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空荡的客厅看了几秒,沙发垫上随手丢着一个电视遥控器,茶几摆放着两袋开封过的薯片,看样子是没吃完,还能清晰看到掉落在地的碎屑。
陆时谦再次抬头,对着二楼沉思几秒,这才缓步上前,抽出纸巾默默收拾桌面。
他把剩下的零食用密封袋打包,放入抽屉,只是拉开的那一瞬,才看清里面装满了各种口味的零食。
仔细看,还有几包风干的肉条。
陆时谦盯着字样端详了几秒,恍然明白刚刚一晃而过的黑影是谁。
躲墙角处的七喜,见主人终于进了健身房,擦了擦嘴角,快速蹿回自己窝里。
温絮睡到下午一点,最后是被嘉雯的骚扰电话吵醒。
“你好烦,还让不让睡觉了。”
嘉雯知道温絮有起床气,但这都大中午了,这人还在睡觉,直接气笑:“大姐,这都几点了,还睡,你店还开不开了。”
“有青铃她们呢,我操什么心,就算去了也是喝茶。”
阳光刺眼,温絮翻坐起身时,抬手挡了挡光:“没事跟我打什么电话。”
好梦都被她吓没了。
“你昨天做贼去了,睡到现在。”嘉雯没耐心喊道:“赶紧过来茶馆,我有事跟你说。”
温絮慢悠悠掀开被子下床,迷迷瞪瞪进了洗手间:“有事就说。”
“哎呀,一两句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还是赶紧过来吧。”
嘉雯不给温絮说话的机会,急忙挂断。
听着耳边传来嘟嘟嘟的挂断声,温絮眉心轻拧,知道嘉雯不会平白无故打来这通电话,愣怔几秒后,她放下手机快速刷牙洗漱。
最后中饭都来不及吃,打车急匆匆去了茶馆。
临进门叮嘱青铃给她弄点吃的,疾步去了西厢房。
“到底什么事,非要来这里才说。”
温絮拉开椅子坐下后,兀自端起茶壶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这才看向对面的嘉雯:“现在能说了吧。”
嘉雯颇有深意地瞥了眼温絮,身子懒懒靠向椅背,不紧不慢道。
“事关你老公,我不得不谨慎。”
兴许是对这个词太陌生,温絮愣怔了好几秒,等反应过来后,皱眉不悦控诉:“你火急火燎叫我过来,就是要聊陆时谦!”
“哎,你先别怒,要说的事跟他有点关系。”嘉雯见人急眼,也不跟她兜圈子,明说道:“是云意姐,她出事了。”
温絮紧蹙地眉眼缓缓松开,听到事关云意,脸上露出意外之色:“什么情况?”
“昨天跟你分开后,我在路边遇到了云意姐。”
嘉雯回想在车内看到的情形,很轻地叹了口气:“见她慌慌张张在路边打车,还以为她有急事,便邀请她上车,刚开始她好像有什么顾虑不肯坐,是我开门硬把她拉上来的,可谁知……”
温絮急得不行,听她断断续续的描述,催促道:“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嘉雯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气愤地拍了下桌面:“后来我看到云意姐胳膊上全是乌青,连耳根都有,最后逼问才得知,竟是刘德权家暴所致!”
温絮听完咯噔一声,捏住茶杯的五指不自觉收紧,脸上表情也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云意姐比她们大几岁,算是她跟嘉雯的知心大姐姐,因为年长她们,小时候没少照顾她们俩,就温絮父亲去世那年,云意怕她出事想不开,陪了她一整夜。
直到前年,她以家族联姻嫁给了刘德权,刚开始他们婚姻看似还算和睦,婚后不久就生了个女儿,也是有了孩子后,云意要照顾孩子,她们相聚减少。
尽管如此,她跟嘉雯没事还是会去看她跟孩子,那时候刘德权的表现还行,好老公好爸爸算是合格,真没瞧出他竟然是个家暴男。
“所以,云意姐在跟刘德权打离婚官司?”
温絮这会儿算是明白,嘉雯为何说这事跟陆时谦有关。
“嗯,不仅要离婚,还要把豆豆的抚养权夺过来。”嘉雯单手撑着额头,唉声叹气道:“云意姐说刘德权在外面还养了别的女人,如果豆豆交到他手里,以后的人生就彻底毁了。”
温絮惊诧:“这事刘家不管!”
