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宣本来想尊称截教弟子为师兄弟姐妹,结果一想刚才的改口,立刻改了称呼。
“这些天来,我们和截教诸位弟子逐渐相熟,大家平日里聚会也会叫上我们,自然也会有些不愉快,但那都不是大事。”
“宣儿依照这些日子的接触,将截教门中弟子做了分类,想要帮通天师兄一解难处。”
他拿出一份弟子名单,上捧过头顶:“通天师兄,这就是那份名单。”
通天盯着孔宣圆润的后脑勺看了许久。
孔宣也一直保持着手捧名单的姿势。
半晌后,通天伸手取走了那份名单。
这份名单很全,全到……通天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名下居然有这么多的弟子。
名单分为甲乙两册,而第一批按捺不住私自出教入世的,尽数被列于乙册之中。
“乙册为何?”通天的声音无比平静。
这里是通天平日里静修的闭关之处,并不是什么宽敞明亮的大殿,不过是一处质朴简单的山洞。
孔宣背对着通天盘膝坐在蒲团上,视线落在洞口处,看到一截露出一点点轮廓的影子。
他袖中手指收紧,努力平稳自己的声线:“与比试后心生不满,暗算我与弟弟者;酒后愤懑,满腔迷茫者;亦有……修为不够,寿数将近者。”
通天毕竟是圣人,虽然对外通天的确是位十分博爱好说话的圣人,但孔宣来时,商音嘱咐过他。
通天看似好相处,实则手执无人能握的诛仙剑,修的是杀戮剑道,绝对不能因为外表或传言便心生懈怠。
孔宣面对通天看似亲昵娇憨,实则每说一个字都在心中不断思忖揣度,不敢有分毫马虎。
通天似是轻哼了一声,又好像伴着丝丝缕缕的笑意,但孔宣看不到圣人的面容,心中更是惴惴。
“说下去。”
孔宣终于听到通天开口。
他抿了抿发干的唇|瓣,涩然的声音自喉咙中溢出:“师兄,您、您生而不凡,跟脚绝佳……一定不曾体会过,寿数就在眼前,却此生难以突破的绝望与不甘。”
此话一出,孔宣只觉身周压力一凝,丝丝缕缕的剑气直指向他。
这便是圣人威压吗?
孔宣只觉得一瞬间寒毛直立,想要避开,却怎么都动不了,窒息的恐惧无孔无入地钻入他的体内,如同一双大手扼住了他的元神。
好恐怖……
孔宣的身体隐隐颤抖着。
洞外那道影子似是犹豫片刻,想要进来,但在往前一步之后,像是被拽住了一般停留在原地不动了。
圣人威压之下,孔宣的手紧握成拳,逼着自己硬生生从唇齿间挤出话来。
“截教弟子……根骨、原型……不尽相同,乙、乙册弟子留在……蓬莱岛一味潜修……若、若无奇遇,只会……寿数尽后,身、身死道消……”
“放肆!”通天厉声冷呵。
但在同时,压在孔宣身上的重压瞬间撤去。
孔宣险些瘫倒在地,但小孔雀的骄傲却让他愣是艰难支撑起身体,直挺挺硬撑着坐好。
“……师兄,您其实知道的。”
“对您,对成仙入道的截教弟子而言,命入封神榜的确是极其侮辱之事,但……对另一部分心有嗔念,志不在修炼,亦或者根骨所限的弟子而言,抛却肉身进入封神榜,也自是一种长生。”
孔宣的声音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清越,显得有些嘶哑,但他还是不慌不忙地说着,似乎什么都不能动摇他。
通天翻看着手中的名册,久久不言,过去许久,他道:“怎么,她这是看不上我截教弟子入须弥天?”
听到这句话,孔宣凤眸一亮,知道自己此番前来蓬莱岛的目的已然达成了大半。
到底是初出茅庐,少年心性,孔宣的面上忍不住露出笑容,面上的小梨涡一闪即逝:“师父特意说过,此番封神之战,须弥天不会引渡阐教、截教弟子。”
“为何?”通天意外。
孔宣其实也不懂,但他还是将商音的原话重复了一遍:“师父言,她已身在其中,只可渡因果,不可渡生死。”
通天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隐隐有所预感,却始终没能了悟。
罢了,她的事,也应当轮不到他来操心。
通天反手将名册收起,话音一转,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问题:“平日教导你的,是你师父还是你师、师……师公?”
