打算另想办法,这时他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下,就按下了拒接键。
顾慈注意到,他不仅没接电话,紧接着还在手机键盘上鼓捣了几下,顾慈猜测,他要么是把手机调成了静音,要么是给别人发了个?简短的信息过去。
不管是哪样,黄父都是希望对面的人能消停些吧。
有点意思……观察着黄家父子俩的情况,顾慈心里对于黄父的怀疑又加大了几分。
此时林落已用?一字刀法切开了死者皮肤,接着她要来了软骨刀和骨剪,准备将?死者胸部的肋骨全都取下来。
医院负责见证的王主任干过普外,所以他对于手术是最?熟悉不过的。他在旁边观察着林落操作的手法,虽然?离得不太近,但他能看得出来,林落手法很老到。
难怪她这么年轻,就能进市局啊!看来是真?有实力的。王主任暗暗想着。
这时林落已着手将?连在骨头上的膈肌和结缔组织分离开了,以免在取掉肋骨的时候,伤及心包和胸腺。做完这些,她才取掉了骨头,让整个?胸腔里的脏器暴露出来。
顾慈跟着林落做过好几回解剖了,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他连忙帮忙把托盘拿过去,方便林落将?取出来的脏器放到托盘上。
胸腔和腹腕里的脏器都是连在一起取出来的,不能随便切割开,免得在后?续的检查中无法发现关联处的异常。
从胸腹腔各脏器表面的情况看,没有大的问题。
“看看栓塞的情况吧。”邹法医在旁边说?。林落也有此意,但她在仔细地检查过后?,并没有发现死者有栓塞的情况,邹法医经过确认,也是这么觉得。
也就是说?,死者生前虽然?一直卧病在床,但她的死应该不是栓塞造成的,不然?要发现并不难。
林落手术刀一直不停,转眼间?,死者身上没被剖开的组织就只剩下颅腔了。
黄烁一直在旁边盯着林落的神情,但他看不出林落有什?么特殊反应,应该还没找出来他母亲的死因吧,他想。
都解剖这么多了,还没任何发现,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焦虑。甚至在短暂的一刻,他在心里开始怀疑自己,他坚持让法医给他母亲做解剖这个?决定是对的吗?
正?胡思乱想着,这时他注意到,林落已用?勺子从他母亲的胃里取出了一些碎糜,放到了试管里,交给那?位坐轮椅的年轻人,告诉他:“给你采了些血液和胃内容物?样本,你先用?我们这次带来的试纸做一下常规的毒物?检测。”
姚星连忙答应:“行,这事你交给我,我会尽快做好的。”
现场能做的检测种类有限,更多更精准的检测还是需要微量物?证实验室来做的。
但这么做,出结果的时间?就没那?么快了。要是不催的话,短则一周,长则两周才能给出报告。大案重案可以要求做加急,可像这种普通的案子,哪是随便让人加急别人就给你加的?
总不能说?这个?案子重要,别的案子就不重吧?所以一般情况下还是得按步就班的等?,一切按程序来。
现场检测就不一样了,很快就能出结果,这样可以尽快给出一个?明确的破案方向。
林落也是这么想的,她不能在江宁停留太久,所以要尽快找到方向,接下来该怎么办就有谱了。
因为做氰/化/物?检测不仅需要试纸,还要有水浴加热半小?时的条件,所以姚星跟王主任要了一个?能加热操作的小?房间?,就在隔壁,他就让王主任派了个?小?大夫跟他过去,免得那?些人怀疑他检测时做弊。
林落这时已经准备开颅了,死者有脑中风史,这一次又突然?死亡,这就难以保证,对方是不是再次脑出血而死的。
锯开死者颅盖骨时,林落把锤子和凿子都用?上了,她毕竟是女孩子,体?力与男法医有着天然?的不同,等?她终于把死者颅盖骨移开后?,她额头上都是汗。
“呼!”林落长呼一口气,感觉身上热热的。刚才这一番操作,可是体?力活,又怕伤到了脑组织,这就让她在操作时特别小?心。
“有血块!”当林落把全脑都取出来,一步步检查到蛛网膜下腔时,终于发现了那?里有出血现象。颅底有血块,这就表明,这很可能就是死者死亡的原因。
在邹法医配合下,林落用?流水将?这些血块缓缓冲掉,以便让血管充分暴露出来,好查找破裂的地方。
可能是破裂处的血管太细,林落找了一会儿仍没找到,邹法医也是。
黄烁等?到这时候还没等?到一个?结果,而此时他妈妈不仅被剖开了胸腹腔,连脑袋都被锯开了。那?一刻,他心里滋味复杂,倒不是后?悔请了林落过来,而是觉得万一没有结果,他真?的有点没法向九泉下的母亲交待。
邹法医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处理,但他不确定林落是否知道。现在主刀人是林落,这么多人看着,他不好随便提醒,只能耐心等?着。
这时林落跟顾慈说?:“拿个?注射器和一瓶清水。”
顾慈也没见过这种操作,但他还是照做,很快按照林落的要求,把东西?都拿了过来。
众人便看到,林落先用?注射器抽了一些清水,接着她将?清水注入死者大脑的基底动脉,随着清水不断被注入,就算是旁观者,也发现了一处细小?的血管里有细细的水流在往外喷水。
那?里,应该就是死者颅腔内的出血点。
死亡原因找到了。
黄烁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这时候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难道说?,他母亲真?是因为脑出血而死,相当于二次中风吗?
