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摇—— by盛晚风
盛晚风  发于:2024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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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映捏着腰间的料子,道:“腰很大,可我没有可以用的束带。”
赫峥不想管她,只觉得她很麻烦。
诡计多端,事儿还很多,赫泠事儿多。
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为什么要站在这跟她多费口舌?
等他才要开口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哥!”
宫墙转角处,赫泠站在雾青身边,笑的弯起眼睛,露出两颗小虎牙来,正要这边走过来。
云映才要回头,赫峥就忽然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几乎转眼间,她便被赫峥摁到了粗糙的树干上,宽大的树干挡住了几分她的身形。
云映诧异抬头,赫峥冷着脸,动作不算温柔的抬起她的手臂,然后从她宽大的衣袖上撕下一片衣料来,扔到了她手上。
“够长吗?”他有些烦躁的问。
云映有几分受宠若惊,因为他离她好近,近到云映一抬头,可以看见他的睫毛。
男人眉眼清隽,如同晴日白雪,唇薄,肤色冷白,烦躁蹙眉时显得有点不好接近,干净又冷冽。
他目光落在别的地方,喉结凸起,线条流畅。
云映眨了下眼睛,盯着他轻声道:“够了。”
其实她觉得赫峥没有必要挡住她。
方才衣服散开是个意外,她整了整后,该挡住的都挡住了,没露什么,顶多就是有些衣衫不整。
但赫峥或许是觉得系丝带的动作,不宜见人吧。
她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浪费目光去低头去看自己的衣裳,而是一边系丝带,一边借此机会去望站在她面前的赫峥。
从他的眉眼,到宽阔的肩膀与胸膛。
反正他没看她,发现不了。
但目光其实也是能让人感觉到的。
赫峥不仅知道她在看,还能感觉到她在看哪里,她很烦,真的很烦。
可是赫峥暂时没有开口,因为比这更烦的是,在那短暂的一会里,他好像感受到了她仰头时轻浅鼻息,落在他的侧颈,一下又一下。
以及那阵熟悉的幽香。
很快,那两个陌生的字再次浮现在他脑中。
勾引,显而易见。
这一次她做的比前几次更明显。
隔了一会,赫峥终于忍无可忍的低头,未经思考,便直接抬手覆在她的眼睛上。
他声音危险,咬牙切齿的警告道:“再看眼睛别要了。”
还挺凶。
云映听话的闭上眼睛,长睫扫过他的掌心。
然而赫峥又倏然收回手,脸色冷峻,蹙着眉,有几分匪夷所思。
她怎么永远都在得寸进尺。
这会云映已经系好腰带,她还一副无辜的模样,轻声问他:“你怎么了?”
她还好意思问?
她怎么这么能装?
赫峥气的转过身去,懒得再跟她多费口舌。
赫泠已经朝这边走近了些,因为赫峥让开了些,走来的赫泠便清楚的瞧见了云映。
方才赫泠还只是疑惑,他哥衣摆旁边怎么有一块粉色,而且还不搭理他,这会才瞧见,他哥对面居然有个女人。
而且还是云映,那个蛇蝎美人!
他加快了些步子走到两人面前,然后冷着脸指着云映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跟我哥过来的?”
赫峥神色有几分倦怠,问赫泠:“你过来干什么?”
赫泠道:“哥,是父亲让我过来找你的。”
他说完又去看云映,少女一直站在赫峥身后,她袖口虽宽大,但那块缺口的痕迹还算明显,衣裳整体也有几分说不出的怪异,好像是刚整好一样。
再加上她这样站在赫峥身边,唇角轻弯,柔情遣绻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该联想的地方。
“你怎么不说话?”
云映如实道:“碰巧和赫公子遇见了。”
她声音很温柔,像她的人一样,轻易就给人好感。但因为那些传言,赫泠对云映实在没什么好印象,他道:“碰巧?这种地方你说碰巧?”
“你故意的吧?”
云映懒得辩解,确切来说,懒得跟除赫峥以外的人辩解。
不过话说回来,这几次见面中,她好像每一次都在跟赫峥解释,说实话,她也有些累了。
说了好多遍,为什么不信呢。
云映没什么脾气的应下,道:“那你且当我是故意的吧。”
赫泠顿时冒了火,他道:“喂,什么叫就且当?”