师公两个字着实烫了圣人的嘴。
孔宣不明所以,如实回答:“多数时候是师父教导,但师公也有教导过宣儿的。”
比如怎么装乖装可怜,怎么笑怎么哭才更能让师父心疼从而逃避一些惩罚……什么的。
通天忽然站起身,伸手拎了孔宣的后脖颈将少年提溜在手里,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孔宣像只没法反抗的小鸡崽似的被通天拎着走,没忍住奋力挣扎:“师兄!师兄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通天一步百里,片刻间身形已然消失在山壁岩石间。
唯有朗笑声隐隐落下:“你这小鸟崽,修为不高,心眼倒是不少。既然叫我一声师兄,师兄我自当验验你的本事——来同我过两招!”
“什么?我我我不行我打不过……师兄您放我下来!”孔宣的挣扎声越发高亢。
“怕什么,我压了修为同你打,打不坏你!还有你那弟弟呢?一同叫过来!”
方才的洞口另一侧,多宝道人转身朝着身后的通天躬身行礼:“师尊。”
通天成圣前斩去两尸,但与老子元始不同,成圣之后,他不顾修为会有所跌落,硬是将两尸重新凝练为自己的身外化身,留在身侧不曾放去洪荒。
通天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在还未立截教时便收下的第一个弟子,怅然长叹:“你都……这样老了啊。”
多宝道人便是当年与通天结缘的那只寻宝鼠。
寻宝鼠并非什么神兽恶兽,不过洪荒寻常一灵兽,跟脚不佳,若非被通天功德相护,又有操持截教之劳,只怕寿命早就尽了。
如今师徒站在一处,却要比与天同寿的圣人苍老许多。
截教之中,唯有多宝道人与通天的感情最是深厚,截教中有不少弟子是因为想要截教弟子这个名头,也有不少是想要圣人教授,唯有多宝,最初与最终的心愿都是陪伴在通天身侧。
他像是猜到了通天将要说什么,第一次率先出言:“师尊,弟子不愿入世。”
通天诧异:“为何?”
他顿了顿,道:“你为我座下大弟子,此番入世不过得些因果,为师断然不会让你身死入封神榜。”
多宝沉默了许久,低声道:“师尊,弟子……隐有预感。”
“此番若当真下山,日后便不能再侍奉您身侧了。”
说着,多宝对着通天跪下,深深叩首:“封神劫起之时,弟子曾有所感,再三思虑后,瞒着师尊下山前往首阳山拜见师伯,以求一卦。”
这是通天离开昆仑山后,第一次听到大哥的消息。
他面色复杂,低声问:“他应你了?”
“是。”多宝垂眸,没有丝毫隐瞒,“师伯直言,若我历劫封神,虽不会身死入天庭,却会罪孽因果缠身,最终……舍身成佛,归赴西方。”
但多宝最终还是压下了老子所说的成佛,乃是成为西方教气运所钟之佛,此后不死不灭,大权在握一事。
久久沉默之后,通天被气笑了。
好好好。
天欲要他截教弟子,如此便也罢了,接引准提又算什么东西,也来盯着他的弟子?!
“起来!”通天拂袖,声音冷凝,“站直了!”
熟悉自家师尊性情的多宝立刻起身,没有半点扭捏。
通天凝出一枚玉符反手拍进多宝体内,冷声道:“等到宣儿和大鹏下山时,你也跟着一起去!为师不需要你看顾截教弟子,也不用扬什么截教声威,功德气运什么的也没什么重要。”
多宝怔住。
那他下山做什么?
通天哼道:“到时候你就跟在须弥天界主身侧,她去哪你去哪,她教你什么你就学什么,她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尊她如尊我,明白了么?”
多宝其实不太明白,但还是恭声应诺。
通天这才舒服了,挥袖离开。
就知道让我帮忙带徒弟,还让我截教弟子轮流教导那两只小鸟实战。
这个忙他可以帮,但是他通天的徒弟,礼尚往来,商音也得帮忙一二,这才公平!