卫承东看得出来他的纠结,便用?手轻轻碰了下他,安慰道:“不用?想那?么多,阿姨在天上一定知道你的心意,你只是不想让她冤死,你没有错。”
他的安慰还是有用?的,黄烁纠结的情绪变得和缓了些。
顾慈却注意到,黄父的神情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变了好几次,丰富得像调色盘一样。
可能是情绪过于强烈,以至于他再想隐瞒,还是泄露了一些真?实的想法。
“小?烁,我早就说?过,不让你找人给你妈做解剖,你非得做,你看看,最?后?就是这个?结果,做不做有什?么区别?”他埋怨道。
其实他之所以埋怨,主要还是因为他们没办法得到医院的赔偿了。
听?说?那?赔偿能有几十万,这一下,赔偿飞了。一想到这种可能,黄父心里就疼。
黄烁忍他父亲很久了,他心情好时还能忍,这时候他自己也难受得很,哪里还忍得住?
哪怕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出言讽刺道:“有没有区别跟你有关系吗?你一天到晚总往外跑,照顾我妈的是保姆,什?么时候轮到你心疼我妈了?”
“我告诉你,别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我看天底下最?希望我妈早点走?的人就是你吧?我妈走?了,你不就能名正?言顺地不着家,去跟那?些跳广场舞认识的女人鬼混了?”
众人都怔住了,哪怕是林落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朝着黄父看过去。
看来,黄父不是个?简单的人,把夕阳红的精神发挥到了广场舞的舞伴身上了。
也许,刚才的电话就是他的舞伴打过来的……
黄烁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低吼道:“你早不来晚不来,现在来医院凑这热闹,想什?么呢?还指望着分赔偿款是吗?做你的大梦吧!”
说?到这里,黄烁面色发青,额角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看出来他特别愤怒,眼睛里全是恨意,一点父子之情都没有。
黄父指着自己儿子,虽然?气得不行,却不敢离对方太近。因为黄烁早就长大了,比他高比他壮,也不会听?他的话,他已经惹不起这个?儿子了。
更何况,他有些心虚。现场可是有法医在的,法医是在警队工作的,说?白了也是警察。万一这些人怀疑到他头上,那?他不就完了吗?
不过这两个?法医应该不会发现的吧……黄父暗暗祈祷着。
就在这时,轮椅转动的声音传了过来,姚星手里拿着一张试纸,从隔壁房间?出来,进了解剖室。
他一进来,林落就看到了,他手里拿的是苦||味||酸试纸条,可以对氰/化/物?进行初检的,精度不如微量物?质实验室里其他检测方法,但这种方法出结果要比实验室快多了。
此时,那?张试纸已有一部分变成了橘红色,别说?是林落,就连顾慈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姚星一进来就说?:“师父,我刚才用?这个?试纸对死者胃内容物?样本做了检测,你看,变色了!这说?明死者体?内有氰/化/物?。”
林落点头,这个?结果基本上可以认定,死者可能有氰/化/物?中毒的问题。在现实的谋杀案中,凶手为了在不知不觉中害死人,会采用?少量多次投毒的方法,让死者慢性中毒,这样就算死了人,周围的人也不容易怀疑这是谋杀。
何况死者生前已卧床多年,还有中风史,像这种情况,就算突然?死了,也不容易引起怀疑的。
所以,这个?案子,如果不是黄烁本人坚决要法医给他母亲做解剖,那?他母亲死了也就白死了。
林落沉沉地看了眼黄父,她的眼神又在黄烁身上掠过,随后?才跟姚星说?:“打电话吧,让本区的刑警大队接警,派人过来对这个?案子进行调查。”
黄烁眼神突然?睁开,往前一步,激动地说?:“林警官,您是说?,我母亲的死,是人为的?”