云映:“我说了碰巧,你不是不信吗?”
赫泠一哽,然后道:“那…你就不能稍微再解释一下吗?”
“赫泠。”赫峥声音冷然
赫泠顿时止了声音,气焰消了一半,他小心道:“哥?”
“闭嘴很难?”
赫泠不吭声了,他惯来听赫峥的话,闻言心不甘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赫峥又睨了眼雾青,雾青立即会意,然后上前去跟赫峥身后云映道:“云姑娘,您还有什么事吗?”
云映摇头,她的确是不能多待了。
云漪霜估计已经出来了,这会还不知道在哪呢。当然云漪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赫峥此刻估计已经容忍她到极限了。
这会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了。
她识趣的对赫峥行了个礼,然后道:“赫公子,我就先走了。”
她想了想,又道:“方才……谢谢你。”
赫峥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而赫泠看着云映离开,嘀咕了句:“她在谢什么啊。”
赫峥看了眼赫泠,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赫泠这才想起来,他道:“哦对,父亲方才散席时碰见了宁国公,然后宁国公说他府里有一批卷宗,是十年前那位苏太傅致仕前留下的,想让父亲去取。”
赫峥有种不好的预感。
赫泠又继续道:“然后宁国公说许久不见你了,甚为想念,想让你也一起过去,父亲就让我来寻你了。”
赫泠摸着下巴,道:“哥,我怎么记得你几天前才去过国公府啊。”
“那云老爷子,怎么又想你了?”

等她走出一段距离再回头看时,赫峥果真已经不在那了。
云映默默回过头来,然后缓缓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眼睛。赫峥手掌带来的触感仿佛还遗留在上面,她记得他的手,手指很长,跟她一样指腹带着薄茧。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的人虽然冷冰冰的,掌心却是热的。
不像宁遇,他的手总是很凉。
记忆又不合时宜的涌现。
她记得有一年冬天格外的冷,才入冬时天上就飘起了雪花,薄薄的覆盖在山峦上。
那时她家种的柿子树熟了第一批柿子,她摘了一小篮长的最好看的,敲响了宁遇家的门。
她对他撒了谎,她说这是娘亲让她送过来的,因为宁叔叔喜欢吃。
那时因为她经常来送东西,又因为他们两家离得还算近,所以云映十分顺利的在宁遇面前混了个脸熟。
按以前的经验,宁遇会笑着跟她说谢谢你。
云映也会在这时候说:“没关系。”
今天也不例外。
宁遇伸手接过竹篮,他的手修长如玉,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云映的手指则红肿不堪,满是冻疮。
他接过时轻轻蹙了下眉,很微小的动作。
但就算如此,云映原本在门口堆积的勇气还是在那一刻倾数瓦解。她知道自己的手太丑了,自卑与慌乱让她一下就蜷住了手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低着头匆忙开口:“那……那我先走了。”
宁遇却叫住她,询问道:“可以等一下吗?”
她答应了。
宁遇错开身子,对她道:“外面冷,先进来吧。”
她再次走进了宁遇的家,宁遇转身回去拿东西,再回来时,他手上多了一枚精致的白瓷瓶。
他递给云映:“这个给你,是治你手上的冻疮的,很管用。”
云映受宠若惊,一时没有动作。
宁遇又补充道:“这个是新的,我没有用过的。”
云映很想客气一下,可是那是宁遇第一次送她东西。她害怕自己一客气,宁遇就不送她了。
于是她慢吞吞的伸手接过,少年的手指不小心扫过她的掌心,和这瓷瓶一样冰。
宁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刚刚碰了雪。”
云映这才瞧见,在他书桌前的窗台上,有一只小小的雪人。
清透的光线从窗外照进来,小雪人仰着脑袋,憨态可掬的立在那里,在那一片枯燥又泛黄的书籍之上,生动无比。
宁遇回头看了看小雪人,唇角带着干净的笑意,他道:“方才有点无聊,随手弄的,不好看。”
云映接过瓷瓶,她看向宁遇,想跟他说,不,很好看。
转过弯,云映重新回到偏房门口。
方才离开的那个小宫女已经回来,但云漪霜已经不在那了。
小宫女道:“奴婢方才有些事离开了一下,回来时云二小姐正好出来。”
“她好像有些着急,没回奴婢的话,直接就走了。”
云漪霜从刚才起就神神秘秘的,云映懒得管她。
等到云映从内宫出来时,时辰已至正午,泠春还在等着她。
“姑娘,你怎么换衣服了?”