今年的朝歌是个丰收年,百姓和奴隶们虽然真正分不到多少,但丰收仍旧是件喜事。
粮食多了总比少了好,多了,从贵族手中漏出来些许,也足以养活他们一家人了。
“韩毒龙?这是何方神圣?”商容听到探子打探来的消息,很是疑惑。
申公豹眯了眯眼,说话间很是不客气:“玉虚门下三代,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废物。”
商容和比干其实看不太上申公豹这样的性情,但两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眼神举止间都不会有什么表现,且更是礼让三分。
“据闻此人才至西岐便被奉为座上宾,敢问国师,可否知此人是何神通?”
“神通?不过是些偷鸡摸狗,移石填土的小把戏罢了。”申公豹对韩毒龙这种小角色并不感兴趣,说了两句之后便不必多言,状似无意问及闻太师即将回朝歌的事来。
比干和商容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先行告退,来到帝辛寝殿。
“大王,西岐那边怕是要对咱们的粮仓下手了。”
帝辛还没开口,这几日被帝辛按着上课的白小九顿时来了兴趣:“我去找两位尊者把咱们的米粮抢回来!”
说着逃也似地跑开了。
比干笑着捻须:“娘娘还是如此不爱学习。”
帝辛在教导白小九为君之道一事,大家都是知道的,也更知道白小九在继跳舞之后已经快要患上厌学。
“狐狸总是坐不住的,天性如此罢了。”帝辛将刻刀放回匣中,忽而道,“算算脚程,太师应已快至朝歌境内了。”
“是,若无意外,三日后便可抵达朝歌。”
意外倒是没有什么意外。
在罗睺和杨眉的操作下,西岐前脚用韩毒龙的米斗偷朝歌的粮食,后脚杨眉就在噩梦缠身痛不欲生的贵族请求下,很是贴心地将粮食追了回来。
追回来还不够,只要那些粮食一进贵族粮仓,那些贵族便头疼欲裂,梦中犹如烈火焚身,他们也因此更相信那些粮食已然被神仙诅咒,碰之即死。
一气之下,那些从未受过此等苦头的贵族们连番上谏,将那些“被诅咒”的粮食献给了帝辛,美其名曰为战事尽一份心力。
帝辛尽数收下,还很是大方地派出国师替诸位殷商贵族排忧解难,竟引得贵族们的感恩戴德,一时间朝歌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和谐。
而在此事过后,闻太师也如期回朝。
——带来了一众截教弟子,还有混在其中的孔宣和大鹏。
商音看着面前左边脸写着听话,右边脸写着懂事的多宝道人,失语片刻后,忍不住重复发问:“你说通天让你来干什么?”
多宝道人恭敬行礼:“师尊命弟子侍奉尊者左右,以师礼相尊。”
商音:“……”
她看看孔宣和大鹏两个小美人,再看看每天晚上侍寝的鸿钧大美人,最后视线落在老人模样的多宝道人身上。
不是,通天几个意思?
就算一定要派个什么弟子过来,就不能……就不能挑个好看点的?!
鸿钧倒是在看到多宝的瞬间了然,心想通天这次居然聪明了许多。
而且这个多宝道人,来得也恰得时机。
能让他……唔,放心许多。
思及此,鸿钧传音商音说了多宝与西方的纠葛,挑明了通天是想拜托她替多宝挡劫的意思。
商音沉默了许久许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全然不知道自己将会经历什么。
西方教·灵山
自从须弥天出世之后,准提和接引便将须弥山就此更名为灵山,重新开始经营西方教的名号。
但老子与元始立教在前,又是与人族气运相连,是以千年过去,人族气运越发昌盛,但西方教却只能眼巴巴看着,根本分不到丝毫。
并且因为洪荒西方灵气匮乏,修士寥寥,直到现在,西方教也不过只是一个小教派,根本算不得成圣立教的威风。
在对上阐教截教之时,西方教还能以平和淡淡的态度说西方教乃清静无为之地,不如贵教红尘喧嚣。
但背地里,准提和接引却是愁得不行。