黄父心头狂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墙上,才站稳。
这时,林落淡淡地说?:“从目前检测情况来看,你母亲氰/化/物?中毒的可能性极大。具体?是不是,还需要进一步的详细检测。谨慎起见,还是先让警方派人过来。该收集的证据,要尽快收集一下。”
“这个?案子,不排除是谋杀案。”
精神病嫌疑人之死
黄烁身体晃了晃, 差一点没站稳。好在卫承东扶了他一把?,才让他稳住了身体。
卫承东离他最近,搀扶时能?感到黄烁身体都在发抖。卫承东暗暗叹息, 就连他也没想到, 这个案子背后, 居然还有这样的玄机。
他这几年接过不少案子,社会上的阴暗面见得不少, 也会经?常见识到各种奇葩搞出来的骚操作,他自认为自己对人性的接受度已经?很强了。
可现?在的事情, 还是让他大为吃惊。因为这事是发生在他最好的朋友身上, 这种冲击就更强烈一些。
此?时黄烁已经?冲着?他父亲冲了过去,抓着?黄父肩膀用力摇晃, 声音嘶哑地质问?道:“是不是你干的?你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我妈现?在根本就不用你管,我养她,我雇人照顾她, 她连累你什么了, 你要这么对待她?!”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 黄烁过于激动, 说话时额头上的青筋都暴露出来, 显然他再?恨他父亲, 也没想过他爸会做到这一步。
此?时此?刻, 他都想把?他父亲给撕了。
徐亦扬等人怕他做出过激的行?为,就上前拉住了他, 卫承东也抱着?他不放, 免得黄烁一个失手, 把?他爸打成重?伤。
卫承东相信,林落今天既然查出中毒的事, 那她就能?查出来凶手是谁。对于林落的实力卫承东可不会怀疑。
今天他要是不拉着?点,黄烁激愤之下,说不定会把?他爸打成重?伤,那黄烁就得负刑事责任。卫承东是个理性的人,所以他觉得,为了这么个老东西,搭上黄烁的前程,不值得。
众人七手八脚把?黄烁拉开,黄父惊怕之下,心里乱成一锅粥,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能?熬过今天的难关。
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事,竟然会被这个女法医和她带来的人给查出来。他心里恨得不行?,便把?气撒在了林落身上,仗着?自己年纪大了,他往地上一坐,拍着?腿就要嚎。
顾慈和徐亦扬等人早就注意上他了,现?在虽然还没开始审讯,但顾慈基本已经?确认,下毒的应该就是这个老头子。
他一个眼神,徐亦扬就过去了,把?坐在地上的黄父提溜起?来。他的手就铁钳一样,仅凭一只手就将黄父抓得牢牢地,让黄父想坐到地上撒泼又坐不下去。
林落也不惯着?这个老东西,冷声跟徐亦扬说:“黄先?生家就在南塔区,你联系下江山,让他组织一下人手,一组去黄先?生家里勘查现?场,另一组人到这儿来看下死者?情况。”
“人过来后,让他们把?死者?丈夫带回刑警大队审一审……”
听说要把?他带到刑警大队去,黄父真的崩不住了,他身子歪歪扭扭地靠在墙上,因为恐惧,额头上开始冒冷汗,估计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的行?为会被人发现?吧。
林落不想再?看到这个人,就让徐亦扬把?他带到隔壁房间看管起?来。到这个程度,就连七院王主任都能?看出来,黄父的嫌疑太大了。十有八/九,下毒的事就是这老家伙干的。
他叹了口气,同时心里又暗暗庆幸,幸亏今天过来的女法医水平高,做人又公?正,能?把?死者?真正的死因查出来。这样一来,他们医院就不用背锅了。
黄烁身体还有些抖,但比刚知道这个消息时,要好了一些。他嘴唇颤了颤,说:“林警官,那,那我妈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林落停下手上的动静,声音放柔了几分,和气地道:“脑出血肯定是致死因素之一。至于她体内氰/化/物的含量是否达到了致死量,要看进一步的检验,这需要实验室出具报告才能?确定,今天的检测只是初检。”
“当?然,你母亲之所以会突发脑出血,不排除情绪上受到了刺激。这个案子由南塔区刑警大队的人负责,等他们来了,你要把?事发当?天和前几天发生的事情都说清楚。”
情绪上的刺激?
黄烁一听,脸上立刻出现?后悔的神情,他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用手指搓着?自己的头发。因为过于用力,手指骨节都有些发白。
卫承东到底理性些,拍了拍黄烁后背,说:“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再?难受,也不能?让伯母活过来。你想想,你爸除了广场舞那些女人,还有没有别?的事?”
“他爸不是一直炒股吗?是不是赔了?你问?问?保姆,你爸在家里有没有说过要卖房子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