提到这事,嘉雯就来气:“怎么不管!如果不是他们刘家人护着,怕刘德权这丑事声张出去影响到刘家声誉,这件案子怎么会停滞不前,拖了半个月都没进展。”
“是律师不行,还是……”
如果陆时谦是云意的辩护律师,那他的辩护能力自然不会差,那天在茶馆听到他同事与客户的聊天,客户给予他的评价好像很高。
“跟律师没关系,是他们取不到有利的证据,刘家在北寻有权有势,不想让你查到是东西,就算翻个顶朝天,也找不到任何有利的线索。”
嘉雯忽然想到什么,眼眸微亮:“不过云意姐说,她的案子交移交给了律所另一个律师,也就是陆时谦,就陆家在北寻的势力,想查刘德权应该没问题。”
如猜想那般,陆时谦真成了云意的辩护律师。
温絮稍稍安下心,倒了杯茶,小口饮着若有所思起来。
正好房门被敲响,青玲把餐食端了进来。
温絮忙放下茶杯,拿起筷子开吃,嘴里含糊不清道:“等会儿,我先填饱肚子,再来聊这事。”
人在饥饿的时候,思考能力会下降,温絮认为当务之急就是吃饱了再聊。
嘉雯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好笑地端起茶杯,认真端详起来。
几秒后,她笑着打趣:“欸,若是让外人看到你这副模样,你花瓶的称号不得拱手让人啊。”
“能当选花瓶,不也是因为我有出众的颜值吗。”
温絮抽出纸巾擦嘴,并不觉得花瓶是贬义词:“我五官在这摆着呢,就算吃得再急,也忽略不了我长得美的事实。”
闻言,嘉雯故作抬手作呕,继而笑着调侃:“你在陆时谦面前,吃饭也这样?”
“对呀,我跟他没什么好避讳的。”
“哟,才几天时间,关系就变得如此融洽了。”
嘉雯弓着身子往前倾,意味深长地朝温絮挑眉:“你们这是全垒通关啦?”
“咳咳……”
温絮呛得脸颊通红,忙端起茶杯灌了几口茶水,没好气般瞪了眼幸灾乐祸的某人:“你要觉得生活太无聊了,我那天跟怜姨说一声,要她多跟你安排几场相亲,省得你天天打听人家床头那点事。”
嘉雯脸上笑容秒收:“温小絮,我错了还不行吗,你赶紧吃饭吧,完事好商量云意姐的事。”
其实云意打离婚官司并不难,只是在争夺豆豆抚养权的事上有点困难,毕竟是刘家的血脉,他们不可能让云意带走。
而云家跟刘家的权势相比是弱了些,两家目前又还有合作的项目,如此一来,云家自然不会撕破脸跟刘家闹掰,所以这事才变得棘手。
温絮指尖轻点下巴,怕嘉雯私下乱来,严肃叮嘱:“取证这事你别擅自行动,我回去打探陆时谦那边的情况后,再做决定。”
嘉雯也清楚其中利害,乖乖点头:“放心吧,没有你领头,我可不敢。”
下午四点,温絮突然接到了爷爷温立德的电话。
“都过几日了,也没见你领时谦回门。”
温立德嗓音低沉,语气颇有几分责怪的意思:“若不今天吧。”
温絮本想明天带陆时谦回温家,却没想到老爷子已经等不及了,竟主动打来电话催促,她嘴角换上笑意:“爷爷,我跟时谦本来打算明天回来的,既然这样,那就等他下班了,我们就过去。”
温立德貌似很满意她这番话,语气柔和不少:“嗯,我叫厨房多备些菜,等你们回来。”
“好的,爷爷。”
温絮听到那边挂断的声音,嘴角收敛,偏头看了眼窗外阴沉沉的天空,轻叹了口气。
希望今晚别下雨,最好能挺到他们回雅江别苑。
她点开陆时谦微信,把回温家的事跟他说了,对方估计在忙,一时没回她信息。
温絮双手搭桌,下巴抵在手臂上,歪头看向窗外那片翠绿的竹林,眼睛微眯。
包厢有恒温空调,温度暖融融的,古铜色香炉弥漫着淡淡焚香,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叮咚”两声。
温絮即将闭上的眼忽地睁开,看清是陆时谦发来的消息,解屏查看,才察觉他发来的是条语言。
“可以,回门的礼品奶奶他们准备好了,等我取完后,过来接你。”