她看向云映的衣袖,蹙眉道:“这衣服怎么还是个坏的。”
泠春第一反应是云漪霜又欺负她家姑娘了,她怒道:“是不是二小姐弄的?奴婢回去就去跟国公爷禀报,两次三番如此,她也太过分了!”
云映没多做解释,她道:“罢了,走吧。”
泠春还是气不过,她没忍住嘀咕了一道:“姑娘,明明您才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她凭什么……”
凭什么,当然是凭她的父母。
云安澜宠云映众所周知,只要云安澜还在一天,云映就永远在这府里有话语权。
可云安澜年纪已经大了,他不能永远做云映的靠山,总有一天他会离开,到时候云映无父无母,还不是任人宰割。
而云漪霜不一样,她父母尚在,甚至还有一个哥哥,现在他们才是真正掌权的那一房,云映这唯一嫡系血脉,其实也不过占个名头好听罢了。
但她什么都没有解释。
因为总觉得身上好像还残留那不知是什么汤的味道,所以她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叫水沐浴。
泠春则在整理她的衣裳,一边整理一边念叨:“这是什么破衣裳,袖子缺一截,腰还断线了。”
“姑娘,奴婢把这件衣裳扔了吧。”
云映浑身赤裸的坐在水汽氤氲的木桶中,乌黑的长发被浸湿,胸前的柔软有一半隐在水里,若隐若现。
泠春在拿衣服时不小心往这看了一眼,顿时脑袋一懵红了脸。
她捏紧衣服,匆忙移开目光
水汽蒸的少女皮肤泛着粉,水珠挂在肩颈处,往下蔓延,起伏跌宕。
泠春想不到,她家小姐看着瘦,脱了衣裳居然这么……
云映淡淡的扫了眼衣服,轻声道:“留着吧。”
泠春磕磕巴巴的应了一声,因为满脑子不可说的废料也没顾得去思考,为什么她家小姐要留这么一件破衣裳。
等云映才刚刚穿上衣裳,头发还湿着时,云安澜那边便派人传话过来,让云映即刻过去,还催的很紧。
想必是询问她今日的情况。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他见到了赫峥,赫峥比公主还好看。他的手很热,手指很长,她也很喜欢。
不好的地方就是,赫峥仍不相信她,甚至更讨厌她了,每一次解释他都不信,这让云映有些烦躁。
思虑间,云映已经走进云安澜的院子。
院内寂静,云映心中有几分怪异,她踏上台阶,掀起软帘,房内空无一人。
连小帘子都不在。
她上前了几步,矮桌上放着两盏茶,是温的。看来方才云安澜是在见客,但一般情况下,云安澜是不会在见客时叫她过来的。
除非……
身后的软帘忽然被再次掀开,云映回头,赫峥正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因为逆着光,男人的脸庞并不清晰,四目相对,云映也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她翘起唇角,显而易见的欣喜。
房内静谧无声,软帘很快便被放下,赫峥只淡淡扫了云映一眼便像没看见她一样上前,然后将手中的邸报放在了长条案上。
在他转身之时,云映叫住他:“赫公子。”
赫峥显然不想搭理她,步履不停,从她身边走过。
云映很快追了上去。
其实云安澜让他亲自把邸报放回东暖阁的时候,他就有所预料。
一次,两次。这对爷孙总是一样的无聊。
赫峥终于还是停住脚步,静静看着面前拦住他的少女。
今天之内,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他忽然意识到,因为云安澜的关系,他不方便处理她,但也正是因为这种不方便,成了她一次又一次纠缠的理由。
而且她这种人不能以常理推之。
云映看出赫峥的不耐烦,她自知理亏,所以格外的小心翼翼。
她其实也不想打扰他,只是觉得,或许他们也是算认识一场,那她简简单单的跟他打个招呼,应该不算过分。
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男人便率先道:“我想我上次说的很清楚。”
云映:“……什么?”