教派其实都是小事,接引与准提立教本就是为了成圣,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当初在成圣时许下四十八大宏愿,若教众不多,教义不传,实难实现。
天道的债可不是这样好欠的。
准提遥遥看了眼人间界,闭目合十,低声道:“封神量劫已起,我观红尘处有三千丈红气冲空,恰好是五百年花开之数,与我西方有缘。”
五百年花开为定数,正是寓意如今西方教有三千坐席,现在有缘者恰好也是三千之数,便是有缘了。
接引顿时会意。
西方教缺人缺气运,但阐教截教不缺人,人族不缺气运,与其他们兄弟在此苦苦传道,不如化缘。
“东南道义盛之,西方教虽以清静无为而自处,但教义何日当传入东南?不若借东南之势并行吾西方教义,以救苍生。”
接引与准提对视一眼,同时将神识投向人间界。
“天意在西岐。”
到底是圣人,二人一眼便看出封神之战的端倪。
接引垂目推算片刻,道:“殷商命中有劫,不若提前劫难,也能减少人族的伤亡。”
准提长叹一声:“善。”
殷商·朝歌
接引和准提的神识扫过来时,商音正在种小麦。
殷商的粮食以小麦与粟为主,在打仗方面商音做不了什么,毕竟担了人族的气运,闲来无事,便想看看粮食的种植。
孔宣、大鹏还有袁洪都被商音举荐给了帝辛,如今三人分三地而带兵,半点没有回家看看师父的打算。
反而是通天的大徒弟多宝,商音说了几次让他去前线得一些因果气运,都被多宝乐呵呵地拒绝了,像是个认死理的老好人一样,就跟在商音身边,像是侍奉通天一样侍奉商音。
商音没办法,只得随他。
这会儿挖坑的重任就交在多宝的手中,只不过大概是寻宝鼠的天赋所在,多宝道人挖的坑每一个都是正正好的大小深浅,距离也分毫不差。
堪称种地好手。
商音不仅咋舌,也不知道准提和接引看重了多宝什么?
能种地吗?
但西方有多贫瘠没人比住过的商音还清楚了,商音这个自然魔神都拿那地方没什么办法。
然很快,商音就察觉到接引和准提的力量在往土地里钻。
商音拍拍手上沾染的泥土:“小多宝,你有何神通,说来听听?”
多宝道人凝出水柱冲洗干净商音手上的泥土,恭声道:“弟子跟脚粗鄙,天赋愚钝,并无神通法宝。”
就在这位看上去气势全然内敛,就像是寻常人族一般的尊者看过来时,多宝微微一笑:“不过承蒙师尊厚爱,学了几分诛仙剑阵的皮毛。”
商音饶有兴趣地挑眉:“哦?”
诛仙剑阵乃是混沌所留,此前更是用来镇压混沌魔神残存元神。
当年在罗睺手中之时,就连鸿钧都不敢直接对其锋芒。
这多宝道人如果真的那么资质愚钝,通天再如何偏爱这个大弟子,多宝也不可能学会这种顶级的杀阵。
多宝看出商音的疑问,解释道:“弟子极擅防御,行事也算机敏。诛仙剑阵杀意凛冽,其余弟子碰则重伤,师尊便在改动之后,教授于我,也算……出门在外,有一技傍身。”
一技傍身。
这话说的可真的是太过谦虚了。
旁人对上多宝,如果不能一击必杀的情况下,给多宝布下诛仙剑阵的时机,剑阵布成的那一瞬间,只怕就会在诛仙剑阵中元神俱灭。
随着截教阐教势大,两方门下弟子也声名远扬,但身为通天首徒的多宝道人却是的的确确一直没有传出声名。
结果没想到,就是这个名声不显根骨不佳的弟子,却真正在某种意义上,继承了通天的衣钵。
接引与准提的灵力已经深入朝歌地下,不论他二人想干什么,商音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定然会选择“顺天而行”,出手对付殷商。
商音抬手以生机之力凝出四把灵剑,挥手交给多宝,吩咐道:“半炷香的时间,在朝歌地下布出诛仙阵,可能做到?”
多宝谨慎发问:“现在?”
商音微笑:“就现在。”
多宝接剑:“弟子遵命。”
接引与准提算出殷商本就应有大旱之灾,只不过原本乃小灾连绵,中间留有间隔,给人族以休养生息的时间。
如若将两次大旱并为一期,饥荒蔓延,殷商气运必会拦腰而断。
届时“成汤数尽,周室将兴”的传闻也会愈演愈烈,西岐起事也将顺理成章。
他们二人既能趁虚而入收取人族魂魄,又能因此分的西周国运,岂不妙哉?
此灾本就是殷商命中注定,他们不过是中间稍稍改动,并非逆天而为,又有何因果?