听到他将回门的事安排妥当,温絮不用多操心,唇角满意勾起:“哦,那我就在茶馆等你啦。”
温絮声音本来就细,此时说话带着几分没睡好的慵懒,透过语言传出,却成了另一番韵味。
仔细听,她声线柔软却不粘腻,干净透彻中有种沁人心脾的舒服。
陆时谦忙不迭把手机从耳廓拿开,之后便不再语言回复,指尖在编辑框上打字:【嗯,到了跟你说。】
本想叮嘱她不要像前几天那样提前出来等,最后想想,又算了。
吕云淮见陆时谦收拾公文包,看样子是打算下班,笑着问了句:“陆律,你最近回家都挺早啊。”
陆时谦将桌上物品摆放整齐,拿上公文包站起身:“嗯,有点事。”
吕云淮见他对着镜子整理领结,一副认真严谨的样子,狡黠地挑了挑眉:“陆律,家里人不会是给你安排相亲了吧。”
陆时谦过两月就满三十一,像他这个年纪还单身的,在他们律所为数不多,就前几日刚加入君合律所的几位合伙人,都已经结婚生子,年龄貌似跟陆律差不多。
而他认识陆时谦多年,就没见过他身边出现过女人。
不,确切来说他是女人的绝缘体,奔着他那张脸来的,同时也因那张脸离去。
多数评价是,陆律师好像不会笑。
久而久之,律所便有了各种版本,说陆律六根清净,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佛子,也有人说,陆时谦没准喜欢的是男人。
此定律,也是从他身边长年清一色男助理而得出。
“不是,就单纯跟家人吃饭。”
陆时谦平日不喜欢跟他们聊八卦,但个别事情上还是选择实话实说,除了跟温絮领证结婚这事,律所人不知道。
“哦,那你走吧,律所有我呢。”吕云淮笑着挥手。
陆时谦抬脚往外走了几步,见他杵着不动,回头问:“你还有事?”
“啊?哦,没事。”
吕云淮明白他在赶人,慢悠悠抱着文件跟着他一起出了办公室。
王瑞早在门口候着,见两人出来笑着跟吕云淮打声招呼,便上前接过陆时谦的公文包。
吕云淮抬眸瞅了眼走前面的陆时谦,凑到王瑞身边,压低声音问:“瑞子,你们陆律最近是不是有情况啊,行踪神秘兮兮的。”
他顿了下,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王瑞身上:“还是说,你跟陆律有——”
“吕律!我有女朋友的!”
王瑞眼皮猛跳,急忙打断他话:“还有,陆律的事我可不敢问,我就只负责开车。”
吕云淮挑眉轻笑一声,抬手拍了拍王瑞的肩膀:“有前途啊,保密工作做得不错。”
王瑞:“……”
温絮收到陆时谦的信息,这才出了茶馆大门。
她拉开后座车门,笑着跟前面开车的王瑞打招呼,这才扭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回门礼都拿好了。”
陆时谦偏头在她脸上看了眼,尽管她有化妆,仍旧能看清她眼下熬夜所致的淡淡乌青:“嗯。”
温絮见他盯着自己看,伸手在脸上摸了摸:“怎么,我脸上沾到东西了。”
说着,便低头去翻包里的化妆镜,左右照了照,并没看到什么。
“没有。”
陆时谦收回视线,低头打开之前没看完的资料,就没再开口说话。
温絮没察觉妆容不妥,届时,又对着镜子顺便补了下口红,偏头时正好瞧见陆时谦在看资料,急忙把口红放进包包。
她坐直身子,扭头去看他:“唉,问你个事呗。”
陆时谦翻开另一页,铺平整后,才出声:“嗯,你说。”
温絮清咳一声,直截了当问:“云意的离婚案,委托律师是你吧。”
陆时谦很浅地抬了下眉,继而抬头看她,几秒后,缓缓开口:“你们认识。”
听到这话,认真开车的王瑞也从后视镜瞥了眼,云意这案子才移交给他们没两天,他最近也在忙取证的事,听陆时谦这么问,耳朵高高竖起。
温絮诚恳点头:“嗯,她是我一个很好的姐姐,我今天才知道她在打离婚官司。”
顿了下,她忙问:“现在进展是不是不顺利?”