赫峥不想再重复,他目光扫过少女湿润的长发,以及被衣襟处被水珠浸湿而变得有些透明的衣衫,只轻声道:
“你好像对你自己很自信。”
云映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过来。
其实她来时没想那么多,而且这点透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到。
她蹙眉解释道:“我不知道你要来,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却并不相信,他语调不重,说出的话却好像结着层冰霜一般。
他慢悠悠道:“你这样的人,嘴里会有一句实话吗?”
云映默默抿住唇,有些冤枉的想,自从她遇见赫峥起,其实根本没有跟他说过谎话。
可是他总不信。
“对不起。”她还是选择先跟他道歉。
赫峥靠在身后的桌案上,居高临下的看她,道:“你的道歉会有用吗?”
还没等云映回答,赫峥便率先道:“不会。”
他看着云映脖颈边的湿发,道:“所以不要费什么心思,也别总想着引诱。”
“这很廉价。”
云映皱着小脸,原本唇角翘起的弧度也消失了,她盯着他认真道:“我没有。”
“真的没有。”
“我没有勾引你。”
虽然如果能嫁给他拥有他好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她从没有试图去这样做过,从开始到现在,她都只是纯粹的想见到他而已。
赫峥不置可否,他摊了下手,道:“随你怎么说。”
“总之,别再来缠着我。”
他说完便站直身子,然后越过她走出房门。
云映不太开心,拉着张漂亮的脸蛋,也跟着走出了房门。
男人已经走下了台阶,背影挺拔,长腿窄腰,被背影都透着傲慢。
云映觉得,她可能的确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
不然为什么那么多回他都不相信。
赫峥走了没多久,小帘子从院外进来,看见云映才迎上前到:“大小姐。”
云映问:“爷爷呢?”
小帘子道:“老爷在书房会客,府里来了几位大人。”
“几位?”
小帘子嗯了一声,道:“除了赫阁老,赫公子还有尚书苏大人和裴大人。”
“这几位以前都同老爷交好。”
他说完又抬头,对云映道:“对了大小姐,老爷说他房内有上好的紫笋茶,叫您泡好送过去。”

第14章 白袜
云安澜对这位小孙女的确是宠爱,仅仅是因为不久之前小孙女提了一句想见赫峥,他便这般大费周章的创造机会。
小帘子默默的低下头,并不为此觉得夸张,反而欣慰起来。
当年的那场意外几乎让国公府家破人亡,云安澜花了很长时间都没走出来,这些年一直浑浑噩噩,他嘴上不说,但心里总认为那意外是他一手造成,在日复一日的愧疚中,那个不知生死的小孙女就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如今云映回来,他能明显看出来,老爷的确轻松了不少。
出乎意料的是,他说完那么久,云映都没什么反应。
这不对劲。
他不由抬头看过去,少女那张惯来温软柔和的脸上带着点点的烦躁,两条细眉轻蹙着,唇角绷直,一看就是不大高兴的模样。
还别说,挺稀奇。
难道是刚才跟赫大公子吵架了?
小帘子察言观色道:“您若是不想去,奴才让旁人去也是一样的。”
但这次云映回答的很迅速,她道:“去。”
她抬手碰了碰自己仍然未干的长发,继续道:“走吧。”
还没走到前厅时,云映便听见一阵和缓的说话声,是赫延的声音。
云映脚步不停,端着托盘走进内屋,房内约有五个人,赫延坐在主位,云安澜在他的左手边。
赫峥也在,在这几个人里,他是最年轻的。云映低头进来时,一眼就看见了他交叠的长腿。
但这次云映没有抬头去看他。
云映一走进,房内便静了片刻,一位面生的中年人道:“这……难道就是颂和的女儿?”
