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婚清冷神君后—— by卿顾我
卿顾我  发于:2024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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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简介: 全订10R,感谢支持正版的小可爱^^
*西崇山上的俊美神明,执掌着世间至高无上的权柄。可惜薄情寡性,不近女色,无人能得其垂青。
却有一日,那清冷孤高的神明,自魔渊带回来一位女子,唤明曜。
那魔女仰起脸,一双桃花眸在瑰丽的天光下,倏而划过一抹明黄的影。
神山精怪惊诧失语:眼前这个…难道不是神明此番下界斩杀的罪女吗?
可向来公正无私的神明,却伸手将她拥入怀中,眼底满是钟爱。
那日,神明不顾众议,于万千生灵前,向她许诺了后位。
*大婚当日,云咎握着明曜的手缓步踏上天阶。
仙乐齐鸣,鼓瑟吹笙,明曜垂眸而行,无人看见她婚服广袖下隐隐颤抖的手。
神山上所有生灵,都如此真挚地羡慕着她。
而她却在许诺“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的刹那面如白纸。
明曜悔婚而逃,将云咎一人留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后来,明曜足戴锁链,被向来清冷的神明欺身逼至墙边。
明曜哭着要逃,却被他锢住手腕,沉默着重新拖至身前。
她挣扎着,在混乱中失手将他刺伤。
云咎却一点点吻去她的泪水,将利刃塞回她的掌心:
“别怕,别离开我。”
“是你先说爱我的,明曜,只要不离开,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
【食用指南】
①1V1,SC,HE;
②感情流,爱恨拉扯,玻璃糖;
③女主开篇比较弱,会慢慢成长;
④我流奇幻,私设如山。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异闻传说 正剧 美强惨 高岭之花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曜,云咎 ┃ 配角:-看完求评分- ┃ 其它:-作者专栏求收藏mua-
一句话简介:清冷偏执神明x苏软甜毛绒绒
立意:爱意无坚不摧。

“小鸟,神君允许你出来了么?快回去。”
西崇山上,白衣青带的神侍正三三两两地站在一棵华茂繁丽的玉兰树下闲聊,转眼,却看到不远处的神君寝殿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窄缝。
一位身着浅蓝华服,银发披散的少女,正赤足踩在地上,胆怯而懵懂地望向她们。少女细白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扒拉着门框,缝隙狭窄,只隐约露出她小半张脸,可仅是那么影影绰绰的一眼,却让其余的神侍纷纷止住了话头。
——这北冥养大的魔女,长得也太好看了一些。
其中一神侍见状,连忙举步走到少女面前,见她没什么反应,神侍耐着性子又嘱咐了一遍,遂抬手想将殿门重新合拢:“你把手拿开,当心夹住了。”
少女咬了咬唇,仰头望着神侍,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有退让:“我有名字的,我不叫小鸟。”
神侍愣了愣,忽而笑开了,她轻轻“诶”了一声,对上少女被阳光映照出明黄色光芒的双眼,语气说不上温柔,却也并不冰冷:“让我想想,你是叫......明曜,是吧?”
明曜点点头,这才将扶着门框的手缓缓放下,她捏了捏裙角,刚想问什么,就听神侍又道:“可是就算你有名字,来了神界,又和其他小鸟有什么区别呢?”
神侍朝她弯眼笑了笑:“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神君凭着带你回来的机缘,还肯多顾着你一些。所以呀,你不要忤逆他,要乖乖听他的话。”
“为什么我要......听他的?”明曜的手又搭在那门框上了,一双琉璃般剔透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我只是想回家看看。”
“回家?”神侍望着明曜的眼神中,忽然多出了几分她也分辨不清的情绪,“以后,你就把西崇山当做自己的家好了。而且你是出生在北冥的小兽,本来就是要受神明约束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就算不是魔又如何呢?云咎神君主惩戒,掌雷霆,唤风雨。一切天道神谕,都由他来执行,这世间的生灵,天生便得臣服于他。”
“天道神谕……”明曜闻言轻轻颤了一下,她经历太少了,除了北冥魔渊,哪里都不曾去过,什么都不曾见过。这是她第一次触碰到那虚无的“神权”,因此神侍只言片语便将她唬了去。
她垂下手,无措地退后几步,仰头看着门缝那边缓缓直起身的神侍,小声道:“如果云咎回来了,能不能让他见一见我?”