思及此,接引和准提便真的出手了。
首阳山内,老子推演的手指顿住,指节紧握成拳,而后缓缓松开,闭着双眼,许久之后轻叹出声。
昆仑山巅,元始也注意到准提接引的异动,面色极其难看,但最终还是选择了袖手旁观。
娲皇宫中,圣人女娲闭关不出,整片殿宇都弥漫着死寂的悲哀。
蓬莱岛上,诛仙剑已经被通天握在手里,但很快,他就发现了在朝歌地下布阵的多宝。
想明白什么,通天好心情地坐回蒲团,抬手撑着脸颊等着看好戏。
大旱取决于雨水与土地,天的事接引与准提不好干预,但是这土地却是极其容易做手脚的。
他二人的灵力一点点聚集在殷商国都之下,此为人族气运最盛之地,只要破坏了这里,随着殷商气运的衰颓,其他的天灾便会接连而至。
噗嗤——
一声轻响过后,接引和准提大喜。
然而下一瞬,杀气凛冽的剑意自朝歌城下骤然而起,寒凉的剑光劈开圣人作乱的灵力,直逼西方灵山!
接引和准提大惊失色,连忙断开神识连接,也将那道锐利的剑光挡了下来。
怎么回事?
朝歌怎会有如此……
“是通天?”
想到有截教相助的殷商,两人的面色都有些难看。
然而接下来的景象,却更让两大圣人气到胸中郁结,面色赤红。
接引和准提当时下意识打散了那攻击而来的四柄灵剑,圣人发力之下,那四柄剑自然寸寸龟裂破碎。
可那原本是杀气凛冽的兵刃,却在破碎后化作浓郁的生机之力,压着准提与接引的灵力润泽进朝歌土地之中,以朝歌为中心,一点一点沿着殷商国土所在方向蔓延开来。
有了圣人灵力激发生机,滋润土地,即使殷商命中有旱劫,也必然会逆转乾坤,转危为安。
但是这种逆转乾坤的因果,却会完完全全落在接引与准提的头上。
毕竟商音只是凝了四把剑防身而已,多宝也不过只是布下了诛仙剑阵,真正逆天而为的只有接引与准提。
商音抬手扶住因为圣人力量冲击而险些栽倒的多宝,看着瞬间凝聚遁入多宝体内的功德,满意点头:“不错,好好修炼。”
因果被圣人担了,功德也的确会有大头转向西方,只不过那些因果对圣人而言实在是稀薄无用,但对多宝就不一样了。
商音不在洪荒因果之内,剩余的几成功德尽数落在多宝身上。
功德入体,凝滞许久的修为开始隐隐松动,甚至有种枯木逢春的喜悦。
多宝的手都在隐隐颤抖,他从未想过诛仙剑阵竟然除却杀戮之外,还有此等用处!
活万千生灵性命,殷商气运反哺,这是何等的大功德!
果然,师尊的命令不会有错,跟在商音尊者身侧是最最正确的选择。
朝歌城中,不少修士都注意到异常,敏锐如帝辛以及闻仲等修为高深者,不约而同肃容起身,朝着商音所在的方向拱手躬身,深深一礼。
蓬莱岛上,看得心中万分畅快的通天朗声大笑,一个没忍住,送了句谢谢传去西方。
如此大的功德被他的弟子捡了,说声谢谢也是应该的!
哈哈哈哈哈——
第60章 晋江独家发表
有了西方二圣的……嗯,慈悲相助,商音再也不用操心殷商百姓的粮食问题,正巧多宝也需要静修以巩固修为,便索性回寿仙宫里继续窝着抱美人。
刚坐下没多久,原本应该跟在帝辛身边的白小九像是狐狸尾巴着火一样跑回来了。
商音正要问,抬眼就看见化作原型的白小九正对着灵镜恨不得贴上去,狐狸爪子在脑袋上扒拉,等脑袋检查完了又捞着狐狸尾巴顺毛,一脸的欲哭无泪。
商音神识一扫,沉默了。
白小九蔫巴巴地拖着狐狸尾巴走过来,在商音身边盘成一个自闭的狐狸毛团。
商音忍了又忍,没忍住,好奇:“你……你一个帝王宠后,有什么需要操心的,至于思虑过度秃成这样?”
白小九的狐狸爪子在地毯上用力一抓,忿忿龇牙:“这是那帝辛给我薅秃的!”