云安澜靠在椅背上,扬着下巴嗯了一声。
“果真是女大十八变,我都认不出了。”
云安澜道:“你以前也没怎么见过吧。”
“这你就错了,你忘了?以前你成天牵着她到处转悠,我见得可不少。”苏致章摸了摸胡子,然后看向了一直未曾言语的赫峥,继续道:“说起来云姑娘和祈玉应该差不了几岁。”
云安澜立即接话道:“就差两岁。”
他瞅了瞅在座,指望着谁可以说一句“真是郎才女貌”什么的,给赫延提个醒,他儿子年岁不小了,总该成婚了,哪能一直这么拖着。
但等了半天也没人说,他不由撇了撇嘴,心想这群老东西果然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了。
反而是赫延,看着如今已亭亭玉立的少女道:“不过我突然想起来,峥儿小时候确实见过云姑娘,峥儿你还记得吗?”
赫峥从小到大见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一万,这事根本不值一提。
他看了一眼云映,然后敷衍道:“没印象。”
赫延笑着道:“是吗,我记得你那时还抱过她,还想带她回家呢。”
赫峥:“……”
赫峥脸色难看起来,别说小时候,他这辈子都说不出这种话。他想象不出来,也不想去想,他甚至怀疑这是赫延为了云安澜乱说的。
云映一直没有出声,等他们说完,云映才福了福身子,柔声跟在座的诸位请了个安。
云安澜道:“快尝尝我的茶,年初圣上赏的。”
他朝云映招了招手,和蔼道:“小映快来。”
云映应了一声,然后款步向前,按着桌上位序,先给赫延上了茶。
然后是云安澜,苏致章,裴逢喜。
最后是赫峥。
她走到赫峥身边,男人靠在红木椅背上,双手交叠在落在腿上。
他面前已有一盏茶,云映伸手将他的茶换掉,动作间宽大的衣袖正好扫过的大腿以及手背。
湿发垂下,在男人目光所及范围内轻轻摇晃,特殊的幽香环绕着他。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相比于其他人,云映这次的动作好像要格外慢一些。
云映的确是故意慢下来的。
她的目光一寸一寸的从赫峥侧脸上扫过,从深邃的眼睛,挺拔的鼻梁,再到泛粉的薄唇。
相似的长相,在宁遇身上,便是温润少年郎,而在他身上,但疏离淡漠的多。
不过不变的是,这样的长相永远对云映有吸引力。
她从男人的唇上收回目光,然后柔声道:“公子请用。”
赶在赫峥蹙眉之前,云映便后退一步,同他拉开了距离。
赫阁老抿了口茶,赞叹道:“老师藏的茶总是比我的要好些。”
云安澜心想那是自然,他指了指桌上那盘并不起眼的栗子,道:“诸位不如再尝尝这栗子,这是当初我去接小映时,从裕颊山带回来的。”
“京城可是吃不到的。”
苏致章率先拿起了一颗,一边剥一边道:“让我先尝尝。”
剥了半天,他念叨道:“这怎么剥不开……”
云安澜瞥了眼,寻思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刚要拿过来帮他剥,站在一边的云映忽然道:“诸位若是不介意的话,我来吧。”
云安澜顿时拉下脸,来她好好的小孙女,能给这群人当苦力使?
云映继续道:“我们山里的栗子壳的确是硬一些,即便炒熟也不容易剥,但我以前卖过这个,倒是剥的很熟练。”
但云安澜又一想,这是他小孙女自己提的,不管怎么样,他应该应和才对,遂而没有阻止。
下人上来多添了个位置。
就这样,云映坐在了赫峥的对面。
云映的动作果真很熟练,一掰一挑就剥完了一个。
她垂眸不出声,静静的听在座着的几位交谈。
赫峥在政事上很少依赖赫延,反倒是赫延,许多他顾及人情不方面出面的,都是赫峥去做。
所以这朝中一些官员,对于赫峥的畏惧反倒要多一些。在座的几位中,只有他年纪最轻,但因为一早就入了仕途,又能力出众,年纪便也成了他的优势。
他不常主动开口,只有在问及他时才会说上两句。
在众人说话时,云映将剥的第一小盘向赫峥那推了一下。
趁着旁人不注意,她再次耐着性子同赫峥道歉,轻声对他道:“方才对不起,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你会过来。”
赫峥却并不领情,他只冷淡的扫了她一眼,连手都没有抬一下。
云映抿住唇,心想果然啊,看来他永远不会相信她。
那盘栗子就那样尴尬的放在她们俩正中间,隔了好一会,云映又默默的将之拉了回来。
实话说,云映其实并不是一个甘愿被误解的人,所以她每一次都在跟赫峥解释,可每一次的解释似乎都很苍白。
少女轻轻叹了口气,少见的生出几分烦躁来,她觉得自己其实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每次说都不相信呢。
而且如果她想勾引他,根本不会用那样内敛的方式。
她默然不吭声,只静静的用那双潋滟的眸子静静的望着赫峥。
赫峥知道她又在看他,这种目光他都有些习惯了。
“对了祈玉,当初苏太傅归乡是你派人护送,他当时可曾同你提起过这卷宗的事?”