神侍歪了一下头,伸出手指抵住她的嘴唇:“小鸟,我们得唤神君,不可直呼名讳。”
明曜愣住了,双眼满是迷茫——这个地方好奇怪,明明是有名有姓的人,却不可以被叫名字吗?
她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又问神侍道:“那我怎么叫你呢?”
神侍低头看着她:“神君尚未给我赐名,所以这并不重要。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姐姐。”
寝殿的大门关上了。那一抹直射在明曜脸上的阳光被挡在了门后,没有了光线的折射,她那双琉璃般的桃花眸便渐渐失去了明黄的光芒,乍一看,只比普通的棕瞳稍浅些许罢了。
明曜背靠着大门缓缓坐下,掰着手指一点点复习着这些天所接受的“新知识”:
“看不清时,是天黑;看得清,是天亮。”
“要听话,魔要听神明的话,大家都要听云咎的话。”
“不能叫云咎,要叫神君。”
她小声复述完这些信息后,便又仰着头,努力回想这是自己离开北冥的第几天。可想着想着,脑海中便生出一种针扎般的刺痛,那痛觉细细密密地滋长,像是要从她的头皮中钻出来似的。
明曜蹙起眉,不过片刻便挨不住了,她捂着脑袋倒在地上,满身冷汗,痛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好痛……明曜又痛了!救救我!谁来帮帮我......”
人在痛苦难忍的时候最不设防,明曜抱头瘫软在墙角,蜷成紧紧的一个小团,银白的长发散乱,像是鸟儿挣扎零落的羽毛。
她痛得将死之际,玉白的宫门却骤然大开。明曜泪眼涟涟地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白衣金带的男子正推门而入,他闻声侧头望来,一双沉静的墨色双眸好似深潭,无波无澜地落在明曜身上。
她没想到他竟在自己如此狼狈的时候回来,对上他的眼睛,心中忽然生出许多不知所起的懊恼。
可她尚未来得及端庄姿态,颅内的痛楚又一次潮涌而至,明曜一个哆嗦,生理性的泪水“唰”地淌落下来。
她抱着越发疼痛的脑袋,哆哆嗦嗦地唤了他一声:“神、神君,你救救明曜......”
那男子没有回话,只轻轻翻转了一下殿门上镶嵌的玉璧。
寝殿明暗忽变,一切光亮都仿佛被那巴掌大的玉璧吸收,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云咎在明曜身前蹲下,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不过片刻,她感到一股温暖清润的气息自她颅内渡过,瞬时抚平了痛意。
明曜长长松了口气,失力般撑着地,缓了片刻,她才想起那神侍姐姐的话,觉得自己还是得对云咎更敬重一些,便小声道:“多谢......多谢神君。”
云咎应了一声,目光自她额前散乱汗湿的银发上移开,扫过她因痛楚而蜷缩在纱裙之下的双足,最后投入了昏沉沉的黑暗中:“能站起来么?”
“能。”明曜挣扎了一下,脸色苍白地直起身子,忽而想起正事,艰难道,“您……您是因为我才回来的么?”
他等她整理好坐姿,才重新垂眸望向她,声音平静到近乎冷淡:“你让神侍来找我?”
“是的……我、我是想求求您,能不能让我回北冥看看。我已经离开家好久好久了。”
她掰着手指递到他眼前:“七天,按照你们这儿的叫法,我已经离开七天啦。”
云咎垂着眼,那张清俊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明曜,你的家是神界。”
“不是的!”明曜抽回手,眸中多了些气恼,“我可以把这里当作家。可是我在北冥也有家!那里是没有这边好,可是我生在那、长在那,我的朋友都在那,我为什么不能回去!”