陆时谦垂眸合上手中资料,慢条斯理放入公文包,扭头看她:“关于案情的问题,我不方便透露,而且,也只有当事人才有权知道案件的进展。”
“……”
王瑞听到陆时谦这么说,默默将目光收回,盯着前方路况时,抿唇倒吸了口凉气。
不愧是陆律,公私分明,连自己老婆都不透露。
温絮微哽,没想到这人私下还如此公事公办,但也能理解,如果不是他这番秉公办事,工作严谨的态度,也不有那么多丰功伟绩。
在这之前她并不了解,这还是嘉雯后面给她科普,她才知道,陆时谦原来在他这个领域如此拔尖。
陆时谦见身旁人半天不说话,以为她是生气了,缓声解释:“这是行规,不能破。”
温絮理解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这之后,车内便陷入安静。
温絮偏头去看窗外,陆时谦则是拿起后座刊物夹上的新闻报,低头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忽然想起一道绵长的呼吸声。
陆时谦停住翻阅动作,缓缓侧头,看见温絮歪着脑袋,靠在玻璃窗上睡着了。
女孩单手抵着脸颊,眉眼舒展,长长的睫毛如鸦羽般覆下一层阴影,车辆转弯时,女孩跟着偏了偏,额前那缕长发散落,正好停在她挺翘的鼻梁上。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她眼尾那颗泪痣清晰暴露在灯光之下。
陆时谦见温絮紧闭的眉眼皱了下,应该是睡得不踏实,他抬头轻声提醒:“开慢一点。”
王瑞偏头从后视镜瞅了眼,见温絮睡着了,忙点头:“知道了,陆律。”
车速降到七十,原本只要半个小时的车程,最后用了一个钟头才抵达温家老宅。
温絮迷迷瞪瞪醒来时,窗外已一片漆黑,她猛然坐直身子往外看去,映入眼帘的正是熟悉的温家大门。
“你怎么不叫我。”
来时天空虽阴沉,却能看到浅淡的银灰白,而现在夜幕低垂,整个北寻被黑暗笼罩。
温絮不用看手机,也知晓这个点已经过了正餐时间。
陆时谦不慌不忙敛起手中的新闻报,淡然出声:“没事,我已经跟温爷爷说了,我们会晚点到。”
“啊?”
温絮低头整理衣服的动作顿住,忽地抬头看他:“你还有我爷爷的电话呢。”
他们都还没有。
见男人盯着她不说话,明白自己问了个愚蠢的话题,忙改口:“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跟爷爷说的。”
陆时谦弯腰将报纸叠好放入刊物夹,诚实交代:“说你还在睡觉,可能要晚点。”
“……”
轰隆一声。
温絮听完头都要炸了,这世上怎么还有如此实在之人,迟到了随便找个借口不行吗,非说她在睡觉!
唉,也不知道当时爷爷听完后,心里的暴击有多大。
她回去……不能挨顿训吧。
陆时谦见她面露难色,低声询问:“这么说,会有不妥。”
“哎,妥不妥已经不重要了。”
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去纠结。
温絮潇洒抬手拨开眼前刘海,重露一副上阵作战的姿态,转过身,笑眼弯弯地望着眼前男人。
“陆时谦,准备好了吗,这次轮到你表演了。”
第十二章
温絮挽着陆时谦胳膊出现在温家庭院时,李管家早在门口等候,瞧见两人那一瞬,扭头朝内院大喊。
“大小姐和新姑爷回门喽。”
他声音洪亮,如铜钟般震耳欲聋,余音久久不散。
“……”
温絮被他这突如其来一嗓子吼得,指尖下意识收紧。
什么鬼。
她在温家生活二十几年,头一次发现温家回门还有这番习俗。
陆时谦察觉手臂上传来的力度,侧眸看了眼:“回自己家,也紧张。”
“呃?”
温絮闻声抬头,几秒后,恍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指上次去陆宅吃饭,以为这次回门同样紧张。
思及此,她低头轻笑,继而转身望着他时,故作惆怅:“哎,就担心你会表演失误。”
经验所得,她怕他会翻车。
陆时谦垂眸盯着她看了片刻,斟酌开口:“尺度有限制吗。”
“啊?”