说话的人是坐在云安澜身侧的裴逢喜,他如今任户部尚书,才接任不到三年。
苏太傅与裴逢喜曾共事过一段时日,他面上是因为年纪大心有余而力不足才返乡,实际则是因为与裴逢喜政见不和,一气之下辞了官。
现如今,苏太傅又被重新启用,已经在回京的路上。而那卷宗在交还给苏太傅之前,按理说,要给赫延过目,卷宗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赫延对苏太傅的态度。
苏太傅回来对裴逢喜不是件好事,这段时日以来,裴逢喜有意让赫延拿主意,私下连赫峥他都找了几回。
赫峥道:“未曾,不过苏太傅既然将这批卷宗暂放在这,想必是——”
他话音一顿。
因为此刻,他的脚踝忽然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很轻,像是不经意的划过,带着点痒意。
他一时间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也不知这是不是故意的。
但很快答案就明晰起来。
因为它停在了他的脚踝处,然后慢慢向上,暧昧的擦过他的小腿,上下挑弄。
赫峥手指狠狠蜷了下,目光危险的落在对面的云映身上。
她已经剥到只剩最后一颗栗子,那可小小的栗子在她指尖停留着,她的拇指不断从栗子圆润的外壳上擦过。
她对上他的目光,红唇轻轻弯起。
柔和,带一截妩媚。
赫峥目露警告,脸色极为难看。
还真是她?她在干什么?
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祈玉,怎么了?”
桌幔之下,赫峥挪了下腿,可那只脚很快便追了上来,用脚踝贴着他的腿。
赫峥抿住唇,然后动了下腿,踩住了她的鞋子,以防她再乱动。
他面色如常,道:“无事。”
继而继续道:“想必是有自己的打算,裴大人你且放心。”
裴逢喜继续道:“这我如何能放心,到时他若是回来来找你,祈玉你可否跟我说一声?”
然而很快,那只被他踩住的脚便轻轻动了一下,绣鞋居然就这样被她脱下,然后再次缠上了赫峥的腿。
这一次,赫峥的感受比刚才更明显一些。
那只柔软的足带着点无人窥见耀武扬威的架势,挑逗性的蹭上他的小腿还不够,竟然在继续往上。
赫峥的腿有些僵硬,他手背显出青筋,忍无可忍的看向云映。
云映将那颗栗子握在掌心,撑着脸颊直勾勾的盯着他,露出一小节白皙的手腕。
她脚下动作不停,脚掌碰到了男人的膝盖,然后稍伸直了些腿,缓缓朝他大腿内侧去。
面上却丝毫不显,歪着头柔声道:“赫公子,你怎么了?”
赫峥绷着唇角,静默不语。
他垂下眸,那只脚穿着白袜,小腿纤细,堂而皇之的蹭他的大腿。
终于,在她继续向前之前,赫峥落在腿间的手倏然向前,紧紧握住了少女纤细的脚踝。
他力道不轻,显然带着几分怒气。
她终于老实了些,不过她好像全然看不见她的警告,撑在脸颊的玉手不经意间扫过干燥的唇,她缓缓将栗子放下。
掌中脚踝动了动,赫峥的力道下意识松了几分。
云映将方才的那一小盘栗子再次推给赫峥,红唇微张,对他无声的说了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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