她抬眼望着他,眼中蒙上了一层委屈至极的水雾,可他对着她的眼,竟然半分动容也没有。
云咎是神界朝雾所化,性子也如云雾般清冷淡薄,目下无尘,纵然生了张世间罕见的俊脸,却也能被那冷冰冰的神态冻得叫人望而生畏起来。
他垂着那双漆眸静静地望着明曜,像是看着一个闹脾气的孩子哭泣,不安慰,更不指责,却无端叫她难堪到攥起了手指,她咬着下唇,许久才委委屈屈地小声道:“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云咎微蹙起眉,难得困惑地眨了眨眼。他此刻挡在明曜身前,与他高挺清直的体态相比,少女在他面前显得那样弱小,仿佛暮春枝头错季而开的花骨朵,风吹吹就能坠落。
她受不了他的注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心中难堪又委屈,泪水控制不住地簌簌而落,纤眉微蹙,眼尾绯红,将少女本就艳丽的皮相又更添了一丝楚楚。
那一瞬,云咎忽然就明白了眼前这个少女何以被北冥魔族偷偷藏匿了五百多年。
“你没有错。”云咎声音平和清缓,但与其说是温柔的安慰,却更像是公正严明的审判者宣告了她的无辜。
明曜仰起头,可她眼中的茫然尚未被欣喜取代,耳边便又传来了云咎的声音:“错的是北冥魔族,它们私藏了光明种五百年,是大罪,我已按神谕惩处了它们。”
明曜愣了一下,像是没能理解他的话语:“光明种?”
云咎深深望进她的眼底,那淡漠的目光似要穿透她的身体,直抵魂魄:“你不是魔,而是神禽,是被遗落在北冥的光明种。它们本该将你归还神界,却私自藏匿,犯下无可赦免之罪。”
明曜在神明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她身上浅蓝的纱裙,是北冥最好的鲛匠编织数年而成,那流光溢彩的蓝与她本相羽毛的颜色几乎一般无二。
这是她两百岁时收到的礼物,可若她知道这是她在北冥得到的最后一件物什,她一定不会收下。
“可我觉得......他们也没有错。”明曜伸手拉住了云咎的衣摆,她仰头望着他,眸光闪烁间,似又有泪水将落未落地打转,“您如何惩处了他们?”
神明不说话了,那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目光重新落回了昏暗之中。无声的对峙令他心头生出些许烦躁,他垂头望着她扯着自己衣摆的手,像是不得到答案便不死不休。
可他面对眼前这过于柔弱的少女,此刻说不出更重的话来。他垂眸凝着她,忽然握住她手腕,毫无预兆却不容置疑地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明曜实在太轻了,纵然本体是骨骼轻盈的神禽,也不至于只有这样的重量。
她柔软的额发轻轻蹭过他的下巴,却很快被她察觉到这无意而行,却过分亲密的动作。明曜有些慌乱地闪避了一些,却猛然察觉到对方周身的气压更低了几分。
“别动。”云咎的声音很轻,此刻却显得格外清晰,明曜呼吸一滞,尚未来得及作答,便见他一把掀开床帘,侧身将她放在了寝榻上。
她回头见他转身想走,连忙直起身朝床边挪了几寸。衣料蹭过锦被,窸窸窣窣的声响在黑暗中分外明显。
“别动。”他背对着她,冷冰冰地重复了一遍,可随即也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略重的语气,又认命似地顿了顿,柔和了几分,“若撑不住人形,你可以变回禽鸟。”
明曜半张脸埋在锦被中,一双漂亮到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无辜而倔强地盯着他:“神君。”
“……”他沉了一口气,声线更缓,似乎已近他正常语气的极限,“初见时你唤我云咎,如今依然可以这样叫我。”
“神君,”明曜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他们是我的朋友,他们对我很好。所以......您如何惩处我的朋友了?求求您告诉我。”
云咎转过身,自上而下地望着她。那低眉垂眸的样子若放在其他神明脸上,本该是十分悲悯柔和的,可偏偏眼前这位的长相太过凌厉,也太过清冷,因此非但不显得慈悲,甚至还带了些压迫感。
明曜迅速地移开了目光。
云咎这次却没有考虑那么多表情方面的问题,他只是在那个瞬间,将北冥发生的点点滴滴迅速回顾了一遍。
——他试图给那段血淋淋的记忆找到一个温和的表述方式,不要吓到眼前这个过分单纯,单纯到甚至开始“认贼作父”的少女。

半晌,云咎语气平静地回答她:“它们既然敢私藏你五百年,我便也按神谕,取走了北冥魔族五百年。”
神明这话说得很模糊,明曜仰头打量着他的表情,试图从那波澜不兴的面容上找到一丝可以作证她猜测的破绽。可她失败了。云咎的眼底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得像是在回答今日的天气如何。
明曜静了静,执着地追问:“你没有杀死他们,对吗?”