温絮愣怔眨眼,倒有些意外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刻板印象里,他应该会回一句。
我尽量。
而不是如此大胆却又不符合他人设的词汇。
温絮咬唇沉思几秒,也不清楚他所谓尺度到那,清清嗓音:“只要导演不喊卡,任你发挥。”
陆时谦了然点头:“好,知道了。”
温絮将信将疑地瞥他一眼,还来不及叮嘱他两句,以温立德为首的一大家子,浩浩荡荡从正厅走了出来。
乌泱泱一片,看似人还不少。
“时谦,小絮。”
老爷子单手拄着拐杖上前,余光瞧见温絮搭在陆时谦臂弯的手,笑意深了几分:“大家都在等你们开席呢,进屋吧。”
“温爷爷,让你们久等了。”陆时谦弯腰朝温立德欠了欠身。
温立德见状,忙抬手扶起陆时谦:“唉,不碍事,平日我们吃饭也这个点。”
站两人身旁的温絮听到这话,嘴角不受控地抽了抽,温家八点吃晚餐这事,她怎么才知道。
而爷爷这般热情的态度,从温氏上市那年见过后,印象中就全是正言厉色的样子,此刻和蔼可亲,看着还有些不太习惯。
察觉爷爷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温絮收敛思绪,笑语嫣然道:“爷爷,我们回来了。”
温立德扫了她一眼,笑容敛了几分:“嗯,下次出发前,记得通知家里一声。”
温絮乖巧点头,心里却明白爷爷这是不满她睡觉迟到的事,正用话点她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温家这次回门阵仗搞如此浩大,不仅温家旁支全部到场,连二婶那边的亲戚都一并过来添人气。
可见是有多重视陆时谦的到来。
回门宴直接摆在西院,整整五大桌,热闹的气氛堪比过年。
温絮落座前才看到母亲冯芳,出来迎接的人实在太多,她扫了好几圈都瞧见她身影。
“妈。”
温絮右手忙从陆时谦胳膊抽离,转身给冯芳一个拥抱,凑到她耳边撒娇:“我好想你啊。”
出嫁那天才深有感触,原来长大意义就是从父母身边离开,独自组建自己的家庭,从脱离父母那一刻起,她便不再是孩子,不再是躲避在他们身后,需要庇护的女儿。
“才几日而已。”冯芳抬手轻轻拍着她后背,眼眶却染上湿潮:“都成家了,还学小孩子撒娇。”
“不管,我在你这里一辈子都是孩子。”
陆时谦听着她们母女的对话,侧头看来,对上冯芳目光,弯腰朝她颔首:“妈。”
“哎。”
冯芳抬手从眼角快速划过,笑着站直身子,招呼他:“快入座吧。”
陆时谦礼貌点头,又偏头看了眼温絮。
温絮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合适跟冯芳叙旧,抬脚走到陆时谦身旁,跟着他一起落座主桌。
温立德见人全部落座,扭头吩咐厨房上菜。
后厨应该是早准备好,听到老爷子发话,佣人们端着托盘络绎不绝地踏入正厅。
温絮拾起毛巾擦手时,余光扫了眼主桌其他人,年长的长辈几乎都在这桌,小辈们则安排到了其他桌位。
唯独她的辈分最小,只因她带回门的人是陆时谦,才有幸安排在此。
视线收回,无意跟邻桌的温绮柔对上,她目光不善的盯着自己,脸上表情很臭,嘴角紧抿。
温絮莞尔,身子故意往陆时谦身边靠近,朝她挑眉一笑,得意洋洋的样子毫不掩饰。
果然,温绮柔脸色更难看了,旁边有人跟她说话,她没耐心地怼了句,其他人见状,都低头不吭声了。
温絮很轻地笑了下,目光刚要收回,就瞧见陆时谦正直勾勾盯着她,以为他有什么事,随口问:“怎么了?”
温絮还保持着倾身的动作,抬头时,才察觉此刻两人距离竟如此之近,她能清晰看到他脸上细微的毛孔。
真是的,平日也没见他擦什么护肤品,这男人皮肤为何比女生的还好,莫非真像他说的那套理论,早睡早起所致。
在她愣神之际,挡在额前的那缕碎发忽然被人轻轻拨开,温热的指尖落在她侧耳上,指尖停留片刻,便缓缓抽离。
“……”温絮猛然回神,立马抬眼看他,只见男人跟没事人一样,慢条斯理拿过桌上毛巾,做餐前净手。
瞥见她眼底的震惊,陆时谦偏头,平淡出声:“你头发散了。”
她早知道散了,只是还来不及弄而已,他干嘛突然……
温絮察觉众人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她勾唇,心领神会地笑了下:“刚才我就觉得有些挡视线,还是你细心,知道这根头发碍我眼。”
两人这般互动落在其它人眼里,便成了如胶似漆的甜蜜夫妻。
“哎哟,新婚夫妻就是感情好,一个动作就甜得哦。”
说话的是温家旁支长辈,她转头看向冯芳,捂嘴偷乐:“估计不用等多久,你就能当外婆了啦。”
冯芳跟着笑了笑,搭在桌下的手却微微蜷起,若他们私下真实生活也这般如此,她就不必操心了。
这时有人接话:“这感情好啊,那我们温家与陆家更是亲上加亲,好事连连嘛。”
“看小絮与时谦这颜值,将来孩子指不定有多漂亮呢。”
温絮羞答答地听着这些话,浅浅勾着唇,像在默许。
温立德见他们感情能这么好,露出满意之色:“好,菜都上齐了,大家吃饭吧。”
老爷子发话,嬉笑声停止,众人拾起筷子默默用餐。
都清楚陆时谦不喝酒,席间除了客套邀请他多吃菜,餐厅里算是安静。
只是在这波平静中,陆时谦给温絮剥虾这一举动,引起轻微的骚动。
特别是看到陆时谦偏头询问温絮时,那语气温和,眼底盛着柔光的样子,都颇有些吃惊。
“还要吃点别的吗?”