商音努力崩紧唇角,抬手抚上脑袋毛明显薄了一片的狐狸脑袋,生机之力覆过,白小九只觉得脑袋刺拉拉地发痒,爪子一按,连忙开始照镜子。
原本的秃顶狐狸又变成了毛亮顺滑的油光水滑美狐狸。
商音戳着白小九的脑袋,笑吟吟道:“你可不是让帝辛这么占便宜的性格,说罢,又被骗什么了?”
“什么叫我又被骗……”白小九傲娇哼唧,“我每天听他们算计来算计去,布局这个布局那个,还、还挺厉害的。”
“人族如此弱小,尚且能通过心智手段算计修士圣人。类比我青丘狐族在洪荒之中,不也是如此吗?”
“我来都来了,就想学一点什么回去……万一就有用呢。”
白小九的想法很好,期盼也不错,计划也更是周全。
“我就去主动找帝辛,想请他教我。”
商音了然,帝辛因为人王气运太盛,所以从来兽类不近的事她听鸿钧说过。
“所以你就乖乖让他撸毛?”
白小九闷闷点头:“他压力好像挺大的,晚上回去寝殿还在挑灯看政,能抽出时间来教我,我付出点什么也应该。”
“秃就秃一些,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努努力修炼,把毛毛再长回来。”
反正他也不怎么用原型示人,至于帝辛看到一只秃顶狐狸是什么感觉白小九才懒得管。
白小九被商音揉得瘫软在地毯上,流成了一摊狐狸饼。
“我就是没想到,人族的那些东西学起来会那么麻烦!那么多竹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的寿命那么短,每日还要睡觉,究竟是哪里来的时间去搞那些?!”
厌学情绪达到巅峰的白小九把狐狸脑袋埋进爪心,闷闷出声:“尊者,人族真的是好可怕一种族……”
商音一想就知道,卷中之卷的人王怕是将教导白小九当做了闲暇消遣,毕竟教一只狐狸读书,应该也算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不过白小□□这些的确是好事,也是帝辛有心,知道白小九其实是需要这些的。
为君之道,只有帝王君主才能教导,白小九要的不是自己的强大,而是族群的强大,这种资本,也的确只有帝辛能给白小九。
好在白小九虽然哼哼唧唧了好一阵,但等到帝辛每日的授课时辰到了后,还是化作女身,乖乖去帝辛的寝殿上课。
只不过今天,他将会在帝辛的桌案之上看到一张不该出现的洪荒各族势力分布图。
天知道白小九在看到那东西时,浑身的狐狸毛都竖起来了。
打死都想不到这东西的出现,全靠他每天晚上打着哈欠给帝辛讲的睡前故事。
白小九走后,商音久久没等到鸿钧从内殿出来,便掀帘走进去。
没走两步,就看到床榻间的锦被中央,窝着一只翅膀上藏了黑白两绺毛毛的红色鸟团子。
商音许久不见鸿钧这个样子,当即走过去将小红啾包在手心搓了又搓。
鸿钧啾睁开眼看她。
商音被看得莫名其妙。
鸿钧啾动了动翅膀尖尖。
商音突然心领神会:“狐狸毛哪里有小鸟可爱?软软的小小的,我最喜欢了。”
鸿钧啾用小鸟嘴轻啄了几下商音的手指,而后身形灵光一闪,化作人形,转而将商音抱在怀里。
商音微眯起眼:“想好了?”
鸿钧轻应了一声。
“阿音可愿陪我出去走走?”
“嗯?”
“去看看人间。”
比之西岐,亦或是其他诸侯领地,朝歌作为殷商国都,其实是很热闹的城池。
百姓的诉求并没有那么高,也没有贵族们那么大的野望。
他们只想要一家人活下去,便是最愉悦最有盼头的事。
有粮食,无祸端,就足以让他们的脸上笑容灿烂。
商音和鸿钧降下地面,掐指在周身笼罩了结界,以免有凡人意外冲撞沾染了因果。
他们握着彼此的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随步而行。
“人族出世后,我曾无数次推演人族气运,从人王到人臣,甚至只是最不起眼的凡夫俗子,他们的因果命运也都充满未知。”
鸿钧望向忙忙碌碌奔赴未知的世人,嗓音温润而清雅。
“凡人一生不过几十年,转瞬即逝,却拥有这天地间最为纠缠复杂的因果。”
“功德盘桓,业力加身,为善者行恶,为恶者又存善念。”
“人之一族,是我所遇到的,最难推算未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