云咎沉默了片刻:“魔生于混沌,不会死。”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明曜便顿时松了一口气。
自天地初开后,光明育神,混沌孕魔。纵然神族生来凌驾于万物之上,但其降临北冥魔渊之时,神力依旧会遭到限制。
——唯一不同的,是手持神谕而来的执法神。
一旦有神谕在侧,神明即便身处混沌,依旧能够施展无上神力。
明曜不能确定北冥魔族在神谕加持的云咎手下会落得怎样结局,但她至少明白,眼前的神明不可能,也没必要欺骗她。
她心里踏实了一点,眸中终于凝出多日来第一抹真切的笑意,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笑盈盈地对上神明的眼眸,她伸手牵住了他的衣袖:“多谢您放他们生路。”
手中的衣料轻盈丝滑,如流水般从她掌心抽离,云咎的目光在接触到她眼神的下一瞬移开,无声无息地落到一旁的石壁上。
明曜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脸上没有失落,甚至依旧洋溢着那样灿烂天真的笑容:“那等我长大一点,是不是就可以回北冥了?”
云咎不答,只淡声道:“你可知它们对你做过什么?它们那样对你,也算得上朋友?”
怎么会......算不上呢?明曜有些怔忪地望着自己的手心,许久才桩桩件件地罗列道:“他们给我吃的,给我好看的衣裳,还给我住的地方......他们当然是我的朋友。”
云咎的长睫忽而一颤,几乎是难以理解地望向床上娇丽柔美的少女,片刻后,他确信她所说的句句真心。
明曜的表情有些懵懂,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她那头星河般银亮柔软的长发散乱,红唇微张,小巧精致的鼻尖上有一抹尚未褪去的红晕,这使她看上起来更加稚幼无辜,丝毫看不出半点北冥初见时被滔天魔息裹挟的样子。
云咎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心中渐渐生出几分无措。
他多年来独守西崇山,那些按部就班的事务和偶尔下达的神谕充斥了他所有的生活,他孑然一身惯了,很少与人交流,于是千百年如一日地过着。
他不知道该怎么抚养一只刚刚成年的兽,何况这孩子对于是非对错似乎有自己独特的理解,就比如她将那些囚禁了她五百年的魔族,当成了“对自己很好”的朋友。
云咎有些伤脑筋地蹙了蹙眉:“可是它们没有给你自由。”
“自由?”明曜显而易见地愣住了,“什么自由?”
云咎俊逸的眉眼压得更低,他本就是武神,主惩戒杀伐,那清冷出尘的气质配上这冷冰冰的表情,便显得越发气势逼人,风刀霜剑般凌厉。
明曜吓了一跳,怯怯地将手臂伸入被窝,小心翼翼道:“抱歉,您不要生气,虽然我不太明白您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我会努力——”
“你不用努力,”云咎沉了一口气,硬邦邦地接过话头,“好好休息,明日,我带你出去走走。”
明曜眨了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便瞧见云咎已旋身离去了,神明墨黑的长发垂直腰际,飘逸的金带云袖在走动间吹拂开来,朦胧梦幻,是她在北冥五百年都不曾见过的美景。
明曜侧着脸,将鼻尖轻轻埋入丝被中,不知不觉,竟看得几分出神。
寝殿中浮动的淡香丝丝缕缕飘至鼻端,明曜困倦中又忆起北冥,她知道魔族有着漫长的生命,五百年的光阴对于他们来讲不过是弹指一瞬——果真被云咎取走,应当也不妨事吧?
她自以为触及正解,终于卸下一桩心事,脑海中昏昏沉沉,不久便陷入了沉睡。
次日,明曜是被神侍唤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盯着垂落在眼前的碧青玉带,低声喊了一句“姐姐”。
神侍应了一声,俯身拉她起来。
这是黎明将至之时,西崇山神殿内昏暗无比,只有床头一截新燃的蜡烛,在孜孜不倦地散发着微光。四周的一切都宁静,明曜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飞虫扇动翅膀的声音。
她任由神侍摆弄着她穿衣、束发,终于在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轻声道:“天还没亮。”
神侍道:“天马上就亮了。”
明曜望着铜镜中自己的身影,心中空荡而恍惚:“北冥是不会天亮的。”
神侍编发的动作很快,却在听闻此言之后停住了动作,她望着铜镜中的少女,踌躇道:“神君说带你去看日出呢。”
西崇山向来没什么来客,更别提魔族之人。神侍在神山中侍奉多年,生平第一次遇到明曜这样的——她实在太乖了,自七日前来到西崇山后,她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寝殿中,哪怕生出思乡之情,也只会怯生生地开一条门缝盯着外头陌生的景色。
虽然云咎命令她们看护明曜,却从未在神殿四周施下任何禁制。神侍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明曜竟然一步都不曾踏出神殿。
分明本相是只禽鸟,却乖顺像只被养家了的小兔子。只稍稍严肃地嘱咐了两句,便真的听话起来。
银白的长发温顺地落在神侍掌心,她一面出神一面替明曜绾发,等反应过来时,只见少女颊畔垂落着两弯发丝,正对着镜子呆呆地发愣。
神侍脸上扬起一抹浅笑,不由道:“小鸟,你的本相是什么样的呢?可以给姐姐看看吗?”