温絮对于他这番举动也有些震惊,愣怔抬头,便对上陆时谦那双藏在镜片之下黑如墨的眸子。
男人镇定自若的神情,仿若在家中就这般如此,动作娴熟又自然。
温絮恍然回神,明白此刻他们此刻在演戏,余光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其他人,视线重落桌餐上,故作纠结:“嗯,那个凤尾螺看似不错,就肉太难取了。”
“好,稍等。”陆时谦接过佣人递过来的工具,低头认真取肉。
温絮垂头吃虾时,抬手掩住上翘的嘴角,心里在不停地在帮陆时谦打call,极其兴奋。
妈呀,这木头开窍了。
温絮正思索这人变化怎会如此大时,目光再次与温绮柔对上。
此刻她眼底藏着怒火,嫉妒的眼神恨不得把她点燃,仿若喷涌的岩浆。
温絮嘴角笑意彻底憋不住,扭头,软声软气地喊了声:“老公,辛苦你了。”
此话一出,正低头用餐的其他人纷纷抬头看了过来,震惊过后,就只剩下暧昧笑意。
就连低头取螺肉的陆时谦,听到温絮喊这声老公,动作也微停了几秒。
“哐当”一声。
便听到邻桌有人惊呼出声,貌似察觉失礼,又紧忙闭上嘴。
温絮闻声看去,只见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瓷盘碎屑,撒得满地都是,佣人们面面相觑几秒,一个个忙低头用手去捡。
温立德看了眼带着几分惊慌的温绮柔,正要怒声开口,就被孙姵璇插科打诨地接过话:“看看你们挑选的桌布,质地也太滑了,下次可千万不能再用这个!”
站她身后的管事,把刚刚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小姐故意打翻瓷盘,却也只能颤颤巍巍上前,担下责任:“好的二夫人,我会交代下去。”
温絮不愿意看她二婶接下来的表演,偏头凑到陆时谦耳边道:“你先吃,我去趟洗手间。”
陆时谦抬头:“需要我陪吗?”
温絮微愣,这人戏过了吧,上洗手间也要陪。
她随即偷瞄了眼时刻关注他们这边的长辈们,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不自然:“……不用。”
说完,快速起身出了餐厅。
西厅这边不像正厅是老宅中心,位置有点偏,上洗手间也要拐到另一个院子。
温絮对着镜子整理衣服,见妆容都完好无损,心情颇好地走出洗手间,只是这种心情没维持多久,就被等候在门口的温绮柔给破坏了。
温絮低笑一声,面不改色继续往前。
“你得意什么。”
温绮柔抬手挡在温絮跟前,仰头嗤笑:“真以为嫁进陆家,就能为所欲为了。”
温絮嗯哼一声,高傲的姿态犹如女王:“你说错了,是嫁给了陆时谦,我能横着走。”
得到温绮柔意料之内的表情,温絮扬唇轻笑:“你喜欢的陆时谦,他现在是我老公,你说气人不。”
从二叔掌管温氏后,温绮柔私下没少给她使绊子,就连二婶孙姵璇,对她母亲态度也趾高气昂的恶劣,完全忘了她们一个是姐姐,一个嫂子。
“你!”
温绮柔恶狠狠地瞪了眼她,忽而想到什么,讥讽道:“刚刚演技不错嘛。”
在爷爷面前温絮一向如此,装乖装可怜,现在又来装恩爱,若不是她了解温絮私下是什么样,还真被她在餐厅的表演骗去。