明曜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温和却很坚决地拒绝了:“不可以的。”
“哦。”神侍垂下眼,在她发髻上簪了一枚水蓝色的流苏簪。虽然她心中对此十分好奇,但两人毕竟还不太熟悉,被拒绝也很正常。她并没有将明曜的拒绝放在心上。
神侍牵着明曜的手走出神殿,两人穿过簌簌的树影和微风,在浅淡的月影中走到了西崇山东面的峰顶。
明曜望着眼前的一切,不觉竟痴了。
那天际是她在北冥前所未见的瑰丽漂亮,许多她不认识的颜色从远方的地平线层层叠叠地过渡而来,由最远处的一线火红,到头顶深紫色的巨大天幕,那两色间似乎有千万种变化不定的蓝,比北冥的海水更加无垠浩瀚。
而白衣金带的神明,就站在那浓墨重彩、铺天盖地的颜色中央。
纵然八方天地是如此热闹艳丽,但他周身方圆,却仿佛被隔绝出另一处遗世独立的孤岛。他的背影孤拔挺秀,墨发白衣,干净得像是无迹可寻的一抹山间云雾,若非那腰际一道鎏金般灿烂的系带熠熠生辉,明曜简直会以为他只是神界日出时一道错落的光影。
许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云咎偏头朝她望来,他的动作并不算和缓,却显得十分从容不迫。他低眸看向她,纤长浓密的睫羽下,那清冷到毫无情绪的眼中,似乎快速地流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明曜并未捕捉到它。
她在他转头的那个瞬间回过神,发现身旁的神侍已作揖告退,那一段微凉的衣袖从她掌心倏忽溜走,又留下她手心空空荡荡的寒意。
她慌乱地望向神明,学着神侍的样子朝他笨拙地行礼,然而她并不能理解这些繁复礼节的意义,只是觉得这样便足够“尊敬”,足够“臣服”。
“免了,”云咎道,“你来。”
明曜快步走到他身边:“姐姐说,您要带我看日出。”
云咎应了一声,漆黑的瞳仁投向远处的云海,缓缓道:“西崇山高耸,视野足够广阔,在这里看日出,放眼可见四方天地,有很壮丽的景色。”
他顿了顿,垂眸望向她:“明曜,你想飞吗?”
“您带我飞吗?”明曜吃了一惊,在那个瞬间差点忘记自己本体便是一只禽鸟。待她反应过来后,耳廓都泛起了一层羞赧的绯红,“我、我是说......我其实不太飞的。”
何止是不太飞呢?自明曜有记忆起,她便一直维持着人形,每隔五十年才会迫不得已恢复本相。她从未离开过深海,更别提在如此广阔的天地飞翔。
“没关系。”云咎朝她伸出手,“我可以带你一段。”
明曜望着眼前宽大的手掌,几乎茫然失措了,她许久后才小心翼翼地牵住他的手,然后胆战心惊地请求道:“能不能尽量慢一点?”
云咎没有答话,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随即他足尖一点,带她轻盈地朝色彩斑斓的天空而去。
微风扑面,明曜小声惊呼了一下,可当她看清脚下雾气缭绕的群山,心脏却难以控制地狂跳起来——那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源于禽鸟难以磨灭的天性。
或许,她真的本就属于这辽阔的天地,而非暗无天日的深海。
云咎确实飞得很慢,慢到像是在万丈之高的云间漫步。他牵着她或起或落,偶尔踏着稀薄的云层而过,其下的土地便会落下一场轻柔的雨雾。
明曜突然感觉脚下有些湿漉漉的潮气,便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了一会儿,她拉着他的手,双颊泛起明媚的红晕,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如初生的幼崽般好奇地注视着四周的一切。
这些云咎千百年来早就看腻的景色,在明曜眼中显得那样新奇,她甚至开始指挥他方向,只为了让自己看得更清晰一点。
然后,在某一个抬眸的瞬间,云咎注意到明曜琥珀色的瞳孔中又隐约闪烁起那种奇异的,瑰丽的明黄。
神明猛地停住了脚步,在她回望而来的一瞬间,倏然松开了紧握着她的手。
耳畔传来一声措不及防的惊呼,少女如同一片孤零零的蓝色羽毛,朝万丈之下坠落而去。
她最后看向他的眼神是如此清澈纯粹,似乎真的毫无保留地信赖着他——信赖着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
云咎移开目光,心中却仿佛忽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
远处,金红的朝阳在一息之间脱离了地平线,神明回首望去,那弯月淡薄微弱的轮廓,仿佛已是沧海桑田之前的存在了。
下一瞬,一声清啸划破长空。
一只通体碧蓝的鸟儿,拖着长长的、璀璨生光的尾羽,冲破山间朝雾,朝那日出之处展翅飞去。
太古之始,混沌生魔,光明育神。万年已过,却有天生光明的禽鸟诞生于无光之海,它是魔族与神族的异类,是混沌和光明之间的一抹灰色。
直到有一日,天道发现了它,并降下神谕,命云咎远赴北冥。
可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却疑心她不是自己要找的禽鸟。
她周身被浓重魔息包裹,本相之力与魔息相冲,使她显得狼狈又脆弱。偏偏她被困在那暗无天日的方寸之间,却显得如此温顺乖巧,失去了所有兽类的本性。
她在北冥的深海,在锈迹斑斑的牢笼中央。
比起魔,比起兽,她更像人间那些脆弱的生灵。

朝阳初升,云咎站在山巅等待许久,终于见那尾羽璀璨的蓝色鸟儿,自金乌之处回身振翅而来。
化作本相的鸟儿瞳孔金黄,体态流畅漂亮,丰满蓬松的羽毛在朝辉映照之下,显得更加灿烂夺目。
明曜双翼怒张,身形快如紫电,直直朝着云咎而去。清风来去,神明却在对上鸟儿双瞳的刹那眉心一动,脸上露出了一丝疑虑的神情。
倏忽,那鸟儿已近身前,却依旧不减来势。云咎抬臂一挡,而蓝鸟利爪如箭,竟生生裂开广袖织锦,在他的手臂上落下一道不浅的伤口。
神明金红的鲜血骤然涌出,同时灼伤了鸟儿的爪子与皮毛。随着一声痛鸣,明曜一头撞入云咎怀中,绒绒的羽毛挣扎着不停扑扇,将身前男子的长发都搅得纷乱。
云咎倒退几步,抵着树干伸手按住鸟儿的脑袋,那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枕部一路滑落至肩羽,忽然掌心用力,猛然一捏,鸟儿霎时失去了劲道,软绵绵地瘫在他怀中。
云咎圈着鸟儿下山,衣衫略显凌乱,肘部袖口还散落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神侍转头瞧见此景,顿时慌乱起来,她抬步上前,目光落在那毫无知觉的鸟儿身上,颤声道:“神君......这是......”
云咎平淡的目光轻轻扫过神侍,圈着明曜的手指都不曾动一下:“是光明种的本相之力爆发,在炼化她的筋骨和神识。”
神侍不明所以,探手触了触鸟儿的前额:“她身上好烫,本相之力怎会如此凶猛?”
云咎一面往神殿走,一面解释:“北冥群魔为了欺瞒天道,自她降世起,便用魔息抑制着她的本相显形。这做法固然有效,但同时也使她心智和身体无法|正常生长,比普通神魔都幼弱了许多。”
神侍脚步一顿,望向那蓝鸟的眼神有些古怪。直到云咎回首望来,她才又匆忙地跟了上去——原来明曜并不是因为与她陌生,才拒绝显露本相。
她是因为从小被魔息抑制,才一直努力维持着人形。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云咎身后,胡思乱想间,忽然喃喃道:“魔族真不是东西,幸好您将她带回来了。”
云咎站定脚步,垂眸望向神侍,那眼神中没什么温度,似乎对她方才的低语也没有生出任何反应。
他伸手蹭过蓝鸟腹部的绒毛,指尖沾了一抹血渍,垂至神侍眼前:“她被我血液灼伤,如今本相之力凶猛,我无法再用神力替她疗伤,你需寻些草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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